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栋梁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米糕羊
如此一来,他不需要为命案担上任何责任,至于李笠可能是冤枉的、真凶逍遥法外,无所谓。
因为他就要升迁,若真有凶手潜伏在鄱阳城王府里,其人日后还会不会投毒杀人,与他无关。
冯帧谋划已定,对冯永解释:“你是不知道,吕全诬告一案,上报朝廷后,有人借机讽刺大王,说大王治家不严,以至于恶仆鱼肉百姓。”
听得叔叔这么说,冯永惊讶道:“谁这么大胆?”
随后想到一个可能:天子向来宽容宗室,那么,敢讥讽鄱阳王的人,恐怕地位也不低,双方可能有积怨。
冯帧却说:“这不是我们可以掺和的事,但你要知道,现在这件命案,对于我而言,真凶到底是谁并不重要,我不能让大王再听到..”
“再听到‘治家不严’这四个字,你觉得大王再听一遍后,会拿谁出气?”
毫无疑问,首当其冲的就是典府丞冯帧,所以他必须亡羊补牢。
这道理,詹永慢慢想明白了。
冯帧继续说:“这个案子,凶手不可以是王府里的人。”
“所以,无论李笠是否为凶手,他都必须是真凶,官府认不认可这个结果不重要,让大王认可才行,这样,我才能过关。”
冯永听到这里,面露难色:“那该如何是好?这小子骨头硬,在郡狱熬得住刑罚,我们若对他用刑,恐怕没有用,难道真要把他交给官府?”
冯帧摇摇头:“那当然不行,但不能拖,明日必须报官,让官府来查案,毕竟尸体会腐烂,报官迟了,反倒显得我们心虚。”
“所以,要在移交之前,坐实李笠的罪名,明日天亮时,就要尘埃落定。”
“那姓詹的,此次撺掇十一郎君,让李笠入王府表演,依我看,就是想把李笠这小子弄死,大概李笠也觉得来了就是死路一条,铤而走险也不奇怪。”
之前,萧十一郎要李笠入府表演戏法,冯帧察觉到詹良可能要对付李笠,不过这和他无关,所以懒得理。
李笠和他无亲无故,他没必要管,这种小吏因为‘意外’死在府里,也不会影响他的前途,但是,现在不同了。
冯帧需要侄儿打下手,所以耐心解释自己的想法。
“要坐实他是真凶,问题在于他用的是什么毒,如果可以问出来,那就能顺藤摸瓜,或许还能多找到几个人证,如此一来,大王那里就完全能说得过去。”
“现在没有确凿证据,大王未必信我的推断。”
冯永又有个主意:“叔,那...不如给他来个畏罪自杀?”
“你觉得可能么,他在郡狱都没畏罪自杀!”冯帧真想破口大骂,“我说过,官府好糊弄,可大王不好糊弄!”
“我是要过大王这一关,若只是给官府一个交代,现在李笠就可以畏罪自杀了。”
冯永闻言十分纠结,把李笠这个‘外人’(王府之外的人)定为凶手,对叔叔最有利,但大王不好糊弄,所以得想办法坐实李笠投毒杀人。
“不要紧,即便找不到确凿证据,我还有一个办法。”冯帧笑起来,十分得意,他协助办案多年,见识了许多手段。
“即便他什么也不说,那也没关系,投毒杀人的凶手,他是当定了。”
冯永来了精神:“姊夫,莫非是故意放他逃出牢房,然后..然后追捕途中射死他,给他按个畏罪潜逃的罪名?”
冯帧看着侄儿,揉了揉太阳穴,深吸一口气后说:“你以为大王是傻的?动动脑子!”
“关他的牢房,已用来关人用了许多年,都没人能逃出去过,如今戒备森严,有许多人盯着,他怎么可能逃得出去?”
“他若真逃出去,明摆着是我们故意放人跑,是欲杀故纵,你以为大王看不出来?大王要的是真凶!”
冯永闻言有些尴尬:“那,那叔叔的妙计是?”
。。。。。。
房间里,李笠躺在铺着稻草的地上闭目养神,今日表演结束后,他眼见着就要出门了,结果没出得去。
不仅如此,还被人关了起来,被王府的“冯典府”问了话。
这是个院子,房间却如同牢房,应该是王府的私牢。
他所处房间里装着粗硕的木栅栏,窗口也很小,还装着铁栅栏,跑是跑不掉的。
李笠被关进私牢后,随身包裹被人拿走,明摆着是犯人待遇,说不定此时此刻,那个冯典府正在检查他包裹里的物品,甚至拿来试毒。
但是晚了,因为瓷瓶上的河豚毒,已经被他洗干净,装瓷瓶的竹筒也是如此。
李笠心想:你们没有证据,无法证明我就是投毒凶手,所以,光怀疑是没有用的,用刑我也不会说!
他睁开眼,看看窗口,外面天色渐暗,或许到了明日,王府这边就会报官,届时郡廨接管案子,一样找不到他投毒的证据。
没有证据,他就无罪,可就怕王府这边为了遮丑,随便糊弄官府,给鄱阳王一个交代,就把他‘定’为凶手,来个畏罪自杀,那就...
想到这里,李笠叹了口气:兔子蹬鹰,本来就是无奈之举,如果有得选,他才不冒这个险。
卑微的吏家子,没有像样靠山,无法对抗高高在上的王府,此刻的他身处王府私牢,宛若砧板上的肉,对方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
被关进来时,他还喊着要见十一郎君,但侍卫理都不理,想来是没指望了。
不过就算小胖子知道了,又如何?
之前在郡廨大牢,对方没有帮他的忙,如今更不会帮。
李笠再想了想,觉得自己和那个冯典府无冤无仇,也没听说冯典府和詹管事是一伙的,想来此人不至于下狠手。
但自己小命捏在对方手中,性命在对方一念之间,这滋味可不好受。
想着想着,李笠有些唏嘘。
若是能赶在王府关门前出去,什么事都没有了,即便王府这边报官,他作为嫌疑人也是被抓进郡狱,而不是在这王府私牢里赌运气。
脚步声起,李笠坐直身,看着门口。
却见数名侍卫进来,然后打开牢门铁锁。
“你就是李笠吧?”为首一人问,见李笠点头,又说:“走,随我们出去。”
李笠闻言心中一动,问:“请问是去哪?”
“给你换个地方,一个好地方。”
乱世栋梁 第六十一章 可能
夜,水牢里,李笠正靠着墙壁闭目养神,感受着另类酷刑的滋味,傍晚时,他被人从牢里带出来,扔进这里。
看样子,今晚有的受了。
皎洁的月光从水牢顶部的木栅栏上洒下,将水牢照亮,也映照出李笠苍白的面容。
这个水牢,类似于一个大水井,出口在上方,为木栅栏封着,四壁一片光洁,牢里的人根本就无法自己攀上去。
水底有个洞口,通往外面的东湖,此洞虽然可容人钻过去,前后却有铁栅栏挡着,很牢固,根本拆不了。
此刻,虽然李笠没有被铐上镣铐,可以自由活动,却无法入睡。
因为他只有脖子以上露出水面,四周都是垂直的墙壁,没有可以攀附、坐、躺的位置,想要睡觉是不可能的。
一旦入睡,头就会入水,然后被呛醒。
若呛不醒,就淹死了。
所以,他只能靠着墙壁打盹,无法入睡,若是来个三五日,就要被折磨得精神衰弱,甚至精神分裂,最后发疯。
亦或是身体泡水过久,出现各种问题。
这就是酷刑,不仅折磨人的身躯,还可以折磨人的精神。
‘前后不到半年,接连享受酷刑套餐,真是贵宾待遇啊!’苦中作乐的李笠,这么一想,忽然觉得心情好了些。
随后就是唏嘘:大半年来,他的亲身经历以及所见所闻,已经把梁国普通百姓的艰难生活,体验了一遍。
譬如沉重劳役(徭役)的危害,无论是力役也好,杂役也罢,亦或是吏役,都很容易让百姓家破人亡,其危险程度远超赋税。
服劳役一旦出意外,人就没了,譬如他二兄李二郎,大冷天捕鱼时染病,不治身亡,好端端的一个青壮就这么没了。
还导致家里欠了高利贷,而他李三郎,也差点因为生病而完蛋。
这个时代似乎没有高利贷一词,但高利贷的危害是存在的,并且危害很大:无数家庭一旦沾上高利贷,利滚利之下,很快就会破产。
要么全家卖身为奴婢,要么逃亡,变成权贵、世家大族、豪强大户、强宗著姓的依附民。
李笠的发小梁森,全家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逃亡,如今下落不明,也不知过得如何。
而鄱阳王府的府户贾成及其阿耶,就是依附民,日子过得不好,欠的债已经到了孙子辈都要起的地步。
做了依附民,不需要服官府的劳役,但却要承受郎主们的剥削,稍有不如意,就会被打骂,一不留神,就会被打残打死。
贾成父子的遭遇,李笠可是亲眼看到的,自家的遭遇,也证明了百姓生活不易:
战乱、劳役,导致家中青壮消失,为此欠下高利贷,赖以谋生的鱼塘差点没了;好不容易养大的鱼,却因为一场天气突变,都死了。
若不是他有本事,化解一次次危机,这个家早就垮了。
寻常百姓是这样,身为商贾的马青林又好到哪里去?郡游军尉起了心思,罗织罪名就能把一个颇有人脉的富户弄得差点家破人亡。
更别说王府里的人,行事嚣张,就因为他忽然还得起债,便要收拾他,吕全诬告反坐,恶有恶报,结果管事詹良不依不饶。
一定要弄死他,‘立规矩’。
李笠这大半年的亲身经历和所见所闻,让他切实体会到无论编户民还是依附民,百姓过的日子都不太好。
所以,梁国才崇佛崇得如此疯狂,无数百姓对现世绝望却无法改变,就把希望寄托在来世,想要通过忍耐现世的苦难,换得来世丰衣足食。
统治者大概也希望百姓这么想,所以大力崇佛,到处修佛寺,希望以此麻痹受到沉重剥削、压迫的百姓,让百姓放弃反抗的念头,专心做牛做马,修来世。
这样的残酷现实,不再是课本上的寥寥几句描述,而是他逐一感受过的真人真事,刻骨铭心。
然而,崇佛并没有用,成日里念经,无法化解日益尖锐的社会矛盾。
朝廷频繁大赦,但百姓更加频繁的逃亡,也许百姓目不识丁,但不代表他们蠢。
无数人心中的绝望,让他们化作一根根干柴,当火星出现时,燎原大火瞬间就烧起来,那个时候无论贵贱,都会被火海吞没。
江州地界不到十年时间,先后有鄱阳鲜于琛、安成刘敬躬造反,这两位在短时间内召集数万人起事,攻破郡县。
虽然很快就被官军扑灭,但也说明许多百姓已经忍无可忍,只要有人挑头,就会揭竿而起。
然而,官府似乎我行我素,觉得有军队在,刁民掀不起风浪,百姓的日子照旧不好过,这到底是各级官员心大,还是觉得无所谓?
李笠觉得,至少鄱阳王府里的人,面对‘自己人’在城里横行霸道的恶行,根本就是无所谓的态度。
王府管事詹良行事如此恶劣,当典府丞的难道不知?詹良要弄死他,难道那姓冯的不知?
李笠和冯典府无亲无故,所以不奢望对方出手相助,制止詹良的恶行,毕竟明哲保身才是官场千年不变的潜规则。
但是,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双方并无仇怨的前提下,对方还是要整他,这让李笠觉得很愤怒。
一想到自己可能就这么死去,李笠有些不甘心:明明,你们什么证据都没有。
明明,我什么破绽都没被你们抓到。
要么干脆点,让我‘畏罪自杀’,如今把我泡在水牢里什么意思?
李笠想到这里,忽然一个激灵,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他想到了一点。
那个冯典府这么安排,一定是有特别用意。
泡水牢是酷刑,但耗时较长,如果对方认为他是凶手,必然严刑拷问,什么鞭挞、倒吊、炮烙等等。
这么刺激的酷刑不用,把他扔水牢里磨时间,脑子有病么?
然而冯典府若脑子真有病,就不会第一时间想到关闭王府各门,禁止任何人外出。
李笠之前从养水老鸦少年贾成口中得知,据说冯典府是狱吏出身。
狱吏若不是混日子的饭桶,必然是见多识广的老油条,那么,这个冯典府把他扔进水牢里,想干什么呢?
李笠觉得有些冷,为了转移注意力,索性琢磨起冯典府的动机来。
典府丞一职,类似于管家(公职),鄱阳城王府出了投毒命案,冯典府是有责任的,责任主要是:
第一,管理不严,御下无方,竟然让人有机会在王府里投毒,这是管理责任。
第二,必须找出凶手,或者协助官府找出凶手,否则凶手继续潜伏在王府里,王眷就危险了。
第二点的责任,可以甩给官府,让官府去破案,毕竟鄱阳郡廨官吏名义上是鄱阳王国的国官,有义务为封君找出真凶。
现在,姓冯的处置手法,可不像是要甩锅给官府,而是要自己搞定,至少在报官前,定下谁是凶手。
李笠眯着眼,把自己想像成冯典府,来个换位思考。
一个狱吏,好不容易成为藩王王府(其实是别院)的典府丞,若是因为一起命案,失去藩王信任,跌落尘埃,意味着多年努力全部泡汤。
那么,为了亡羊补牢,必须向藩王证明自己的能力。
所以,“凶手是外人”这个结果,对于冯典府来说就是最佳结果。
凶手是王府之外的人,意味着典府对王府的管理没问题,更别说这外人嫌疑也不小。
不需要官府介入,典府带着手下就破了案,抓住真凶,这也是能力的体现。
然而,没有证据光靠推测,恐怕无法让鄱阳王信服。
那么,冯典府如何在没有实际证据的情况下,坐实这个外人投毒杀人的罪行呢?
李笠绞尽脑汁,回想着自己看过的破案类电视剧、小说,思来想去,觉得莫非是来个“嫌疑人畏罪潜逃、然后被追捕的人误杀”?
李笠觉得这也太蠢了,嫌疑人关在戒备森严的牢房,若还能逃出去,说明是故意放跑的,也就是‘欲杀故纵’。
这种做法,可以糊弄官府,却糊弄不了关心家里安全的鄱阳王。
因为鄱阳王必然关心是否抓到真凶,若冯典府随便糊弄,让真凶逍遥法外,继续在王府里生活,谁知道此人下一次投毒的对象是谁?
‘那么,冯典府把我从戒备森严的牢房转移到这水牢,莫非是为了省人工?’
李笠如是想,看看上方,未见任何巡逻人员的身影。
想想也是,这水牢四周都是垂直的墙壁,上方又有木栅栏盖着,距离水面有一段距离,水下进水口又有铁栅栏,根本打不开。
犯人凭自己是跑不掉的。
这里是王府,不可能有什么人攻进来劫狱,所以水牢只需要一两个人看着就行,比起内外都有人值守的小院牢房,还确实是蛮省人工的...
李笠想得入神,忽然耳边传来呼唤声:“李郎、李郎...”
他循声望去,发现水牢里多了个人。
不,是水妖。
一个水妖从水面下浮起,露出头来,头发散乱,浮在水面上,如同一堆水草。
月光下,水妖的一双眼睛看着他,眼窝黝黑,根本就没有眼白。
那一瞬间,李笠吓得心脏差点停跳,想喊,喊不出来,浑身哆嗦,拼命后退,靠着墙壁。
“李郎...李郎...”
水妖低声呼唤着,向李笠靠近,这呼唤听在李笠耳里,宛若催命符。
无数恐怖片里的鬼怪索命情景,在他脑海里变换,心中无数神兽疾驰而过:‘李郎?谁是你的李郎?’
李笠逃不了,躲不了,见着水妖慢慢靠近,脑袋一片空白,却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装神弄鬼。
于是心中叫骂:让人扮妖魔鬼怪来吓我,套我话?
后世许多电视剧、小说,都有常见的一个套路,那就是为了破案,办案人员装神弄鬼,吓得那些心里有鬼的嫌疑人口吐真相。
李笠觉得对方居然用这一招对付自己,感觉是在侮辱自己的智商。
这么一想,冷静些许,也没那么怕了,然而此情此景,实在太渗人。
“你别过来,别过来!”
李笠低声喊着,尽可能装出害怕的样子,而且为了逼真,故意不喊大声,而是一副被吓傻的样子,让人以为他连话都说不清。
“莫要喊,莫要喊....”
水妖继续靠近,说话声音越发急促,却不大声,似乎是极力压低声音。
“你别过....”李笠话说到一半,忽然觉得不对,没再说下去,而是看着那水妖过来。
然后问:“你是...贾成?”
水妖听他这么一说,停下,随后一双惨白的手伸出水面,摸向自己头顶。
将头发挽起,露出面庞。
月光皎洁,李笠看得清楚:这正是王府里养水老鸦的少年,贾成。
贾成低声说:“李郎,是我,贾成,我来救你了。”
乱世栋梁 第六十二章 合情合理
贾成表明身份后,抬头看看上方,上方有隐隐约约的鼾声传来,看守水牢的人,应该已经睡着了。
李笠见着是贾成,总算是松了口气:“你怎么在这里,可吓死我了。”
“李郎,我刚进来时就低声喊你,你在发呆..”贾成走进,低声说,“我来救你,救你出去。”
“你能救我出去?”李笠闻言一喜。
正所谓好人有好报,他一念之善,救了贾成父子,如今贾成来救他,倒也合情合理。
但李笠看着上方高高的栅栏,问:“我们如何出得..你是如何进来的?”
贾成指了指水底:“牢底有口,装着栅栏,不然水如何进得来?这水牢就在湖边。”
李笠想起水牢确实在湖边,恍然大悟:“那你是游过来,潜入水底开了栅栏,再进来的?”
“嗯,李郎,赶紧跟我出去。”贾成有些着急,看着上方:“如今是凌晨,出去后,还得游到湖的另一边,拖太久,天放光,就危险了。”
“好,好!”李笠激动不已,轻轻拍着贾成的肩膀:“谢谢你,谢谢你!”
“不,我该谢你,谢你救了我和阿耶。”贾成说完,领着李笠往水牢一角走去。
为了避免弄出太大的水声,他们的动作很轻。
到了墙边,贾成示意李笠做好准备,然后闭气潜水,一起潜入水面下,摸到一个不小的洞口。
水里视线较差,不过有月光照下来,李笠勉强看见洞口情形:铁栅栏已经被破坏,洞的另一边,隐约有亮光,应该是月光照入湖水后的光芒。
两人返回水面换气,准备再次潜水通过洞口游到外面,但李笠谨慎起见,决定还是把衣裤脱光,拿在手里潜泳。
“小心为上,万一过洞时,被什么东西勾住,进退不得,那就完了。”
李笠交代着,见贾成没回过神,又说:“不能让你为了救我而出意外,否则,我良心过不去。”
“再说,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阿耶该怎么办?”
听到这里,贾成一愣。
李笠开始深呼吸,见贾成没动,问:“赶紧的,你愣着做什么?”
“李郎,我..我...”
借助月光,李笠看得分明:贾成的目光有些游移不定,不敢和他对视。
“嗨,莫要往心里去。”李笠轻轻拍拍贾成的肩膀,笑了笑,笑得风轻云淡,“你有苦衷,我不会怪你的。”
说完,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中,如同一尾鱼,灵活的游着,穿过水洞,眼前一片豁然开朗。
李笠抬起头,看着上方水面,只见水面波光粼粼,那是月光洒在湖面上的碎片,煞是好看。
心中怒吼:什么仇什么怨?我哪里招惹你们了?
总总迹象表明,外面有一群人等着他冒头。
再合理不过的‘真相’:李笠投毒杀人,被关在王府水牢,王府奴仆贾成为报他救命之恩,游泳从湖里靠近水牢,破坏栅栏,带李笠出逃。
贾成一人,无法突破戒备森严的牢房,却可以突破位于湖畔、守夜人睡着了的水牢,让李笠出逃。
心里有鬼的李笠,有机会自然要逃跑,出了水牢,直接向西横渡东湖,逃离王府。
这一切,不是合情合理的么?
结果,李笠横渡东湖时,被划船追来的王府侍卫射杀在湖里,亦或是逃到岸上,负隅顽抗,众目睽睽之下,中箭身亡。
如此一来,李笠畏罪潜逃,被追兵射杀,不是合情合理的么?
说不定李笠正是在贾成的帮助下,才投毒成功,毒杀詹良。
如此真相,李笠觉得就是冯典府所需要的,一切都符合逻辑,既能应付官府,也能给鄱阳王一个交代。
出身狱吏的冯典府,真是好算计,而贾成作为棋子,没有说不的权力:父子俩的性命,都在冯典府手上。
李笠想通了整个‘流程’,所以他不怪贾成,因为他自己也没得选,看着水面亮光,李笠忽然觉得有些遗憾。
他被人步步紧逼,不得已,绞尽脑汁设计并完成了一个完美刺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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