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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栋梁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米糕羊
所以和别人相比,李笠算是肚子里有“墨水”。
但要和读书人比,根本比不了。
文盲,加上地位低下、没有靠山,每月为完成渔获定额而奔波,这就是李笠的现状。
。。。。。。
次日下午,鄱阳县廨后厨一隅,李笠正和娘亲吴氏说话。
吴氏在县廨后厨帮厨,她样貌寻常,和许多劳动妇女一般,脸上满是沧桑。
鄱阳是鄱阳郡的郡治,也是鄱阳县的县治,吴氏和儿子李笠同城,却因吏役在身,不能常见面。
李笠来时,吴氏正在做菜,为县廨准备‘夕食’,她得知儿子来了,便拿来热腾腾的炊饼让儿子吃。
昨日,吴氏正在县廨帮厨,忽然听人说,说儿子涉嫌造反,好像已经被官府活活打死,当时就吓蒙了。
亏得李笠随后就跑来报平安,才让吴氏没有崩溃,如今又见着儿子,左看看右看看,总也看不够。
毕竟,这是她在世上唯一的儿子。
李笠啃着炊饼,被吴氏看得心里发毛,生怕对方发现儿子“换了个人”,赶紧说:“娘,那长舌妇说的话信不得,你看,孩儿不是好好的?”
儿子还小,不知世道凶险,吴氏总是有些担心:“你前几日生病,如今又遇着这种事,可要保重啊。”
“嗯,娘放心,孩子会保重的。”
前几日李笠捕鱼时落水着凉、高烧不退,吴氏心急如焚,却请不得假,只能央着书佐刘德才帮忙看顾一二。
如今见儿子熬过来了,依旧放心不下,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李家近几年连连遭变故,剩下两对孤儿寡母,吴氏承受了太多的悲伤和痛苦,可不敢想万一最后一个儿子出了事,自己还撑不撑得住。
后厨忙得很,吴氏不敢耽搁太久,又吩咐儿子几句,便打发儿子走。
李笠出了侧门,迎面撞见数人沿着街道往这边走来。
当先一人衣着光鲜,肥头大耳,一脸和蔼,见着李笠,笑容满面:“哟呵,李三郎,今日这么巧!”
李笠认得这人是放债的吕全,人称“吕掌柜”。
对于此人,李笠十分厌恶,却知道得罪不起,赶紧打招呼。
但吕掌柜却把手一摆:“算了,客套话不多说,我今日是来找你娘,说些要紧事情,不过既然你在,那正好...”
他吩咐随从:“去,进去把吴氏叫出来。”
然后再次看向李笠:“李三郎,如今年底将至,你家借的债,本、息要一并还了,你娘年纪大了可能记不住事,那好,你算是半个当家的,现在听清楚...”
“这笔债,你家到时还不起,之前抵押的鱼池可就得拿出来!”





乱世栋梁 第六章 家事
李笠听了吕全的话,有些惊讶,按着记忆,他知道自家欠了债,但不知道细节,因为这都是娘亲吴氏在操办的。
他更没有想到,家里赖以为生的鱼池(鱼塘),已被娘当做抵押,用来借贷。
如果还不起本、息,鱼池就要被债主收走了。
按照这一世记忆中听到的闲言碎语,他发现这年头放债的利息都不低,远超月息3分(3%)。
在后世,月息超过3分就是法律层面的高利贷。
想到高利贷,李笠心中一股无名火蹭蹭蹭就冒出来,看着吕全,面色未变,心中却平静不了。
那一世,他家被高利贷搞垮了。
当然,法治社会,放贷的人很会钻空子,有各种办法回避相关法律条文,加上许多人确实等钱急用,所以高利贷实际上屡禁不止。
事情的由来,是他父亲经营着一家制造厂,虽然规模不算很大,但发展势头很好,结果碰到行业寒冬,流动资金不足,工厂周转不灵,眼见着就要完了。
银行不肯放贷救急,无奈之下,只能高息借贷救急。
结果工厂还没熬到行业回暖,利滚利滚出来的债务已经无法偿还,债主上门催债,各种手段都使出来了。
父亲走投无路,最后上天台想要跳楼,被他拼命扯住,一家人抱头痛哭。
为了还钱,工厂没了,房子也卖了,一家人租房子住,依旧欠了一屁股债,他年纪轻轻闯社会赚钱还债,被社会毒打得遍体鳞伤。
一家人忙碌多年,省吃俭用,好歹还清债务。
现在,吃人的高利贷又上门了!
李笠盯着吕全,恨不得把对方活撕了,但他做不到,且不说打不过对方的随从,就说这借贷,以当前时代的水准来看,利息不算高。
这个时代,有一些有识之士意识到高息借贷的危害,但是“高利贷”一说并不流行,毕竟“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你借人家钱,不还钱还有理了?
更别说这吕全,是给鄱阳王府放债(贷)的,鄱阳王府在鄱阳,等同于至高存在,草民哪敢反抗?
刘德才昨日还反复叮咛,让他见着鄱阳王府的人可得绕着走。
闻讯赶来的吴氏,见着债主登门,儿子又在一旁,知道瞒不过儿子自家欠债累累的秘密,只能不住乞求:
“吕掌柜,此事可否缓缓?缓到明年夏天,我一定连多出来的利息一起还了。”
吕全听完,笑吟吟的说:“吴大娘,我呢,一向好说话。”
“借契上写的期限是几月几日,我就几月几日来结账,绝不提前一日,也绝不拖后一日。”
“你四处打听打听,我吕某人放债、收债,何时对借债的动过粗,向来不都是好借好还?”
“我知道你不会赖账,可延期还债这件事,我吕某同意,王府那边的管事也不答应,你莫要让我难做。”
“今年年底,王府那边是要结账的,债不过年嘛,你要么还了本、息,要么拿鱼池抵债,这件事,就是闹到官府,借契上可是白纸黑字,你觉得官府会怎么说?”
“你家有难处,我知道,但吕某人微言轻,在管事面前说不上话,不如....”
吕全说到这里,看向李笠,笑起来:“不如让李三郎到王府里,当面向管事求求情,求管事通融
通融?”
鄱阳王府那是什么地方,寻常小民进去,如同鱼上砧板。
吴氏闻言面色惨白,看看儿子,再说不出什么话。
李笠心中气愤,却无能为力,吕全见着母子二人哑巴了,笑了笑:“今日,我亲自登门把话带到了,期限一到,我再去白石村,结账。”
待得吕全离开,吴氏只觉天旋地转,身体一晃就要倒地,被李笠搀着。
李笠扶着娘在一旁坐下,想要说些安慰的话,却不知该如何说,只见吴氏不住叹气,絮絮叨叨诉起苦来。
这些年来,吴氏主持家务,李笠还未成年,所以许多事情吴氏不让儿子知道,如今瞒不住了,要说些什么,也没什么用了。
只能诉苦。
李家连逢变故,先是大同元年,吕氏的良人和长子(即李笠之父及长兄)遇难,娘家也完了。
然后去年,吕氏的次子、李笠的二兄捕鱼时受寒、染病,熬到今年年初,人也没了。
短短几年时间,家中一下没了三个壮年男丁,积蓄也渐渐花光。
不仅如此,为了给李二郎治病,吕氏一咬牙,以自家鱼池作抵押,向放债的吕全借钱。
鱼池和儿子,当然是儿子重要,吕氏只盼次子熬过来,然后今年一家人努力赚钱,年底就能把债还了。
但儿子的命没保住,家里也没钱买‘恤’,也就是没钱免役。
于是吴氏不得不以女丁身份服吏役,在县廨帮厨,幺子李笠要顶李二郎的吏役,终日捕鱼累得要死要活。
一家人哪里有多余时间去捕鱼赚钱还债。
现在,债主不通融,距离年底只有一个多月,吴氏琢磨着就算贱卖鱼池中的鱼儿,也凑不够钱还债。
还不了债,债主就会把鱼池收走。
虽然房子还在,李家的日子也能过下去,但这就和种田的没了田一样,日子只会越过越差。
这年头虽然许多人也养鱼,鱼价不高,然而鱼池养鱼是比出船捕鱼要赚钱的营生。
更别说李家如今就李笠这个“伪半丁”,还得靠鱼池养鱼作为主要收入。
而且平日捕鱼,若有鱼池,可以把鱼儿暂养在鱼池,慢慢出售,否则急着当日卖鱼,必定卖不出好价钱。
如果鱼池没了,李家也就彻底没盼头了。
吴氏说着说着,心如刀绞,却欲哭无泪,李笠触景生情,没顾得难受,想了想,问:
“娘,如今连本带利,得还多少钱?”
吴氏回答:“四万钱,以好钱记。”
好钱指的是完好的铜钱,李笠听后无语,不是他被吓倒了,而是琢磨四万钱在这个时代处于什么“价位”。
大概二十多年前,梁国大规模发行铁钱(铁五铢),因为铁贱铜贵,所以一文铜钱(铜五铢)在民间顶数文铁钱(铁五铢)。
放债的当然精明,借契上的钱数都强调还的时候要还“好钱”(好铜钱)。
而四万钱,即四万文钱,按一千文为一贯计,就是四十贯,亦或称四十缗。
贯和缗,都是一千文的意思,李笠得刘德才教育,知道两个字的用法有讲究:
这个时代,一万钱以下,以千文为单位换算、计数时,人们习惯用“缗”,譬如九千钱是九缗。
一万钱以上,以千文为单位换算、计数时,人们习惯用“贯”,譬如两万钱就是二十贯。
李笠无法将当前币值和后世币值联系起来,却知道一匹普通的代步骑乘马,在鄱阳大概卖二万钱左右。
不久前,同村一户富裕人家建了座新瓦房,花了三万钱左右。
而村里许多村民家里若遇到急事,能够不变卖财物、不借钱就直接拿出三、四千钱的家庭,能过半都不错了。
白石村是一个普通的渔村,大半村民家境普通,那么三、四千钱这个数字,可以看成鄱阳郡许多普通百姓家庭的平均积蓄水平(不是收入水平)。
以这个参照标准来看,李家欠的四万钱(连本带利),大概是十户平民家庭的积蓄(不含固定资产),价值等于一座新瓦房。
这钱看起来很多,却也很少,因为据说那些富贵人家,平日里吃一餐,就值数千钱。
贫富之悬殊由此可见,很可惜,李家不是富贵人家,如今剩下的短短时间里想要筹钱还债,按常理来说,很难。
李家最值钱的家产就是鱼池,若是按时价出售鱼池,所得不止四万钱,但鱼池已经作为抵押,无法变卖。
其他家产即便变卖,必然是贱卖,值不了多少钱。
卖房子倒也行,用自家房屋保自家鱼池,大不了一家人在鱼池边上守夜小屋挤着住,只要保住鱼池,就能保住希望。
然而同村没人买李家的房屋,外人也不会来买,在村里放高利贷的吕掌柜倒是会买,但必然是趁火打劫。
看来,是没办法了么?
和欲哭无泪的吴氏不同,李笠的目光变得坚定起来,心中喊道:不,我有办法!
他信心满满,决定要给吴氏一个惊喜:“娘莫要担心,孩儿有办法赚大钱还债。”
吴氏看着儿子,苦笑着,没把这话当回事,认为儿子这么说是为了宽慰她,李笠也不多说,跃跃欲试。
在后世,没有门路的普通人想发大财可不容易,但现在不一样。
他常看历史小说,历史小说的主角,回到过去之后,都是轻轻松松赚到第一桶金。
譬如最流行的烧沙子做玻璃,短时间就能发大财。
沙子到处都是,做玻璃还不简单?
李笠越想越高兴:我也要烧沙子做出玻璃器具,以此赚钱还债。
三日准备,三日试验,三日出成品,三日变现。
最多也就十二日,就能赚许多钱,要是搞不定,我名字倒过来写!




乱世栋梁 第七章 怎么回事?
数日后,下午,鄱阳城内某私第,书房里,酒足饭饱的吕全打着饱嗝,斜坐在榻上,倚着凭几回神,一名仆人站在旁边,向他汇报事务。
又有一名侍女端着醒酒汤入内,在吕全面前食案上放好,然后从一旁柜子里拿出个琉璃碗,将醒酒汤倒入琉璃碗中。
片刻,吕全睁开眼,抬手做了个“停”的手势,接过侍女捧来的琉璃碗,将碗中醒酒汤慢慢喝光。
他没有把琉璃碗放回去,而是借着窗户外漏进来的阳光,打量着这晶莹剔透的海外奇货。
琉璃,古来有之,不但中原有,海外也有。
梁国东临大海,与海南(大海之南)诸国通海路,譬如交州以南的林邑国,再往南的扶南国、顿逊国以及盘盘国等。
而海南诸国以西,又与西海诸国相连,譬如天竺国、狮子国,再往西,就是安息国以及极西之地的大秦国。
每年春末,东南风大作时,就有海外番商乘大海船来到梁国,舶来不少奇珍异宝,也有许多海外用具,其中就有琉璃器,在建康广受欢迎。
这种舶来的琉璃器,被称为‘玻璃’、‘颇黎‘’,或者海外琉璃。
海外琉璃器有杯子、碗,也有各种首饰,有的琉璃器五颜六色,也有琉璃器透明如同水晶。
吕全手里的这个琉璃碗,就是舶来品,通体晶莹剔透,宛若冰块雕刻而成,若是装了美酒,可以清楚看到酒的颜色,看起来真是赏心悦目。
欣赏了一会,吕全发话:“说些城里有趣的事情。”
先前在汇报事务的仆人,问:“不知郎主想听何种趣事。”
吕全沉吟着,想了想,说:“不是说官府要将那腹里藏书的乌鳢好生安葬么?”
“是的,那乌鳢如今在寺里供奉着,每日都有法师诵经。”
“呵呵....”吕全闻言笑起来,笑了一会,又问:“那谁,就那乌鳢托梦的鱼梁吏,姓李的,家在白石村,家里欠钱还不上的那个。”
“啊,那是李笠。”仆人缓缓说着,边想边说:“小人按着掌柜的意思,这几日远远跟着那小子,看看他要找谁去借钱。”
“结果,这小子...这小子他...”
吕全听得有点不耐烦:“快说!”
“是,李笠此人,这几日在城外河边沙地一阵鼓搞,摆弄坛坛罐罐,又捡来柴禾烧火,好像是在..好像是在烧沙子。”
吕全闻言一愣,看看对方,确定自己没听错,思索起来。
片刻后,他看着手中琉璃碗,笑道:“烧沙子?他也想烧出海外琉璃?哈!真是痴人说梦!”
仆人见状笑着附和:“那是,若只是简单烧沙子就能烧出海外琉璃,那建康城里满街都是琉璃器了。”
吕全将琉璃碗交给侍女,起身在房内走来走去,哼哼着:“想当年,有海外番商到建康,售卖琉璃器,然后,又在城外搭了个窑....”
“他们就在那里烧制琉璃器,烧出来就卖,卖完立刻就乘船走了....多少人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个烧法,却只是弄清楚个大概,那就是烧沙子。”
“好多人都试着烧沙子,想烧出海外琉璃,结果你们猜,烧出什么玩意来?”
仆人跟着吕全去过建康,所以知道答案,却识相的做懵懂状:“郎主,他们烧出什么玩意来?”
吕全笑起来:“烧出一坨坨黑疙瘩,哈哈哈!”
“那李笠,以为烧沙子就能烧出琉璃来?做梦!”
“我听人说,北虏东边的国都邺城,也有西域番商贩卖海外琉璃器,也有番商在城外筑窑,烧五彩琉璃,以此赚了许多钱。”
“但是,也有许多人学着烧,就是烧不出,或者烧不好,呵呵..”
他看向侍女手里捧着的琉璃碗,哼哼起来:“他李笠算什么,也想烧出海外琉璃?就算祖坟冒青烟,真烧出来琉璃,又能如何?”
“了不起能做出五颜六色的琉璃珠,可这种琉璃珠卖不上好价钱,就算他烧出来,也抵不了债,你不用再盯着他了。”
。。。。。。
夕阳西下,鄱阳城响起鼓声,城门即将关闭,门洞处许多人急匆匆进、出城,却有一人落寞的缓缓前行,穿过城门往城里而去。
其人头上有两个发髻,却是眉头紧锁的李笠。
李笠样貌端正,脸型轮廓类似国字,一双眉毛较粗,因为眉峰靠前的缘故,眉头和眉峰几乎等高,等眉毛皱起来后,就变成八字眉。
再加上喃喃自语,嘴巴微张,乍一看上去,他的脸仿佛一个‘囧’字。
李笠确实觉得有些囧,因为发财大计进展不顺。
这几日,他让武祥和梁森帮忙捕鱼,然后将自己手上的铜钱凑起来,买了一些坛坛罐罐,信心满满的溜到城外僻静河滩,开始发财大计。
那就是烧沙子,做玻璃。
许多小说里,主角‘回到’古代后,发家的第一桶金就是烧沙子做玻璃,他就要来个依葫芦画瓢,于是发财不过几日之间。
然而当李笠开始烧沙子后,发现烧出来的全都是焦黑的沙子,即便成形,也是一坨坨黑疙瘩。
想象中的彩色玻璃根本就没有踪影,透明玻璃就更别说了。
几日时间,李笠身上的钱都花得七七八八,烧沙子依旧烧不出玻璃,也就是说,他的发财大计完全泡汤。
所以名字得倒过来写?
李笠停下脚步,看着行人日益稀少的街道,有些回不过神,喃喃着:“这是怎么回事?”
片刻,他继续向郡廨走,边走边想。
到底是哪里不对?
不是说烧沙子就能烧出玻璃么?
李笠琢磨着,琢磨来琢磨去,陆续琢磨出一些可能。
烧沙子能制作玻璃,前提是能把沙子烧熔,但这几日,他烧的沙子根本就没彻底烧熔化。
原因大概是火焰温度不够高?
李笠想到了这可能,他这几日是自己收集柴禾做燃料,点火烧沙子,也许柴火温度不够高,熔不了沙子。
于是一咬牙,花钱买木炭,用炭火烧沙子。
结果还是不行。
但是,他记得以前看科普读物,说“古代”发现玻璃的过程很简单,那就是旅人在沙滩上露营、点篝火,次日发现篝火余烬里有玻璃,于是才发现了玻璃的制作工艺。
所以,不是燃料的问题?
李笠不知道这么想对不对,过了一会,他又想到一个可能:或许烧沙子时需要加某种助熔剂,以降低沙子熔点,就像那些冶金企业的熔炼工艺那样。
这很有可能,也许当年他看的科普读物里,那个旅人无意间烧出玻璃的故事中,混在沙滩篝火里的除了木柴、树枝,可能还有其他物质。
若真是这样,这种助熔剂到底是什么?
郡廨侧门就在眼前,李笠却想不到答案,停下脚步抬头看天,看看渐渐变暗的天空,良久,长叹一口气:“时间太短了。”
那一世他做推销、营销、跑业务,见多识广,加上做事用心,所以对许多行业都大概了解一些。
若假以时日,他认为自己一定可以慢慢摸索出在这个时代发大财的办法。
然而年关将至,家里欠债,期限所剩无多,若到时候还不上本金和利息,鱼池就要被债主收走了。
李笠不认为没了鱼池天就会塌下来。
正如一首诗里所说,千金散去还复来,他虽然做不出玻璃,但有信心日后能赚钱,赚大钱,让一家人过上好日子。
但娘亲恐怕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所以,还是得想办法。
想了想,冒出个念头:不如做肥皂?做肥皂也很赚钱。
小说主角常靠做肥皂发家,李笠觉得可以一试。
仔细想了一会,摇摇头:他不知道皂化工艺,也没有时间摸索。
问题的关键是在短时间内赚到四万文,李笠觉得这个问题可以分成两个小问题:创意和变现。
创意要独特,这样才值钱;变现要快,不然还不了债。
靠着现代人的见识,他可以有很多创意,但能够尽快变现的创意,相比之下少很多。
往深处想,鄱阳城里,有钱并且愿意花钱买他创意的群体是什么呢?
官宦,人家看不上他这个穷酸小吏;豪强大户,看他就像看上门乞讨的乞丐。
以上两种群体,还存在恃强凌弱的可能,如果他的创意确实不错,对方极大可能是硬抢,而不是花钱买。
那么,除此之外,就只有商贾这个群体,看起来比较好打交道。
商贾一词泛指买卖人,在这个时代包含的意思是行商、坐贾。
行商,就是流动各地贩卖商品的人,贾就是开一个店铺有固定地址卖东西的人,李笠觉得自己若是有合适的创意,可以找鄱阳城里的行商坐贾变现。
鄱阳城是郡治,在鄱水边上,离彭蠡湖不算远,是个水陆交通繁华的地方,平日里往来商旅不少,这就是行商。
城里以及城外码头,又有不少邸店,这就是坐贾。
行商坐贾多,他若有合适的好创意,找合适的人谈价钱,变现起来很方便。
那么,什么是合适的创意?以及买卖双方要如何成交?
用钱买创意,先给钱的话,商人恐怕信不过他一个面生的小子;先说创意的话,李笠就怕对方翻脸不认账。
李笠想着想着,有些入神。
他赶在关门前进了郡廨,往十几人挤在一起睡的破旧宿舍走去,夕阳余晖照来,将他映在地上的身影拉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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