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宫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阿琐
项沣心里一咯噔,然而母亲说的不错。
此时尔珍从门外进来,笑道:“很晚了,娘娘和殿下再不睡,天就要亮了。”
淑贵妃便问儿子:“皇后在那里,你是不是立刻就要走了?”
见母亲眼中的依依不舍,项沣便道:“不着急,元州的关防大可放心,我想多陪陪您。”
如此,二皇子数日后方得归,而元州这边,项元因答应哥哥等他归来才出门,不得不在家里陪着太祖母外祖母和母亲憋了好几天,连珉儿都奇怪这小丫头难道是及笄之后长大懂事不贪玩了?后来问她怎么不出门,她才说是答应了二哥的。
珉儿笑道:“可明日城里就有集会,过了明日,且要等下个月了,下个月母后就要带你回京了,去玩儿吧,哥哥回来了,母后给你证明你信守了承诺。”
“真的?”一句话,欢喜坏了小姑娘,立刻跑去找外祖母,要和她去赶集,而元州的市集,在项元眼中一直比宫廷盛宴来得更有意思,她可以穿着轻便的裙衫毫无拘束地到处跑,而不用负担沉甸甸的礼服坐着一动不动。
“外祖母年纪也大了,你别只顾着自己跑,走慢些。”珉儿替女儿拢起青丝,温和地说,“太祖母年事已高,没精力去外头走了,母后要多陪陪她,不能和你一起去。”
项元眼眉弯弯:“没有您在身边管着,我才高兴呢。”
珉儿嗔道:“你是大姑娘了,母后不会再约束你了。”
项元却钻进怀里说:“还是要母后管着好,不然我就成野丫头了。”
珉儿轻抚女儿美丽的脸颊,她才堪堪十五岁,就如此容颜,再过五年花骨朵盛开,该是如何的倾国倾城。沈云是配得上的,可沈云有没有缘分珉儿就不知道了,可不论是谁将来成为女婿,哪怕女儿因为找不到合心意的一辈子留在她身边,只要孩子幸福,她做任何决定珉儿都会支持她。
“这么大了,还撒娇。”
“在家里只有琴儿能撒娇,我总是让着她。”
“难道不是妹妹让着你……”
且说京城里,皇后离京数日后,沈哲便携长子沈云回到京城,当年他十五岁跟着皇帝闯出纪州城,打下大齐的江山,如今他的儿子,打从十三四岁就跟着他到处跑,虽然皇帝和云裳都支持,只是太后心疼孙子,每每见面都要唠叨。好不容易把孙儿盼回来了,见他又比从前晒黑了壮实了,便搂着说:“哪里像贵族世家的公子哥儿,你爹爹就是不知心疼你,把你养得这么粗糙。”
然而沈云的个性从小就好,幼年时乖巧听话,如今年少,虽是血气方刚,但不失父亲的沉稳内敛,十六岁年纪已十分老成,加之身形高大,跟着父亲在军营里日晒雨淋,他和弱冠之年的二皇子站在一起时,便瞧着好像同龄人一般,总是被项元嫌弃长得太着急。
今日沈云独自进宫向太后请安,远远看见一行人围在树底下,他身边的小太监轻声说:“瞧着像是涵元殿的人,那是公主的乳母吧。”
此时几个宫女散开,露出了树底下的人,沈云见是琴儿坐在大石头上,而宫女们正不停地给她扇风,猜想表妹可能是中暑了,便立时朝那边走去。
项琴本是去园子里采花,本以为今日太阳不算毒辣不要紧,没想到回来的路上就走不动了,这会儿宫女们围着给她扇风驱热,其他人已经回去抬肩舆,她抬头见沈云来了,软软地笑道:“云哥哥,我中暑了。”
“别说话了,养养神。”沈云很是冷静,伸手摸了摸表妹的额头,回头还没见轿子肩舆的踪影,便一弯腰把项琴抱了起来,“我送你回去。”
换做别的少年郎,这个年纪未必能抱起一个人来,可沈云身材高大自幼习武,抱起项琴是轻而易举的事,稳稳地就朝涵元殿走去,连气都没怎么喘。
“云哥哥,我没事,你放我下来吧……”
“就快到了,你闭上眼睛养养神才是。”
项琴没再说话,望着表兄俊美的脸庞,姐姐总说沈云长得太着急,十五六岁就一副大男人的架势,到了二三十岁岂不是成了老头子,可是项琴总觉得刚刚好,就算到了二三十岁,云哥哥也会是风华盖世的男子。
“可惜姐姐不在家。”项琴不由自主地说起来,“你这回在京城留多久呀,是不是立刻又要走了,等姐姐回来,你又不在,你们这两年总是见不着面。”
沈云嗔道:“怎么话越来越多了?”他温和地一笑,似乎根本没在意项元在不在的事,径直进了涵元殿,把表妹送入了她的寝殿。
太医很快就赶来了,公主娇弱不堪毒日,倒也没什么大症状,吃几碗药安养几日便好。
待项琴缓过神来,问宫女表兄去哪儿了,听闻他已经去了长寿宫,小姑娘才闭上眼睛,懒懒地吩咐宫人:“我没事了,你们都下去。”
屋子里静下来,项琴才睁开眼睛,回想方才的一幕,小姑娘心里扑扑直跳,可她立刻用力摇了摇头,不能胡思乱想,沈云将来,早晚会是她的姐夫。
中宫 311 在云端遥不可及
这世上,很多事讲究先来后到,可也有很多人不服这个理。
对项琴而言,母亲就是个特别的存在,在母亲之前,这宫里有许许多多的女人,她从没见过后宫美人如云的光景,但那一座座空置的殿阁,曾经有过她们的身影。她不知道那些女人和母亲究竟经历了怎样一段人生,可她猜想自己,不会有母亲那样的魄力去对抗世俗道德的束缚。
不论如何,她不能抢属于姐姐的东西,更何况是人。
只是那个理所应当拥有的人,远在元州的大公主,根本不惦记她那个名义上的未婚夫,也从没承认过沈云会是自己未来的驸马。
项元并不讨厌沈云,嫌弃他长的着急也不过是玩笑,花骨朵的年纪,对这广阔而神秘的世界充满了好奇,儿女情长在她的认知里,便是从小念叨在祖母口中的娃娃亲,既是如此,天下万物可比娃娃亲有意思多了。
盛夏的市集,夜里最热闹,月光皎洁夜风清凉,满街轻衫薄裙,男儿俊女儿俏,有相恋的人偷偷在月下许愿,也有新婚燕尔手挽着手,大大方方地走在人前。
项元如飞出金笼的雀儿,一袭青绿烟纱,腰下是水色墨草百褶裙,外祖母为她将青丝挽成双环髻,皓腕轻纱,容眸流盼,一颦一笑都若画中仙子。她轻盈地跑在前头,时不时回来挽着外祖母同行,但不消多时又跑出去了。
侍卫们都是便衣暗行,不敢打扰公主雅兴,白夫人也只带了贴身仆婢,一行人简简单单。只是秋老夫人和白夫人在元州城颇有名望,时不时有村里的人认出她来,便知道同行的小姑娘是公主殿下,不愿扰了祖孙俩的兴致,都不敢上前打招呼。
这也是项元喜欢元州的原因,不仅仅因为她的名字出自这美丽而安宁的地方,这里的人勤劳善良,不卑不亢,皇帝对元州城长年以来的额外眷顾,也没有让他们生出懒惰贪婪,依旧勤劳质朴,更因生活比从前富足安逸,越来越多的人家能送孩子去上学念书。
说起元州的好,怎么也数不尽,每年项元都盼着能随母亲来省亲,不止一次对珉儿说,她想永远住在这里。
“外婆,你看。”项元拉着白夫人,兴冲冲来到卖金鱼的摊子前,偌大的水缸里,蓄着清凉的河水,色彩缤纷的金鱼悠哉悠哉。
皇宫太液池中,有着无数灵性的鱼儿,只是公主难得见这小巧玲珑的金鱼,自然她总觉得外头什么都比宫里好,就是普普通通的团扇,也会新奇地拿来摇一摇,半天功夫,随行丫鬟手里已经拿了好些东西了。
“买,你喜欢就买。”逛了半天,白夫人说的最多的就是这句话,恨不得将天下所有的东西都给外孙女包圆了。
摊主立时拿了网兜和瓷碗递给项元,她大咧咧地撸起衣袖,露出白玉一般的胳膊,瞧准了漂亮的金鱼,就毫不犹豫地捞进瓷碗里,只是鱼儿伶俐狡猾,哪能乖乖落网,且费了一番功夫。
水缸里有一尾金鱼,头顶似戴了两朵大牡丹,体态优雅雍容华贵,项元很快就看中了这一条,手里的网兜追着不放。可这一条金鱼狡猾得很,怎么也捉不着,摊主抽着长烟,笑呵呵说:“姑娘好眼力,这一条朱顶紫罗袍,可是最最名贵,若是叫你捞了去,价钱也不便宜。”
白夫人在一旁说:“什么价钱不价钱,赶紧给我家姑娘捞起来。”
那摊主撂下烟杆,便道:“夫人莫着急,这就给您家小姐捞起来。”
可是摊主才拿起网兜,要往水里伸时,边上不知从哪儿来的一只网兜,不过眨眼的一瞬,就把那条朱顶紫罗袍捞了起来,随手放进他自己的瓷壶里,然后利落地丢给了摊主一大块银锭子。
白夫人最先出声:“这位公子,那条金鱼可是我们先看中的。”
项元站起身来,本想为自己争一争,可抬头就看到一张清俊的脸庞,男子云淡风轻:“这满缸的金鱼,先到先得,我也不知道姑娘就看中了这一条。”
白夫人上前道:“我们正和摊主要呢,你在一旁难道没听见,既是先到先得,也是我们先来的这里。”
为了外孙女争一条鱼,白夫人还是有底气的,何况这少年郎虽然身形颀长看起来像个练家子,到底年轻不是吗,小小后辈难道还要和一个年长的妇人顶撞不成,也不是这元州城里该有的风气。
边上侍女立刻掏出两块银锭子,骄傲地说:“我们出双倍的钱,你把这条金鱼卖给我们。”
摊主颇有些为难,那男子也是不屑争辩,竟转身就走了。
“你站住……”白夫人不服气。
“外婆,算了。”可项元却妥协了,拉着外祖母说,“我也不稀罕那条金鱼,管它是朱顶紫罗袍什么的,天下再名贵的金鱼,还不是我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白夫人好不服气,就怕委屈了外孙女,幸而项元好性情,她堂堂公主,本是不屑去争什么鱼的,不过刚才那惊鸿一瞥,也叫她内心暗暗震颤,她知道元州人杰地灵,她也看尽了皇室贵族里俊美的少年,可是……
小姑娘晃了晃脑袋,萍水相逢,胡思乱想什么,便笑呵呵挽着外祖母:“外婆,我饿了,我们吃点心去。”
那之后说说笑笑,白夫人就忘记了这件事,自然只要外孙女高兴,就什么都好。集市逛得久了,也该回去了,婢女们便去安排马车来接夫人和公主,可街上的人流突然动涌向同一个地方,把祖孙俩挤得团团转,听得人群里说话的声音,才知道前头河边要放烟火了,白夫人笑道:“元元,要不要去看烟火?可好看了。”
不久前的及笄之礼上,父皇为项元点燃了最盛大繁华的烟火,黑夜里将整座京城都照亮了,项元还有什么可稀罕的,可见外祖母高兴,她不想叫老人家扫兴,自己也乐得再多玩一会儿,便乐呵呵地说:“想看的,可惜回去晚了,我娘该训我了。”
白夫人笑道:“怕什么,有我和你太祖母在呢。”
这一说,祖孙俩便也往河边走,可是人越来越多,人人都想去争一个好位置,侍卫们也早就被冲散了,这边祖孙俩本是手拉着手,突然有个孩子冲上前,就把她们分开了。
“元元……”白夫人喊着外孙女的名字,可是项元却越来越往后退,到后来她索性躲在一边,想等人流过去了,再去找外祖母。
果然不多久,一拨人群过去,街面上瞬间清净了不少,项元正要去找外祖母时,瞥见街角那一边,方才那个男人,正把水壶递给一个孩子,那水壶里,该是盛放着方才那条朱顶紫罗袍。
男子拍拍孩子的脑袋,由着她跑开,直起身子,一抬头就看到了项元。
这元州城,虽是人杰地灵,可皇家公主的天生贵气,普通百姓还是难以企及。项元即便穿着再普通的衣衫,也会像夜明珠般闪烁耀眼的光芒,藏不起遮不住这刻在她骨血里的骄傲和尊贵。
而正因为是公主,极富教养的元元怎么会随便去和陌生男子搭讪,她很快就收回了目光,想要去找外祖母或是随行的人。
可是才转身,就感觉到那人走向自己,项元无意识地停下了脚步,等她自己醒过神时,人家已经到跟前了。
“那条金鱼并不是朱顶紫罗袍,没有摊主说的那么名贵,方才那孩子捞起来了,可家里却买不起,我便多事了。”面前的人,和和气气地说着,“不论如何,扫了姑娘的兴致。”
项元摇头:“既然那孩子喜欢,成人之美更有意思,我不过是心血来潮。至于外祖母护儿心切,方才那几句话也不是冲着公子来的,还望不要见怪。”
两人静静地对望着,忽然传来轰隆声,河边的烟火已经升空了,五光十色地绽放在夜空里,也照亮了项元的脸庞。
“姑娘和家人走散了?”男子问。
“地方不大,往前走就能遇上。”项元丝毫不慌张,她知道就算真的走散了,她原地站在这里,侍卫们也很快就能找到自己。
男子朝前方望了眼,那里乌泱泱地挤满了人,他冲项元一笑:“绕过这里,有更清净宽阔的地方可以赏烟花,姑娘若是有兴致,我可以带你去,算作刚才那条金鱼的赔礼。”
项元摇头:“外祖母不见了我会担心。”
虽然她是被长辈宠上天的公主,从来事事随心,可都是在规矩礼法之上的随心,不是谁约束着她,而是项元自己就明白,身为帝女,身为大齐的公主,她不能做的事远远比能做的事要多得多。
“公子,失礼了。”项元微微一笑,轻轻提起长裙,便追了外祖母去。
男子负手立在原地,看着美丽的姑娘翩然身姿,她像是从画里走出的仙子,像是在云端遥不可及。
中宫 312 帝王家
项元很快就找到了外祖母,白夫人被唬得不轻,见河边人太多唯恐出什么事,益发连烟火也无心观赏,见外孙女同样是意兴阑珊,便早早打道回府了。
这边珉儿在厨房里为祖母预备夜里的药,带着宫女端来时,正见母亲和女儿从房里出来,她笑问:“怎么早就回来了,我还担心着小丫头乐不思蜀,拖着娘大半夜才回来。”
项元不服气地说:“我可不是小孩子了,那么晚,外婆累着可怎么好。”
白夫人道:“我们请过安了,这就去歇着,你也别太辛苦。”
如此互相叮嘱了些话,娘儿几人便散了,项元挽着祖母,亲亲热热和平日里没什么两样,可珉儿不知是自己太敏感,还是女儿身上真有什么变化,总觉得孩子眼里闪烁着她从未见过的光芒,至少从未在自己的女儿眼里看到。
后来珉儿才知道,母亲和女儿在夜集曾一度走散,还在卖金鱼的摊子前与人发生争执,这一晚上够热闹的。
但后来谁也没提起这些事,元州城连着两天大雨,冲走了不少暑气,项元每日懒懒地睡到午前,而后陪着太祖母和外祖母玩笑说话,最远也只是跑去村头看村民们赶鸭子,平平淡淡地就度过了两天。因秋老夫人身体不爽,珉儿一刻不离左右,多少忽视了女儿,可她每每在眼前都是笑靥如花,可劲儿地逗太祖母和外祖母高兴,珉儿自然也就不会多想了。
这日傍晚,雨过天晴,乌云散去后,金灿灿的晚霞洒在天边,二皇子踏马而来,利落潇洒地到了皇后面前。
“怎么不多住几日,该陪陪你母亲才是。”珉儿道。
“母妃也惦记您,催着儿臣早早回来。”项沣恭敬地说,“母妃要儿臣替她向老夫人和白夫人问好。”
珉儿含笑:“让她费心了,你一路辛苦,早些歇着去。”
却见项元从门外蹦进来,乐呵呵地缠着她哥哥问:“二哥,你见着我未来的嫂嫂了吗?”
项沣面上一红,项元则被珉儿叫到身边嗔怪:“胡闹。”
“不过……”项沣还真是有话要说,“婚娶一事,母妃道是想再与父皇做一番商议,也不着急这一两年,待父皇几时去见她时,再决定不迟。”
项元急急道:“可皇祖母要母后这回就把她的孙媳妇带回去呢。”
珉儿皱眉,责备女儿:“越发没规矩,等你哥哥把话说完。”
项沣不以为意,反是妹妹这一搅和,他不那么尴尬了,说道:“母后若是无法向皇祖母交代,儿臣亲自去向皇祖母解释,本是母妃还不着急儿臣的婚事。”
珉儿温和地说:“你的婚事,便是你母亲人生里最大的事之一,当然要让她好好考虑了,不着急。快去歇着吧,虽然雨停了,你还是淋着雨了吧。”
项沣没有再拒绝,行礼后便退下了。珉儿这才拍拍女儿的额头,嗔道:“爱插嘴的毛病,还改不改了?”
项元撅着嘴腻进母亲怀里:“人家就是高兴嘛。”
珉儿则道:“有一天你二哥成了家,在嫂嫂面前可不能这样子,若是你未来的嫂嫂和你一个性情,能谈得来能亲亲热热,自然怎么都好。可若不是,人家规规矩矩的,你的亲昵无所顾忌就成了失礼冒犯了,二哥成了家,先要他和妻子把日子过起来才好,可不许你随便去打搅他们。”
“谁稀罕似的……”项元窝在母亲怀里,呢喃着,“若是未来的二嫂不乐意和我好,我也犯不着去巴结她,多的是人乐意跟我玩。”
珉儿笑叹:“不是这个理,你将来成了家,晴儿天天来捣蛋缠着沈云,你会高兴吗?”
项元噌地一下从母亲怀里腾起身子,但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冲动了,抿着嘴没敢张口就顶撞母亲,清澈的眼眸微微颤动,不知憋了多少话在心里。
珉儿了解女儿,知道她从小就不乐意听祖母提起娃娃亲,原本云裳也不过是附和附和哄老太太高兴,可时间一长,她看尽了皇室贵族里的郡主小姐们,就喜欢着元元放不下,别家的孩子再也不入眼。如此与太后一拍即合,都盼着沈云行弱冠之礼后,就立刻把元元娶回家。
“母后……我真的要嫁给沈云吗,没得选了吗?”憋了半天,项元还是说出口了。
“皇祖母念叨而已,嫁不嫁要你答应,要父皇和我答应。”珉儿给闺女吃了颗定心丸,搂过她哄道,“你不乐意的事,父皇和母后不会逼你,可你也要急着,父皇和母后不乐意的事,你也不能违背我们的心愿一意孤行。”
“比、比如呢?”项元小心地问。
“将来二皇嫂、三皇嫂进了门,你要规规矩矩的,不许捣蛋。”珉儿笑道,“将来润儿娶了媳妇,你也不能欺负弟妹,记着了?”
小姑娘立时晴朗起来,她还以为是什么天大的事不能做,笑眯眯应着:“母后放心,我肯定不欺负她们。”
女儿在怀里翻腾着,珉儿直觉得燥热不堪,推开她道:“不要腻着了,让我清净一会儿,去找你外祖母吧。”
“那我去了,您答应女儿的事,可不能忘的。”得知自己不必非沈云不嫁,项元心里乐开了花,高高兴兴地就跑开了。之后遇见项沣,嘚瑟地说她这几天好好履行了约定,没有出去捣蛋乱跑,兄妹俩说笑会儿,也散了。
可是这天夜里,项元却被雨后的蛙声吵得睡不着,摇着团扇到门前来,想往草地里扔几块石头驱赶青蛙,却见太祖母屋子里还亮着灯,有人从里头出来,她好奇地跟上前看了眼,是随行的陈太医。
担心太祖母有什么事,项元立刻跑来秋老夫人的卧房,才转过屏风,就听见太祖母说:“你这个年纪有身孕,可不是闹着玩的,千万要小心些。”
母亲含笑的声音传来:“真是太大意了,我自己也完全没想到,皇上若是听说该惊得合不拢嘴了,往后一年他都不能安生。”
老夫人道:“二皇子三皇子很快就相继成年,皇上则渐渐老去,而你膝下的皇子尚年幼,这一次若再生下皇子,反对你和四皇子不利,将来的路不好走。”
项元听得心里一紧,悄悄转出了屏风。
里头母亲的声音却很平静:“奶奶放心,对于将来我早有准备,该是我的孩子的,我分寸不让,哪怕不得不兵刃相见。”
老夫人笑道:“这也是自然的事,历朝历代的皇族都是在争斗倾轧中传承,没人要的皇位,才叫人着急呢。”
项元默默地离开了。
天黑前,他们兄妹还在说笑,虽然从小就知道两个哥哥不是同一个母亲生的,也知道他们的母亲被“赶”出去了,可兄弟姐妹亲密无间,没有半点隔阂。似乎有默契,都觉得大人的事和小孩子不相干,但小孩子会长大,成了大人,所有的事都成了他们的事。
回到房里,项元呼呼摇着手里的团扇,这才想起来,听方才太祖母的话,母后该是怀孕了,可她怎么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高兴?
莫名的,那个人的脸出现在了眼前,这两天下雨闷在家里,她看起来平平静静的,其实心里时不时就会有奇怪的感觉浮出来,而每一次都会伴随那个人的脸,项晔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唯一明白的是,她很想再遇见一次,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一眼。
此刻心里乱糟糟的,不仅仅是担心母亲的身体,还有母亲说的,也许将来为了皇位,他们兄弟姐妹之间,不得不翻脸成仇。
“帝王家。”项元苦笑,放下了手里的扇子,轻轻扯开衣襟透气,“我可是秋珉儿的女儿。”
一夜相安,翌日,白夫人也得知皇后有身孕的事,连说路途遥远,不宜再颠簸回京城,要珉儿上书给皇帝,允许她在元州安胎分娩,但这事儿可不能她或珉儿一人说了算,自然是要把消息送回京城,请皇帝定夺。
可一大早的,下人却慌慌张张地来说:“皇后娘娘,公、公主不见了。”
珉儿淡定地说:“二殿下回来了,她就不必再守着承诺憋在家里,让她玩儿去吧。元州城里十步一哨五步一岗,还怕她丢了不成?”
果然知女莫若母,项元一清早大大方方出门去,压根儿没觉得自己是偷偷摸摸的,她对元州比京城还熟悉,丢不掉也跑不远,只是往年她会往后山树林里钻,和村里的孩子去摸鱼抓鸟,今天却一清早就往镇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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