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僧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时镜
才被人捞了起来,还放在岸边上,湿淋淋地淌着水,又张大了口寻求着来自外界的空气,苟延残喘似的求存,连着手脚都一片痉挛的冰冷。
香案上已是一片零落的狼藉,他的衣袍落在地上,也沾了那许多狼藉的痕迹。
沈独沉在那一片空茫里,回不过神来。
直到一只手伸了过来,掐了他的下颌,微微用力地收紧,带来了一点隐约的痛感,所有的感知才慢慢回笼。
于是也感觉到了,身后那依旧坚硬的东西。
这一瞬间,沈独浑身都发了冷。
所有为方才那一场几乎要了他性命的情i事所剥离的理智都回到了他的脑海,让他清楚地意识到了什么。
可他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做不了。
这能这般,被僧人掐着下颌,被迫抬起了无力的脖颈,也抬起了那模糊的视线。
他眨了眨眼。
额上的汗珠掉落下来,经过了他的眼睫,也终于让他的视野变得清晰起来:昏黄的灯火,高高立着的佛像,还有佛像两旁立着的隐在黑暗里的圆柱……
“嗡!”
在看清楚那圆柱上残留着的字迹的瞬间,沈独简直就像是被人当面甩了一巴掌。
那未除干净的八个字,在此时此刻无疑成了最好的还击。
慧僧善哉,不过尔尔!
他cháo红的脸sè迅速地煞白了下来,所有他曾做过的恶,都在这一刻涌入了他的脑海,让他耳旁一片嗡鸣。
僧人近乎悲悯地看着他,然后慢慢地放开了手,也从他身体内一点一点地退了出来。
他弯身捡起地上的衣袍为他披上。
然后用那平静而冰冷的声音问他:“沈独,你还觉得我喜欢你吗?”
你觉得,我喜欢你吗?
你还觉得,我喜欢你吗?
分明是极为相似的一句话,甚至只有那么一个字不同,可产生的含义却是天差地别。
沈独听明白了,终究还是惨淡地笑了一声,用那几乎没了力气的手掌,扶着香案的边缘,才勉qiáng站稳,转过身来看他。
于是果然看见了——
立在他身后的善哉,这一张清隽的脸上,无情亦无欲,仿佛半点没有为方才之事所染,温润的眼眸澄澈如初。
他心里有一个声音疯狂地喊:喜欢!你是喜欢我的……
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因为理智已告诉了他最残忍的答案,眼底的泪险些便要滚落下来:“原来,你不是爱我,你只是……恨我。”
僧人沉默,近乎于默认。
他依旧像是看着这天下最苦厄之众生一般看着他,是沈独昔日最熟悉、也最迷恋的垂悯,好似被这样的眼神看着,便可得悟,便可解脱。
修长的手指,只为他慢慢整理好衣袍。
沈独就这样看着他,仿佛要将他刻进心里,干涩的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沙哑而彷徨:“可是和尚,你这样欺我,又当我是什么?”
“……”
为他系革带的手指一顿,善哉低垂着眉眼,喉结上下一涌动,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继续方才的动作,却并未抬起眼来看他。
只是道:“你是我罪与业。”
……
沈独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千佛殿里走出去的了,也完全不记得自己是不是还同那和尚说了别的什么,只在那夜里寒风刮面的一刻,才停住了恍惚又踉跄的脚步。
原来还没走出很远。
身后那虚掩的殿门里映出来的光将他的影子拉长在脚下,孤零零的一道。
他回首看去,只看见那慈悲佛前,僧人伏身跪拜,深深地叩首,垂目吟诵着不知名的经文。
那是一种忏悔的姿态。
仿佛是在向那殿中无数高高在上、垂悯众生的所在,坦诚自己的爱与恨,剖白自己的欲与孽。
盏孤灯照着他雪白的僧袍,诸天神佛却都在昏昏暗暗明灭的光影里……
他终究是要他死心。
是何必执迷。
也是何苦执迷。
和尚自然是很好的人,可他一介将死之躯,便是真遂了这将死之愿又能如何?从开始便是错。
放了吧。
沈独听见自己铺满了死灰的心底有个声音在说话。
放过他,也放过自己吧。
他是很好很好的,可他偏偏是个坏人,既配不上他的爱,也承不住他的恨。
贫僧 75.第75章 醒了
天上是月不明, 星也稀。
禅院中每隔一段才有灯火照着,道中灯盏与灯盏之间的路途, 也就变得昏暗不明起来。
好在沈独还记得来时的路。
他想起明日还要与天机禅院议那武圣后人的事情, 今日该早些回房休息, 但眼见着要走到自己暂住的禅房时才一下想起来:还有个顾昭等着呢。
先前他让陆飞婵传了一句话, 也不知是有什么事情要议?
脸上没什么表情, 人也还有些不在状态的恍惚, 沈独想了片刻,脚步一顿, 便转了方向,向蓬山那边所住的院落走去。
这时夜已很深。
顾昭坐在自己这间屋子里,拿出那佛龛里的经卷来看,脸sè却不是很好看。
亥时已过,都到子时了。
他记得晚间被禅院那边请出去用斋饭的时候, 问过了陆飞婵,说话已经递到了。
可时辰过了, 沈独也还没来。
若是往常, 顾昭自然是觉得沈独这厮跟自己不对盘,故意要摆架子晾着他, 但如今是在禅院之中,要面临的事情也不小,再怎么摆架子也应该有个度在。
且半个时辰前他找人问过了。
别说是正道这边, 就是他们妖魔道自己那边都不知道沈独哪里去了, 只说是出了门。
早晨山门前发生的那一幕, 以及沈独的反应,都还在顾昭的记忆中,显得无比清晰。
他盯着佛经上几行字,到底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屋内点着一盏昏黄的灯,他坐在灯盏旁想了想,干脆起了身,想去沈独房里“恭候”一番,但没料也是巧了,外面敲门声恰好响起。
眉梢微微一动,顾昭走过去开了门。
外头站着的不是旁人,正是沈独。
顾昭那薄chún一挑,便想要说一句“你沈独真是狗脾气见长谁的面子也不给了”,可待看清楚他此刻神情与模样,眉头便一下皱了起来。
“找我有事?”
沈独懒得跟他打招呼,便直接穿过了打开的门,从顾昭身旁走了过去,面上的神情恹恹的,并不很想谈事的模样。
顾昭脸上没了表情,只反手将门关上,看着他淡淡道:“我在此等了你快一个时辰,结果你被人cào成这鬼样子来见我?”
“……”
沈独本是想坐下的,听见这话的瞬间却像是被谁生生捅了一刀似的,竟觉喘不过气来,于是抬起头来与顾昭对视。
他来时没换衣袍。和尚虽打理得仔细,但到底有那么几分微皱的痕迹。更不用说他此刻这张脸了。
男人的事情左右也就那样。
顾昭自己也是个正常男人,见了他这副鬼样子就猜着了七八分,何况他还顶了这一张死人脸?
心底里平白冒出几分邪火,他不但没收敛自己的言语,反而还笑了一声:“是裴无寂?还是那和尚?”
“顾昭!”
若说前面那一句都还没太大的反应,那说到这一句时才算是真真正正变了脸sè,沈独第一次这样连名带姓地喊他。
这分明是被人踩中了痛脚的模样。
顾昭脸上那原本就虚假的笑意终于隐没了下去,只看着他道:“被我说中了吗?堂堂妖魔道道主送上门去找cào,还一脸被人cào过就扔了的表情,沈独,你犯贱也总该有个度。”
“砰!”
一身仙气的顾昭,总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用最少的言语激起沈独最深的怒意,眉眼间的戾气几乎是瞬间就浮了上来,直接便在这屋里对顾昭动起手来。
只是今天的他到底难以与往日相比。
仓促恍惚之间,只是凭着xiōng膛里那一股陡然炸开的凶杀之气出招,没了以前的算计与章法,更不用说他身上明伤暗伤皆在。
没过手两招,竟就被顾昭一脚踹到地上。
他下手是极狠的,所踹中之处正好是沈独白日里为自己雪鹿剑所伤的肋处,原本为禅院疗伤圣药敷过的伤口立时便崩裂开来,淌了血,疼得他身子一下蜷缩起来,半跪下去。
“身上有伤也敢出去挨cào,伤口居然还没出事,你沈独到底是叫我刮目相看了。”对眼下这交手的结果半点都不意外,顾昭隽长的眉清朗地舒展开,只俯身弯腰抬了他下颌看他,也看他脸侧那一点隐约的、在香案上印下的莲纹,轻笑,“你说你跟青楼里那些浪荡的妓子有什么分别?是个人都能càoi你了吗?”
“你闭嘴!”
沈独已彻底被他激怒,眼角发红,微微跳了起来,忍着痛一掌将他掐自己下颌的手拍开,骂了一句。
“……”
顾昭定定地看着他,然后低垂下那浅淡的眉眼,看了一眼自己被他拍开的手掌。
没有表情的脸上,终是完全冰冷下来。
沈独下意识觉出了几分不妙,但根本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眼前便一阵天旋地转,竟是整个人都被顾昭粗bào地从地上拎了起来,往这禅房另一侧的屏风后面去!
那是洗漱歇息之处。
屋角里放着沐浴用的大木桶,里头装满了水。
“噗通!”
水花炸响。
冷着一张脸的顾昭竟是将沈独整个人都扔了进去!
沈独终于也炸了:“你他妈今天也发哪门子的疯?老子——”
“哗!”
又是一声。
顾昭根本懒得听他说话,人站在木桶边直接把他脑袋按进了水里:“老子?你所有脏话都跟老子学的,自己心里没数?我他妈三番两次没舍得弄死你,转眼你到人跟前儿犯贱反倒差点弄死自己!真当老子是仙人吗?”
“咳咳!”
沈独整个人都湿透了,脑袋埋进水里,猝不及防地呛了水,挣扎着抬起头来时候便剧烈地咳嗽起来,但面sè是更难看了。
“姓顾的你他妈嘴臭得喷粪!”
“那也比你沈道主嘴含过别人diǎo要好!”
大约是见沈独死不悔改模样上火,顾昭那chún线抿起来,反chún相讥,手底下也越见狠起来,竟又把他按进了水里,片刻后才拽起来。
“还要跟我杠吗?”
“顾昭我cào——”
“哗!”
这一回干脆连狠话都没说完就被按了进去,且时间比上一次更久,沈独水性不好,险些就要背过气去。
顾昭扯着他头发把他拽起来的时候,他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只能靠在木桶的边缘大口地喘气,用那一双浸了水的眼瞪着顾昭。
固然是杀人的眼神,但实在没什么威慑力。
顾昭又问他:“还杠吗?”
沈独看出他眼角眉梢都没半点温度,结着冰渣子似的,只觉得自认识这人以来便没见过他狠毒到这个境界上,便是连他见了也觉心惊。
大抵是呛水窒息的感觉并不好受。
这一次他终于是乖顺了几分,听得他此问,只看着他,但到底是没再说什么了。
顾昭便冷冰冰地一笑,似乎将他看得透透的,然后问:“终于醒了?”
于是一股莫名的怆然从沈独心里升了起来。
他眨了眨眼,水珠从他浓长的眼睫上滚落下来,沉默了好久,终也跟着一笑。
只回他道:“醒了……”
贫僧 77.第77章 娄璋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 天sè早已经大亮了。沈独睁开眼时,还有些恍惚, 直到瞧见了桌案上已重新收拾好的茶盏, 脑子里才猛地一激灵, 背脊上竟莫名生出一股寒气来,一下坐了起来。
“沈道主可算是醒了,霸占着我家少主人的床睡了一夜, 老朽还当您是睡死了呢。”
苍老又不客气的声音随着推门声响起来。
通伯手中捧着已经烘干的衣袍走了进来, 将其放在了桌上。
沈独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自己的衣袍,再一看屏风上挂着的衣袍湿衣袍早没了,而自己此刻穿着的正是顾昭的衣裳。
于是昨夜发生的事情全想了起来。
他来找顾昭谈事, 三两句便起了争执, 之后沐浴换衣才重新坐下来说话, 但说了没几句他便睡了过去。
怎么说也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武学高手,沈独可没觉得自己不堪到会在与人谈事、尤其是与顾昭谈事的时候毫无防备地睡过去!
他几乎是下意识就看向了几案。
但昨夜的茶壶、茶盏与茶水哪里还有影子?早已经清洗得干干净净不留半点痕迹了。
这一瞬间,沈独想也不想便骂了一声“顾昭我cào1你大爷”, 也没看通伯是什么脸sè,直接把桌上自己的衣袍抓了起来换上,冷着一张脸疾步走出了门去。
分明是蓬山所在的院落,却一个人也不见。
直到快走到了去前殿的拐角上, 他才看见了妖魔道那边正徘徊寻找的人。
“道主!”
下面jīng锐的弟子一眼看见他, 便喊了一声。
正在近处的裴无寂一下就听见了, 转过头去便看见了沈独, 紧皱的眉头顿时松开了些许,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只是才朝着沈独走了两步,便忽然顿住了。
他的目光落在了他鞋与内衫上。
外袍依旧是那深紫sè的一身,但里头穿着的却不是昨天那一身黑了,脚下踩着的鞋看起来都差不多,可裴无寂清楚地知道也不是他惯常穿的了。
一夜不见人,谁也找不着。
第二日这般忙慌慌出现,却连衣服都换了,裴无寂便是想不想歪都难。
只是又能怎样呢?
他眼底冻结了一遍,悄然将无伤刀握紧,只是等沈独走到他近前来的时候,到底还是慢慢放下了。
沈独出来得慌忙,只换了外袍,顺便换了顾昭的鞋,毕竟他的鞋湿透了没弄干,总不能光脚出来。
此时他当然也不会对下面人解释什么。
当下只扫看了一眼,问道:“娄璋呢?”
“一大早属下等到道主屋内没找见人,禅院那边又派了人过来请,姚右使与崔护法商议之后,只怕道主去做什么机密事,又怕被禅院知道,所以擅自做主已先带了娄璋往前殿去,另留了人暗中寻您。现在娄璋正在前殿之中。”
裴无寂简明扼要地答了。
只是也顺手把沈独匆忙间弄得凌乱的衣袍整理一下,才退了开去。
沈独看了他一眼,想到顾昭,又想到崔红,眸底yīn郁了几分。只是再抬步往前走时,却是qiáng迫着自己将那一腔的怒火压了下去,恢复成往日的模样,很快便到了前殿。
这时殿前已经围了不少人了。
一眼看去大部分都是这一次来的正道与妖魔道的人,更外面一些却是规整严肃的禅院僧人。
见沈独过来,众人之中顿时起了一阵的窃窃私语,纷纷朝两旁让开了道。
沈独也不客气,直接走了进去。
殿中几位德高望重之人都听见了外面动静,停下来看去,便正好看见沈独进来,眉眼冷淡而微有戾气,与昨日没什么不同。
“道主。”
“道主。”
一旁立着的姚青、崔红二人立刻便迎了上来,向他见礼。
沈独摆了摆手,堂而皇之地走到了殿中,一眼就扫见了已经坐在下首的陆帆、池饮与顾昭,还有站在正中的缘灭方丈与腼腆露怯的娄璋。
他当然不会说自己是才睡醒。
当下只颇带着几分yīn沉地扫了顾昭一眼,才从容地笑了一声,道:“方才有些事情耽搁了,这会儿才来,还望诸位不要见怪。”
“阿弥陀佛。”缘灭方丈与他合十见礼,宣了一声佛号,即便介意也不会表露出来,只请沈独先坐,又道,“方才沈道主未至,老衲已经当众问询过了娄公子,加之昨日相谈,在回忆与事体上大致不差。”
“那看来娄公子便是真正的武圣后人无疑了。”
沈独一挑眉,几乎是下意识地向缘灭方丈身后看了一眼,但并没有看到任何一名白衣的僧人,一时便多了几分莫名地失落与怅惘。
转而又想,这样的场合,他来干什么呢?
这片刻间神情的微妙变化,来得极快,去得也极快,并未引起太多人注意。
众人都看着缘灭,等他说话。
缘灭的目光却在下首静坐不言语的顾昭是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才道:“目前看一切经历,包括信物银月钩都对得上。只是武圣娄施主当年弥留之际,也曾留下过些许与其后人有关的线索。所以,老衲还有最后一事想要验证。”
所有人顿时一怔。
就连始终一副怯懦表情站在殿上的娄璋都愣住了,眼神变得有些闪烁,神情中也多了一丝qiáng作镇定的忐忑。
沈独看着,心里咯噔一下,幽幽地冷了下去。
不,这娄璋的神情……
不该如此。
在这场面下露怯是性情所致,并无所谓;可在缘灭方丈说出还有一事想要验证时,他竟变得忐忑闪躲。
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悄然压得紧了些,沈独不由再一次将目光递向了顾昭。
他一身青袍,便坐在斜对面。
原本是满面的平淡,但在沈独看过去的这一刻,他目光也正落在娄璋的身上,眉头皱了起来,似乎是也察觉到了什么不对。
在场之人,哪个不是江湖上纵横了多年的老狐狸?老狐狸看老狐狸未必准,但娄璋此刻的反应,他们却都是看了个分明的。
这一时间不妙的预感都忽涌了上来。
但谁也没说话,只一瞬不瞬地盯着场中。
缘灭方丈也是个明白人,娄璋是不是有什么不对,他自然是清楚的,但也不说,只转动着手中佛珠,宽厚地温声道:“娄小施主,敢问你年yòu时可曾受过伤,心脉附近是否留有疤痕?”
“……”
娄璋原本就病弱苍白的脸sè,几乎瞬间就白成了一张纸,变得无限惨然!
瘦削的身体抖得跟筛糠似的。
“娄小施主?”
缘灭微微皱了眉,又问了一声。
先前还在这殿上对答如流的娄璋,这时就跟受了什么惊吓一般,竟是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我、我……”
“怎么回事?”
“答不上来?”
“老天爷,这人不会是个假的吧?”
“这人竟能连顾少山也骗了?”
“说话啊!”
“对啊,说话啊!”
……
殿外围观的众人这时也终于发觉不对劲了,纷纷议论起来,更有脾气爆、性子急的直接朝里面喊,要娄璋说话。
沈独的面容彻底yīn沉了下来。
顾昭也不说话。
一旁的陆帆更看了个目瞪口呆,但紧接着似乎就被娄璋这模样给触怒了,竟是猛地一掌拍断了椅子扶手,站起来怒喝:“大胆竖子,你到底是谁,还不速速与老夫招来?!”
“饶命!庄主饶命!方丈大师饶命啊!”
陆帆横眉竖目,难得露出了几分骇人的凶相,竟吓得娄璋“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连滚带爬地朝缘灭那边逃去,一面逃还一面惊慌失措又惧怕无比地哭喊起来。
“都怪小人一时鬼迷心窍,才在为顾少山所救的时候冒名顶替了娄公子,一念之差犯下大错!可小人绝症在身,做出如此选择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一切只是为了活命为了有人给小人治病啊!苍天有好生之德,佛祖慈悲为怀,大师大慈大悲度苦度厄,还望大人大量,饶过小人一命啊!”
他本就生得瘦弱,一身青涩的少年气都还没褪得太干净,此刻惶恐又畏缩地跪在地上求饶的模样,看着自然极其可怜。
可这一刻,殿内外没一个人生出了怜悯之心。
娄璋方才脱口而出的那些话简直像是一把斧头,朝着所有人脑袋上砍了下来,彻底崩碎了那本就已经微茫的希望,让他们最不愿意崩散的美梦成了一场噩梦!
这个人,竟然真的不是武圣后人!!!
缘灭方丈沉默。
陆帆愤怒无比。
顾昭也豁然从座中起身。
唯有沈独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那看似三魂吓没了七魄的娄璋,慢慢眨了眨眼,笑了一声。
贫僧 78.第78章 殿外
大殿内外, 不管是什么身份地位, 又缘何而来, 哪一个能在最开始时想到如今这发展?片刻的安静之后, 立刻就沸腾了起来,呵责叫骂之声不绝于耳。
唯有缘灭方丈注视着, 长长叹息了一声。
他走上前来一步,目中倒有几分宽厚之sè, 但问:“也就是说,小施主并非真正的武圣后人?”
“不是,我不是。”
大约是被周围群情激愤的情况吓住了,娄璋几乎是直接躲到了缘灭方丈的近处,惊恐地看着周围人, 然后语无伦次地为自己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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