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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宫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阿琐
秋景宣走过来,越来越靠近项元,边上的随从见了,不得不也聚拢起来唯恐秋景宣对公主不利,可公主却伸手拦住了他们,任凭秋景宣走到她面前。风那么冷,把彼此的脸都吹得苍白,项元并不稀罕什么美男子,可这张脸,他就是他,没有人能替代。
“那一刻,你若是我,能迅速做出决断吗?”秋景宣反问项元,已毫无公主与大臣的尊卑之别,似乎在他,同样珍惜那短暂的相处,同样在心里种下了什么。
“那现在呢?”
“现在……我们不能再像元州城里那样自由自在了。”秋景宣道,“可当时我唯一高兴的是,知道自己一定还能遇见你。”
姑娘家心里一咯噔,明明寒风像刀子似的剐在脸上,可她却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烫,彼此的目光交缠在一起,项元心里突突直跳:“若我不是公主,你还会回元州城找我吗?”
秋景宣颔首:“离开的那天即便没有遇见你,我心里也有了主意,为景柔送嫁后,就返回元州城继续在那里等你。大雨的两天,我也在等你,只是你没有人,自然我们也不曾约定过,可我总觉得你会来。直到那一天,我不得不走了,而你果然来了。”
项元口是心非:“我只是路过的,我只是……”欢喜悸动,少女怀春的心,忽然被什么压制了,她是父皇母后悉心教养的女儿,她是大齐的公主呀,冷静下来,项元变了脸色,正经道,“不必再说下去了,你是秋家的儿孙,我是皇家的公主,我们是连朋友都没得做的。虽然你妹妹成为了我的皇嫂,可你还是你,并没什么改变。不过你放心,我会是善待皇嫂,父皇母后都不会亏待她。”
“公主。”
“谢谢你,在元州城陪我度过那一天,我很开心。”
说罢这句,项元神情纠结地一笑,转身就往自己的马匹走去,毫不犹豫地翻身上马,顾不得远处的沈云和妹妹,扬起马鞭抽过冷冽的空气,就冲向皇城去了。
这里听得马儿嘶鸣,项琴才发现姐姐走了,而她再看沈云,人家的目光也不知是不是从没离开过姐姐。
“云哥哥。”项琴轻声道,“我也该回去了。”
沈云应声道:“我送你走。”
项琴一面应着,没留神脚下,踩在一块积雪融化湿滑的泥土上,几乎要摔倒时,沈云用力的手将她拽住了,温和地说:“小心些,留神脚下。”
云哥哥的手那么温暖,仿佛隔着棉衣都能感受到,而此刻姐姐早已跑得无影无踪,他小心翼翼地搀扶自己回到原来的地方,那秋景宣也平平无常地,将自己的马匹送来了。
沈云看了看随从的人,皱起眉头道:“我们一起走。”说着吩咐随从,“你们立刻跟上大公主。”
众人齐声应下,留下三匹马,就迅速奔去追赶大公主,沈云淡定地将项琴抱上马匹,再转身找自己的马,秋景宣主动递来了缰绳。
两个人目光对视,在沈云看来根本无所谓年龄之差,他的阅历眼界甚至更胜于秋景宣,身为贵族世家的子弟,他有他的骄傲。
“公主要鱼,待我捕捞来,送到将军府。”秋景宣竟是道,“你送二公主回宫吧,这里交给我了。”
见秋景宣主动且不客气,沈云淡淡:“如此也好。”接过缰绳翻身上马,便不再看一眼这个男人,质问项琴,“能走了吗?”
项琴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方才两个男人对视的目光里,像是有千军万马在交锋,不知是她胡思乱想了,疑惑当真的如此。所谓色眼看色,她自己动了凡心,自然看谁都不一样了。
之后沈云带着她返回皇城,但半路上就遇见了项元,项元一口气跑开后,就想起了被她撂在河边的妹妹,知道他们一定会跟来,便在半路上等着,而她见了沈云,几乎是视而不见,让妹妹跟着自己,两人就英姿飒爽地策马回宫了。
一路进门,宫女嬷嬷乌泱泱地拥簇着,云裳婶婶已经等在门前,爱怜地说着:“冻着了吧,这么冷的天跑去骑马,真真瞎胡闹。鱼呢,不是说你们捞鱼去了?”
项元嘿嘿一笑:“太冷了,它们都游去暖和的地方了。婶婶,我身上冰凉冰凉的,不去母后身边了,您替我说一声,等我把身子烤暖了再来。”
这般说着,转身就跑了,留下项琴,被云裳捧着手揉搓着,嗔笑道:“你们俩呀,总觉得琴儿你才像姐姐,你姐姐倒是永远也长不大似的。”
可项琴却呢喃:“姐姐早就长大了。”





中宫 329 不要让她把孩子生下来
云裳没能听得清,再问琴儿说的什么,也叫小姑娘敷衍过去,她进门向珉儿道安后,就回了自己的屋子。等她换了衣裳再回来陪伴母亲和婶婶,竟听清雅说宫外送来十条大鱼,道是大公主点名要的。
“你们从集市上买的?”云裳笑道,“娘娘和我当真以为你们去卧冰求鲤了。”
这事儿说起来就少不得提秋景宣,原本琴儿与这一切不相干,不论姐姐那边要怎么样,她只要在一旁看着就好,现在若是由她来回答,也显得多嘴,还不知姐姐心里是怎么想的。
可门外却传来了项元的声音,她朗声吩咐:“放进太液池。”
屋里的人面面相觑,待项元大大方方走进来,又只字不提这些事,云裳在一旁冷眼看着,见皇后母女好好的,自己自然也不好多嘴。
回家后,夜里等得沈哲归来,为他准备热饭热菜,夫妻俩说闲话时,沈哲说是为女儿新选了教书的先生,云裳感叹:“孩子们转眼就长大了,女娃娃们有了心事,比男孩子更难猜,元元和琴儿如今一定没少叫皇后娘娘操心。”
沈哲道:“难道你觉得孩子们,永远会像小时候那样?”
话音才落,儿子到门前来请安,沈哲把他叫到跟前问了几句话,本以为沈云这就要离去,他却坐了下来,一本正经地对母亲道:“娘,有件事儿子想对您说,只怕您听了不高兴。”
云裳嗔道:“什么事,我做什么要不高兴?”
沈哲在一旁,满脸的戒备,亦是道:“既然知道你娘要不高兴,你又何必说?”
但沈云还是开了口:“虽然皇祖母从小就把我和项元看做一对,可元元并不喜欢别人动不动就提这些事。我们都大了,却也还小,谈婚论嫁还远着,所以想请母亲往后进宫,不要把我们的婚事当玩笑一般挂在嘴边,特别是对元元。”
做母亲的略有些委屈,撅了嘴没出声,本以为丈夫会护着自己驳斥儿子,等了半天丈夫也没开口,还闷头吃他碗里的东西,江云裳便知道,沈哲是赞同儿子的话的,他们意见一致时,自己就不能撒娇胡闹了。
“我知道了。”云裳不情愿地说,拉着儿子的手问,“娘能不能问你一句话?”
沈云点头,沈哲也放下了碗筷。
“你说这些,是你也不乐意呢,还是你怕娘捣乱吓跑你未来的媳妇?”云裳笑眯眯地说,“我们家儿子也有心事了是吧?傻小子,倘若你当真不喜欢元元,娘也不会为难你,也会帮着你去向太后说道,可是你要告诉我,不要瞒着我。”
沈云大方地应道:“是怕您吓跑她,我只想让元元做媳妇。”
听得这话,云裳欢喜不已,丈夫却按着她的手道:“既然答应了儿子不再提,往后进宫谨慎些。”
可云裳却眉飞色舞,喜滋滋地问:“皇后娘娘面前也不能说吗?”
父子俩无奈地对视,做儿子的不好命令母亲,沈哲便点头:“不能说。”不等云裳辩解,就起身道,“我吃饱了,和儿子说几句话。”说罢负手往门外走,沈云立刻就跟了出去,二人到了门外,还听见云裳嚷嚷,“你们合起来欺负人是吗?”
沈云在父亲面前不敢放肆,反是沈哲难得地对儿子嗔笑:“你娘啊,才是我们家的孩子。”
他们沿着长廊走了一段路,先说些朝廷里的事,再后来,沈云主动问:“若能证明秋景宣就是刺杀皇后娘娘的刺客,皇上还是要把他留在京城吗?”
沈哲颔首:“你伯父有他的计划,我们跟着他做,帮着他做就好。”
父子之间沉默了许久,沈云问:“二殿下会怎么样,还有三殿下。”
沈哲云淡风轻地看着他:“他们会怎么样,终有一天你会不在乎,而将来,你眼里只要有你的君主就好。”
转眼便是元宵佳节,原本姐妹俩那日出宫捕鱼,是想在元宵节上给太后和皇后添菜,可鱼儿好不容易弄来,却被公主一声令下放入了太液池。而今年的元宵节虽然和往年没什么两样,但是宫里多了新人,太后有了孙媳妇,元元和琴儿倒是乐得自在,不必叫祖母拘在身旁了。
皇帝担心皇后的身体,早早就让她回宫去,皇后被两个女儿搀扶着来向太后告辞,太后手里正挽着孙媳妇,便顺口道:“过了元宵,你安排人手指教景柔如何当家理事吧,宫里的事匀出几件叫她练练手,开了春小两口搬出去,我也好放心,淑贵妃也好放心。”
珉儿向来不介意太后提及淑贵妃,见秋景柔温柔乖顺,也没什么不顺眼的,便当下吩咐小女儿:“过几天你为嫂嫂安排几件事,别叫她太辛苦。”
如此两处便散了,只是离开安泰殿,珉儿却对女儿说:“你嫂嫂那儿不必太费心,你交给她的事,她做得便做得,做不得你也不必帮忙,她若特别积极特别能干,你就撒开手让她去做。不论如何,你在边上看着就是了。”
项琴谨慎地答应,母亲又叮嘱了几句,只是她们母女认真地说着这些事时,姐姐的神思不知游到哪里去了,珉儿看在眼里,面上是不以为意,心里却不得不担心。
元宵一过,宫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安宁,偌大的皇城只住了这么几个人,就是年节里的热闹也有限,这一下清净了,直叫新人觉得不可思议,一直以为淑贵妃的行宫很冷清,原来皇城里更冷清。安乐宫周遭一圈都是空置着的殿阁,冷清之余,竟还有些阴森森的吓人。
而这天,宫女们送来淑贵妃的信函,是指名单独给儿媳妇的,秋景柔独自把信看了,将信纸在暖炉里付之一炬,到夜里项沣归来,提起母亲的来信,她敷衍着:“我收起来了,殿下要看吗?”
项沣不在意地说:“你告诉我就是了。”
秋景柔口是心非地敷衍:“母妃叮嘱我保重身体,好好照顾你,另外宫里的事不要太着急,慢慢来。”
项沣则道:“宫里的事,你看着办就是了,这本不该你操心的,我们过阵子就搬出去了。”
成亲大半个月,有了肌肤之亲,夫妻俩已从完全陌生的人,变得可无话不说。可秋景柔却有很多很多的话,不能对丈夫讲,婆婆一早就叮嘱过她,她的丈夫太善良。
秋景柔不想再谈淑贵妃的信,谨慎地问:“我知道,再过几个月我们就搬出去了,可我有些事想交代我哥哥,我可以在宫里见他吗?”
项沣笑道:“你随时都可以见他,但这是内宫,你若相见他,我送你去家里如何,他已经安顿好了。”
“我可以出宫?”
“你又不是父皇的妃子,为什么不能出宫,明日我就送去。”项沣笑着,见妻子一双眼眸晶莹透亮,爱不释手地说,“你要拿出皇子妃的气势来,你可是大齐数一数二尊贵的夫人。”
秋景柔笑着答应,可心里却想,淑贵妃曾对她说,一定要成为大齐最尊贵的女人。
如此,在二皇子的安排下,得到了太后和皇后应允,皇子妃第一次回到了她在京城的娘家,皇帝赐给秋景宣的宅子虽然不大,可也算得体面周全,秋景宣带着妹妹在宅子里逛了一圈,笑道:“我若没记错,我们家从前最大的院子,和这里差不多。”
对于昔日宰相府,秋景柔没有任何记忆,可哥哥却在那里生活到了懂事,他一直都记得家族曾经的辉煌。她曾问过兄长,他们这两个庶出的儿孙,何必肩负起光复家族的荣耀,哥哥没有回答,只问她愿不愿意成为皇子妃,乃至是未来的皇后。
“哥哥,淑贵妃来信告诉我,她安排了你去勾引大公主。”秋景柔提及信中的事,也是她今日归宁的目的,“听说公主最近有些不寻常,我和殿下成亲那晚,为了避开你还钻进林子里去了,是不是已经成了?”
秋景宣的目光,散漫地落在园中尚未苏醒的花草树木间,淡淡地应道:“没有的事,元宵前她对我说,我们连朋友都做不得。”
“说这话……”
“是啊,说这话,不就是对情爱有所期待?”秋景宣身上不见平日淡泊安宁的气息,冷冷一笑,“单纯可爱的小公主,动了凡心了。”
妹妹皱眉望着他:“哥哥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秋景宣摇头:“皇帝很防备我,明着暗着派了无数人监视我,我并不着急这一两年,也要让你站稳脚跟不是?来日方长。”
“盛元公主?”
“随缘吧,倘若她真是痴心无尽,我就多陪她玩一阵子。”秋景宣看着妹妹道,“你要尽快让自己在皇室里有立足之地,让二殿下离不开你。淑贵妃只是我们的踏板,早就可以弃之不顾,你不必理会她对你说什么。”
秋景柔道:“她还在信里说……”
“什么?”
“不要让皇后娘娘,把孩子生下来。”




中宫 330 就算是秋景宣
秋景宣冷然:“你做得到吗?淑贵妃会这么想很自然,可你不要以卵击石,关于我们这位姑母的传说,你应该听得不少,她若要除掉你,纵然二皇子拦在身前,她也不会姑息。”
“哥哥说的是,还有几个月皇后的孩子就要出生了。”年轻的皇子妃眼中掠过寒光,“皇后对我并不热情,我连进涵元殿的门都很难,不能接近她,也就没法儿让孩子胎死腹中。只不过,孩子能生得下来,不见得每一个都能长大成人。”
“小心一些。”秋景宣明白妹妹的意思,但没有阻拦,“等你出了宫,我们相见容易,有什么事尽量先与我商议。你要小心,也许皇子府中也布满了帝后的眼线,你身边的侍女都是他们安排的,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淑贵妃过些日子会安排人来伺候我,但我也会小心。”妹妹应道,反而目色深深地看着兄长,唇边掠过笑意,“哥哥,你会对盛元公主动情吗,她长得那么美。”
秋景宣浅笑:“我倒想问问你,二皇子,你对他可有情了?”
“项沣他待我极好,正如淑贵妃所说,他善良温和。”秋景柔微微摇头,“哥哥,这样的人能成为帝王吗?”
秋景宣道:“只要你成为皇后,不就好了?”
此时,门前下人匆匆而来,送来一封寄给他的信,秋景宣见姓封上落款暧昧,便随手拆来看,一旁景柔见哥哥唇边勾起不屑的笑意,问道:“谁的信?”
“我们的哥哥姐姐,伯父叔叔们?呵……”秋景宣用了疑问的口气,“你成了皇子妃,天下皆知,他们便来认亲了,盼着能像你我一样,重新回到京城。”
“家里的人,我几乎都没见过。”当年秋家散去时,秋景柔还是襁褓里的婴儿。
“当初若非祖母把我们托付在成家,你我就要流离失所,能不能活下去都不知道,比起成家来,这些堂兄弟姐妹,这些伯父叔叔们才是我们的亲人,可他们没有一个来管我们,哪怕只是多一口饭。”秋景宣把信揉起来,捏在了掌心。
“哥哥,皇后当初若保住秋家,现在会是什么样的?”
“可她并没有。”秋景宣抬头看天色,日头偏西,正午已过,他道,“你现在还在宫里,早些回去才好。切记凡事小心,不要冲动,想要有将来,你首先要好好活着。”
深宫里,陈太医才刚为皇后把脉,正要详说皇后的身体,门外皇帝驾临,他大步流星地走来,径直便问:“皇后怎么样?”
“皇上容禀。”陈太医道,“娘娘腹中胎儿脉象安稳,只是娘娘本身又出现当年的消渴之症,即日起要饮食谨慎,保持心情愉悦,平平静静地等待临盆。”
“饮食谨慎,她这么瘦,再谨慎岂不是要……”
“皇上。”珉儿按住了皇帝的手,这个人一碰到自己的事就爱着急,过去的十几年里,即便是头疼脑热的小毛病,他也能折腾的太医院不得安生。珉儿笑道,“您听陈太医把话说完。”
陈太医早就习惯了,年轻那会儿还会跟着一惊一乍,现如今还常常安慰被皇帝吓得魂飞魄散的徒弟,此刻也是笑着道:“皇上若是紧张,娘娘也跟着紧张,比起汤药来,愉快安宁的心情比什么都强。”
珉儿笑道:“那么多年,我最信得过你,之后该如何进食,该吃什么药,你交代清雅便是。太后那儿若是问起来,只道我一切平安。”
陈太医领命,随清雅离开内殿,项晔则搀扶珉儿到窗下透口气,见皇帝浓眉紧锁,珉儿笑道:“与其担心我的身体,不如做些让我高兴的事。”
“秋家兄妹?”
“皇上莫怪我无情。”珉儿说道,“我宁愿让沣儿恨我,也不想他被勾上歧途。是啊,或许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歧途,可万一那条道他不能光明正大地走呢?皇上,他是你的儿子,并不是我的。”
项晔叹气:“你啊,要是把你这些话写入青史,将来代代皇后都学你,我项家的子孙,都要怕妻惧内不成?”
珉儿笑:“皇上若乐意叫史官写,臣妾也乐意名留青史,最好是把宋渊叫回来写,他写的故事一定有趣。”
项晔瞥了她一眼,转过身道:“他是朕抵御外敌的一道城墙,边陲离不开他,你的故事,朕亲自来写就是了。”
十三年前,皇帝费尽心机为秋珉儿制造可以达成六宫无妃心愿的机会,即便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之间也始终没有挑明那件事,斗转星移,如今新的问题阻挡在面前,皇帝怎么会不知珉儿的心意,而珉儿也是没来由的,对那一对兄妹十分抵触。
明明不论是名义,还是血缘,他们都是秋家一脉相承的姑侄,可她竟无法生出半分怜悯之心。
“沣儿是朕的儿子,朕不会为难你,也不会把责任强加给你,可朕需要你。”皇帝语重心长地说,“你我心意相通,很多话并不需要说明,那兄妹俩你就交给朕去处理,至于他们想做什么,真真是异想天开了。”
“我自然信皇上,可我……”珉儿心里颤颤的甚至迷茫的感觉,多年未曾有过,她伸手抓了皇帝的胳膊,“女儿怎么办?我们该拿元元怎么办?”
门外头,大公主正摇摇晃晃走来,见宫女们都侍立在外头,知晓父皇母后又在门里说悄悄话,她一笑绕过正门,转到窗底下去,想偷偷看看他们在做什么,可是却见父亲在为母亲拭泪,不知母亲为什么哭泣,父亲又将她拢在了怀中。
项元怕自己被发现,立刻蹲下身子藏在窗户底下,可屋子里静悄悄什么动静也没有,等她偷偷抬起头,想再张望一眼,却听父皇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多大的人了,和谁玩儿捉迷藏呢?”
“父皇……”项元一惊,再看窗里头,娘亲正慈爱地笑着,嗔道,“想在你父皇眼皮底下耍滑头,你还早着呢。”
方才分明看到父亲为母亲擦拭眼泪,难道是她眼花了,不,母亲的眼睛还微微泛红呢,她一定是哭过了。可父皇笑呵呵地搂过自己一同进门去,母后也是温柔地摸着自己的手问冷不冷,他们好像根本不在乎自己方才看见什么或听见什么。
离了内殿,正见妹妹从书房归来,项元把琴儿拉到一旁,姐妹俩窃窃私语,清雅从太医院归来瞧见,又被拉在一起说,清雅才道:“许是为了娘娘的消渴之症,当初娘娘生大公主时,就有这迹象,虽然严重起来后果不堪设想,但小心保养调理,还是不碍事的。”
两个姑娘面面相觑,心里都知道之后的日子要好生伺候母亲,只是项元对于母亲落泪的事耿耿于怀,她几乎不记得自己见过母亲的眼泪。
这桩事在心里搁了好久,琴儿因非亲眼所见,不如姐姐这般思虑深,她已渐渐淡忘时,姐姐还在为此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直到这一日,晚辈们被祖母叫去长寿宫里用膳,太后命人送几样皇帝喜欢的菜去清明阁,项元却自告奋勇要去送,撂下祖母和兄弟姐妹们便走了。
三皇子笑道:“元元那丫头,最近是不是有心事,都不见她来书房捣蛋了。”
太后却笑悠悠问沈云:“你可知道。”
沈云淡淡:“她什么事都是新鲜一阵就过去了,书房里没什么可玩的,自然就不去了。”
二皇子因朝务在身,此刻不在宫里,秋景柔独自一人陪在太后身边。听得这话,她默默为太后夹菜,心里则盘算着,哥哥与项元之间最大的阻碍并不是皇后,如何说服太后才是最难的。
这边厢,项元捧着食盒闯入清明阁,父亲正捧着一本奏折皱眉头,听得动静见是女儿,才露出几分笑意:“怎么跑来了?”
“皇祖母知道您一定没好好用膳,打发儿臣来伺候您。”项元熟门熟路地到一边,麻利地布置下碗筷菜碟,娇然向父亲招手,“父皇,我陪您一块儿吃。”
项晔松了松筋骨走来,懒洋洋地说:“如今时辰过得越来越快,已是大正午了?”他坐下,含笑端详着自己漂亮的闺女,笑道,“我家公主长大了,父皇也该老了。”
这话叫项元心头一酸,噘嘴笑道:“母后最不爱听您说这种话,小心我去告状。”
项晔大笑:“别学的你母后那么厉害,女孩子家家,温柔体贴些。”
项元却捉了父亲的把柄好不得意:“难道母后不温柔体贴?”
皇帝情意深深:“世上数你母后最温柔。”
“父皇。”项元将一碗山珍汤送到父亲面前,明眸忽闪,双唇用力抿了抿,一开口便问,“您还记不记得前几天,您在母后寝殿的窗下捉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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