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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僧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时镜
忘忧水能让沈独忘了一切,沉浸一个“欲”字里,带着他清醒时候从不会有的那些放浪形骸。
这会让裴无寂产生一种自己拥有了他的错觉。
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敢疯狂地要他,亲吻他的身体,掌控他,然后向他倾吐自己隐秘而挣扎的感情……
但更多的时候,他把沈独那藏在药力的眩晕和迷幻后的厌恶和痛恨,看了个清楚……
太清楚,以至于太明了。
沈独从来不喜欢他。他了解他的身体,却无法触摸到这冰冷外壳下那一颗未知的心。
有时候,爱到极致,便想毁灭。
便是他对沈独了。
“崔红说,我比你狠毒、比你无情。可我赢不了你。因为偏偏你是我的弱点,是我的软肋……”
裴无寂笑出了声来,声音里浸着血一般。
“你是心慈手软,知道我喜欢你,所以才不杀我。”
在方才那长久的沉默中,沈独已经推开了他,抓着那一串佛珠,起身来,往前踱了两步,然后站住,微微闭了闭眼。
但他并没有承认裴无寂的判断。
他只是如以往任何一次训他一般,冰冷而残忍:“可我的软肋,并不是你。”
墙上那一幅画静静地悬挂着。
兰花不开,蝴蝶将落。
裴无寂一下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一把利刃无情地剖开,鲜血汩汩地涌了出来,剧烈的疼痛竟引得他忽然笑出了声来,像是听见这世间什么荒谬之事。
嘶哑的嗓音里,藏着一种锥心的惨烈。
他终于还是自毁自戕一般确切地道出了自进屋那一刻起便埋藏在心底的话:“沈独,你心里有人了……”
可这个人,也不是我。





贫僧 42.第42章 疯
沈独为什么没死呢?
如果他没有从这一场变乱中活下来, 是否也就没有他此刻的伤怀?他宁愿看着他死了, 心痛如绞, 也不愿看到他心里有了别人, 而将他抛入看不见光的深渊里。
悲哀过后,便是一重又一重深深的讽刺。
裴无寂望着他静止不动的背影,惨淡地一笑:“只怕是在我踏进你这阁中的那一刻, 你就已经在想要怎么处置我了吧?”
沈独没有回应。
裴无寂又笑,但那一双深黑的眸底,刻骨的恨意已经从深处悄然地探出了它的爪牙, 让他面上忽然显出了一种平静的疯狂。
他问:“那个人是谁?”
沈独的眉头皱了起来,垂在身侧的手指已悄然紧握, 微微闭目之时, 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裴无寂知道这是他发怒的征兆。
可此时此刻他竟不愿有半分的退让, 像是将他整个人都看透了一般, 辛辣地抬高了声音:“是天机禅院的和尚吗?可你不是喜欢他吗?怎么现在一个人回来了?高高在上的沈道主, 也有被人弃若敝屣的一天——”
“砰!”
掌下劲气陡然地一炸!
沈独心里那一股冰冷的怒意,终是没有压住。即便知道此刻裴无寂是故意要激怒他,刺伤他, 可他也无法忍耐, 三两句话之间已被人戳中了今生少有的痛处!
意念起时,已是一掌直接向裴无寂打去!
这动作看似突如其来,可裴无寂实在太了解他了, 他的怒意也完全在他意料之中。
他本可以避开的。
可到底是没有避, 任由这汹涌的一掌撞到了他的身上, 打得他吐了一口血,脸sè瞬间惨白下来。
“被我说中了吗?”
他半点都没在意一般,将chún边染着的血迹擦去了,像是以前任何一次被他训斥的时候一样,自然又从容,就连声音都平静如初。
“沈独,我喜欢你才由得你作践我。你把我当什么了?”
沈独冷着一张脸,先前从他面上消减下去的戾气,又一丝一缕地缠绕了上来,xiōng膛里某种情绪激荡着,几乎就要将他炸得粉碎。
有那么一个刹那,他是真的想要一掌拍死了裴无寂的,从此以后一了百了。
不过是杀个人罢了。
天底下这么多人都杀了,一个裴无寂有什么了不起?
可裴无寂偏偏是他一手教出来、养出来的。
他到间天崖的时候虽已是个少年,但不管是学识武艺还是心机谋略,大多都是他所传授。
且错的并不是裴无寂。
五指间劲力涌流,仿佛轻轻一颤,就能迸射出让这天下武林都为之胆寒的力量,取下眼前这青年的性命。
可最终还是渐渐地散去了。
沈独没有再看他一眼,只是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那一串佛珠,压下翻腾的怒意,冰冷道:“我现在不想看到你,滚出去。”
“呵……”
裴无寂嗤笑了一声,恭敬地垂下了自己的头,竟是如以往最生疏的时候一般行礼。
“是,道主,属下告退。”
从“道主”到“沈独”,又从“沈独”到“道主”,他来时怀着一颗炙热而滚烫的心,去时却只剩下满身零落的伤痕与一腔的冰冷。
从冬灰阁退出来的时候,他脚步还平稳。
只是才离开不久,脚步就变得踉跄了起来。
气呼呼守在外面不远处的凤箫哭骂了好一阵,眼圈红红的,正在心里琢磨自己要不要去冬灰阁看看呢。
没料想,一抬眼就看见裴无寂出来了。
这一刻,她立刻大喊了一声“好啊”,骂人的话已经蹦到了嘴边上,可下一刻就彻底愣住了。
在间天崖上这么多年,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裴无寂……
衣襟上染着几分血迹,chún畔还有几点殷红。脸sè惨白,但面无表情。人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脚下隐隐有那么一点踉跄,还伸手扶了旁边门框一下。
他眼底似乎看不到人般,没看谁一眼。
就这么直接从凤箫面前走过,竟是往山下去了。
往常不是没看见过裴无寂更狼狈的时候,练功或者兵法,被道主训得没个人样。可那时候不管多累多苦多糟糕,他都是咬牙忍着的,道主骂他,他有时候不服,有时候又笑。
但从没有这样过……
人走出来,就像是一团死灰。
凤箫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觉得刚才走过去的这人明明是裴无寂的样子,可又不像是昔日的裴无寂。
旁边人也都看得吓住了。
原地站了半晌,凤箫忽然有些怕出事,忙提了裙角,道:“我去看看道主。”
说完,便急匆匆地往冬灰阁去。
裴无寂却觉自己跟只游魂似的,一下不知自己应该去哪里,又应该做点什么。
好像一切的事情都失去了意义……
就连昔日用来安慰自己忍辱负重的“复仇”二字,也在今日对着归来的沈独跪下时,消散了个一干二净。
一下回到了当年。
孤苦伶仃,一无所有。
眼前的山道很长,他好像走了很久,又好像一眨眼就到了。抬眼时只见得深谷幽幽,周遭栽种着各sè花木药草,一座草庐立在谷中,外面还晾晒着不少新摘采的药材。
白骨药医倪千千正抓着一把半夏拧眉沉思。
她穿着一身浅紫纱裙,身上干干净净别无赘饰,素面朝天是清水芙蓉般不加雕饰的秀气,昔日那见谁都怼的脾气在被困避天谷的这些年里已经被磨了个干净,反倒比当年平和了。
眼角余光一晃,她瞧见裴无寂出现,也没大注意他神情,只当他是如往常一般来问自己给沈独治病的药配得怎么样了,所以没什么好脸sè,只道:“我说过了方子还在想,上回想的还差三味药,你来也没用。”
裴无寂没回应。
他只像是没听到一样,竟直接从外面走到了屋里。
一面墙的药柜顶得高高的,满屋子都是苦涩的药味儿,靠东南窗前的格架上则是一只又一只小罐子封起来的药,贴满了签条,有新有旧。
倪千千似乎终于发现了他神情不对,从外面跟了进来。
但还没等她细问,眼前的裴无寂竟然已经一把将那排着无数贴有签条药罐的药架推倒在地!
“哐当!”
一声巨响,伴随着“稀里哗啦”一片药罐破碎的声响,只片刻便已满地狼藉。
倪千千完脑子甚至一下没有转过来,直到瞧见那汤药与丸药混杂在一起滚流到自己脚边上的时候,才骤然尖声叫了起来,几乎以为裴无寂是疯了!
“姓裴的你脑子是不是有毛病!老娘药都要配好了,你是想你们道主经脉逆行、入魔而亡吗?!!”
“对!让他去死好了!”
裴无寂的声音比倪千千还要大,一双眼底已隐隐都是血sè,bào怒的声音里更透出几许狰狞,几乎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
倪千千愣住了。
她被带到这避天谷中已经太久了,只因为当初在斜风山庄为陆飞婵看病的时候嘴碎说了沈独一句,就招惹得罪了裴无寂,被威胁着要给沈独治病。
裴无寂的原话就是,治不好他,你也不用活着出去了。
可现在……
裴无寂说的是什么话?
他不仅掀翻了这救命的药架,让她这许多年的努力付之东流,还在沈独没两年好活的这时候说让他去死?!
“你……”
脑子里一下乱成了一团,倪千千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想要问个清楚。
但裴无寂完全没有要解释的意思,更不想在这避天谷里多见倪千千哪怕一面。
所以他声音沉冷,决绝到了极点。
“立刻滚!离开这里!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你若不走,便把命留在这里。”
他说这话的口吻,一如当年他连追三十里而来,将那煞名远播的无伤刀比在她脖颈上,bī她给沈独治病一样,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
有那么一刻,倪千千是想问的。
想问他为什么忽然改变了主意,想问他万一这一次的药能救,万一沈独可以不用死……
可她最终没有问。
数年的努力不见结果,身为天下闻名的白骨药医,她当然会有遗憾。但很显然,沈独这种恣意妄为从不遵医嘱的大魔头从来不是什么合格的病人,她也算是受够了。
况且六合神诀这反噬,她也真的治不了。
多留无益,在确认裴无寂不是开玩笑之后,她几乎是二话不说就直接拎了自己治病救人的箱箧,出了避天谷去。
裴无寂站在原地,看着这满地的狼藉,终于是没了力气。
倪千千走后不到半刻,先前见着他神sè不对怕出什么事的凤箫才急忙忙赶来,一进屋看见这倒塌的药架与满地碎了的药罐,便惊问他:“这是怎么回事?倪姐姐呢?你把她怎么了?!”
裴无寂靠墙坐了下来,听见声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只恍恍惚惚如在梦中一般呢喃道:“走了……”
早该走了。
沈独想死,就让他去死好了。




贫僧 43.第43章 剪除羽翼
“他怎么可以这样?有这样做人的吗?明明前阵子倪姐姐都说想出来一些法子, 虽然未必能成, 可人没走就有希望。现在, 现在, 呜呜呜……”
凤箫身上脏兮兮的,绣着缠枝莲的裙角都被刮破了。
此时此刻她蹲坐在孤月亭里,半点没有间天崖大总管的体面, 脸埋在臂弯里,哭得两眼发肿,伤心极了。
沈独少见地觉出了几分头疼。
若说这间天崖上有谁是他的克星, 那大约非这手无缚jī之力的丫头莫属了。一遇到事儿就哭给你看,若真戳着她心了, 一哭半天不带停的。
可如今, 这多大点事儿啊?
无非是倪千千走了。
事实上她走不走, 留不留, 对沈独来说都没有太大的区别。这一位白骨药医开的药, 实在是太苦,他只喝了两年,便都阳奉yīn违地倒掉了。
到后来更是沾也不想沾一口。
六合神诀的霸道, 只有他自己清楚。
而且随着修炼越深, 功力越厚,其反噬也会一日qiáng过一日,越到后面越是无解。既然都没两年好活了, 又何必吃那苦药折腾自己?
船到桥头自然直, 最差也就是一个“死”字。
他怕极了“死”, 可这一个字本是这天下间人人逃不开的宿命,真到了要两眼一闭的时候,也未必就害怕了。
也就凤箫实诚。
倪千千走后她竟二话不说,急得牵了马一个人疾奔了七八十里出去,想要追人,奈何半点影子都没瞧见,自己还迷了路。
沈独也是夜里发现她不见了人影,一问才知道她追倪千千去了,一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不得已半夜紧急召了人起来,命往周遭搜寻。
这不,次日清晨才在偏僻的山坳里把人给找见。
本以为好不容易了结了这一桩事,谁料人一回来,就红着眼睛、挂着泪珠,恶狠狠地告了裴无寂一状,哭得像是长河决了堤。
“这种yīn险卑鄙的小人,就该送到阎王爷跟前儿千刀万剐!谁准他放了倪姐姐?问过道主您吗?问我凤箫我吗?!呜呜,这间天崖上就您心最偏,凭的他作天作地也不见您把他怎么着,别人都是那地里的荒草……”
越哭越是凄惨,不知道还以为沈独作了什么恶呢。
换了一身崭新绛sè衣裳的姚青刚从间天崖那头与裴无寂一道走过来,远远听见这声音,便侧过目来瞧了裴无寂一眼。
裴无寂面无表情。
两人走近,先后向沈独道礼,沈独抬眸看他们,姚青寻常模样,裴无寂却垂掩了自己的目光,冷冷淡淡并不回视。
“好啊,你竟然还有胆子来!”
凤箫一见了裴无寂,几乎立刻就从地上跳了起来,伸手一指裴无寂就要骂人。只是没想她蹲坐着太久了,骤然起身,腿脚一麻,竟是身子一歪,直接朝着旁边倒下去!
好在姚青早有准备,一见了她莽撞模样就知道要出事,眼疾手快,一把拉了她胳膊将人给扶住,而后一打量她这满身的狼狈却是把两道颇有几分英气的细眉皱了起来,训她:“堂堂间天崖的大总管,遇到个事儿就哭!三脚猫功夫不会,出门也不知道带人,骑着匹马还能迷了路!回来之后不说拾掇拾掇,就在道主面前哭,也不嫌丢人!”
“姚右使,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凶……”
凤箫完全被吓住了,连哭声都变得一抽一抽地,像是上不来气,两眼愣愣地看着姚青。
“怎么,我还训不得你了吗?”
姚青两道眉一下就竖了起来,当真是一脸凶巴巴的样子,才说完这话就见凤箫眼底泪珠子一滚马上就要掉下来,便直接伸手一指,半点不怜香惜玉地喝她。
“哭包!再哭信不信我打你!”
凤箫委屈极了。
可姚青这一时间说话的模样实在不像是玩笑,她又知道她在间天崖上素来是脾气最bào躁的一个,说一不二,说要打她怕是真的有这打算。
于是就真被她给吓住了。
涌到眼底的泪意硬生生被憋了回去,模样十分可怜,但到底是不敢再哭了。
一旁其他的丫鬟这才敢上来,七手八脚地把凤箫给拽了回去,将这建在山峦高处的孤月亭让给妖魔道上权柄最大的这三人。
此时正是日中。
天穹上有旭日朗照,晴空湛蓝,原本料峭的风里竟多了一点难得的暖意,只是高处毕竟还冷,吹在人衣袍上,鼓荡猎猎。
沈独坐在那六角石桌后,难得安静,总算松了一口气,对姚青笑道:“这间天崖上,也就你能治得住她了。”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能得她!”
提起凤箫来,姚青显然也是深受其苦。但正如沈独所言,她是说一不二的冷面,脾气极爆。旁人见不得凤箫哭,是觉得其情可怜,她见了只觉得这小女人甚是聒噪;旁人哄她劝她,她只吓她唬她,效果自然极好。
“也就您能忍,换作我,一天打十顿不嫌少!”
“……”
沈独明智地沉默了片刻,然后选择了跳过这个无解的话题,也不准备与姚青交流有关于bào打凤箫的心得,直接转回了正题。
“听说外头有些传言了?”
“是有一些。”
说正经的时候,姚青也正经。
只是这话题,到底还是有些敏感了,以至于她在正面回答了沈独的话之后,竟然少见地犹豫了片刻。
沈独自也察觉了这点犹豫,便道:“不好说?”
“也不是。”姚青摇了摇头,看了他一眼,“只不过这传言,与您有些关系,且与天机禅院有些关系。”
天机禅院……
这四字一出,沈独搁在石桌上的手指便轻轻地一蜷,浮现在脑海中的竟只有那一片竹海,还有竹舍前僧人简简单单坐在台阶上时的模样,于是恍惚了一瞬。
接着便道:“往下讲。”
姚青的面sè便变得有些古怪起来:“昨日江湖上便传开了,说是您在被天下追杀之中逃进了天机禅院,先是夜闯千佛殿,不久光天化日之下如入无人之境,竟在千佛殿上留下八字秽言,什么‘慧僧善哉,不过尔尔’,让那名传天下的慧僧在您手底下吃了大亏。听说禅院戒律极严,那和尚镇守千佛殿不力,在戒律院受了重罚。别的话禅院倒没怎么传,也没提佛藏一个字,可满江湖都说……”
“说我盗走了三卷佛藏吗?”
沈独不用想都知道江湖上的人会怎么猜,所以也没忌讳,不咸不淡地接上了姚青的话。
姚青静默了片刻,道了一声“是”。
沈独便笑起来。
只是才笑了片刻,弯起的chún角边便好似挂了铅,又给压了回去,竟觉心里荒芜。
他问:“千佛殿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天机禅院那边,就只有一个慧僧善哉受罚吗?没闹大,也没祸及旁人?”
这话问得其实不寻常。
但姚青是不可能理解沈独这话里最深层的用意的,这时只猜他是唯恐天下不乱,觉得天机禅院这动静太小。
于是摇头:“天高地远,不大清楚。目前的消息里只知道那鼎鼎大名的慧僧善哉,旁的未必没有,可也未必能传出来。”
是了。
怎么会传出来呢?
偌大一个天机禅院,慧僧善哉天下闻名,而他属意的那个和尚不过抄抄经文,捣捣草药,便是牵连到他身上,又有谁去关心?
和尚,我要走了。
你愿不愿,同我一道?
他还记得,自己这般问询他。
可得来的不过是那云淡风轻地一摇首。
那和尚不愿离开天机禅院,不愿为他离空门,不愿跟他一块儿走。
沈独眼帘微垂,静静敛了眸光,有许久没说话,再抬首时眼角眉梢已是一片妖异的戾气,竟然笑起来:“天机禅院,天机禅院,真是超然世外太久太久了。这一回,他们的麻烦可大了去了!”
姚青见着他这般神情,心头一跳,不大敢接话了。
跟着他这么久,喜怒她还是能分辨的。
眼下这模样分明是不高兴了,眼底心头都藏了一股深重的杀伐气,轻易不敢触他霉头。
至于那原本想问的与天机禅院和千佛殿上那八个字有关的话,却是怎么也不敢问了。
天知道消息传出时候,江湖里炸成了什么样!
十六年来,天机禅院千佛殿在所有人的心目中就是一片无人能踏足的禁地,一座无人可攀登的绝顶!
慧僧善哉,更是令无数人往而兴叹的龙脊。
寻常人都惧怕于与此人交手,至于闯入千佛殿安然逃出,还转天杀了个回马枪在满殿神佛注视之下留下那八个嚣张无比的大字,更是连想都不敢去想!
可偏偏沈独做了!
天机禅院虽没明说是谁做下此事,留下此字,可天下哪里有不透风的墙?江湖上的人又不都是傻子,猜都知道除沈独外不作第二人想!
除了他,谁那段时间正好在不空山附近,还有这样乖戾嚣张的行事作风?那“慧僧善哉,不过尔尔”的八字狂言,可不是谁都敢留的。
各大门派在不空山附近埋伏,围追堵截,生恐被沈独逃走。原以为是天罗地网,谁料他竟真的chā了翅膀飞出来!
夜闯千佛殿,狂留八字言!
不仅嚣张如旧,还狠辣更甚当初,杀得守正宗与东湖剑宗围截之人片甲不留!
魔头,还是那个魔头。
现在人人都怀疑他已盗走了千佛殿内那武圣留下的三卷武学jīng要,江湖上一场风雨俨然又在酝酿之中,且比起月前顾昭设鸿门宴的那一次更为凶险!
姚青这些担忧都没说。
沈独也知道她没说,但从他孑然自天机禅院脱出之时,便已经知道自己将面临怎样凶险的境地了,只是一点也不在意。
眼下非但不着急,还笑了一声:“没别的消息了吗?”
“旁的要紧事没有,但有一个消息,近来也在武林中传扬,真假不知。”姚青略一斟酌,道,“人传那个姓顾的机缘巧合在益阳城找到了武圣后人,要带回蓬山去。现在消息还没传得太开,您看——”
其实她最想问的是那三卷佛藏到底是不是真的在沈独手里,可又不敢直接问,因为觉得即便自己问了沈独也不会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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