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栋梁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米糕羊
又是一日上午,庄园的河边,脚上铐着镣铐的李笠和梁森在岸边垂钓,后面围着一群孩童,个个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俩。
“哗啦”一声,李笠扬竿,钓起一尾大鱼,奋力拖向岸边,梁森用自己编织的抄网一抄,稳稳的将大鱼抄住。
“钓上来了,钓上来了!!!”
孩童们欢呼着围上来,看着抄网里扑腾的大鲤鱼,一个个兴奋地手舞足蹈。
梁森将大鲤鱼放入水桶,里面已经有五尾大鲤鱼,那个被称为“大郎君”的青年,见着这两个一如既往地厉害,喜上眉梢,让人把鱼拎回去。
多亏了这两个小子,家里几乎每日都有鱼吃,而这条河不小,鱼也挺多,往后一段日子,不愁鱼吃了。
青年想着想着,看向李笠和梁森,越看越顺眼,见两人带着脚镣做事有些不方便,琢磨着不如把镣铐撤了。
但又怕这两个乘机逃跑,那可就亏大了。
一边土路上,有数骑疾驰而来,青年远远见了,跑向路边,待得来人放慢马速经过,他和对方大声交谈起来。
李笠借着钩蚯蚓的机会,顺便休息一下,然后侧耳倾听,想听听这些人在说什么,却听得不太懂,因为对方说话口音很重。
在这庄园里他住了两个月,发现这里的住户,讲话口音和种地农民说的话有些不同,种地农民应该是本地人,而这些住户,看样子是外地来的。
李笠和梁森,再给主人家做事的时候,见过郎主在练习射箭,有时候会拿着石锁练力气,而郎主的左邻右舍过来串门时,似乎常说一些技击的话题。
李笠甚至见过其他僮仆拿出一套铠甲擦拭,亦或是擦拭、磨砺铁刀,以及保养弓箭,所以总总迹象表明,主人家和庄园里的许多住户,是庄园主的部曲。
部曲即私兵,大概就是明代的武装家丁,在这个时代,大户人家蓄养部曲是很常见的事情,没什么奇怪的。
骑马的人很快离开,沿着土路前往庄园大院,那位“大郎君”转回来,李笠赶紧钓鱼。
春天,过冬的鲤鱼、鲫鱼饥肠辘辘,所以很好钓,这处庄园里,似乎没什么钓鱼高手,河里鱼很多,所以李笠和梁森钓鱼简直不要太容易。
不一会,他和梁森接连钓上来十余尾鲤鱼和鲫鱼,有大有小,看得围观的孩童们眉开眼笑,那个“大郎君”将钓上来的鱼,让梁森用草绳穿了嘴,分给孩童们。
眼见着已到午后,李笠和梁森收拾渔具,准备回去做饭,准备夕食,一群人走在土路上,后面尘土飞扬,又有十余骑疾驰而来。
来人可称得上“鲜衣怒马”,‘大郎君’回头看了看,脸色一变,赶紧让大伙避到路边,毕恭毕敬的垂手而立。
十余骑很快过来,当头一个身着黑衣的青年,见着路旁恭候的人们,放慢速度,缓缓过来。
“大郎君。”
李笠主人家的“大郎君”,毕恭毕敬称呼骑马而来的黑衣青年为“大郎君”,其他孩童亦是如此。
李郎闻言,知道真正的‘大郎君’来了,赶紧和梁森一起,随众人一道喊起来。
“这两个人口音不对,是新来的?”黑衣青年发问,‘大郎君’赶紧回答:“回大郎君,这是小的家中僮仆,年前新来的。”
“嗯,改日,你来陪我练箭。”
“是,大郎君。”
黑衣青年说了几句,策马扬鞭,继续向前走,左右紧随其后,李笠见着这些人都身着样式划一的黑衣,心中疑惑:
这是制服?你家郎主还真是有意思,搞统一制服啊。
一行人继续向前走,走着走着,李笠寻了个机会,问‘大郎君’:“郎君,小的没见识,不知庄园里,当值的是不是都要穿黑衣?”
“黑衣?”青年闻言愣了一下,随后笑道:“那是戎服,你果然没见识。”
“是是,小的没见识...”李笠讷讷,心中震惊。
戎服即军服,为朝廷统一的服色和样式,而据他所知,梁国官军的戎服,似乎应该是红色。
亦或是深红色?反正不是黑色。
那么,搞不好这里根本就不是梁国境内。
想到这里,李笠只觉得心跳加速,他不敢多问,以免招来怀疑,导致主人家认为他想逃跑,而梁森也很识相,虽然心中震惊,却没有吭声。
他们来到这里,主人家没有问他们来自何处,他们也没有说。
现在,他们俩好不容易得了主人家些许信任,若是流露出想要跑的想法,恐怕脚上的镣铐,每日都要铐上。
李笠一边走,一边琢磨自己可能是在什么地方。
他和梁森被人贩卖,运输途中,绝大部分时间是乘船,很少步行,也没有车可以坐。
所以,这里应该靠近能行船的河流。
梁国的北面,和两个魏国接壤,一个魏国的都城在邺城,一个魏国的都城在长安,按照都城位置来划分,就是东魏和西魏。
梁国和东魏接壤的地方,在淮水一线,梁国和西魏接壤的边境地区,除了遥远的益州、梁州地区,就是汉水中游的雍州地区。
既然他们是被人用船运输、贩卖的,要么,此刻位于东魏南边和梁国接壤的河南、淮北地区。
要么,位于西魏与梁国雍州接壤、汉水以北的汉北地区。
两个地方一东一西,以长江水路而言,江州位于中间,从寻阳出发的船只,沿着长江顺流而下,再经过淮水水系入淮,省时省力。
所以,李笠觉得自己和梁森,可能是被人贩卖到淮水北岸,东魏的河南、淮北地区某处。
那么,将来出逃,就必须往南跑,甚至可以沿着河流向南漂流,进入淮水,只要逃回梁国境内,就有希望回家。
想到这里,李笠和梁森交换了一下眼神,心中有了一点底。
一行人慢慢走,很快接近居住区,就在这时,庄园大院子那边响起鼓声,鼓声十分急促。
那个身材魁梧的郎主,风风火火冲出大门,其他院子也有人跑出来,往大院方向而去。
李笠看着眼前情景,觉得像是大集结的样子,不由得看向那个大院,心中琢磨:出了什么事?
乱世栋梁 第八十二章 征途
巍巍青山,郁郁葱葱,陡峭山路上,大队人马正在行进,春风沿着山谷吹来,吹在李笠背上,带来些许凉爽。
李笠和梁森,此刻正在奋力推车,车为马车,因为载重颇大,所以上坡时需要有人推车,而车队里所有的车,都有人在车后推着。
车上满载着各种物资,有的车上是粮草,有的车上是布匹,也有的车上是帐篷,以及各种兵器,分量十足。
李笠和梁森推着的车,车上放着行囊,躺着自家郎主,即那位彪形大汉,及其家中次子‘二郎君’。
又有一人赶着马车,还有两人跟在车旁,协助推车。
二主五仆,只是大队人马之中的小小单位,他们沿着山路、迎着北风向北行进,举目望去,队伍旌旗招展,许多人身着黑色戎服。
李笠不时打量四周,想要看看有无刻着字的石碑或者‘地标’,以此分辨自己到底在哪里,却看不到。
马车沉重,他和梁森奋力推着,几乎要把吃奶的力气都用上,才勉强推得马车缓缓前行。
看着前后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看着蜿蜒山路,李笠只觉疲惫不堪。
这场长途跋涉,已经持续了五日,李笠和梁森的主人家,作为一位大官的部曲,要随着郎主参战,至于具体情况,李笠就不知道了。
反正出发以来一直往北前进,所以可以肯定不是和梁国作战,而且,他们也不是在东魏,实际在西魏。
李笠已经打听清楚,他和梁森是被人贩卖到西魏的南郢州地区,这个南郢州位于西魏和梁国交界处。
大概在梁国边防重镇雍州的东北面,隔着汉水。
按照后世所用地理名词,南郢州位于南阳盆地的东南端,而南阳盆地如今为西魏控制,这个时代有一个称呼,是为“山南”。
山南中的“山”,大概是后世秦岭山脉的诸山。
现在这北上的队伍,从‘山南’的南郢州出发,向北穿过南阳盆地,抵达盆地北部的“盆沿”,即一片群山。
沿着年代久远的道路翻过群山之后,北面,是什么地方?
李笠仔细想了想,按照自己的地理知识判断,认为这么走下去,就会抵达洛阳盆地。
洛阳盆地的核心是古来名城洛阳,魏国之前还未分裂时,国都就在洛阳。
李笠不知道洛阳如今归哪个魏国管辖,只知道要打仗了,他和梁森因为‘两个能顶四个用’,便跟着郎主出征,平日里伺候郎主。
而郎主的郎主,是一名西魏官员,应该是一名奉命出征的将领。
自古以来,围绕洛阳爆发的战争,规模都不会小。
思来想去,李笠大概理出个眉目,不由得有些担心:他和梁森,都是没有武艺的平民,上了战场,基本就是后世所称炮灰。
当然,按说他们是‘非作战人员’,上战场轮不到他们,可万一打起仗来,己方输了,敌军追杀过来,人家只认人头,可不认你是兵是民。
天上,乌云蔽日,天色变暗,李笠抬头看着乌云密布的北方,眉头拧起来。
。。。。。。
南北走向的伊水河谷,伊水河畔,数支军队依次扎营,无数帐篷宛若起起伏伏的丘陵,而众多旗帜就像是丘陵间的树木般繁盛。
零零星星的士兵和青壮,在河边打水,又有大量马匹在河边草地悠闲走着,吃草喝水。
长长的河岸,散布着许多捕鱼的士兵和青壮,他们手拿抄网,在河边不断走动,竭尽所能捕鱼。
还有人用棍子、绳子做了钓竿,挖来蚯蚓,在河边钓鱼。
钓鱼的人也不少,而一处河岸边,许多士兵聚集在一起,看着两个少年钓鱼,这两个少年身边的木桶里,已经装满了鱼。
钓鱼的人正是李笠和梁森,他俩作为‘专业人士’,钓鱼的水平比起别人不知高了多少倍,不仅能钓鲤鱼、鲫鱼,还能钓乌鳢。
过冬的乌鳢,和其他鱼儿一样饥肠辘辘,所以胃口很好,而李笠不用活饵,只是用自制的鱼鳔假青蛙,就能钓起乌鳢来。
围观的士兵、青壮越来越多,以至于许多出来遛马的将领见了,也来了兴趣,带着随从过来围观。
见着李笠居然能用假饵钓鱼,一名年轻将领趁他钓上一尾鱼的间隙,问:“小兄弟,你这本事从哪学来的?”
对方说话口音很重,却很亲切,李笠可不敢托大,赶紧回答:“小的不值将军称‘兄弟’,这是小人自己琢磨出来的。”
“喔,这本事可了不得,佩服,佩服。”那年轻将领说完,笑眯眯的拍拍李笠肩膀:“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
“小的姓李,名笠。”
那将领听了,看看左右,笑道:“嚯,这么巧,我也姓李,说不定许多年前,是一家人呢。”
旁人附和着笑起来,李笠尴尬的笑笑,如今身份有别,人家是带兵的将领,他是小小僮仆,所以这种场面话听听也就算了。
看对方年纪,大概是哪个将领的子侄,人家和他客气,他心里得有数,不能真把对方当兄弟。
那姓李的将领看了一会,也许是看腻了,转身离开,而李笠和梁森钓了一上午的鱼,也差不多了。
伙夫在河边挖灶生火做饭、煮鱼,他俩席地而坐,休息休息。
李笠看着向北流淌的伊水,目光投向北方。
再走数十里,就是洛阳南部的天然大门伊阙,之所以有“伊阙”的称呼,是因为那个位置的伊水两岸有两座高山,宛若门阙一般。
那里,也是后世著名的龙门石窟旅游景点所在地。
那一世,他以游客的身份去过龙门石窟,但现在是以炮灰的身份路过,接下来,就要打仗了。
现在,聚集在这里的军队,属于不同将领,李笠跟随的队伍属于客军,来自山南诸州,而率部于此扎营的将领,许多都是阙南地区豪强出身。
阙南即‘伊阙以南’,作为一个地理名词,指代洛阳盆地南部、西南部山区,其中包括了伊水、洛水的中上游流域。
而这些豪族将领及其麾下军队,作为西魏钉在洛阳盆地边缘的‘钉子户’,凭借阙南地区的山林,和盘踞洛阳的‘东贼’交锋了六七年。
大概是七年前,魏国如傀儡的皇帝和权相决裂,西逃进入关中,权相随后扶持另一个傀儡皇帝,迁都邺城。
于是,魏国分裂为东、西两个国家,相互间骂对方是贼(东贼、西贼),洛阳地区成了对峙线。
洛阳周边平原地区各城池,基本为东魏控制,丘陵、山区,多为西魏控制。
当时,阙南豪强出身的官员、将领,因为“大义在长安”,所以和‘东贼’势不两立,认长安朝廷为正朔。
他们以阙南山林中的坞堡、山寨为依托,和东魏军队周旋,还经常袭击洛阳周边,让东贼防不胜防。
此次,王师主力东出潼关,进攻洛阳,阙南的‘钉子户’们,在山南诸州的支援下,也要杀出伊阙,逼近洛阳,牵制东贼的一部分兵力。
山南援军及阙南诸军,聚集在伊水、洛水河谷,即将进入战场。
“打起仗来,也不知道哪边赢。”李笠低声说,眼睛看着前方,梁森亦是如此,一副漫不经心聊天模样。
“无论如何,打仗了,到处乱成一团,就是我们逃跑的机会。”
“寸鲩,我们要如何逃?”
“我们从哪里来,就往哪里回去,原路跑回去,路我都记着,不怕迷路...”李笠依旧看着前方,仿佛是和梁森在说着风景。
“打仗就会死人,还会有无主的战马乱跑,到时候,我们就扒了戎服穿上,骑上马,扮做士兵,往山南去,路上遇到盘查的,就说有急报送去南郢州。”
梁森有些担心:“寸鲩,我们不会骑马呀。”
“现学呗,想回家,哪会那么容易?”
李笠主意已定,一定要逃回家,至于这场即将爆发的战争,看规模不会小,毕竟围绕名城洛阳爆发的战争,很多都是战略决战级别的。
也许史书上对这场大战有记载,但他不知道是什么战役,不知道谁胜谁负,也无所谓胜负。
两个魏国打仗,哪边赢了、输了,和他俩又有何关系?
乱世栋梁 第八十三章 血与火
“呜呜呜...”
东北方向传来的号角声,让李笠觉得有些焦虑,他站起身,扶着车厢踮脚远眺,想要透过营帐看清战场的情况。
太阳西斜,但天色依旧明亮,李笠徒劳的眺望着,视线根本就无法穿透重重营帐。
战斗已经开始数日,但双方似乎还处于“热身”阶段,并未进入“决赛”,至少截止昨日是如此。
看看周围,又看看身边,却见梁森坐在地上,背靠车轮、屈膝抱腿打盹。
他和梁森的脚上各自铐着铁链,铁链的另一头,铐在马车的车轮轮轴上,如此一来,他两个想跑,根本就不可能。
营地里,到处是无所事事的人,这些人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说着话,因为操着不同的方言,所以李笠根本就听不懂。
战争开始了,李笠和梁森,及其他运输粮草辎重的青壮,作为“非战斗人员”,留在大营里。
诸军出了伊阙,在伊水东岸扎营,伊水再往东北流淌数十里就会汇入洛水,那附近,就是洛阳。
今日,军队已经投入作战,多为骑兵,大概是要和来袭的敌军交锋。
洛阳南面地区不是主战场,据说官军主力在洛阳西侧,即将和东贼主力决战,这边若败了,留在营地里的青壮可没有人来救。
如果己方打了胜仗,那就最好,若己方打了败仗,敌军追杀过来,那么营地里的青壮们就只能自求多福。
最好的结果就是逃过追杀,最差的结果不是立刻死,而是身负重伤,死,死不成,活,活不久,在不知什么地方,苟延残喘数日,凄凉的死去。
李笠想着想着,看向自己脚上的镣铐,他和梁森打算趁乱跑,而主人家也不傻,留他俩下来时,上脚镣,和马车锁在一起。
‘看家’的同时,也是坐牢,时不时会有人过来巡视。
若敌军攻过来,他俩是跑不掉的,要么被俘,要么被砍了首级充数抵军功。
无论是哪种结局,都不是李笠想要的,所以....
李笠是在作掩护,掩护装作打盹的梁森,让其有机会用自制的工具开脚镣上的锁。
梁森和弟弟被人卖给寻阳城里的一个地头蛇,梁森被迫扮手脚残缺的乞丐到街边讨钱,而他弟弟被迫学了手艺,当小偷。
梁森也学了开锁的手艺,将李笠偷偷藏的几枚鱼钩,和竹签一起做成开锁工具,从早上开始,两人相互配合,尝试着开锁。
不知是梁森学艺不精,还是锁的构造有些复杂,折腾了一上午,愣是开不了锁。
李笠心中着急,却不好催促发小,免得对方心态失衡,愈发打不开锁,他见梁森额头上渗出汗珠,低声宽慰:
“莫要急,今日不行,明...”
话还没说完,只听轻微的“咔嚓”一声响起,李笠心中一喜,看看左右,然后不动声色,将自己上了镣铐的右脚靠到梁森手边。
成功打开自己脚镣铁锁的梁森,按耐住激动的心情,小心翼翼的为李笠开锁,就在这时,营地喧嚣起来。
似乎有人在高呼着什么,呼喊的人越来越多,而营地周围望楼上的士兵们,也陆续吹响了号角。
两人看看四周,发现许多士兵四处奔走,推搡着青壮们集结,口中高呼着什么。
虽然带着口音,但李笠勉强听出是“敌袭!”
心中一动:敌人来了?这可是大营啊,莫非前面打败了?
兵败如山倒,营地规模再大都没有用,不跑,就只能等死。
当然,也可能是敌军一支骑兵跑过来骚扰,但李笠觉得营地里的反应那么大,必然是情况不妙了。
李笠看向梁森,见小伙伴一脸惊疑的看着自己,他深吸一口气,低声说:“不要慌,慢慢来。”
梁森点点头,继续帮李笠开锁。
四周,呼喊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声,随后东北方向尘土大作,李笠都能透过营帐看到飞扬的尘土。
马蹄声起,营地里许多士兵上了木栅,开始向外放箭,又有大量青壮被士兵驱赶着,拿起长矛,弓箭准备战斗。
有士兵在营地里到处巡查,看看有没有躲起来避战的青壮,见李笠和梁森靠在车边,骂骂咧咧上来赶人去防守,却发现他俩被铐在车旁。
等士兵走后,梁森继续帮李笠解锁,也许是因为太紧张的缘故,一直打不开。
这位明显是紧张,而且越紧张手越抖,就更打不开,李笠看着四周慌乱的人群,看着愈发紧张的伙伴,干咳一声,低声唱起渔歌。
彭蠡湖畔,无数人家靠水吃水,渔民平日里打渔时会唱起渔歌,人们伴着节奏划船,抒发心情的同时,也不觉得那么累了。
鄱阳话唱起的渔歌,让梁森愣了一下,听着熟悉的旋律,他仿佛又回到了彭蠡湖畔的白石村。
每日一早,和耶娘摇船出去打渔,亦或是和李笠、武祥等小伙伴一起,在湖里到处撒网,这样的日子辛苦却又快乐。
呼喊声起,两人抬头一看,却见营外有大量箭矢飞上天空,到了半空后,画了个弧线,向下坠落。
那是敌军抛射的箭雨,落在营地里,无数人中箭倒地,惨叫声、哀嚎声混杂在一起。
一轮轮箭雨袭来,落地时夺走一个个生命,李笠和梁森靠着的马车车身,就中了几支箭,又有一支箭插在李笠两腿之间,他差点就要被废了。
随时会被流矢射中的李笠,知道怕没有用,继续唱着渔歌,未有中断。
再次紧张起来的梁森,看着发小如此镇静,听着家乡的渔歌,心又开始慢慢静下来,想起了家乡,想起了一望无际的彭蠡湖。
春天暖,鲇鱼戏水上,丰收渔歌满湖汊;夏天热,彭蠡湖水碧波荡漾,鲤鱼穿莲花,一网下去鱼满舱。
秋天凉,大雁来安家,鳜鱼肥又壮;冬天雪茫茫,小岛点白妆,鳊鱼斗寒忙。
听着听着,梁森笑起来,即便是漫天箭矢落入营地,激起朵朵血花,在他看来,就是彭蠡湖上下起了雨,水面上绽放朵朵水花。
呼喊声中,在木栅上防守的人们不断倒下,从外面射进来的火矢,让营地里慢慢燃起大火。
火光中,满是惊慌失措的人影,有人奋力救火,有人在抢救辎重,还有人中箭倒地,就倒在李笠和梁森面前。
那人后背中箭,箭矢透胸而出,人倒在地上抽搐了一会,吐了几口血沫就没了动静,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李笠看着这死不瞑目的倒霉鬼,看看到处乱飞的箭矢,继续唱渔歌。
不知过了多久,呼喊声如潮涌来,却是营地东面发出的动静,无数人呼喊着往南跑,似乎是营地东面被敌兵攻破了。
原本就已经快要撑不住的各处士兵和青壮,听得这些动静,一个个吓得跳下木栅,向营地南面跑去。
敌人袭来后,唯独南面没有动静,李笠觉得,这就是‘围三缺一’的把戏,瓦解营地抵抗的决心。
就在这时,梁森把铁锁打开了,两人赶紧起身,在车厢里拿了小刀等小工具,随即毫不犹豫跑向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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