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栋梁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米糕羊
杀人夺财,大肆劫掠。
顺带着把妇孺抓走,转卖别处,又赚一笔。
如此行为,自古以来屡有发生,如今旧事重提,矛头直指给少府寺跑海贸的员外郎,影响非同小可。
当然,不能说那些村民“不识大体”、“不顾大局”,毕竟击鼓鸣冤、求父母官主持公道,是朝廷许诺给百姓的权力。
如果严格按照“司法程序”审案,这些村民的指控,会因为口说无凭,有司根本就无法对嫌疑人定罪。
若是为了平息舆论,强行定罪,那么接下来,万一又有沿海百姓指控某个少府寺的员外郎,当初是屠村海寇的头目,那该怎么办?
但是,这些村民在大堂之上言之凿凿,对凶手的指控那是声泪俱下,甚至赌咒发誓,说自己绝无半点虚言。
许多旁观审案的人,情绪被感染,不由得义愤填膺,对嫌疑人(代为过堂、辩驳的僮仆,不是本人到场)喊打喊杀。
群情激奋已经是事实,按照民间朴素的善恶观,当地百姓们大多认为这些村民若不是真有血海深仇,哪里会闹出如此大的动静。
毕竟也有许多人当年深受海寇之害,无论是家里人出海捕鱼,还是跑船经商,多有从此消失、生死不明的痛苦经历。
人们苦海寇久矣,对指控海寇罪行的苦主,本能的同情。
这样的现实情况下,有司若是以冷冰冰的态度,用“查无实据”的措辞,宣判嫌疑人无罪,会直接激化矛盾。
会让百姓认为,朝廷为了赚海贸的几个臭钱,豢养双手沾满百姓鲜血的人渣当鹰犬。
所以地方官进退两难,提刑司也不敢轻易下定论,案件层层往上走,到了刑部。
因为报纸的不断报道,这件案子已经引起了更多人的关注,在开封,也成了许多清流议论的“时事”。
于是,情况有些不对了。
围绕这件案子,有不少暗流涌动,舆论开始质疑朝廷大兴海贸之际,有司“用人良莠不分”的行为。
什么是“用人良莠不分”?
就是目前主管海贸事务的少府寺,把一些臭名昭著的海寇头目“招安”,授予“员外郎”官职,使其成为官商。
随着舆论的发酵,有更多的人抨击少府寺这种“良莠不分”的行为,认为是给朝廷抹黑,折损天子在民间的威名。
案件因为舆论的发酵,愈发变得棘手,刑部尚书很机灵,要求把案子拿到“八座议事”上来讨论,一副“八位兄弟一起扛”的样子。
为何不是提请大理寺挑头组织会审?
因为提刑司的直属上级大理寺,几位主官对此案意见不一,相持不下,也想着“八座尚书”来扛。
对此,八座尚书之中的其他几位“机灵人”,当然有话说:
这种“简单”的民间诉讼案件,且发生在前朝,又过了差不多三十年,关我楚国吏/工/兵/民/礼部什么事?
有必要拿到“八座议事”会议上议论么?
于是刑部尚书今日把案子拿到朝会上说,李笠见这位一脸“请陛下为民做主”的表情,觉得有些恼火:
我高薪聘请你们做高管...尚书,现在有黑锅你们不扛,装傻扔给我?
想着想着,邪火死灰复燃。
这案子并不是不能妥善解决,毕竟也复杂不到哪里去,李笠恼火的是自己定下的规则,这么快就被人用来折腾自己。
报纸,成了此案舆论发酵的关键;尚书任职制,尚书只要没有犯下大错,皇帝“一般”不将其免职,于是尚书开始“踢皮球”。
官僚们果然擅长利用规则来搞事,而那些利益群体,也学会了用报纸这个新式舆论工具来影响决策。
李笠只觉自己是不是作茧自缚。
然而,他又不能破坏自己定下的规则,毕竟这规则若贯彻执行下去,最后受益的必然有他的子孙。
报纸这个舆论工具,用好了,事半功倍,所以决不能废除或者阉割。
但这种作茧自缚的感觉,真是让他恼火。
邪火蹭蹭蹭冒起来,需要发泄。
萧妙淽感受到李笠的变化,却没有趁热打铁,而是摩挲着李笠面颊,劝道:
“三郎莫要着恼,能有什么事,难得住三郎呢?”
这是真心话,萧妙淽觉得李笠真的什么都懂,面对任何问题,总是能想出解决的办法。
李笠见萧妙淽一脸认真的劝自己,那方面的心思刚复燃,就熄火了:“嗯,不生气。”
两人起身更衣,李笠还没穿好衣服,内侍在外间禀报,说左仆射在外求见。
刚散朝不久,本该回尚书省处理事务的祖珽,却来找皇帝汇报工作,那就有很大概率,是为了今日朝会上提起的那件案子...
李笠的心情忽然好了许多:来,让我听听,你有什么好主意。
乱世栋梁 第二百二十三章 是忠是奸?(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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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涛阁,李笠和祖珽交谈,开场的话题却不是李笠想象的那样:祖珽有一个担心,担心周国在战争中采取断尾求生的策略。
事到如今,朝廷在秋后对周国开战已经算是“不是秘密的秘密”,虽然仗怎么打,和尚书左仆射祖珽无关,但他还是有献言献策的权力。
李笠不动声色,听祖珽分析。
什么是断尾求生?
壁虎的尾巴被人抓住后,它会选择自断尾巴,以求得逃生机会。
而祖珽担心的“断尾求生”,是周国执政宇文护主动放弃长安,将军队、官员及家眷撤往陇右,并尽可能带走能带走的粮草。
如此一来,关中那么多张等着吃饭的嘴,就甩给攻入关中的楚军。
若安置不当,引起大规模的民变或者饥荒,可是件麻烦事。
而且,这些关中百姓之中,到底潜伏着多少周国细作、刺客,那可就不好说了。
祖珽之所以有如此担心,是因为周军已经无法在正面挡住楚军的进攻,要想绝境求生,就只能另辟蹊径。
这样的可能,行军参谋部的参谋们不是没想到,只是思来想去,觉得不太可能出现。
因为政治上这么做,和自杀没区别:对于周国而言,当陕、洛和益、梁相继丢失后,若朝廷放弃长安,撤往陇右,后果就是众叛亲离,不战自溃。
周国之前接连丢失要地,国势已然是日薄西山,让执政的宇文护威望大损。
如果宇文护放弃长安,撤向陇右,以避开楚军兵锋,那么在文武官员以及关陇地区的豪强看来,宇文护已经不行了。
或者说,周国已经不行了,彻底没了指望。
那么,谁先拿到宇文护的人头,或者“护送”周国国主向楚军投降,谁就能在新朝有一个不错的开端。
所以,当周国放弃长安的那一刻,这个朝廷就会人心尽失,哪怕跑到陇右,也待不住。
参谋们认为,宇文护是不可能放弃长安的,哪怕周军确实在正面交战中打不过楚军,宇文护也不能放弃长安。
毕竟,周国是宇文氏的周国,其他文武官员投降楚国,完全可以保住身家性命,日子照过。
而李笠也考虑过这个可能,现在祖珽提起,他觉得此事发生的可能性不大。
若宇文护真的这样做,只有一个可能:对方就只能寄希望于潜伏的刺客,在短时间内刺杀他成功。
他这开国皇帝突然死了,皇太子能稳住局面么?
周国或许还能赌一把楚国爆发内乱,自己才能绝境逢生。
君臣议论了一番,觉得可能性不大,而祖珽其实本意并不是插手军务,而是用一个话题开场,之后,再切入正题:
他特地入见的真正目的,果然是那件案子。
“陛下,要解决这件案子,说难也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
“解决?朕听得你说的是‘解决’这个词。”
“没错,就是解决,如同解决一件事情那般。”
“可这是一件案子。”
“陛下,口说无凭的指控,臣以为并不是案子,而是诬告。”
“祖卿,这话,越州官员可不敢当众向百姓说。”
“陛下,苦主或许真的想要大仇得报,而围观百姓要的当然是杀人偿命、凶手伏法,然而从司法上来说,此案指控口说无凭,查无实据...”
祖珽的意思,就是要把事情解决,因为这根本就不是案件。
既然是解决一件事,而不是“破案”,那办法自然就有讲究。
沿海百姓,有时会受海寇袭扰,天长日久之后心中有不少怨气。
而朝廷大兴海贸,许多纵横沿海海域的船主,平日里亦寇亦民,如今纷纷登堂入室,日子过得愈发有滋有味,百姓们看在眼中,怨气愈发高涨。
所以需要发泄。
这些年来,在检寺、检地、检籍之中利益受损的人们,趁着这个案子引发各方关注,便煽风点火,发泄一下怨气。
也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思。
此外,那些船主们必然有仇家,仇家们趁机搞事也不是不可能。
事到如今,事情的真相并不重要,孰是孰非,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若有司总是纠结这点,只会陷入绝境。
祖珽认为,既然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指控者并没有实据),那么,怎么保障朝廷(皇帝)的利益不受损,就是首要之务。
朝廷必然大兴海贸,当然也包括草原边贸,肯定得任用边地豪强(沿海地区的船主,边塞的豪族)。
这些边地豪强,哪家手上没有几条人命?哪家不是亦民亦寇?
哪家没有几个仇家?
如果,越州的案子,有司屈服于民间舆论,在没有实证的情况下,杀嫌疑人平息民愤,后果就是其他人有样学样,也来个“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如此一来,边地豪强们,还敢给朝廷卖命当官商?
怕不是被仇家针对,最后被有司借人头一用。
若无人做马前卒,朝廷要发展边贸(海贸),等同于白手起家,又无法“招安”地头蛇,必然费时费力,事倍功半。
所以,祖珽的建议是:
一,派出大使,连同有司官员,到越州主审此案,以表示朝廷对这件案子的重视。
既然是审案,就要讲证据,让原告和被告当堂对质,并让百姓旁听,对质时,有证据就讲证据,指天发誓没有用。
以此让围观的百姓知道,官府是讲道理的。
二,此案必然会因为“口说无凭”,无法给嫌疑人定罪。
苦主又岂会善罢甘休,必然不住喊冤。
那些煽风点火、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热心人”,也不会就此收手。
祖珽认为这一步不能让,没证据就是没证据,原则一定要坚持,但为了安抚民心,得来软的。
直接给钱粮、土地,不好,首先就会让人觉得官府理亏,其次,若苦主不收,那场面就难看了,而且舆论方面又会被人煽风点火。
所以,主审案件的大使,先到海边举办法事,为当年那些枉死的百姓招魂、超度。
这是立个姿态,随后,号召当地缙绅捐款捐物,建学校。
建学校,目的是方便周围百姓子弟就读,其中包括那些苦主的子弟。
学费就从善款里扣,还包学生的一日两餐。
再招募那几位苦主及其家眷做校工,有一份稳定的收入。
其实缙绅捐不捐款都无所谓,主要是有这个名义后,少府寺可以顺势“参与”,拨款建学、助学,让当地百姓有个盼头:
或许自己子弟读得书,将来科举中选,那就是麻雀变凤凰了。
那么,少府寺怎么就卷款了呢?
祖珽认为,少府寺可以借此表明态度:朝廷发展海贸,不仅仅是为了给国库增收,也是为了改善沿海地区百姓的生活。
那么,主管海贸的少府寺,出资建学、助学,不是名正言顺么?
当然,少府寺拨的款,最后得那被告暗中来付。
也就是让对方知道:有司明白你手不干净,但不打算追究,毕竟是过去的事了。
不过得花钱平事,方便洗白自己。
花钱建学校、捐资助学而不是直接给苦主好处,首先是不能显得官府理亏,其次是免得其他人有样学样,也去公廨击鼓鸣冤,换得好处。
至于缙绅们捐的钱,事后如数退还,当然,要暗中行事。
李笠听到这里,不由得瞥了一眼祖珽:这套路原来如今也有了。
祖珽继续说,第三,让报纸广泛宣传此案的处理过程和结果。
首先从舆论上改变官府的被动局面,让大伙都知道,官府审案讲的是真凭实据,不会听信一面之词,冤枉被告。
其次,让沿海以及边塞的地头蛇们明白,只要把自己的手脚收拾干净,不要授人以柄,给朝廷当鹰犬就必然有保障,不会被朝廷“借头一用”。
还能洗白自己,有个一官半职,子孙干干净净做人。
总而言之,事情的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保证朝廷(皇帝)的利益,即名声和实惠。
李笠觉得祖珽给出的建议,可行性不错,当能解决此事。
所以,能有个为主分忧的“工具人”,真是省心省事。
他对祖珽如此积极为自己分忧,很满意,当即让祖珽推荐大使人选。
毫无疑问,祖珽可以从推荐人选这件事中获取好处,但李笠就当做是“报酬”,做个顺水人情。
又说了一会,祖珽告退,李笠回想着方才的对话,叹了口气。
高层政治权力斗争时,相关各方面对矛盾,通常讲的不是对错,而是利益。
祖珽的解决办法,就是不关心事实真相,只看如何解决对皇帝最有利,所以解决起来并不难。
可若是换做历史上那些有名的直臣、铮臣,恐怕事情的解决办法,就是另一种方式了:
钦差大臣手持尚方宝剑,深入民间,四处走访,克服万难,慢慢将三十多年前的一场屠村惨案真相找出来。
然后,将凶手逮捕,游街示众,于众目睽睽之下砍头。
苦主大仇得报,哭喊着跪地叩头,直呼“青天在上”,围观百姓欢呼雀跃,为朝廷有如此秉公执法的清官而高兴。
皇帝因为任用好官,为百姓做主,诛杀魑魅魍魉,声望大增。
而那些手不干净的边地豪强,见着案件如此收场,收起给朝廷卖命当鹰犬的心思,继续当亦民亦寇的地头蛇。
你嫌我们脏、嫌我们臭是吧?
行,海贸/边贸什么的,你自己玩吧。
这,是皇帝想要的?
李笠干咳一声,喝茶。
所以政治才被人们认为十分龌龊,而大部分情况下,皇帝想要分辨大臣是忠是奸,并不容易。
譬如祖珽这种大臣,道德底线极低,但才能极高,是忠是奸,完全看皇帝本人是什么样的执政风格。
皇帝需要直臣,祖珽这样的人精就会当直臣,皇帝需要有人当“白手套”,祖珽就会做,当然,前提是白手套不能用过一次就扔。
要驾驭这种人精,可不容易,一不留神反被利用,也不是不可能。
这一点,他的子孙,必须明白。
乱世栋梁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万事俱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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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皇宫,在东郊誓师归来的皇太子,聆听父亲的教导。
誓师即战前动员,如今是夏末,楚国即将发动对周国的战争,赶在秋收前,攻入关中,也好“就食于敌”,减轻后勤负担。
这也是平定天下之战,只要灭了周国,天下就统一了。
虽然李笠也参加了誓师大会,对于儿子,该交代的已经交代了,该布置的,也都已经布置了,但还是放心不下。
所以不忘提醒:“胜利者是不受指责的,你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么?仅就打仗而言。”
李笠这么问,李昉想了想,回答:
“最重要的就是打胜仗,只要打了胜仗,那么主帅在这个过程中出现的各种失误,以及犯下的一些错误,都不算什么。”
“可一旦打败仗,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都会被别人拿来说。”
李笠又问:“举个例子?”
李昉回答:“汉时,霍去病率军深入大漠,追击匈奴主力,多有不恤兵卒之举。”
“譬如吃不完的酒肉宁可倒掉、扔掉,也不分给啃干粮的将士。”
“缴获的粮草,因为嫌碍事,不想拖累行军速度,宁可遗让将士们饿肚子,也要遗弃。”
“可他就是能打胜仗,封狼居胥,立下不世之功,跟着他拼命追击敌人的将士们,也因此各有功劳,所以,谁还在意这些?”
“相比之下,李广这名宿将,人生际遇却有不同。”
“李广善待士卒,为将廉洁,常把自己的赏赐分给部下,与部下同吃同饮,凡事能身先士卒。”
“行军遇到缺水断食之时,见水、见食,士卒不全喝到水,他不近水边,士卒不全吃遍,他不尝饭食。”
“李广爱兵如子,对士卒宽缓不苛,所以部下都甘愿为他出死力。”
“但是,他在和匈奴的战争中,总是打不了大胜仗,还经常迷路失期,因为没有过硬的军功,所以即便名气再大,也无法封侯。”
“李广郁郁不得志,最后一次迷路失期,不愿面对主帅派来责问的使者,自尽。”
李昉说完例子,总结:“带兵打仗,最重要的一点,是打胜仗,主帅为了打胜仗,可以做许多事,但无论做什么事,都必须以打胜仗为目标。”
“如果打不了胜仗,什么都是虚的,名气也好,声誉也罢,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
李笠见儿子有如此觉悟,点点头:“没错,你此次挂帅出征,绝不可瞻前顾后、畏手畏脚,一切,都要以军事胜利为优先。”
“不要为了显得自己仁厚,就下达一些奇葩的命令,譬如只要守军投降,就不得攻城,哪怕己方将士正在攻城也得停下来。”
“不要为了显得自己能耐,偏不按参谋部拟定的作战方案指挥,偏要突发奇想,搞什么奇兵。”
“也不要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想要打一场十全十美的胜仗。”
“为帅者,指挥作战时,切忌心神不定,什么都想要,什么都要顾及,结果什么好都没捞到。”
李笠说着说着,觉得自己愈发显得唠叨,便举了个简单的例子:“水里有鱼,鲤鱼、鲩鱼、乌鳢等等,很多,到处乱串,而你手中只有一杆网兜,是没法全都捞上来的。”
“你看着水里的鱼,或许会想今日吃什么,是糖醋鲤鱼?红烧鲩鱼?酸菜乌鳢?”
“你拿着网在犹豫,结果鱼很快跑光了,你两手空空,晚上就只能喝白粥。”
“别想那么多,照着最大的那一条下网,网上来了,再网第二条,等收工了,看鱼篓里有什么鱼,再想晚上做什么菜。”
这样的比喻简单易懂,李昉明白父亲的担心,再次表态:“父亲放心,孩儿知道轻重。”
李笠继续说:“你知道就好,此次出征,你多听听参谋们的建议,一定要记住,打胜仗,是你最需要的东西。”
“其他什么仁厚之名,什么爱民之心,莫要想那么多,待得拿下周国,凯旋归来,你什么美誉都有了,不用费心思弄那些虚的。”
“还有,不要搞什么‘推心置腹’,风险太大,你梁叔入蜀时,敌军就派刺客扮做渠帅诈降,于席间行刺。”
这件事,李昉知道,当然明白提防刺客的重要性。
李笠其实还想说很多,但为了不弄巧成拙,搞得儿子心事重重,很快便结束谈话,让儿子回去,好好休息休息,明日精神饱满出发。
等儿子离开后,李笠却坐不住,在案前来回走动,仿佛是他第一次挂帅出征,心中忐忑不安。
但哪怕是在当年,他参加大战之前,也没这么烦躁不安。
坐下,看着舆图,良久,叹了口气。
自古太子难当,作为储君,表现太好不行,表现差也不行。
东宫羽翼丰满,不行;羽翼稀疏,也不行。
如何拿捏好这个度,如何让皇帝父亲放心、让弟弟们死心,如何稳住储君之位,真的很难。
而且,太子作为储君一般最好不要轻易离开京城,不要离开皇帝身边,否则容易生变。
譬如,一旦皇帝驾崩或者重病昏迷,而太子在外,就很容易为人所趁。
又或者,太子在外,难防小人在皇帝耳边诋毁自己,又无法及时辩解、伸冤,很容易被暗算。
现在,李笠担心儿子挂帅出征后心中惶惶,既要操心战局,又要牵挂行在的动静。
若是有人从中作梗,造成单方面误判..
譬如,让他以为皇太子在外面东搞西搞,仗着手握重兵,想要图谋什么。
亦或是让皇太子以为行在有变,皇帝病重昏迷/去世,奸佞伪造遗诏,若自己不及时应对,就是扶苏第二。
皇太子出征,有太多的非军事因素干扰皇太子的心智,有一定概率让其发挥失常,甚至酿成大错,这就是李笠为之纠结的原因。
他静静想了一遍,回想自己做的布置,觉得已经很完善了,实在是没什么需要担心的。
皇宫这里,就算他出意外,还有黄姈镇着,可以主持大局,轮不到宵小隔绝内外,假传圣旨、伪造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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