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儿不为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傲骨铁心
“南蛮子追上来了!”
惊呼声很快在清军大队中响起,满兵也好,蒙兵也好,个个都是惊慌失措。前面的倒是不怕,怎么也有后面的人顶,他们只要约束战马,避免和其他人撞到一起便是。后面的可是吓坏了,马鞭“叭叭”的抽,可路就这么宽,前面又满是人,压根跑不起来,哪里容他们窜到前面去。
几千曾经不可一世的满蒙骑兵就这么聚在一起,延绵怕有十数里地。长长的,一眼望不到头,只看到无数尖顶在阳光下发出剌眼光芒。伴随人喊马叫声的是阵阵盔甲磨动的声音。
满语、蒙语,就在这处不知名的淮扬道路上络绎不绝的彼此起伏着。随着太平军追兵的越来越近,清军不可避免的再次慌乱,落后的清兵拼命打马往前,令得本就堪堪维持的秩序大乱。前面的人听到后面的动静,吓得也朝前挤,这可就要了命了。
“不许乱,不许乱!”
几个满八旗的将佐拼命维持着秩序,可却毫无成效,只得拔刀杀人。外蒙兵、内蒙兵,甚至是满州子弟,他们都毫不留情的砍杀,只为能够让混乱平息下来。然而这么做的结果却是让场面更加混乱,有个满州参将直接被一个蒙兵从后面砍翻在地。
一路乱,一路跑,一路自相残杀,这路上也不知道丢下了多少尸首。到最后,也没人再去维持秩序,大家伙一块向前跑,谁跑得快谁运气好,谁跑得慢,就活该他垫背。
在队伍的最中央,层层披甲的两黄旗禁旅八旗兵簇拥着一人,此人便是鳌拜。
当厮杀呐喊之声传至营盘时,鳌拜就已经知道他非走不可了。他没有下令后撤,而是直接带着他能掌控的八旗兵打马北奔。满八旗的将佐巴不得如此,他们丢弃了蒙军,护卫着鳌拜匆匆北撤。
鳌拜和禁旅八旗的撤退让其余诸部清军再也无有指望,很快就被马鹞子王.辅臣率领的骑兵冲乱。军心动荡,官兵分离、完全就是一片混乱的清军,无论是面对马鹞子手下如狼似虎的骑兵,还是面对太平军的步兵,都是在被一面倒的屠杀。
鳌拜在掉转马头那刻,就知道自己又败了,且败得很彻底,很丢人。相较三湾之战,他这次连贼秀才的边都没摸到,说起来,他自己都不愿相信。
主子的御驾亲征也成了一个笑话,败局是铁板钉钉的事,现在他鳌拜唯一能做的就是带着这些jīng锐撤回去,然后就是硬绑,也要把主子绑回北京城去。
这扬州,不能呆了。
至于回到北京后,大清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危局,应对贼秀才对江淮的蚕食、应对吴三桂自关中的威胁,还是应对北地的人心惶惶,鳌拜都顾不上了。他唯一的底气和庆幸就是这一仗虽然败了,可也不算全军覆没,大清总还有一点力量,不至于如当年崇祯被李闯打到北京时那般束手无策。
汉人有句话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鳌拜从前觉得这是汉人不要脸的话,自我安慰失败的话,但现在,他却要拿这话来安慰他自己,以及安慰他的主子。要不然,他真不知道如何见主子,又如何跟主子开口。
回到北京后,大清真正担心的不是贼秀才,而是吴三桂了,那无耻之徒手下有十多万jīng锐之师,重要的是,他离京畿太近了。大清打生打死,真是葬送在贼秀才手里,也算是个报应,也败得无话可说。可要是大清是葬送在吴三桂手里,鳌拜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后军的混乱,鳌拜不用回头看,也听得一清二楚,他也懒得去管了,只喝令前锋加快速度。他现在只盼索尼已经遣出探马知道这边的情况,已经在做御驾回京的准备。
马鹞子现在真是越打越趁手,杀人如杀jī般,甚至都不用他提枪,前面的清兵就自个从马上跳下,跪在道边乞降了。部下们也是振奋连连,均是庆幸自家主将的胆魄和抉择。要不是主将执意追击至此,他们哪里会有这么大的收获。如今,所谓纵横天下的八旗兵就在他们面前露出pì股,等着他们来打,这种好事,他们可不会放弃。当真是人人奋勇向前,无一退缩者。有些士卒甚至将眼前发生的和当年他们追着明军跑的一幕相比较,得出的结论还是现在更痛快些。
此刻,就是周士相亲自至此,他也很难相信自家几百人的骑兵竟会将多出十多倍的清军打得这么惨。
鳌拜也没有想到后军会转瞬就宣告瓦解,他已经听到喊杀声迫近了。他眉头深锁,突然勒马停住,战马一拨,就转头向后。太平军的喊杀声越来越近,声浪也是越来越大,鳌拜周左的满州将佐都是惊虑,不知道鳌拜为何停下。
科尔沁亲王吴克善带着一众王公台吉也赶了过来,他们都带着亲卫,路上也弹压了不少想争道的溃兵。
科尔沁各部,因为吴克善等人及亲附大清的缘故,军粮军械都由清军提供,所以没有外蒙兵那般怨言。加之吴克善在科尔沁威望很大,所以各部都听他的话,也唯他马首是瞻,鳌拜都tiáo不动他们。
“鳌拜,怎么不走?”
吴克善打马过来,发现鳌拜勒定在那,不由喝问了一声。
鳌拜看了眼主子的大舅舅,心下对这位亲王很是埋怨。三湾之战时,吴克善就不肯卖力,第一个率部北逃,导致大溃。今儿,同样是这位亲王,在他鳌拜还没动之前就将王旗北移,这会,却来喝问他为何不走,这让鳌拜很是愤怒,然而他却不敢将怒火发泄出来。主子的舅舅,也是主子,更休说这位的姐姐就是当今太后,鳌拜得罪不起。
随吴克善一起来的科尔沁王公们并不理会鳌拜,纷纷打马围在吴克善四周,他们的眼里只有吴克善。科尔沁的蒙兵也是下意识的将王公们围在当中,和满州人隔绝开。这一下就占了好大一块地方,让满八旗都没法动弹。有些急于过去的满州兵难免去推挤科尔沁人,结果对方竟然不让,于是不由喝骂连连。
汉儿不为奴 第九百零三章 又败了?
城门楼上风光独好,皇帝看着也是心情大好,可去年的新科探花郎叶方霭却不觉得有什么好。风景独好不假,可这风也大,冻得他耳朵生疼,两手也是冰冷,却碍于皇帝跟前不敢搓一搓,又或将双手放在袖间暖和一下。探花郎嘛,总有有个探花郎的样子。再了皇帝都没怕冷,你一臣子怎的就能怕冷了。
叶方霭现在做的是翰林院编修的官,同榜的小同乡状元徐元文任的是修撰,和同年好友熊履赐一起为阿哥们进,换在前朝,那便是东宫教谕,不出意外将来铁定入内阁的。叶方霭也想为阿哥们讲,可这次皇帝御驾亲征,内阁也随行营办差,大士巴哈纳点了他叶方霭的名,让他随驾行走,必要时为皇帝讲汉人典故,这也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好事,所以叶方霭倒也不眼红徐元文他们。毕竟皇帝正年轻,阿哥们想成为新君,怕没个二三十年不成,所以真比起来,还是他在御驾身边行走的编修赚便宜,也许他这探花郎在仕途上会比状元郎更进一步吧。
顺治也是知道叶方霭的,对他很欣赏,去年唱榜后,顺治亲谕叶方霭:“朕知汝久,特拔汝为一甲进士。”南下这一路,又多次听叶方霭讲经,对索尼他们几次称赞叶方霭的文章,这让叶方霭更是欣喜。只是自打南都失守,前方战事屡屡不顺后,顺治已经没有什么心情听这汉人探花郎讲什么经典,也没心情看什么文章,每日愁眉苦脸,叶方霭自是再无机会面见圣君,每日呆在自己的屋中,心里也是提心吊胆。他很害怕,因为他是昆山人,而现在家乡落在了太平寇手中,却不知家里有没有因他这大清探花郎的缘故遭到太平寇荼毒,就如当年李自成大军进北京后拷打城内官绅那般。还好,天佑大清,扬州城下那一炮,竟是力挽狂澜,令得拨得云雾见日出,三军喜笑颜开了。
城头上,皇帝在等鳌拜的捷报,满蒙将领们在等,汉军汉官们也在等,叶方霭同样在等。只是他毕竟是个文弱书生,平日又很注重休生保养,陡不丁在城门楼上吹冷风,还真是受不了。然纵是如此,叶方霭的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做好随时上前为皇帝答疑解惑,或献诗一首的准备。半个多月了,这可是皇帝再一次召他至身边,叶方霭如何能不把握这个机会。
满州大士巴哈纳和漕运总督蔡士英等官员亦在城门楼,此刻一个个满面春风,相互间交头接耳,不时发出阵阵笑声。笑声掩饰了他们内心的焦虑和迫切,也让心急的皇帝难得的收住了性子。臣工们都能耐得住性子,身为皇帝,顺治又怎能表现得跟个毛头孩子般。他起身站起,双手搭在垛口上,片刻后,他转身唤了一声:“叶方霭,你是江南人,你可去过江宁?”
听到皇帝点自己名,叶方霭一喜,忙上前道:“回皇上话,臣早年曾在江宁进过两载。”
“江宁是个好地方啊,虎踞龙幡,地势险要。书上江宁作为九朝古都,山川形势极为雄伟,也非常秀丽。明太祖在此开国建都,人才辈出,文风称盛,这地方有龙气啊。”顺治很是感慨,“朕登基以来,还是第一次南下,只可惜不能亲眼去江宁看一看。”
“皇上,江宁雄伟秀丽不假,可自豫王大军过江,这江宁可就没什么龙气了,现下龙气在北方,在我大清!臣当年游江宁,但见楼阁冷落,管弦匿声,哪还有半分金陵之象。”
叶方霭的奏答让巴哈纳不住点头,蔡士英也笑了起来,暗道这探花郎倒是会话。顺治也笑了起来,对叶方霭微一点头,想到一事,随口道:“听明太祖在金陵贡院秦淮河畔设有官妓一所,名为大院,将元末被掠来的年轻美女充入其内,做官僚士人作酒宴中的陪侍,还为这妓院赐了一幅对联,不知这事是否为真?”
“此事是有的,明太祖曾为大院制御联一幅,上联是:“此地有佳山佳水,佳风佳月,更有佳人佳事,添千秋佳话。”下联是:“世间多痴男痴女,痴心痴梦,复多痴情痴意,是几辈痴人。”
“痴男痴女,痴心痴梦?几辈痴人,妙啊。”
顺治不住点头,他才不会去问这对联是否真是朱元璋所写,他负手回到御椅前,端起茶水轻饮一口,道:“听江南女子个个妖冶,倾国倾城。闻扬州女子以文雅、缠足而着称,苏州女子则以发式jīng美和一口吴依软语而闻名,那么这金陵女子又有什么特征呢?”
“这”
叶方霭没想到皇帝会问他金陵女子有什么好,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蔡士英见状,立时凑上前谄笑道:“皇上,金陵女子妙在秦淮河。那秦淮两岸的女子身份又有不同,河南是属于南曲儿的,姑娘们除了请歌侑酒,陪侍筵宴而外,尚能保持玉洁冰清之气节。倘有了如意的郎君,才肯以身相许,并要举行一种仪式以向众人明是名花有主了。而河北一带的妓院叫北曲,又名朱市,未免显得乌烟瘴气了些。”
“秦淮河朕知道,朕也知道十多年前还有个什么秦淮八艳,嗯那蔡卿可知道,现如今,这秦淮河唱南曲的可还有妙龄的sè才双馨的女子了?”
这个问题蔡士英也答不上了来,毕竟他好多年没去过金陵,眼下金陵又被太平寇占了,秦淮河真有什么名妓,恐怕多半都叫贼寇们抢去快活了,他还是不要乱的好,要不然皇帝一时性起,让他蔡士英去弄几个秦淮姑娘,他可就无从下手了。
“朕也是随口一问,卿等不必放在心上。朕虽是天子,可也是性情之人,民间不是有游龙游凤的本子吗?等收复了江宁,朕也来这么一出。”
顺治莞尔一笑,也不知自己为何要和臣子们这艳事,姑权当心情好吧。不过若是鳌拜真能大胜得来,那将来不定他真会那朱厚照微服下江南,好好过把天子的瘾。
“皇上放心,贼秀才已死,江宁指日可复!”
蔡士英下意识的脱口道,完却怔了一下,视线内,南边似有军马来。
“是报捷的军马吗?”
顺治也是惊喜,快步向前,紧张的望着南边。只是那军马过来后,顺治和城头上的大清文武都目瞪口呆。
他们看到的不是报捷的军马,而是一群群正拼命打马往扬州奔来的满州将校。他们的模样极其狼狈,就好像pì股后面就毒蛇在咬他们般。
又败了?
所有人心头蒙上一层yīn影
平安夜,带妻儿去吃火锅,大家今天晚上尽量要做到“日久生情,无法自拔”噢(未完待续。)
汉儿不为奴 第九百零四章 大哥,你告诉朕怎么办
古人腰缠十万贯,便要骑鹤下扬州。今人恐富可敌国,也不愿在扬州城多呆一刻。
贼秀才诈死,太平寇去而复来,鳌少保再败,满蒙大军人人胆颤,皇帝于城头吐血晕厥...
深夜的扬州城,噤声无语,连打更的梆子声都听不到。时光仿佛倒流到了十五年前,那年的扬州城,俨然就是一座鬼城。现在,何尝不是一座鬼城。
今儿是初夕夜,满人打入关后,也过了汉俗,这点在京师,八旗的老少都在做萨其玛,学汉人一样贴福字,夜深了还要放炮竹接神,可扬州的满州大兵们,却提不起过年的气氛,他们一个个垂头丧气、愁眉苦脸的聚在营中,将校们则心急如焚的看着御营所在方向。
........
顺治的行营在吴园,这座园林是明代万化年间所建,颇是富丽堂皇,当年豫亲王多铎便曾在这吴园住过几日。
此刻园子外聚满了四品以上的官员,各式顶戴花翎在灯花下很是辉耀。只是那顶戴下,却是一张张无比哭丧的脸。
顺治从城上回到吴园后,内大臣索尼就和大学士巴哈纳下了禁令,未得谕传,任何官员都不得入园。吴园内,是二等侍卫以上把守,园子外,是三等侍卫和两黄旗的禁旅重重防守。如此封锁下,没有人知道皇帝的病情到底如何。
鳌拜不在吴园,他守在城上。人心惶惶之时,城防出不得漏子,万不能让城外的太平寇知道皇帝染病的消息,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虽然他鳌拜屡战屡败,但除了他,这扬州城又无第二个能震得住的人物。
鳌拜派人去行在,可都被索尼的人以有旨意挡了下来,以致于鳌拜并不知道主子的病情如何,他很是心急如焚。他有点怨恨索尼,不应该对他也封锁主子的消息,可他知道这未必就不是主子的意思,毕竟他鳌拜实在让主子太失望了。主子在吐血那刻看他的眼神,让鳌拜这辈子怎么也不会忘记,当时的他,真恨不得从扬州城头一跃跳下去。可他知道,他不能,主子离不开他,大清也离不开他!
扬州左近一片漆黑,静得让人窒息。可鳌拜知道那黑夜之中定隐藏着无数双如狼般的眼睛,他们在紧盯着扬州城。也许,贼秀才就在其中,他的嘴角挂着的冷笑吧。
过年了...
鳌拜呼了口白气,打太祖皇帝起,他鳌拜就以勇武著称八旗,未曾想老了却被一个鼠辈欺凌至如此。这可真应了汉人那句话,一世功名尽葬送了。
他恨恨的盯着南边的夜空,突然,他眼前一亮,他看到有一个亮点远远从地平线升起,然后向着半空缓缓飞去。
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的亮点从地平线上升空而起。
是孔明灯,太平军放出了数以千计的孔明灯。
升腾半空的孔明灯引得扬州城头上的清兵窃窃私语,他们看到随风飘来的孔明灯上,书写着一个大大的“汉”字。
远郊有炮声响起。远远的,那炮根本够不着扬州城,却就在荒野中响起。一声接一声,绵绵不绝,就如除夕夜的北京满城的鞭炮声般。
南蛮子这是在过年迎神吗?
鳌拜不太了解汉人的习俗,但他知道今天是汉人一年之中最重要的节日,他们很重视这个节日。
炮声让扬州城的恐慌气氛更加严重,吴园外的官员们甚至都有末日之感。
这贼秀才以为自己是刘邦么,要让我大清十面楚歌不成?
鳌拜将脑后的辫子拨到脖前,缠了脖子一圈,他要看看贼秀才还有什么把戏能使出。他听到了歌声。
“...手持钢刀九十九,杀尽胡儿方罢手!金鼓齐鸣万众吼,不破黄龙誓不休!...”
震天的歌声响彻在扬州远郊,响彻在淮扬大地,响彻在顺治十六年除夕夜。
十六年了,汉人军队的歌声再一次响彻在江北大地。
歌声,飘到了梅花山,也飘到了扬州附近一座座乱葬岗。岗上的鬼火似如jīng灵般,随着歌声颤动。
......
“谁在开炮?...太平寇攻城了么?!”
炮声将昏迷中的顺治惊醒,他尖叫着从床上直起,身上满是汗水。
“皇上醒了!”
费扬古惊喜叫道,一直侯着的郎中们立时上前七手八脚的替顺治诊起脉来,煎好的药汤也端了上来。
“朕这是怎么了?你们都围着朕做什么?”
顺治有些茫然,似乎不记得他在城头晕厥的一幕了。索尼闻讯赶到,他没有和主子说他在城头吐血那幕,只宽慰主子受了风寒,需要好生tiáo养。顺治迷迷糊糊的,头也疼得厉害,于是他没有细问,喝下了药汤后,觉得整个人好过许多,但他也想起了自己为何会这样。他本就白的脸颊变得更加苍白,白得渗人,白得没有一丝血sè。
“朕是什么病?”顺治很冷静的看着索尼。
“主子只是染了风寒,休养几天就好,不打紧的。”
索尼不敢告诉主子实情,同时他也不相信郎中们的诊治,他不相信主子会染上天花,因为主子的身上并没有天花作的迹象。
顺治闻言,沉默片刻,问索尼:“外面的炮声是怎么回事?太平寇在攻城么?”
索尼摇头道:“贼人放炮壮胆而矣,未曾攻城。”
听太平军没有攻城,顺治这才放下心来,他挣扎着要从床上起来,索尼和费扬古们忙劝阻,可顺治执意要起来,他们只好让人服侍顺治穿衣起床。
“费扬古,今儿是除夕吧?”
“回皇上话,今儿是除夕。”
“去安排一下,朕要拜天。”
“皇上,大学士他们替皇上拜过天了,皇上还是休息吧。”
“拜过了么?”
顺治愣了下,点了点头,坐在御椅上,呆呆的看着桌上的文房四宝。房中很安静,隐隐有歌声传来。顺治的瞳孔一下放大,他听到了那歌词。
“汉人要杀光咱们么...”
顺治喃喃一语,猛的,心底一阵酸痛,一行热泪从他双眶中滚出。他再也抑止不住,“扑通”一声竟是跪在了地上,面朝北方哭喊起来:“大哥,你教教朕,朕该怎么办!”
汉儿不为奴 第九百零五章 贼兵过境 断子绝孙
费扬古见过皇帝发魔怔的样子,他只以为皇帝这是在向死去的大哥肃亲王豪格哭诉。
索尼却知道主子这声“大哥”绝不是指豪格,而是吊死在煤山上那棵歪脖子树上的崇祯皇帝朱由检。
索尼记得很清楚,主子登基以后多次拜谒前明崇祯帝的陵墓,并且每次都会亲自把酒祭奠,有时会用侍臣们写好的祭文在墓前颂告,有时却是不用祭文,直接在崇祯墓前诉说。他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顺治九年当敬谨亲王尼堪战死的消息传来时,主子跑到崇祯墓前长跪于地,泪流满面哭唤崇祯为大哥,请崇祯在天之灵保佑他这大清天子不要重蹈明朝的覆辙。
几年了,主子都没有再去过崇祯墓,索尼也没有再听到主子唤崇祯一声“大哥”,他以为主子已经明白自己不应该称呼崇祯为大哥,这于礼法不合,毕竟崇祯是亡国之君,且是前明之君,主子叫他大哥,大清代明岂非有些不义。不想,几年后,在扬州,他再一次听到了那“大哥”之称。
顺治哭得很伤心,一点也不亚于那夜费扬古他们看到的一幕。他一边向着死去的“大哥”朱由检哭诉自从贼秀才起事以来,大清受到的种种苦难以及他这个天子多少次夜不能寐,他也哭着说道他的臣子们都不肯替他这皇帝分忧,什么都要他这做皇帝的自己来,可他努力了却收效甚微,现在都叫贼秀才欺到这个份上了,他这皇帝做得当真是一点意思也没有。
哭得累了,顺治在那抽泣,在那哽咽,他一句句的喃喃祈祷崇祯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他渡过眼前的难关,祈祷上天看在他登基以来敬天法祖,从未做过有违天道的事,保他爱新觉罗福临能够坐稳皇位,保佑大清能万万年。最好是保佑贼秀才突然横死,这样就省了他许多事。
索尼、费扬古他们就那么呆呆的跪在一边,怔怔的看着皇帝对着死去十六年的朱由检和不知道在哪的老天爷哭诉,还恶毒的诅咒贼秀才横死...
屋内显得很诡异,要是此间再有一个萨满巫师,一点都不让人怀疑大清皇帝正在做一场法事。
忽然,顺治止住抽泣,陡然看向索尼,吩咐了一件让索尼目瞪口呆的事。
“我大哥生前只有太监王承恩殉主,故朕对王承恩十分敬佩,你去让麻勒吉为王承恩撰写碑文...你明白与麻勒吉说,我大哥自缢殉国时,明朝文武百官如兽惊鱼淰,奔迫途穷,甚至屈膝贼庭,冀赊余生,独王承恩能尽近侍之职,跬步不舍,自尽我大哥身则,实重于泰山,朕推他为中官殉国千古第一人。”
“喳,奴才这就去办。”
索尼不知自己是怎么从屋中退出来的。出来叫冷风一吹,他真有哭笑不得的感觉,主子也真是想一出是一出,这节骨眼,怎的想起了朱由检的事,又怎的要为和朱由检一起自尽的王承恩立碑的。唉...这事真要传出去,文武们能不把主子当朱由检看吗?那谁是王承恩?...再往深处想,难道这大清就真如崇祯朝的大明,摇摇欲坠,再无回天之力了吗?主子吩咐这事,不亚在热锅下再添把柴火,要把这锅烧得更沸腾啊!...
然而主子的交待,索尼不敢不办,但又不能让此事传出去,于是找到麻勒吉后,他严厉告诫对方此事万不能透露出去。麻勒吉是学士,博学的很,自是明白此中厉害,当下自是应了,这事他必是守口如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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