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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僧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时镜
那隽长的眉,清润的眼,挺直的鼻,微抿的chún……
他出手给人的感觉,并没有当日千佛殿那一日一般凛冽的杀机,只是也绝算不上温和。
雪白僧袖迎风,竟好看至极。
可沈独实在不喜欢这颜sè。
他心里的那个和尚只该穿着最简单的月白僧袍,平日没什么表情,但偶尔逗一逗也会笑。
一笑,便觉平易近人,沾上几分红尘。
“叮!”
雪鹿剑倒折,竟为他弹指bī退,再抬眼时那和尚已并指如刀、疾驰如电,向他眉心点来!
沈独不得已之下,竟只能仓促与他对掌!
“砰!”
五指与五指按在了一起,掌心与掌心压在了一起,两股截然不同的内力汹涌而出时,只激荡得二人宽大的袖袍同时鼓荡,如天上的云一样撞在了一起。
片刻交锋间,僧人瞥见了他袖中一幅隐约的文字。
那一时间,已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于是眉头忽然就皱了一皱。
善哉是自小便习武的,内力之深厚,武学之透彻,绝非沈独这半道上才练了十年六合神诀的歪门邪道可比。
这一对掌,几乎瞬间就分出了高下。
沈独但觉这一掌之中有鞭山赶海之力传来,要将他轰开;可等他方生出退走之念,急欲撤掌之时,却又觉对方这一掌化作了汹涌的旋涡,不但不再将他往外推,甚至有一股吸引之力,竟是无论如何也撤不开手了!
情势霎时变得危急。
而越危急,人的潜力便越会被激发。这相对的潜力,落在旁人的身上或许是一种惊人的爆发力,落在沈独的身上就成了那一团陡然在xiōng膛里炸开的戾气!
眸底妖邪气一闪,已是动了真怒。
左手虽回撤不得,右手却偏在这间隙间得了空,凌空虚虚一抓,那气劲绵绵地一引,便已重新将雪鹿剑握在掌中。
闯八阵图,胜玄鹤生。
旁人都不知他经历了怎样的一番艰险,可沈独自己却清楚自己在那阵法里的一天一夜悟出了怎样凶狠的一式。
这一时的胶着间,他眉眼间的凶戾之气陡然浓郁,手腕一转竟已将长剑反握!
剑柄向前,剑尖向后!
单手向前一递之时斜斜拉开的一道弧度好似在雪似的湖面上荡起一片碧蓝的涟漪,轻薄的剑身竟在悄然的一横之中约略隐没!
剑锋在震动!
剑气已破空!
可这一刻谁也无法说清剑在哪里,剑向何方,看不见它的形状,也摸不清它的行迹!
在沈独出这一剑的瞬间,所有人只能看见那一片碧蓝的涟漪,听见那隐约的属于雪鹿剑的颤鸣!
一如当日——
那哀戚无助的yòu鹿悲鸣!
这是近乎必杀的一剑!
沈独满心的凶戾yīn邪之气,在剑出的这个刹那攀升到了极点,甚至让他双目也充了血似的带上一分隐隐的红。
狠心绝情,一往无前!
他想,不管面前的是谁,不管剑前的是谁,在这一剑之下,都逃不出一个“死”字,而他绝不留手。
可他偏偏还是看见了。
看见了僧人始终注视着他的平静的眼神,犹如他在那千佛殿上抬首仰望时所见神佛的慧眼。
也看见了他另一只悄然放下的手掌。
那分明是一种束手就擒、引颈受戮的姿态,可他看着他的眼神又是如此地深邃,隐约是垂悯,恍惚是冷漠。
这样短暂的一个刹那,根本不容沈独分辨。
在那剑至人喉颈将要取人性命的刹那,他竟跟疯了一样硬生生tiáo转了剑尖!
雪鹿剑这等神兵是何等地锋锐?
这样仓促的顷刻间,沈独根本无法完成一个既不伤着对方也不伤着自己的转向,且也无法控住自己前倾的身形,于是就这么撞了上去。
“噗嗤!”
剑如血肉之躯,入chā泥雪一般,轻易透入两寸!
沈独右肋下方鲜血立时出涌,可染在那深紫鹤氅之上,只染成了一片深暗,不见半点血sè。
这样的一幕,何其熟悉?
沈独在剑尖入体、痛意袭来的瞬间,终于浑浑噩噩地想起来:几乎一模一样的情形,他是经历过的。
只不过那时,中剑那个不是他。
下方冷眼旁观已久的顾昭,在瞧见这可笑可怜又可悲的一幕时,终是没忍住在心里骂一句“cào了你祖宗”,冷冷地笑出声来。
情势的逆转,实在是太快了。
所有人前一刻还在为善哉忽然面临的险境所担心,更为他忽然放弃的招式而困惑,眨眼之后沈独那凶险的一剑便刺入了他自己的肋下。
看不明白,令人茫然。
就连沈独自己,这一刻也是茫然的。
他能感觉到痛,可同时又觉得很麻木,好像这几乎要让他整个人都为之蜷缩起来的痛都压不住此刻抬首的渴望,迫使着他去看自己面前这僧人——
近在咫尺的双眼。
这是沈独见过最好看、也最接近于神佛的一双眼,无情无性,又仿佛至情至性。
像是覆着薄冰的湖面。
可在他望过去的这一个刹那,湖面上的冰雪好似有片刻的松动与消融……
大约是疯得狠了,沈独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分不清什么是梦,什么是幻,只隐约觉得好像有一声叹息。
可不知是在耳旁,还是在心底。
他望着和尚不肯收回目光。
和尚却偏在这一声真幻不知的叹息之后垂了眼帘,于是那眼睫垂下便遮掩了万千的情绪,也让一切隐秘的情感变得无法窥探。
依旧与沈独左掌相对的右掌,此刻轻轻一转,绵长浑厚的劲力一抵,便引得沈独肩膀一震,手掌也跟着一退。
但在这一退见,他腕上那佛珠也被劲力震起。
于是但见得雪白的僧袖迎风而起,似一段皎月飞上,再落时那一串佛珠已从他腕上自然地转至了僧人的腕间。
旃檀香息依旧。
沈独后知后觉地想要退走,可僧人的手却比他的动作更快,穿柳拂花一般已拎住了他后颈处鹤氅的衣领。
他便下意识旋身脱出。
于是只听得“呼啦”一声,山间的风guàn满了衣袍,那以银线绣满十六天魔图纹的鹤氅竟已被和尚拎在了手中。
脱身出去的沈独只着一身玄黑长袍,革带束腰。
这一时间虽还有肋下狼狈的伤口,可身形修长挺拔,竟也有一种难言的竹梅似的孤高桀骜。
他站在那刻着“山水”二字的山门左侧,看着两丈远处同立在这高高山门上的和尚,似乎是反应了一下,才陡地一声笑,轻浮道:“什么时候,天机禅院的和尚,脱人衣服的手段竟也如此娴熟了?”
下方有人冷不防笑出声来。
天机禅院的和尚们面sè顿时难看。
但善哉一概没理会,他只是拎着那沾了血的深紫鹤氅,并指往左袖处一探,便从中夹出了那一页写满了娟秀字迹的绢纸。
那是凤箫的字。
至于上面所写的内容,沈独却是再清楚不过:不是什么佛言经卷,无巧不巧,正是他让凤箫从那一串佛珠中解出的一门功法。
没想到,他竟注意到了。
沈独到底是不得不佩服他这一份眼力与谋算,便难得由衷地赞了一句:“厉害。”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善哉平静地打了一句佛偈,看了这一页绢纸一眼,指尖只轻轻一松,整页写满字的绢纸便霎时化作了雪似的碎片飞屑,被风吹了满天。
腕上没了佛珠空落落的,沈独莫名觉出几分怅然。
他此生都在苦海中沉浮,并不知苦海之外的世界是何模样,自然也就无从知晓所谓“彼岸”是否真的回头便能抵达。
千古最难的路,不过是回头路。
僧人的目光从那满天飞的纸屑上收回,终是落在了他神情恍惚的面容上,而后才合十宣一声佛号,将那挂在臂弯里的衣袍递还给他:“沈施主,方才得罪了。”





贫僧 73.第73章 夜谈
入夜之后, 禅院里的僧人便不很多了。
今日上了不空山住进了禅院的江湖人士,也不至于这般不懂规矩,深夜了还在人家的地盘上胡乱走动,所以也没几个人影。
道中只有沈独一人。
对这天机禅院的道路,他其实一点也不熟悉, 盖因昔日两次进入此地都是暗中闯入, 且是从禅院高处潜行。所以此刻行走在这禅房院落间的夹道上,他竟有一种难以分辨方向的错觉。
好在千佛殿的位置他还知道。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与善哉夜中交手的那一日, 善哉从大殿之中追出来,便是立在一处佛塔的顶端。
那一座佛塔,乃是整个禅院之中最高的建筑, 无论站在禅院的哪一个角落, 都能看见。
即便此刻夜sè已深。
可以沈独的目力, 依旧从那一团黑暗的模糊中分辨出了佛塔的lún廓。
千佛殿便在那佛塔附近。
沈独说不清这一路自己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好像想了要找那和尚说什么,又想了今日上山之事要怎么解释,可真走到近前, 抬起头来瞧见那深埋在夜sè中的大殿时, 又忽然冰雪崩塌似的溃散了。
整个人脑袋里空空如也。
原本描绘着诸多佛门典故的大殿, 依稀还是月前的模样, 黑暗里一切神佛妖怪的模样都模糊,只有那一片暖黄的光芒从虚虚掩着的殿门内传来。
一道暗暗的人影在窗纸上拉长。
沈独只觉得被什么东西骤然刺了一下, 脚步也停了下来。
直到这时候, 他才想起:怎么就敢这样一句话不问、什么也不打听就来了?
好像他笃定他此刻会在此处一般。
又或者他根本不知道除了这里之外, 还能去何处找寻他的影踪。
于是莫名地嗤笑,在心里自嘲了一句,又站在这大殿外面看了半晌,终于还是迈上了台阶,从那虚掩着的门扇之间,走了进去。
脚步声很轻。
可这一座大殿里实在是太安静了,于是连这般的脚步声都显得喧嚣与惊扰。
千佛殿周遭的墙壁上,摆满了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佛像,释迦牟尼佛正列于中央,几乎与整座大殿齐高。
祂佛头周遭散着一圈彩绘似的佛光。
那宽厚的佛掌五指却成拈花之势,好似确有一朵花被风垂落,坠于其掌间。
只是在祂的身后,却是沉沉的黑暗。
今夜殿中的烛火明灯似乎并未点满,所以照在这空阔的大殿之上,竟显得有些昏暗。
连带着沈独看周遭的佛像,都觉影影绰绰。
唯有殿中这僧人的身影,如此清晰。
善哉听见了脚步声,但他没有回头,只是一如以前任何一日晚课后一般,有条不紊地收拾着香案。
紫檀香案沉重而结实,雕满了莲纹。
他平日所吟诵的经卷便被他随手一放,搁在了香炉旁边,翻开的书页上句句都是菩提般若。
沈独就站在他身后,看了很久,直到看见他收拾好了一切,又抬手去捡那经卷时,才笑了一声:“殿门掩而不关,是明知我要来;知道我要来,却还慢条斯理行礼佛事。你佛门不是有种种清规戒律吗?不见我时也就罢了,见我竟还有脸站在佛前。你倒不害臊,可不怕佛祖见了你臊得慌吗?”
嗓音温和,腔tiáo却尖锐。
沈独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哪一根筋抽了,又是着了怎样的魔,分明是要来与他好好讲讲道理,再哄哄他的。可他进来这许多时候,僧人都没有搭理的意思,实在让他有一种不该来的想法。
于是满腔恶意都似尖刀一样扎了出来。
善哉依旧着着今晨与他交手时那一身雪白的僧袍,听见他这话时,指尖才挨着那经卷,便慢慢顿住了。
沉默中,探出的五指一根根收回。
他终于还是回过了身来,看向沈独,看见了他苍白但不掩戾气的一张脸,看见了他尖锐不失讥诮的一双眼。
天底下怎会有他这样理所当然的人?
分明是被他救了性命,又欺骗戏耍了他,还盗走了佛珠,今日甚至还bī上天机禅院,把一个恶人能做的事情都做了个干净。
可眼下竟理直气壮地站在这里质问他。
“沈施主深夜来此,只想同贫僧说这些吗?”善哉没有接他的话,只用平静的目光回视着他,这般问道。
沈独冷笑:“怎么,提不得?是在你虔诚笃信的佛祖面前提起这些脏秽之语,玷辱了你这满殿的神佛不成?”
善哉没有接话。
只是在听见他这越发轻狂放肆的口吻时,终是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眸底神光微冷。
“又不说话?”
见了他这沉默的模样,沈独便十分来气,无法避免地想到了当初在后山竹舍里他装哑巴的那一日一日。
“装哑巴你还装上瘾了?是我沈独眼瞎,竟没看出看似老实的和尚最是jiān诈狡猾,yīn谋算计的功夫比我妖魔道上那些个废物还要深上千倍百倍!不愧是超然于武林的天机禅院,不仅武学厉害,便是连这院中出来的秃驴都如此厉害——”
“佛门清净之地,沈施主,慎言。”
约莫是觉得他说的越来越不像话,善哉终是不很听得下去了,方才微皱的眉舒展开,可掌中的佛珠却掐紧了。
眼底那让沈独倍感熟悉的不认同,已悄然浮上。
就是这样的眼神……
沈独记得实在是太清楚了:“佛门清净之地?佛门清净之地又怎样?当日本道主便想要告诉你,碾死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算得了什么?便是连那活生生的人,本道主也杀了成百上千!你佛门清净之地,我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你一个喜欢上我的和尚,凭什么敢如此问心无愧地站在佛祖面前,让我住口?!”
“沈道主……”
“施主”二字再一次悄然从善哉口中消失,他平静的眼底结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冰霜,连带这三个字,都变得毫无温度起来。
这无疑是一种警告。
可沈独何曾将僧人放在眼底?
他只是自顾自地将自己满腔的不平倾泻出来,分明是偏激又不讲道理,可话出口时竟滋生出一股难言的苦涩,如刀割一样,痛得他红了眼眶:“和尚,我不喜欢你口是心非。今日山门前那一战,你不就是想要试我吗?如今你看到了。我输了,我舍不得杀你,我在正邪两道面前丢光了颜面,我人贱心也贱!便是你这般欺我骗我,我也没管住自己。和尚,我喜欢你,你也并非对我无情,为什么不肯跟我走?”
为什么不肯跟他走?
这样的一个问题,善哉自己也想过很久。但他这半生,无非便是同自己作对罢了。
“救,不过是渡苦厄,施主性本聪慧,何苦执迷?”
“何苦执迷?”
沈独听见他这一句,当真觉得一颗心都被绞碎,抬眸来看着他双眼,仿佛想要将他看穿、看透、看个彻底!
“你的意思是,往昔一切都不过是你一念慈悲,救我、渡我,全无半点私情吗?那你告诉我——”
他的声音陡然抬高,话语里伤人也伤己的讽刺终是化作了最锋锐的刀剑:“告诉我!那一天破了清规戒律的是谁?你他妈cào1我不也cào得很爽吗?!”
直白又放肆的一句话,没有丝毫的遮掩!
他几乎是用最肮脏也最wū秽的言语,撕开了遮掩在两人之间那一层模糊的窗纸,让那一段短暂却真实的曾经赤1裸裸地显露出来!
炸响在人耳边,也炸响在这满殿神佛的堂上!
“砰!”
然而回应沈独的,只是压抑后陡然爆发的一掌!
似乎是终于被他这一点也不忌讳的言语激怒,又似乎是先前的忍耐都到达了极点。
素日里慈悲善目的和尚,脸上没了半分表情,冰冷得犹如这殿上每一座没有温度的佛像。
他这一掌比白日交战时凌厉刚猛了太多。
沈独几乎轻易从中窥见了当日自己夜闯此殿时与他交手的境况,危机感立时升起,只是和尚猝起发难,他哪里抵挡得了?
一掌拍出去也不过是抵挡得片刻,便被重重击回!
qiáng劲中正的内力在双掌相交的刹那,直接赶海一般从和尚掌中涌来,剧烈地撞入了他体内经脉!
轰然间,沈独整个人都失控了。
佛门中正之力本就是他体内六合神诀的克星,更不用说他这些天来还练了那佛珠中的功法,身体经脉的平衡本就脆弱。
那浑厚内力一催,竟勾动了被他qiáng行压下的神秘功法之力。
三种力量顷刻便在他体内交混到了一起,将那岌岌可危的平衡摧毁一空!
沈独一下就没了力气。
几乎是在脸sè惨白下来气血乱走的同时,已经被和尚那修长又冰冷的五指看扣住了左侧脖颈,狠狠地按在了前方香案上!
窄腰被迫弯折,右脸颊则贴上了案上一角莲纹。
“你干什么!”
他又惊又怒,咳嗽了一声,想要挣扎起身,可崩溃的功法已无法为他提供半分与之制衡的内力。
眼角余光也只能瞥见僧人垂下来的那一片雪白袖袍。
不沾半分烟火的手掌,就这样安静地扣压在沈独颈侧,能感觉到他血脉的流淌,可在这样的时刻,安静却太过诡秘,甚而有一种让人不由为之心慌意乱的危险。
善哉便这样俯视着他。
像是俯视着他年yòu时所见的诸般鸟兽虫鱼一切孱弱任人宰割之六道众生。
他想要问他:你才知道我多少,便敢这样喜欢我?
可终究没有问。
沈独看不见他的神情,只觉得心慌意乱,冷不防间已被扒去了身上所有的衣物,然后听见了一声说不出是苦是叹还是嘲的奇怪的笑,但这一刻传入他耳中的话语却像是飘荡在海上一样迷幻,藏着几许幽冷的漠然:“你觉得,我喜欢你吗?”




贫僧 74.第74章 佛心罪
你觉得, 我喜欢你吗?
既没有用生疏的“沈施主”,也没有用谦和的“贫僧”, 一个用的是“你”, 一个用的是“我”, 分明是明确到了极点的意思, 可这一刻的沈独却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茫然。
甚至无端端地发冷。
那僧人缥缈的声音里, 隐隐藏着的是一种让人极为不安的情绪, 也是一种让沈独忽然如置冰窟的情绪。
他张口便想要给出他的答案:
你便是喜欢我,只是不敢承认!
可下一刻, 那僧人轻飘飘的反问便已在这空寂的佛堂之上响起:“你真的看清楚了吗?”
你真的看清楚了吗?
沈独实在不知道自己应该要看清楚什么。
体内交杂混错的内力几乎再一次将他周身经脉都折腾了一圈,疼得颤抖,一时连和尚为什么扒光了他的衣裳他都没去深想。
直到那温凉的手指,毫无预兆地落到他脊背。
陡然间是触电一般的感觉。
沈独几乎立刻就颤了一下:“你想干什么?”
回应他的,是那无声下滑的手指, 带着一点薄茧的指腹顺着他珠串似的脊骨往下轻轻地划出了一条线。
意识到不对的沈独立时想要挣扎。
然而被善哉牢牢掌控在掌下的他,竟几乎一动也不能动!一股温温的热气顺着那下滑的手指注入了他的身体, 搅动着他体内一切不乖顺的内力, 尤其是属于那神秘功法的一部分!
有鬼!
那佛珠里的功法有鬼!
沈独整个人几乎立刻就炸了:“臭和尚你他妈算计老——唔!”
话终究没能说出来。
那在他脊背上游移的手指已落了下去。
先前所有不祥的预感都在这一刻成了真,异物侵入的感觉来得如此真切, 让他脑子里“嗡”地一声,立刻就炸开了。
六合神诀没有发作,他也没有喝什么忘忧水, 今天的他与僧人是一般的清醒。
可此时此刻, 他觉得对方是疯了!
于是一怔之后, 立刻剧烈地挣扎了起来!
可他这样一点力量,僧人还半点没有放在眼底。便是沈独全盛时期也不可能拥有与他相较量的等同实力,更何况是此时?
他只是平静地压住了他的反抗。
“死秃驴,你他妈是疯了吗?!”
“你若想被人看见,便只管大声地叫。”
善哉依旧低眉垂眼模样,似乎压制住沈独不费吹灰之力,更没觉得自己此刻在做的事情有任何不对。
殿中昏黄的灯火照着他清冷的lún廓。
一时几分面目在光里,几分面目在暗里,似神也似魔。
沈独什么也看不到,入目的只有周遭一尊又一尊的佛像,是那无数怜悯众生、威严不可触犯的诸佛!
而他——
偏偏在此刻,被诸佛最虔诚的信徒,按在供佛的香案上cào!
眼前已成了一片模糊,就连意识都变成了一片混沌,人如一叶小船般随着巨浪沉浮,他去哪里,他便去哪里,一时是冰冷,一时又是滚烫。
事了时,他像是一条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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