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羲劫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平戈
“尊……尊上”他似乎吓了一跳,卑微地低下头继续蹲着“我只是见这烟发散得有些慢,所以才想着动动它。”
崖香右手轻举,在那香炉上方虚扶一下,然后食指和无名指轻捻,那香炉立即犹如被疾风扑打一般,浓厚的烟雾散了出去,并且极有秩序地落去每一个角落,一时之间,殿内每个角落都充满着香味。
落羽被她这样的招式给震惊到了,他睁大了一双看起来很干净的眼睛,水汪汪地抬头看着她“敢问尊上,这是什么术法”
“不过是一些寻常的术法罢了。”
“原来……东方的术法已经精进到了如此地步。”
落羽埋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他还是一个只会冒尖牙和指甲的血族,在这样的力量面前实在是不值一提。
“不是精进。”崖香难得来了兴致,慢慢走回去坐下,拿起一盏茶看着里面不太清澈的液体“而是你们从未真正瞧见过东方的力量。”
落羽湿漉漉的眼睛眨了眨,手抱着膝盖歪着头想了想“我只听闻曾有一位东方大陆的仙人去了我们的国度,初到时还未展露实力就被奉为神明,受众人膜拜。”
“逃去那边的仙人多了去了。”
说完这句话,崖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地跟他聊起了天,许是他看起来太可怜了,让她心中不由得悲悯了起来。
“那……这样的术法。”落羽学着她方才的样子比了比“我们也能学习吗”
崖香的眼神却在他比了那个动作后瞬变,因为他方才做了动作之后,手下的空气出现了细微的变化,这是至少修到了末品真人才会有的变化。
虽然也只有她这样的上神才能发觉这个异常,但这件事实在是太过诡异,先不论西方异世来的人无法修习道法仙术,就凭他这血族身份,就不该出现这样的事。
但她能真实地闻到他身上的血气,这是一个纯种血族才有的气息,绝对出不了错。
才放下的疑心又被提了起来,这个血族能找到这里来,还能拿出异世录这样涵盖东西方神秘文化的宝物来,一定不简单。
看着他虚弱到要扶着膝盖才能站起来,崖香起身走过去,掐着他的下巴令他不得不埋着腰看着自己的眼睛“你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逃难。”他的眼睛一片赤诚。
血族没有心跳也没有温度,所以无法以衡量常人的方法去衡量他们是否有说谎,且他们的生存方式,是以一种灵魂升灵附在躯体上的方式,也与常人不同,所以更无法用仙术探查他的内心深处。
“还有呢”
“寻求庇护。”
崖香手里的动作不断收紧,几乎要捏碎了他的下巴,但仍旧没有威胁到他的眼神变化,甚至他连龇牙咧嘴都没有。
“是否有预谋”
“如果说是闻名过尊上,那就算是有。”
她一把放开他,冷眼看着他靠在墙上捂着下巴红了眼睛“所以说,你是冲着本尊来的”
学着碧落教的动作,他第一次虔诚地跪在她面前“我知道只有尊上才能护得了我。”
“你为什么认定本尊一定会护你”
她拧眉看着他慢慢支起身子,还有些矫情地捂着嘴咳了咳“因为我可以为尊上做任何事。”
“包括去死”
“包括去死。”
崖香冷哼了一声转身走开,负手站在殿门处看着外面常年都是黑色的半空“你不是想活吗怎会包括去死”
“因为我……只为尊上而死。”落羽声音虽轻,却落地有声。
平地起了一阵风,轻轻吹起了崖香的衣角,跳跃之下,竟和那烛火有些相像。
六 一桩奇事
崖香终于动了那万年来都没有动过的恻隐之心,她抬了抬手,以法力将落羽虚扶了起来“可曾修习过术法”
“不曾。”
“这个拿去。”她幻化出一本阵法书扔过去“若你能在三月内修成这上面的四个基础阵法,本尊可以考虑把你收归门下。”
落羽翻了一下,见上面的确是最基本的阵法图解和心法,而且十分详尽“但我是血族……”
“既然你能逃到这里来,必然已经做好了打算。”
她说完后便抬步走了出去,留落羽独自站在殿内拿着那本书发愣,他不过片刻就明白过来,这位上神是有收自己当弟子的打算
此事如若能成,他便无需再如此卑微隐忍。
禁不住地手抖了抖,他仔仔细细地翻阅着书上的内容,这上面说基础阵法为天绝阵,锁云阵,落魂阵,归流阵四个阵法,需得调动自身真气结合心法才能施展,而所有的术法根基,便是由此阵法来做,所以只要能练好这基础阵法,那此后的飞升便不是难事。
但这一看他却是犯了难,都言这东方的术法特别古怪,饶是西方根骨再好的人也无法修习,更何况他还是个血族
血族的身体譬如被附上诅咒的死尸,是无法像平常人一般精进修为的,更别提修炼真气了,那他要怎么修阵法
她好像给了他一个无法完成的难题,这是否是在警告他不要妄想夺得她的庇护
刚刚燃起的希望小火苗又是熄了下去,他垂下那双亮亮的眼睛,将手缩回衣袖之中,继续鼓捣起了香炉。
魔君大殿内,菘蓝正抱着一只纯黑色的猫好整以暇地坐着,而下堂是一个被鞭打得没块好地儿的血族,他看起来似乎没什么活头了。
“这是谁又惹到你了”崖香捂着鼻子走进去,撇了一眼地上的人绕到上座坐下“至于把人折磨成这样吗”
菘蓝将猫递给一旁的侍婢,从案旁拿起一柄触骨生凉的玉团扇递了过去“正好你来,我寻了一个回礼与你,看看可合心意”
手指刚碰到扇骨时,崖香就猛地抽回了手,只见扇骨的边缘处有一股淡蓝色的光雾绕着空气一直攀附到崖香的食指上,在上面萦绕了整整一圈。
菘蓝也意识到了不对,立刻将那团扇扔到了一旁,但那股光雾却不依不饶,不管多远都牵扯着她的手指。
这下可惹急了他,他起身抽出随侍跟前的人的剑,朝着那扇子作势就要劈下去。
“等等!”崖香抬手阻止了他,她抬起手看了看,脸色逐渐柔和了下来“无碍,这伤不到人。”
菘蓝这才松了一口气,心里还是有些后怕,唯恐这东西伤到了她,那他罪过就大了“这东西……怎么一见到你就有了动静”
手心向上,她把好看的手指屈了屈,指尖祭起一点红光,那蓝色的光雾便听话地来到指尖,在上面轻轻地跳了一个舞后消失不见。
崖香翻过手背看了看,另一只手拿起那把扇子“你那儿弄来的这扇子”
“人界。”
“行啊,魔界魔君公然破规去往人界,这让本尊这个在神魔边界驻守的上神该如何处理呢”
菘蓝对她的这句话根本不在意,反而是走近了一些仔仔细细地瞧了瞧她的手确实无碍这才开口“又不是第一次,你哪次处理过”
“如果本尊通禀神界知晓……”
“你不会的。”
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这万年来,他不止踏足人界,连那神界也去了不下万次,即便他捅了篓子,也没见过她责备一句。
倒是她为了掩饰自己那些痕迹,斩杀了不少魔族,连累了她本来就不好的名声更臭了。
崖香挑了挑眉,拿起扇子扇了扇,发现这的确是个好东西,触手生凉不说,扇起来还有一股类似天山雪莲般的淡淡馨香,完全遮盖住了这殿内的血腥气。
“你这殿内的血气也太重了些。”
菘蓝立即让人把地上趴着那个血族拖了下去“让你见笑了。”
“这个血族怎么得罪你了”
“无非就是拿来问问话,看看被你带走那个落羽到底有何企图。”
“可问出什么了”
“嘴严得紧,一丝也不肯吐露。”
崖香垂眸看着手里的扇子,欣赏着扇面上画着的图“所以你就用桃木屑封了他的四肢”
“这样既可以让他痛不欲生又求死无门,自然可以问出我想要的东西。”
“结果不也是一无所获么”崖香站起身瞥了一眼地上还残留着的血迹,有些嫌弃地收回眼神。
“总归日子长,会有结果的。”
菘蓝不愧是崖香选出的最适合继任魔君的人物,一言一行都透露着嗜血残忍的行径,不讲道理也不讲情面。
“对了,你怎会想到去人界寻这东西”
“说到这个,我还真得和你好好聊聊。”
“哦”崖香抬手挥了挥袖,两人就离开了原处,坐到了后殿内“可是遇着了什么”
“我在人界遇到了一桩奇事……”
待菘蓝说完,已经是一个半时辰过去,加上品尝了一下他从人界带来的果干点心,又是半个时辰过去,眼见着就到了崖香该就寝的时间。
虽然这里分不清白昼黑夜,但她的作息一向规律,只掐了掐指便起身“不早了,本尊该回去歇息了。”
“我还带了桃花酿,可要尝尝”
她拧眉转头看着他“你一向知道时辰的,今日怎么了”
菘蓝拿着酒坛笑得有些苦涩,他潇洒地甩开衣袖给自己倒上了酒“就是许久未能与你长谈了。”
手里的扇子合着心意又凉了几分,扇动之间竟然没有了清香,反而是一阵柑橘的甜味,崖香更是觉得奇怪,不知不觉重新坐了回去“方才你说这是你在一座水城里寻到的,那可知那水城是谁人所有”
“不知,我只看到那个陈池里满是用水做成的建筑,连那树、花、草都是水做成的,但没有见到里面的人。”
七 关心则乱
“都言水不是俗物,不能自成形状,那又是如何形成你说的这些景象”
菘蓝见她终于有了兴致,立即为她添满了酒杯,还将面前的糯米糕往前推了推“你与我喝一杯我便告诉你。”
抬手饮了一杯,满口都是桃花的香气在四溢,绕过唇齿化为醇香萦绕上鼻间,一呼一吸皆是浓浓的香味。
“这酒真霸道,一点桃花的温和都没有。”崖香不过喝了几杯就有些上头,轻轻掩着鼻子轻叹道。
“你酒量不差,但这酒还得慢慢喝。”菘蓝抬手掩袖轻抿一口,也觉得这酒甚烈“果然非同凡响。”
“这更是让我好奇了,你此番去人界到底遇见了什么。”
“其实也不过见了些没见到的东西,但眼见总好过揣测,你可想去看看”
“人界……”崖香垂眸念了一句站起身“就不去了,这酒上头得紧,本尊得回去睡睡。”
看着她摇着朱红色的衣裙走远,菘蓝一口喝完了杯子的酒,平白地叹息了一声“你啊……何时能回头看看呢”
人界的这个时辰天已黑尽,但在这个永远暗无天日的地方,看到的只有无穷无尽的黑夜,连一丝星光也没有。
没有使用法力,她独自走在黑石路面上,脚尖和裙摆在一起跳舞。
外人都言她只爱修行,别的什么都入不了眼,却不知她已经将那些喜好都埋入心底,因为无欲无求才能无敌。
这段路很短,短到她心里的曲子才将将过了一段就停了下来。
一般到了这个时辰,在赤云殿服侍的魔族都已经退下歇息,不敢发出声音打扰到她。
但今天不同,正殿外的台阶上坐了一个白色的影子,在不太清晰的视线里小小的一个。
“是谁”
崖香的眼睛里已经有了醉意,便也没了平日雷打不动的架势,直接挥袖祭出一团光球打过去。
那团白色的身影不躲也不闪,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那团朝着自己面门而来的光球,直到在接近他脸时,这才被看清了模样。
“该死!”
她即便有了醉意,但浑身的真气和法力却不是虚的,一瞬间就飞身出去,提着那白色身影到了一旁,看着那团光球打在了空地上。
落羽对她这个动作很是惊讶,看了一眼她立即就松开自己衣领的手“尊上今日回来得有些晚。”
“你在等”
“嗯。”落羽理了理自己被扯得有些歪歪扭扭的衣襟,这才站直了身体,双手拢在宽大的袖子垂了垂头“因为尊上一向休息得早,但今日过了时辰还没回来,所以我有些担心,便在此处等着。”
“担心”崖香难得的笑了一下,朱红色的唇在殿前的灯笼下有些醉人“担心什么”
落羽垂着的脸看不清表情,但声音却是极致地轻柔,如同那落在浮尘上的羽毛“许是我关心则乱了。”
嫌弃这里的烛火不太明亮,崖香指尖燃起一团火,照亮了他的侧脸。
落羽并没有因为这团火有任何的动作,仍然是保持着原先的姿势站着。
崖香抬手摸向他脸上那道被自己划破的伤痕,在临近伤疤时却停住了手“神造成的伤是无法复原的,哪怕你是血族。”
“我知道。”
“那你可记恨本尊毕竟你这张脸长得着实不错。”
落羽慢慢抬眸看向她,眼神轻轻地落在她刚收回的手上,嘴边挤出一个苍白无力的笑容“我这条命都是尊上的。”
“无趣。”
不知是哪里惹恼了她,她突然拂袖而去,落羽站在原地有些无措,她怎么会是这样的反应
慢慢走回寝殿,崖香坐在窗口看着半空,越发觉得这里的夜色无趣,便直接右手掐诀,左手调动灵力,合力打向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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