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羲劫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平戈
看着她许久未见的愁云,他的指尖颤了颤,还是忍住没有任何举动,只是看了看她手里的糕点“来之前我特地加了些花蜜,你尝尝,真的很甜。”
“花蜜你又偷跑去哪儿了”
菘蓝抿着嘴笑了一下,那清朗的笑容合着似画的眉眼,舒朗如日月,倒是一分魔族的气息都没有“之前存着的。”
神界有了动静,这里自然不会再太平下去,所以崖香也希望此刻的他不要出什么茬子,见他了然地点了点头,这才放下心来,轻咬了一口手里的糕点。
本以为是再寻常不过的软糕,但下口之后才发现这个软糕竟是外脆里嫩,酥软如沫,入口之后满口馨香和浓烈的花味,好像染得皓齿都化为花瓣一般,如痴如醉。
这并不是一般花蜜的味道,见多识广如她,竟也一时之间分辨不出这是那种花香。
“看来你私藏了不少好东西。”
“你若喜欢,我便把那罐子花蜜都给你拿来,让你天天醉在这花香里不知愁滋味。”
知道他是在宽慰自己,便也承下这番好意“那便先谢过了。”
“你与我谈什么客气”
刚准备回话,崖香却骤然脸色一变,无需起身,只是抬起右手在虚空里抓了一把。
十 雷霆之怒
菘蓝脸色未变,连放在案上的手都没有移动分毫,只是浅笑看着对面,见她只在虚空里一抓,那躲在暗处的黑影就被扯了出来,自动将脖子送到了她的手里。
“好大的胆子,敢听本尊的墙角!”崖香一怒,连这赤云殿都抖了一抖。
打探了一眼这个埋在宽大黑袍之下的影子,菘蓝抬起一根手指掀开了袍子“上品影子”
魔界有一族类最擅隐藏,唤为影子,他们无魂无魄也无五识,因是这魔界中的魔气孕育而生,是为跟踪探听的好手,其中又分为上中下三品,越是接近上品,越是隐藏功力强大,几乎可以与周遭空气融为一体,人神不识,千万年来,若不是他们没有自主意识又数量微少,怕是早已成了魔界主宰。
就连菘蓝,也没有发现其踪迹,若不是崖香的这一反应,怕还真着了道。
“上品……”崖香好笑地看着在自己手里挣扎的影子“魔界现存的上品影子没几个了吧”
“我来吧,别脏了你的手。”菘蓝起身拿过那个影子,只是将手放在他的头上,那个影子就不受控制的抖动起来,浑身冒出一阵阵白雾,不一会后,就化为一缕白烟消失不见。
“你下手也太狠了些。”
话虽这样说,但方才看着他这样的动作时,她也并未阻止,这会儿添这一句,不过是替他惋惜就这样折损了一个好手。
“无妨,惹得你不快也不用再留。”菘蓝手里拿着一块黑玉雕成的小令牌看了看“沙华”
“沙华那个喜欢了你千年,日日求着要嫁于你的小丫头”
崖香的这一打趣,倒是让他恼了起来,若不是看在她一脉世代都是魔界最势大的魔将,他早就把那个不过才一万来岁的沙华给扭了脖子。
“她不配被你提起。”菘蓝将那块牌子收好,看了一眼正在看自己笑话的人“神界此番派人来又是何事”
“还不确定,不过安生日子到头了。”
越是这种时候,崖香越是勤奋,几乎将时间全部用在了修行上,即便是落羽看着,也觉得她实在是有些激进了。
不过五日,神界果然再次派了人来。
看着昔日与自己浅笑长谈的菽离站在对面,身后跟着两个浑身白衣、神情淡漠的仙君,崖香勾了勾唇角“神君来此有何贵干”
捏在手里的玉帛紧了紧,就在临近掐坏的时候他终于松开手,抬头苦笑了一下“奉天君之命,命崖香上神去往人界青城伏妖,即刻动身不得有误!”
“本尊若不应呢”
那两个仙君似乎早已料到她的反应,同时向前两步拱了拱手“天君之命不可违,还望上神慎重。”
四周突然平地生风,卷起她的发丝和衣角,在风中纷扬的秀发和她的性格一样,嚣张跋扈,难通情理。
其中一个仙君眨了眨眼睛有些害怕,朝着菽离的方向靠了靠“神君,该你发话了。”
“崖香……”他看着她的眼睛里划过一抹痛色,连嘴角都不自觉地微微抿起“你看过这个就明白了。”
将手里的丝帛递过去,菽离不忍地别开头,似乎已经料到了她接下来的反应。
展开丝帛,里面空无一物,但慢慢地爬出了一抹光雾攀上她的手指,和菘蓝送的那柄扇子一模一样!
熟悉的感觉一下袭来,不比扇子微弱的感应,这块丝帛上的气息扑面而来,不用揣测和怀疑,是他……
四周的风骤然停了下来,配合着她微微发抖的手,还有那微红的眼角一起沉默,菽离走近了一步,看了看她手里的丝帛“不论真假,你应该想去亲自看一看。”
“果然……天君在这一茬等着的。”
落羽悄无声息地摸索到殿门附近,本来只想看看是否需要煮茶的他,实在是无法抵挡这大片的仙气席卷,喉间一股血腥气上浮,捂着嘴咳了出来。
方才还在害怕崖香的仙君立即转眼看过去,只稍加掐了掐手,便推测出了他的身份,立即站直了身子,以俾睨天下的姿态朗声道“还请上神解释一下,为何在您的仙居里会有一个血族”
崖香这会儿才从丝帛上回过神看向落羽,见他似乎也被吓到,一脸担忧和害怕地缩在门后,只留着半截手指在门板上发抖。
“本尊做事何时要向你一个小小仙君解释了”
“上神自然不必向我等解释,但是天君若是知道上神处收留了一个血族怕是不好,不如由小仙来替上神解决了吧。”
说完,他一挥衣袖幻出一把桃木剑,在左手食指上一滑,染上一抹淡青色的光晕,飞身朝着落羽刺去。
菽离看着这个场面并未阻止,毕竟这个血族被神界的人发现,的确难逃一死。
但崖香却动了身形,只晃了晃,便已落到了仙君的面前,右手两指截住即将刺到落羽心口的桃木剑,稍稍用力,桃木剑便短成几断掉在了地上。
仙君没有料到她会出手,立即右手掐诀退后两步,避开了她不轻不重的一掌“上神这是何故竟要护着一个血族”
“这位仙君好大的本事,竟敢在赤云殿动手,是当本尊作古了吗!”崖香厉声一喝,连菽离都晃了晃。
“区区血族,竟也让上神如此维护,看来这万年来的风雨吹打,竟也没让上神清醒些,不知长言上神当初的魂飞魄散值不值得”
此话一出,一下便戳到了她的最痛处,揭开了她内心深处被掩埋的伤痛,再没有明面上虚伪的敷衍,她双眼发赤,周身真气四散,卷起一阵有一阵狂风。
菽离见状心说不好,急忙走过去拉了那位仙君一把“上神莫要动怒,他是天君派来……”
他的话还没说完,崖香就已经有了动作,直接略过他到了仙君面前,右手提起他的脖子到了半空,左手曲指化为五支细如手指般的尖刀,直直朝着他的面门而去。
十一 菘蓝出手
“崖香!”菽离急忙飞身上去阻止,却被她挥袖打开,而另一位仙君早已看呆,只是拢着袖子张大嘴巴仰头看着,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此时的她已是愤怒至极,满心满意地只想着要废了眼前人的修为,即便是天君来,怕也无法阻止她。
落羽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虽然面上还是一副受惊的样子,但眼底却是一片平静,甚至不自觉在嘴边浮起了嘲讽的笑意。
不远处响起了“叮铃”地一声,半空里滑过一个男子的浅笑声“让我来,莫要脏了你的手。”
菘蓝款步走来,手里还拿着锁魂铃摇了摇,淡蓝色衣袖上的繁花摇晃着,恍惚之间让人以为是他别了新鲜的花朵在袖口上一般。
菽离本以为崖香定会马上动手,却没想到她居然收回左手落了地,将那仙君扔去了菘蓝手里。
“魔君怎么来了”菽离拱了拱手,还是按照品级行了一礼。
“她手不能脏,我特来替她解决。”
菘蓝笑得仿佛一个温和的书生,但手却是充满了邪恶的黑气,指尖爬出几十条黑线穿入那仙君的脖子,只拧了拧眉,便汲取了仙君的内丹出来,再转手食指直戳他的额心,嘴里默念了一段咒语,便毁了仙君的半身修为。
菽离看着这个场景愣了愣,在没料到菘蓝出手如此之快的同时,更是不敢相信一个魔族竟然能毁一个仙君的修为,即便他已是魔君,也不该如此轻易……
但他转脸看向崖香的时候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手虽掩在身后,但右手却掐着决,指尖翻飞之时,有一阵阵红线流入菘蓝的手里。
“他已去了大半修为,可以收手了吧”菽离终是不忍,出声阻止道。
“看来神君是没听过我的名号。”菘蓝弯唇一笑,已经借着崖香的力量彻底断了那仙君的仙根,还顺势打碎了他的内丹。
另一位仙君总算是回过了神,捂着嘴慢慢后退着,想要遁回神界。
“想走”菘蓝丢下已经没了气息的仙君,转身飞向另一位仙君,如法炮制。
“好了。”崖香知道菘蓝一旦出手就会至死方休的作风,便收了手轻声道“留他们一命好交代。”
“何须交代”
菘蓝直接挥手从四周捉了几个偷看的魔族扔到地上“便说是他们所为,这罪责我担了就是,与上神无关。”
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菽离蹲下翻看着地上的两位仙君“你们这又是何必,他不过是逞一时口舌之快。”
“惹她不快,便是该死的罪过。”菘蓝直接跨过他们,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白色的绢帕放到她手里“擦擦。”
“还是留他们一命吧,否则他回去也不好交代。”崖香接过绢帕慢慢地擦着手轻声道。
“好。”
看了一眼不远处看着这一切的落羽,菘蓝突然绽放出一个不太正常的笑容“这件事看见的人不少,要不要都解决了”
转头看了看一身素色的落羽,她摇了摇头“该解决的你都解决好了。”
菽离蹲在地上看了好一会儿,有些惋惜这两个根骨颇好的仙君,心中虽然为他们不忿,但碍于此时的情况也不好发作,只能沉声问道“魔族废了两位仙君,怕是天君不会信。”
“该是让天君瞧瞧我魔族能力的时候了,否则他日日高枕,真以为世上都以神界为尊了。”
崖香今天也对菽离有些失望,所以便有些由着性子,只是冷冷地扫了一眼地上的仙君“神魔边境也不是这么好守的。”
“唉……”菽离掐了个决,身边便腾起了一片白雾,他转头看了一眼崖香“你先行去往人界吧,我随后就到。”
“你也要去”
“奉命而已。”
轻轻地点了点头,崖香转身走进赤云殿,偏着头看了一眼垂手站在一旁显得十分乖巧的落羽“阵法练得如何了”
她这一问惊了所有人,这件事除了她,并没有人真正放在心上,以为不过是她的一时兴起。
“我……我是血族,可能没法子。”
看着他袍子上沾染的灰尘,她突然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没有母族庇佑、也没有势力依靠独自在神界的她,曾经也是这般被人欺侮,总是落得身上脏兮兮的。
特别是他那双依旧明亮的眼睛,一下就把她的记忆拉回数万年前,那时她不过才几千岁,看起来还是个皱皱巴巴的孩童。
因为不知道自己的来历,也不知道自己是由何而生,所以她总是躲在泗水河畔悄悄修炼。
哪知她觉悟极高,不过是静心打坐就已经大有作为,但碍于无人教习,还是差了别的小神仙一截。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在泗水河边遇见了长言,一个比云彩还干净的男子。
他长她几万岁,但却不像对待小孩子一般对待她,而是朝着她伸出一只手轻声问道“你从哪里来怎么光着脚坐在这里”
那是第一次有人主动与她说话,所以当他带着她回了仙宫,还替她寻来了许多漂亮的仙袍时,她学会了如何去展露笑容。
他教习她仙术心决,也教她识文断字,甚至还去蛮荒之地为她寻来了法器——锁魂铃。
不知不觉陷入了回忆里,崖香的表情竟是有了一抹温柔,这看在菘蓝眼里却有些不是滋味,他只能轻轻摇了摇手里的锁魂铃“你在想什么呢”
落羽也好奇地看着她,那眼神一如她曾经在泗水河畔看着长言的眼神一样。
“也不一定。”崖香走去他的背后执起他的右手“屏息凝神,心里默念心决。”
有了崖香的加持,落羽默念着心决的同时,右手手心泛起了微弱的蓝光,渐渐形成了归流阵法的雏形。
不仅是落羽,就连菘蓝也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的手心“这……怎么可能”
还没待阵法形成,崖香便松开了手,直接向一侧退开了几步之远,恢复了平日看着他的冷漠神情“不要以己身而自卑,任何人都是可塑之才。”
十二 另一个她
这句话长言也对她说过,是在她第一次去法会被赶出来,他替她擦着被弄脏的脸时说的。
但这句话落在落羽耳里,却有了别的意味,毕竟落羽也好,伊桑也罢,都不是曾经的崖香。
看着她已经转身走远的红色背影,他突然意识到她若离去自己必会危险,所以有些慌张地跟上去了几步“尊上走了,我该怎么办”
“你”菘蓝挑了挑眉“见不得日光,难道还想跟着去”
“我……”
委屈的表情再次出现,甚至那双眼睛还晕上了雾气,让人看了不得不生出怜爱之情。
崖香转身看了看,右手凭空幻出一件黑色长袍扔到他怀里“穿上这个收拾一下,半个时辰后出发。”
那双眼睛顿时有了光亮,星星点点的全是希冀,他弯起眼角笑着,跑着袍子跑开了,菘蓝看着他满是喜悦的背影有些不悦“你要带上这个拖油瓶”
“留在这里,怕是不过两日就没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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