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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僧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时镜
只是消息传到沈独耳朵里的时候,却是半点水花都没溅起来。早在益阳城里与顾昭定下这计划的时候,他就知道现在会是什么样的状况了。
唯一惊讶的,或许还是顾昭的脸皮吧。
“为了不让这蓬山第一仙的名号坠落,忽悠正道那帮傻子,竟然好意思说是受到了本道主与裴左使两人的围攻。当真是不要脸得很……”
已经是事后三日了。
沈独懒洋洋坐在冬灰阁书案后面,手中翻着一卷没书名的古籍,不咸不淡地讽刺了两句。
靠左侧窗下排了三把椅子,各坐着姚青、崔红、裴无寂三人,穿着一身鹅黄衫裙的凤箫则将茶端了上来。
递给崔红的时候正常;
递给裴无寂的时候翻了个白眼;
递给姚青的时候本来面sè不好,但姚青眼神一扫过来,她立刻就缩了一下脖子,吐了个舌头,连忙放下茶盏站沈独书案旁边去了。
沈独看了她一眼,便问众人:“你们都怎么看?”
裴无寂垂眸看着那茶盏,没说话。
姚青则将落在凤箫身上的目光转了回来,斟酌了一下道:“道主您前阵子才从天机禅院出来,怕是已经惹恼了那些秃驴吧?如今娄璋虽然已经抢到了手中,可若贸贸然前去bī索三卷佛藏,他们未必肯。且天机禅院虽不理俗事,却向为正道敬仰,若他们非但不给还要趁我们上山之时下手……”
这是完全应该有的担心。
事实上,沈独考虑了一下,又忆及自己与那慧僧善哉之间的交手,未免觉得天机禅院的和尚并不好说话。
届时不动手的可能,反而很小。
但他也不提自己的真实想法,只眸光流转,又瞧向了一旁与裴无寂一般并不说话的崔红,笑着道:“崔先生怎么看?”
崔红如今不再是左右二使之一,可护法的位置还是能捞着一个的,且他在间天崖的地位从来不低,这样秘密议事的场合,沈独也往往叫他坐着。
只是他不再多说话了。
此刻沈独问起,他也只低眉敛目,正襟危坐地回道:“依属下所看,天机禅院倒在其次,头一个要闹事的怕是正道那边。只是道主既然敢派人去抢,心底想必早有了应对之法了 。”
啧。
到底是昔日间天崖上最聪明的几个人之一,连这么一点端倪他都能看得出来。
只可惜,沈独并不喜欢这种被看透的感觉。
他修长的手指一动,慢慢将这一卷书给合上了,也没表露出自己对崔红这一点判断的态度,只将书压回了桌上,道:“顾昭平白吃了这大亏,还在天下正道面前丢尽了脸面,势必不肯善罢甘休。既然如此,我哪里又怕他?回头找个笔头上功夫好的,公告武林。就说本道主劫人并未有半分恶意,只不过看娄公子体弱多病,实在可怜,想请我避天谷名医倪千千为其医治,本是好心一片。”
话音才落,一旁凤箫眨了眨眼,怨气顿生,提醒他:“道主,倪姐姐人都走了,我们哪里来的神医?”
说完还狠狠剜了裴无寂一眼。
裴无寂闻言,端着茶盏的手一顿。
他想要抬头看一看沈独的表情,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全然没听见这话一般,再没有别的反应。
沈独是真忘了这一点,也是说到这里的时候才记起来。
先前他与顾昭的约定就是如此,用倪千千医治娄璋作为幌子,bī迫正道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就范,再加上顾昭与他的针锋相对,如此一道去天机禅院要佛藏,势必能成。
可现在……
没了倪千千,这幌子还真不好打。
沈独当时没觉得什么,现在想起来还真觉得裴无寂坏事。
他眼帘一掀,看了一旁默不作声的裴无寂一眼,似乎沉吟了片刻,接着便道:“这倒的确是个麻烦,不过也不算不能解决。裴左使,当年人是你抓回来的,今日也劳动你,再把人给抓回来吧。过了这事儿我就放她走,还请她稍安勿躁。”
“……”
裴无寂终于还是抬起了头看他,心底这一时的感觉,竟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全都倒在了一起,分不清楚。
他也曾问过自己:
放走倪千千,后悔吗?
及至三日前,沈独派他去送死。在顾昭那蟾宫一剑之前,他本已经以为自己必死无疑,那一刻就想,死了也干净。
可下一刻,他偏偏从天而降……
就那么一句“我的人什么时候lún到你来动”,竟一下让他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是。
这就是沈独。
你以为他对你无情的时候,偏又似乎有情;你以为他对你有情的时候,偏又比谁都无情。
分明死水,却忽微澜。
选择的机会,再一次被沈独放到了他的面前。
裴无寂沉默了良久,才起身来应了一声:“是,属下遵命。”
姚青、崔红二人都一下没说话。
凤箫却看得很生气,也从来都是压不住自己想法的,愤愤道:“道主,您忘了,当初就是他放走倪姐姐的!他还背叛过您,天知道他藏着什么祸心!派他再去抓倪姐姐回来,万一出点什么事,他动点什么手脚呢?”
“好了,倪千千当年也是裴左使抓回来的,只是在咱们间天崖住着罢了,与本道主没什么关系。所以裴左使放走她也无可厚非。”沈独叹了口气,难得有那份耐心跟她讲讲道理,“如今要抓倪千千回来,这就是我的命令,是妖魔道上的大事了。裴左使心里有数,不会胡闹的。”
“胡闹……”
他那也能用“胡闹”这么轻的词吗?!难道还当现在这个裴无寂是当年那个看人都带了几分害怕的小孩子?
凤箫瞪圆了眼睛,不满也不解。
但沈独已经无意再说什么了,更不用说他下的决定从来没人能反驳:“就按着这样去办吧。至于间天崖附近的守卫,便由姚青负责。只要发现有闲杂人等冒头,能抓的抓,不能抓的先杀也无妨。”
“是!”
姚青起身,挺直了脊背,坚毅有力地应了一声。
三个人这便要出去。
没想到,才走到门口的时候,外面便有个侍女手捧着一封信急匆匆地从外面走进来:“启禀道主,方才孙护法派人送来一封信,吩咐人一定要呈给您。”
“信?”
沈独看了那侍女一眼,也不起身。
“哪里来的,谁送的?”
那侍女并不敢看信,凤箫便直接走了上去,拿起信封的时候就微微一怔,拆信一看,神情便更为古怪了,回沈独道:“道主,是天机禅院……”





贫僧 49.第49章 旧竹林
“混沌初开, 乾坤始奠。气之轻清上浮者为天,气之重浊下凝者为地。日月五星,谓之七政;天地与人,谓之三才。日为众阳之宗,月乃太yīn之象……”
声如冰泉, 低沉清润。
距不空山十余里处这一座小村落茅屋里,着一身雪白僧衣的僧人口中吟诵, 如玉般清隽的面容上,却隐隐透出几许苍白。
这实在是一间简陋极了的茅屋。
屋顶上盖的是茅草, 屋里面的桌椅也都高矮不一, 但全部似模似样地摆上了装订成册的书卷, 七八个五到十二岁不等的小孩子都坐在桌后, 专心致志地听着。
只是在听完之后, 还有些不明白处。
距离僧人最近的一个浓眉大眼的小胖子眨了眨眼, 忽然把手举起来, 问:“善哉师傅, ‘五星’是什么意思啊?”
被人忽然打断,僧人面上也不曾露出半点的愠sè, 反而宽容地微微一笑, 答道:“五星者,便是天上的五颗星辰, 名曰‘辰星’‘太白’‘荧惑’‘岁星’‘镇星’, 对应的乃是金、木、水、火、土五行, 与喻示yīn阳的日月一起, 并称为‘七政’。”
“那‘五行’又是什么?”
小孩子们的好奇心都是很重的,听到不懂的便发问。
于是僧人又将“五行”的诸般来历一一讲解,从头到尾神sè间未有半分不耐之sè,显得温和宽厚。
如此拓开来讲,不知觉外面已薄暮昏昏。
僧人收了自己的书卷,见着时辰不早,便准备结束了这一堂课回山门去。
临走时候几个小孩子都问他明天还来不来。
他便笑着回,要来的。
村落中的长者估摸着时辰来找他,想请他留下来用一顿斋饭,已答他远来教书的恩情,但被僧人婉言谢绝。
“多谢施主好意,但院中还有晚课,今日便不多留了,贫僧改日再来。”
双手合十,打了个稽首。
僧人的lún廓在外面昏沉沉的夕照下,被打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芒,看着倒越发让人疑心他到底是个真实的人,还是那天上的神佛了。
挽留他用斋饭的老者看着他,一双老迈的眼底是纯然的敬重,也学他模样还了一礼,这才道着“有劳”,一路将人送至了孤村的村口,看人去了。
冬山如睡。
这些天来,天气已经转暖了不少,但不空山这一片山脉到底偏北,所以昨夜料峭风寒,下了一场雪,在这山间盖了薄薄的一片。
唯有不空山上,还是沉凝的苍翠。
一身雪白的僧人也不赶路,只如常人一般在逐渐昏暗的天光之中行走,翻越了几座山岭,才到了不空山后山的方向。
只是没想,还没等他上山去,山上小径倒是下来了一人。
身上穿的是禅院里小沙弥穿的蓝灰sè僧衣,也不是很高,十三四岁模样,脚步还急匆匆的,模样挺机灵。
是宏本。
禅院里要矮他一辈的晚辈。
远远看见僧人他便眼前一亮,忙跟他挥手:“善哉师叔,善哉师叔!方丈正派我去找您呢!”
僧人在山道上停下了脚步。
生长着青苔的旧石阶缝隙里还淌着刚化不久的雪水,浸得苔痕深绿,阶边的野春兰则向着石阶另一侧张开了自己的花萼。
他问:“方丈寻我何事?”
“您白日都去村子里教他们读书写字了,怕是不知道,江湖上可出了一件大事,还关系到咱们禅院。”
宏本虽在禅院中修行,可毕竟还是个小孩子,一说起江湖上那些个腥风血雨来,眼睛里都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向往和兴奋。
“听善明师叔说,有一个蓬山的很厉害的人,叫顾什么的,找到了武圣的后人。可师叔你猜怎么着?这个武圣后人竟然在半路被妖魔道上那个大魔头沈独劫走了!现在江湖上传得一阵风一阵雨,方丈传了人在他屋里议事,也让我来找师叔你,请你过去。”
武圣后人。
还有大魔头沈独。
僧人听得这些名字,面上忽多了几分怔忡,接着才念了一声:“是吗……”
宏本才入禅院不久,但对这一位善哉师叔从来都是敬仰有加,当下也没觉出他有什么不对来,只眨了眨眼,好奇地问道:“师叔,你说那魔头是不是真有那么厉害呀?难道真连传说中的蓬山第一仙也打不过他吗?他劫走了武圣后人,又到底是要干什么呀?前阵子他不才从千佛殿……”
话说到这里,宏本忽然心头一跳。
千佛殿那件事累得善哉师叔为方丈他们责罚,不仅在戒律院受过了惩,还在思过崖下面壁了整整三日,昨日才回来。
对整个天机禅院的弟子而言,这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大部分人眼底的善哉,不管性情为人还是佛法武学,都是千中无一万里挑一的好。可以说,在他们印象里,他与惩戒二字扯不上半点关系。
可那一回……
方丈的话,说得却是难得地重。
更要紧的是千佛殿这件事,不仅被人闯入了,而且是被人二次闯入。
至于有没有拿走什么,宏本便不知了。
他只知道,有关于千佛殿内到底是不是有东西失窃这件事,只有天机禅院少数人才清楚。
其实大家伙儿都暗中猜测,千佛殿里能藏什么?无非就是那三卷佛藏罢了。
若有东西失窃,必非此物莫属。
但偏偏此物干系重大,任由众人如何怀疑,也没透出半点确切的风声来。
包括江湖上都有不少人觉得是他们禅院承担不起佛藏失窃的后果,故意在此事上隐瞒,未将真相告知所有人。
可这话是万不该在善哉师叔面前说的。
宏本心里后悔极了,原本心里装了一箩筐的话想要问,现在却都问不出口了。
好在僧人并没有如他所担心的那般轻易生气,甚至就连方才那一点点异样都收了起来。
他朝宏本淡淡地笑了一下,便往前走去。
“既然方丈还等着,还是赶紧过去,才能知道事情到底如何。”
“是是是。”
宏本悄悄地松了一口气,连忙跟上了他的脚步,走在他身后一些,但见微寒的冷风吹拂下,这一身雪白的僧衣在暗下来的天幕里干净得纤尘不染,袖角衣袂轻轻浮荡,不由心向往之。
他好像记得,院中有哪一位师伯提过,说善哉师叔这一身雪白的僧袍,也是有些说头的。
但具体是什么说头,他又忘了。
宏本生出几分挫败的感觉来,但心里却还惦记着这一回出的事,颇带了几分小心地,又开了口:“善哉师叔,您说那大魔头也是人生父母养,下手怎么这么狠毒?听说护送那娄公子的人,除了那蓬山第一仙都死光了,实在是太可怜了……”
可怜?
僧人抬眸向这一片幽深茂密的古林间忘了一眼,又瞥见不远处山下那一片浪涛细卷的竹海,想起自己发现的那些蛛丝马迹来,还有有关于那蓬山第一仙的传闻,只轻一摇首。
“无辜之人,确是可怜。”
“诶?”
宏本一愣,只觉得善哉师叔这话好似藏着什么深意,但仔细一琢磨,又觉得这话半点旁的意思都没有。
那些死了的人的确无辜啊。
他有些纳闷于自己心里怎么会冒出觉得善哉师叔这话不对的念头,有心要深究,但前面僧人的脚步已经有些远了。
于是连忙追了上去。
这山道正好在前面转过了一个弯,道一旁是高高的山崖,道另一旁便是山下那绵延的竹海。
叶落满地,久已无人踏足。
从高处往下看去时,是一片的静谧。风过竹林,沙沙作响。其枝叶交覆掩映处,隐约能瞧得见一座竹舍的lún廓。
但脚步再动,便看不见了。
宏本忽然想起来,好像很久没看见善哉师叔往那竹舍中走了。以前他大多数时间都住在里面,因不用来回上山,更方便去往不空山周遭的村落。可自打千佛殿出事之后,便再也不曾见他往那竹舍中住过一夜,即便是很多次路过也不曾有要进去的意思。
此刻从这竹林前路过,他不由向前面僧人看了一眼,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竟见得在行至此处时他脚步略顿了一顿,向那竹海看了一眼,一双温厚宽容的眸底,倒映着这即将降临的、寂寂然的黑夜。
最终还是没去。
僧人淡淡的目光收回,只依旧向山上去了。
不空山顶,禅院巍巍。
间天崖上,星月渐明。
沈独还是坐在那书案后面,屋子里亮堂堂的,点的却不是一盏灯,而是一颗大大的夜明珠。
那佛珠内藏机窍,他已然知晓。
只是自己研究来实在是费神又缓慢,自己折腾了半个下午,终究还是犯懒,便将凤箫叫了进来帮忙。
这哭包不会半点武功,有时候比他这道主还任性,但在五行八卦与算学上却颇有独到之处。
此刻他便坐一旁看书,凤箫在那边摆弄佛珠。
这是多年前已经失传的机关术,乾坤皆在小小一枚珠子里面。木质的佛珠内雕有天干地支、五行八卦之图,各有标记,只要以透镜、明珠照之,则能成像。另配有一本密字册,以天干地支、五行八卦之间的组合与排列在册中定字,经过繁琐的组合,便能解出珠中所藏之文字。
其术本身,沈独是不知道的。
但巧的是间天崖上偏偏就有这么一本密字册,所以他才敢大摇大摆一点也不犹豫地将这佛珠带回来。
至于让凤箫来做解字之事,他也半点没担心。
那头忙碌,他自己却是无聊。
手中的书已经看得差不多了,他随手将其合上,游移的目光随意在桌案上晃了一圈,便落到了之前凤箫放在旁边的信封上。
那一封来自天机禅院的信。
信封的封口上是一枚佛莲形状的火漆印,但表面上没写一个字,该是防止为人半路所截,做得也算谨慎。
内容他是已经清楚了。
只是这信本身,好像还没看过。
慧僧善哉……
这秃驴是他所不喜至极的,一则忌惮其实力,二则与其有当日交手之恨,且兴许是因为他喜欢的那和尚不肯跟他走的缘故,让他对整个天机禅院其他的和尚都充满了厌恶。
但这人写的信,该是什么样?
沈独心思一转,心念一动,盯了那信封半天,终是将手伸了过去,就要拿那一封信过来看。
却没料想,外头忽然有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
他眉梢一挑,便向凤箫打了个眼sè:“先收起来吧,一会儿再解。”
凤箫一怔,回头一看,便见沈独已经收回了那取信的手,转将目光投向了冬灰阁那紧闭着的两扇门上。
于是这才知道是有人来了。
她吐了吐舌头,也知道道主吩咐自己做的这件事极不一般,忙把眼前诸多的东西一兜,藏到了一旁去。
片刻后,那脚步声便到了门外,是姚青的声音:“道主,先才崖前送来了天下会的请帖,是蓬山那个顾昭叫人送的,说道主既然声称自己无心于佛藏,便请道主十日后斜风山庄天下会一聚。”




贫僧 50.第50章 新功法
顾昭的请帖?
沈独一听就微微笑了起来, 眸底明灭的光华间隐隐已有几分算计之sè划过,只稳坐在那书案后面,叫姚青将那请帖拿了进来。
帖子烫金平平无奇, 内容却有些特殊。
众所周知,天下会从武圣娄东望的时候起, 便渐渐在整个江湖拥有了非同一般的影响力。近些年来,更因有财力雄厚且在黑白两道都能说得上话的斜风山庄cào持,一年一度的天下会已然成为了所有武林人士都不得不投以关注的盛会。
即便是臭名昭著如妖魔道也一样。
沈独以前去过斜风山庄, 但从没有正式参加过天下会。原因无他,毕竟他是武林里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头,私底下与斜风山庄少庄主陆飞婵交好也就罢了,光明正大参加天下会却是万万不会有的。
一则陆飞婵还没那本事;
二则他自己也得掂量掂量, 去了之后会不会被武林正道人士围攻而死。
所以对于天下会, 他从来都是远观。
可这一次不一样了。
在益阳城的时候他就已经与顾昭约定好了如今的行事计划, 顾昭果然也依计行事。
在永嘉关一场血腥屠杀之后, 妖魔道凶名再次远播, 同时武圣后人落入他沈独之手的消息也传遍了江湖;
随后他假惺惺回复顾昭及正道诸人, 声称:劫走武圣后人也不过是为了武圣后人好, 想要让倪千千为他治病罢了。难道正道要将人从他这里抢走, 然后让这体弱多病的娄公子直接病死?
正道果然偃旗息鼓。
明摆着沈独劫走娄璋必定是为了天机禅院中的三卷佛藏,如今却道貌岸然声称要给娄璋治病, 偏偏正道所有人还不大敢反驳。
为什么?
因为他们是正道, 是正人君子, 即便是对三卷佛藏有不小的想法, 可也不敢光明正大说不顾娄璋的死活。更不用说顾昭已经告诉过他们娄璋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有一个高风亮节、光风霁月的蓬山第一仙在,人家都还没说什么,忍辱负重地与妖魔道那边联系,他们能说个pì!
如此一来,悠悠众口也堵住了。
现在顾昭更放低了自己的姿态,联系了斜风山庄,想请沈独参加天下会,商量清楚娄璋的事情。
请帖里写得是冠冕堂皇:
“予尝闻苦海回头,迷途知返者,自古有之。沈道主既有仁善之心肠,肯救孤弱之娄公子于水火,昭铭感五内。然道主既无觊觎佛藏之心,昭则心怀旧日设宴使道主遇险之疚,诚请道主见此帖后于二月二斜风山庄天下会一聚,昭与陆庄主当设酒赔礼,扫榻相迎。”
“道主,只怕这又是一场鸿门宴。您,不会是想去吧?”大约是看沈独看这请帖的时间太长,姚青心底生出了几分不妙的预感。
沈独瞧她一眼,笑:“为什么去不得?”
“鸿门宴啊!”
这还用问为什么?
姚青不理解,她算是看出来了:“合着您还真打算去啊?可去了天下会也是正道的人多,一旦出了点什么事,咱们就算带再多人过去也无济于事,且您都在顾昭身上栽过一回了……”
“怎么说话的呢?”
沈独听着这一句“在顾昭身上栽过一回了”,怎么听怎么不对劲,声音有些发凉,但主意已定半点没打算改。
“他有本事算计我一次,也要有本事算计我第二次。且斜风山庄有什么去不得的?他顾昭认识陆帆,可陆飞婵与我也有不错的交情。你也知道,我们只有娄璋在手中,要想得到佛藏,还要看天机禅院同意不同意。可若我能算计一把顾昭,让他先承认了我,再与我一道上天机禅院,那即便那群秃驴本事再大,也总不好跟天下的正道对着干吧?届时,佛藏还不手到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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