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天天在作死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肉包不吃肉
段少言闻言,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抱着她的手臂,又收拢了些。
他默默不语的样子,很多时候会让人想到那种温沉的大型犬,有着长长的睫毛,微郁的眼神,半垂着眼帘的时候,其实很让人心疼。
她越是跟他熟稔,就越是能清楚地看到,她这个十恶不赦的人生boss,也并不是无时无刻都那么狠戾的。
剥去那一层凝着冰霜的硬壳,他终究有着这个年纪该有的莽撞,还有无法掩饰的痴恋。
就像所有他这个鲜嫩年纪的人一样,对于热烈爱着的东西,总也是掩藏不住的。
“我不会让你离开的。”
他忽然这样说道,很用力的语气,近乎透木三分。
青年咬着嘴chún,过了一会儿,似是有些难过,又狠倔地说道。
“叶武,有我在,谁都不能把你怎么样。”
说句实话,对于年轻人这样不知轻重的张狂,作为一个饱经沧桑的老年人,叶武很想对他进行一番惨无人道的嘲笑,然后再给他好好树立一个正确的价值观。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人怀里,被这个人抱着,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触手之处是他温热的肌肤。
年轻的,鲜嫩的,散发着无尽的光热,好像还有令她挪不开视线的希望。
喉间忽然就哽住了,竟也讲不出任何一句话,来踏碎这一场华梦。
在这样饱含着张力和鲜活生命力的温情里。
叶武忽然有些累了。
她张牙舞爪了这么久,驼着她沉重的乌龟壳,横行霸道了这么久,其实很疲倦。
偶尔也会想找个地方窝起来,也会想丢掉笨重的外壳,想歇下自己的脚步。
“段少言……”
“嗯?”
林叶婆娑,沙沙声响。
风穿梭过青葱草木,卷起残花点点,扶摇而上。
一时间,万籁萧瑟。
她仰头望着他,其实想问,我能相信你吗?
可是这句话太危险了,一旦问出,她知道这个人必然会讲出她想得到的那个答案。
而那个答案,终将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不能去碰,不能去听,尽管她很想倒下来,她很想就这么算了,不坚持了。
她在辽无人烟的滚滚黄沙中穿行了那么久,真的是又累又渴,快要干瘪而死。
她真的很想去饮上一口情爱的甘露,哪怕明知是有毒的。
可是不行。
换作任何人,到了这一步,她可能都想一了百了,就找这么一个人依靠下去了。
可是只有段少言……只有段家唯一的儿子,这个人,是不行的。
太不现实了。
于是最后,她也只是微微叹息着,眼睛盈盈眯起,将其中温润的水光含下,只留一个承载了太多心事的浅笑。
“起风了。”她笑着,轻轻地把头,又靠回他的xiōng口。
她垂眸看着满地繁花,在他怀里,缓缓落了眼帘。
“段少言。”
“嗯?”
“……再抱我一会儿。”
再留下些温度,就能放手了吧。
她是叶武,靠着这么点儿汗湿的热切,滚烫的深情,无所谓真假,就可以再活蹦乱跳很久。
风流无度,薄情寡义,擅长把复杂的关系简单化,用买卖关系,或是物物交换,来处理男女问题。
她知道何时该拎起酒壶痛饮,像男儿般豪迈砸碗,满襟酒渍,纵情长笑。
也知道自己该狠狠吸上一口烟,就老实掐灭那烟雾缭绕。
xiōng中小鹿早已亡去多年,即使诈尸,她也会毫不留情地挥刀再捅死那美丽的jīng灵一次,割喉放血,不会放任它踩着轻快的蹄子,在她那颗衰老的心脏里一通乱撞。
小鹿死前嗷嗷嚎叫着,四腿乱蹬,睁圆了眼睛,死不瞑目地喊:“你喜欢他!你喜欢他!”
哦。可以。
叶武一脸冷漠,手起刀落。
鲜血喷涌,贱到苍白的脸颊。
她默默抹去,看着奄奄一息的小鹿。
哥们儿你知道的太多了,去死吧。
怎么着,没错啊,她是喜欢他。
就算再怎么否认,她也能感觉到,他就像赌场展示橱窗里的一辆跑车,奢华昂贵,冷然静卧,令她目眩神迷,心驰神动。
她手里汗涔涔捏着筹码,可是直到捏皱了,捏烂了,她也不敢走上赌桌,去博那么一把。
他是段家的公子,高高在上。
哪怕把兜里最后一毛钱硬币都掏出来,也只能证明她的囊中羞涩。
她赌不起的。
白薇薇到来的日子,很快就来临了。
在她来之前的最后那几天,老流氓叶武秉持着人生行乐需及时的理念,很是放纵了一番。
段少言青春、英俊,做事稳重,一丝不苟。
这样出类拔萃的青年,是她一手带大的,即便不说,她心里其实也为他的优秀而洋洋得意。
她这一生里头,有很多求而不得的东西。
但段少言是个例外。
此刻她不想去管这一切是真的,还是假的。
反正最后都要化为泡影,所以即使只能一晌贪欢,她也享受于这段经历,以后深夜孤寂,一个人衰老地躺在床上的时候,也可以从心口小心翼翼地揣出来,于舌尖咀嚼那一点点甜蜜的苦咸。
“师父。”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卧房,窗外一株梨花老树开的正是娇艳,月辉流动里,苍白羸弱的繁花挤满枝梢,随着春风微微颤动,时不时有点点花瓣飘落,寂静若雪。
叶武躺在床上,枕着臂弯,睁着眼睛,看春意阑珊,花谢无声。
忽然觉得,这一切,好的就跟梦一样。
段少言自后面环抱住她,很是qiáng势霸道,却也有些年轻人无法自制的粘人。
“师父……”
“嗯。”
他把脸埋到她柔软的长发间,吸嗅着,忽然有些满意地淡淡笑了起来:“嗯,不错。”
“什么?”
“现在你的头发,和我是一个味道了。”
“……”
这两天都是在他房间偷偷过夜的,用的全是他的洗浴品,不是他的味道才怪。
叶武皱皱眉,撩过一缕头发,也闻了闻:“这么明显?”
段少言笑着,低头吻了吻她□□在外的雪sè玉肩。
“嗯。”
男人的声音很好听,近乎是奢华的声线。
“身上也是。”
叶武:“……”
那家伙完全没有觉察到叶武颇有些老脸尴尬的模样,神情温柔的,将她裹在怀里,肌肤相贴,十指交叠。
青年由衷叹息一声,轻轻笑了,他贴着她的侧脸,睫毛簌簌颤动时,会掠到她的脸颊,有些细微的痒。
“你现在这样,挺好。”
“嗯?”
“回去就让姜邻把静安别墅的洗浴用品都换了,换成跟我一样的。”
叶武大惊失sè地扭头:“cào/你妈,为什么?”
段少言泰然自若地:“因为我闻着高兴。”
叶武:“……”
看她露出被雷劈了一般的表情,段少言静了片刻,忍不住嘴角上扬。
他抬起手,含着笑意,刮了刮她的鼻梁:“听话。”
冷傲如他,也会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人,就像抱着来之不易,千金不换的易碎品,目光里都是缱绻和珍惜。
两人又躺了一会儿,在这样的安详中,他握着她的手,亲了亲她,无不认真地说:“师父,你现在,是我的了……”
叶武抬起头来。
段少言的眸子又黑又亮,深邃温柔,像是最原始的长夜,纯澈至极,没有半点wū垢尘埃。
她心中微颤,有一瞬间,有一种恋爱中的人才会有的疯狂旖念——她恨不得就此死去,在这样的眼睛里,在这样的夜空中。
但她还是轻轻笑了,侧转过身子,去摸他的脸。
“段少言,这样的日子,你喜欢吗?”
青年轻咳一声,一张酷帅的脸上绷着,但却仍是忍不住别扭地应了:“……嗯。”
“那就好。”她微笑着,“我也是。”
到头来,她求的就是这样单纯的彼此需要,各生欢喜。
李云安是假的,许风是装的。
段少言……
她一寸一寸抚摸过这个男人光泽细腻的脸庞,有些欣赏,有些迷恋,又有些遗憾地看着。
段少言无论真假,都终究不会是她的。
“那你记住。”叶武凑过去,吻上他的嘴chún,欢爱过后,缠绵悱恻的湿润亲吻不再那么□□深重,反倒多出些绵密的纯情来。
一吻终末,她重新舒展开眼帘,一双睫羽如蝶,一双凤眸如海。
“你的第一次,都是和我在一起的。”
段少言微怔,而后笑了,抱住她,吻着她的细软长发,声音低沉微哑:“傻瓜,你这不是废话,以后每一次,都是和你。”
叶武没有吭声,在这样沉重的许诺中,贴着他结实温热的xiōng膛。
“除了你,再也不会有别人了。”
“……”
“你也不能有别人。”青年的语气忽然又用力又沉重,恶狠狠的,“不然我就……我就折了你的腿再把那个人拆了骨头去熬汤!”
叶武静默良久,忽而也笑了,她悠长地叹息着:“段少言,你才是傻瓜……”
只有少不更事,这样年轻锐气的人,才能说出这么傻的话。
他这一生会很长很顺,注定会有无数美女萦绕,诱惑陈前。
但是没关系。
老流氓叶武无不恶意、无不傲慢、无不妒恨地想。
没关系。
她搂住段少言的脖子,复又纠缠住他。
这个人最年轻,最纯情的时候,这个人风华最茂、情意最真的日子,都是属于她的。
想到这个男人已经被自己玷wū过了,叶武就觉得身心愉悦,简直飘飘欲仙。她倒不想管以后会怎样,至少眼前的缠绵,是谁都夺不走的。
叶武这样yīn暗且狭促地琢磨着,忽然恶狠狠的,一个翻身,坐在了段少言身上。
“来来来,”臭流氓yīn阳怪气的,伸手捏了捏段少言的脸颊,“春宵苦短,不可虚掷,劳烦少爷辛苦,我们再来一次。”
老娘要赚尽便宜,气死那帮后来的姨太太们,哼!!
叶武假象中的“姨太太”,在他们缠绵完的第二天清晨,穿着一身valentino定制小礼服,踩着细高跟,从头发丝到脚趾尖儿都是那样无懈可击,被于伯从机场接过来,翩然出现在段家的主宅宅院里。
白薇薇波涛汹涌,窈窕有致,因为素来的自信高傲,习惯性地微微仰起脖颈,衬的两截锁骨格外别致。
“段少言呢,段伯伯不是说他会在客厅等我的吗?”
白小姐无不傲气地问道。
于伯陪着笑:“白小姐,少爷昨天应该是看书看的晚了,睡的迟,这会儿还没醒呢,您别急,老爷和小姐马上就来了,您先坐一会儿,看看要喝点什么?茶、果汁,还是咖啡?”
“咖啡吧。”白小姐倒是不客气,皱皱眉头,就在客厅沙发上坐下了。
“好。”于伯扭头吩咐下人,“去磨一杯illy。”
“少糖。”白薇薇漫不经心的,“我减肥呢。”
“是。”
佣人退下了。
白薇薇抬手看了看腕上的longines新款碎钻手表,复又抬眼,有些不太高兴地问:
“这都十点了,你们家公子爷,他还没起?”
师父天天在作死 57.我爱你
坐在宴席桌前, 对着呈上来的生火腿nǎi酪芝麻菜头盘,叶武想,自己可能真的吃错药了。
她还就真来自虐, 真来替白薇薇小姐接风洗尘,真来恭祝她大驾光临了。
真是活见了鬼。
恶狠狠地埋头嚼着蔬菜,她觉得自己现在的姿态,一定很像是啃着嫩草的老牛。
段家的家宴,主人座于上方正中间,白薇薇是主客, 坐在段老爷右边, 旁边是段嫣然, 而段少言作为长子, 坐在她对面。
至于叶武,她身为段家的师父, 地位尊贵, 在其他世伯没有出席的情况下,她就照例坐在段少言旁边。
那白薇薇真就长了张能说善道的嘴, 宴席间谈笑风生, 话题不断,虽说内容大都很滑稽, 但毕竟是个娇嫩少女, yòu稚在她身上, 仍是能博人一笑的。
“所以啊, 后来我就再也不理那个人了。”
白薇薇没什么脑子, 对于自己失败的相亲交友经历也丝毫不避讳,大大咧咧地讲完了和吴家公子噩梦般的相处过往,喝了口汤,笑道:“那个吴轼,人长得是不错,但是脾气真的超烂,人也特别不地道,真不知道爸爸是看上了他哪一点,之前竟然要我和他多接触接触。”
“……”
“我才不要呢。”白薇薇撇了撇嘴,“他这个人,既不谦虚,也不绅士,讨厌的很。”
极少有名媛会这样指名道姓地贬损世家公子,几位小辈听了不免有些尴尬,都低头切肉排,吃蔬菜,往意面上撒芝士粉,对白薇薇惊世骇俗的言论不做评价。
段老爷倒是浑不在意,笑了两下,挺和善地说:“你这性子莽撞了些,但倒也心思纯净,不过这种话,以后出去可别和人乱说,到时候得罪了别家,自己都还不知道,那可就吃亏吃大了。”
白薇薇道:“我当然不会逮着谁都说,不过段伯伯,在您这里不一样呢,这里又没什么外人。”
叶武暗地里翻了个白眼,举起刀叉对付盘子里的肉眼牛排。
长桌上拥挤不堪地摆着各sè美食,jī鸭鱼肉,开着香槟和红酒。
叶武忽然觉得有点胃疼心累。
她其实想吃sè泽和味道都绘制jīng细的清蒸鳜鱼,嫩葱的青翠,鱼肉的嫩滑,某个男人烹煮时眼中微微的火光和手臂掂锅时肌肉的弧度,都想看见。
她并不想吃牛排、意面、烧jī、烤鹅、冰冷冷的沙拉,太过盛情的丰富食物压的桌子不堪重负,吱嘎作响。
一道菜就够了,那么多粗食摆在一起,她无福消受。
可能她是真的老了吧。
“好、好,”段老爷愈发的慈眉善目,春风化雨,“薇薇,大学四年,你就把伯伯家当自己家住着,凡事不要客气,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你房间就在少言房间旁边,要是有事情,你找他就是了,少言是个做事靠谱的人,你大可以放心。”
白薇薇听着,笑得眯起了眼睛。
“喂,段少言。”
隔着桌子,她星目盈盈。
“那你一会儿帮我去收拾收拾行李吧,我带了一堆东西,一个人忙不过来。”
叶武一时失神,牛排切的重了,兹拉一声划过瓷盘,发出刺耳尖锐的响声。
众人目光齐齐向她看去。
叶武顿时大窘:“呃,手抖,手抖,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啊诸位,哈哈哈哈哈哈。”
段嫣然最是贴心,忙替她圆场:“叶师父是不喜欢吃西餐的,这刀叉总用不利索,于伯——”
“是,小姐有什么吩咐?”
“替叶师父拿一双碗筷来吧。”
“别啊。”
段嫣然一愣,抬手止住于伯的人不是叶武,却是白薇薇。
小姑娘目光流离于叶武脸上,过了片刻,挺热情地笑了起来:“武姐姐,你怎么连刀叉都使不习惯?亏我二哥还那么惦念你呢,他要知道你不会使刀子,肯定要笑话你啦,你坐着,我教教你吧。”
叶武:“………………”
她承认她活这么大把年纪了,今天这一顿,是她吃的最憋屈的一顿。
宛如在品尝一坨82年的陈年老翔。
“不劳白小姐费心了。”叶武抬起眼,慢悠悠的,“昨天打拳击的时候,不小心折了拇指,因此握不稳刀子,谁教都没用,您要不直接替我切个牛排,再帮我按摩按摩手指?”
她这话说得温柔戏谑,似是tiáo笑,似是随和,但那眼神却冷冷淡淡的,透着股寒意。
一时间白薇薇也摸不清这个人的深浅,和她互相对望一会儿,彼此都没有再说话。
叶武性子虽如烈火,但并非不能隐忍的人。
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拂了白小姐的兴致,本来不是她会做的事情。
但不知为什么,今日xiōng臆中一团邪火翻滚不息,倒也令一贯明白是非轻重的她,有些锋芒难藏。
两人静了片刻,饭桌上气氛不免有些尴尬。
忽然一双细长冷白的手探过来,默不作声地端过了叶武的盘子,段少言垂着眼帘,并不说话,只默默地将碟子里的牛排切割成恰能入口的小块儿,复又摆回叶武面前。
“师父。”
他淡淡的,神情和睦恭肃,并无任何不妥。
“吃饭吧。”
“…………”
大少爷这么高冷的人,竟然会给别人切肉……
众人心里都很感动。
这真是师慈徒孝,情深意重。
白薇薇瞪着叶武面前的餐盘,忽然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虽是嘀咕,但在座所有人都能听见:“好端端的一个女孩子,打什么拳击啊。”
叶武这次却不再理她,埋头自顾自吃起了牛肉。
这一段小小的chā曲很快便在觥筹交错中被淡忘,烛火酒光中,叶武闷头咀嚼,盘中的肉很快就吃完了,她望着满桌佳肴,颇有些意兴阑珊,便感腻味厌倦,搁下了餐具,只默默地喝着酒。
眼前的一切热闹,此刻都是与她无关的,她散漫地走着神,靠着椅背,一只手搭在膝头,漫不经心地敲击着。
心里忽悠悠的,却不知为何想起了很多年以前。
那时候段少言才刚刚从孤儿院被接回来,一直跟着她学艺。
对于一个孩子而言,段家这座深宅大院实在太大了,叶武怕他走丢了,自己会挨老爷的训,因此走到哪里,都习惯性拉着他的手。
年yòu时的他,手指温润光滑,像是初夏嫩藕,被她密密实实地攥在掌心里。
再过几年,指管纤细变长,渐渐有了力道,他们双手交扣的姿势,也从叶武一意孤行地包裹着他,引导着他,变成了互相拉着,十指缠绕。
到了后来,段少言渐渐长大成人,个子抽条拔高,原本那个她可以抱起的小家伙,成了高大冷峻,她仰着脑袋才能对话的英俊青年。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因此自从段少言上了高中之后,她就再也不曾牵过他的手。
“师父,你答应过我的,酒不能多喝。”
餐桌上越来越热闹,逐渐的人声喧哗,她耳边一声轻柔温和的提醒,别人不曾听见,她却蓦然回首。
段少言支颐着侧脸,血红sè的葡萄酒光里,一双眉眼沉冷安静,正凝视着她。
她明明没有喝的太多,但在这样的目光里,她忽然便有些不胜酒力,似是醉了。
耳朵尖洇染起晚霞颜sè,头也有些晕乎乎的。
他们互相看了一会儿,在这样的鼎沸热闹里,他的手,沉稳温热,忽然在餐桌下,握住了她微凉的手。
她不禁打了个寒噤,脊柱像是有热流通过,xiōng口暖涨的厉害,眼尾都似乎因酒力而微微泛起嫣红。
记忆中少年青葱莹白的手,如今已是这样宽厚有力,丰润修长。
他的温度覆盖住她手上冰凉的肌肤,在旁人都看不到的地方,摩挲着她的骨节,指尖……
忽然感到他舒开她的手掌,在她手心上,一笔一画,非常缓慢,认认真真地用手指写过——
“晚上别走,去我房间。”
叶武无声地望着他,口舌焦躁,心中那只死不瞑目的老鹿,又开始摇摇晃晃地从血泊中站起来,撞击着xiōng腔。
但是理智还是令她无言,她朝他眨了眨眼。
段少言,你疯啦?
段少言垂着墨sè的眼帘,睫毛细软柔长。
停顿须臾,他侧着脸,抿了抿嘴chún,沉默地,又用屈铁断金的力道,亭亭玉立地写五个字。
最后一笔落下,叶武蓦然睁大眼睛,像是被蛰到烫伤一般,猛地想将手掌从段少言的指尖抽出。
然而对方的反应更迅速,她只是来得及抬手,便又被他紧紧握住。
青年看着她,桌上烛火映照着他的黑眸,那里面终年不散的雪雾被火光点燃着,成了纷纷扬扬的金sè花碎,人间烟火。
叶武。
我爱你。
他死死握着她的手,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竟然在他眼中看到了那样深刻的虔诚和渴求。
两个人的手掌,都在桌下汗湿了,热涔涔地交握在一起,微微地颤抖。
叶武猛地扭过头,再也不敢去看他的容颜。
而她心中,早已是旌旗倒伏,蹄声凌乱……
他指端划过的温热犹在手心,一横一竖,一笔一画,撇捺都到骨子里。
叶武。
我爱你。
他这样别扭的人,此刻红着耳尖,硬邦邦地,用力地,将这句话写来,像是许诺,像是保证,像是风雨欲来前,他在她额上落的亲吻,为她肩上披的寒衣。
我爱你,你愿不愿意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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