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宫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阿琐
秋景柔到门前窗下都听了听动静,才安心把真相告诉兄长:“弄混了药,太医一看药渣就知道了,直接把药汤混一混,都喝进太后肚子里了。至于二皇子,他最烦喝汤药,我都是依着他偷偷倒掉的,他身上自然不会有什么不正常。”
秋景宣眉头紧蹙:“你这么做,图什么?”
妹妹一脸凝重地说:“我一直都去不了涵元殿,无法和皇后亲近,想要除掉她根本无从下手。但皇后重孝道,在太后跟前总是滴水不漏,若非现在身体不适,必然每天来请安问候。我没有别的法子,只有让太后生病,才能逼得她来,才能让她和她的孩子……”
不等她说完,秋景宣已经不想听了,叹息道:“欲速则不达,景柔你可想过,若是你伤不了皇后,太后却因此一命呜呼,往后这偌大的皇城你还能依靠谁?淑贵妃再三叮嘱,太后是最值得也最好利用的人,而这皇宫里,除了太后也再没有别的人,难道你认为二皇子可以依靠?到现在,你连你的目的,连淑贵妃希望二殿下能搏一搏储君之位的事都不敢说吧?”
秋景柔涨红了脸,背过身去道:“那我该怎么办,哥哥,我除了下毒对付皇后,除了直接取她性命,没有任何法子能对付她,我无法靠近她,也没有办法让别人靠近她。”
秋景宣伸手扶着妹妹的肩膀,让她冷静一些,语气软下几分道:“景柔,别着急,我说过来日方长,你要先站稳自己的脚跟,先在皇宫里有一处立足之地。景柔,你我是要为自己活着,不是淑贵妃,更不是其他什么人。”
年轻的皇子妃却怔怔地说:“哥哥,一句来日方长好简单,可也意味着往后的日子你我都要担着这份心,不是我心急冲动,哥哥,难道不是这样的日子过着没意思,难道不是我想让自己活得更洒脱些?我们两个庶出的子孙,爷爷恐怕都记不得我们了,我们到底为什么要担负起整个家族?”
秋景宣的记忆,追回了十几年前,皇后那傲然冷漠的背影,始终刻在他心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像是使命在驱动,他冷然一笑:“可你已经是皇子妃了,要再输一次吗?”
兄妹俩该说的说罢,秋景宣也不敢久留,他离宫时想过项元会在半路等他,可一直走到皇城外,也不见公主的身影。秋景宣也不好随意问宫人公主的去向,之后辗转从妹妹那儿打听到,才知道那日项元来见她,不过是忙里偷闲,眼下为了皇后的身体,两位公主在母亲身边影形不离。
而秋景柔听从了兄长的话,再不敢折腾太后的身体,细心照顾数日后,太后上火难免的症状有所好转,她是生来享福的人,这一病之后反而更加精神,宫里的雪渐渐化开,她便常常去涵元殿探望皇后,秋景柔陪在身边,也总算对涵元殿有所熟悉,可不论是心虚害怕别人觉得自己另有所图,还是觉得涵元殿里本就庄重严谨,她总是静静地守在一边,难得才与云嬷嬷或两位公主说说话。
私下里,清雅对皇后说:“皇子妃这一阵,越发谨慎了,长寿宫里也太平无事起来,换药的事也没有眼见为实的证据,奴婢反而有些不信是皇子妃有这个胆量。”
珉儿懒懒地闭着双眼,手指轻轻拨动计算着日子,漠然一笑:“那天他哥哥进宫了吧,兄妹俩见过面了不是,秋景柔傻,她哥哥总该强一些。”
提起秋景宣,清雅笑道:“我们公主这些日子,真真是春光灿烂。”
珉儿睁开双眼,透过开了一半的窗,望向那湛蓝的天空:“倘若可以,我当真希望她一直这样幸福下去,只怕是……”她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感受到腹中胎儿的蠕动,不禁皱眉,伸手拉住了清雅道,“分娩时,我若有三长两短,清雅你记着我的话,一定要劝说皇上断了元元的念头,就是终身不嫁,也不能嫁给秋景宣。”
“娘娘,这……您不如不答应公主,咱们公主是最懂事的孩子,这事儿您和皇上没点头之前,她可好好地忍耐着呢。”
“我活着和我死了,结果会很不一样。”珉儿道,“清雅,你记着我的话。”
“奴婢记下了,娘娘您冷静些。”清雅担心皇后的身体,连声安抚,“娘娘您放心,谁也不会伤害公主,莫不说有您和皇上保护着她们,她们自己也是这世上最了不起的女孩儿,她们不会让您失望的。”
门外头,捧着一束春梅的二公主,默默转身走开了,对外头的宫女说是要找瓶子盛水把花养起来,走过廊下,正见姐姐从大门前进来,她穿着曳地长裙,满身绫罗,却甩着阔袖大摇大摆地走,像个男孩子似的。
这些日子,姐姐开朗多了,不仅仅是回到从前的模样,那天秋景宣进宫后,她变得比从前更高兴。虽然母亲的身体还不容乐观,她却终日乐呵呵的,扬起的嘴角怎么也放不下来,仿佛时时刻刻都在遇见欢喜的事。
项琴捧着手里的花,羡慕地叹了声:“能像姐姐这样该多好,偏偏我的事难有结果。”
宫中太平无事地度过了早春,阳春天暖时,皇后临盆分娩,经历千难万劫,产下了健康的男婴。四皇子之后,大齐又有了一位嫡皇子,皇后膝下一双女儿两位皇子,纵然六宫无妃,她也无愧于天下,无愧于皇室了。
分娩之后,虚弱的产妇昏睡不醒,皇帝无心看一眼新出生的婴儿,握着妻子的手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皇后足足睡到下午才醒来,睁眼见是丈夫在面前,就知道自己还活着。
“孩子呢?”
“他们照顾着,你要看吗?”项晔说着,将珉儿抱入怀里,亲吻她的额头她的面颊,像是希望能驱散她身上的痛楚。
门前,项元闯进门来,正见父亲亲吻母亲的面颊,母亲眼中盈盈含泪,却笑得比谁都幸福。姑娘的心蓦然一震,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有一天,也露出这样的笑容。
“姐姐?”项琴从她身后走来。
中宫 334 宫外有那个人
项元见妹妹进来,忙拉着她往外走,一面比着嘘声,一面带着妹妹躲在门后。姐妹俩悄悄往里看,项琴立刻捂住了双眼,项元在她耳边嘿嘿笑道:“指头缝这么大,假正经,还不如像我大大方方地看。”
屋子里,情到深处的帝后正香吻缠绵,虽非香艳之色,也叫未涉人世的二公主红了脸,只听姐姐在边上念叨:“他们这个样子,不会又给我们添个弟弟妹妹吧。”
小公主忽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她到底还是懂的,嗔怪道:“姐姐真是,这样子又不能生小娃娃。”
项元缠着妹妹问:“那你告诉我,怎样才行?”
项琴登时害羞:“我又不知道……”可姐姐却不依不饶,她缠不过,涨得双颊绯红,急道:“姐姐再欺负人,我要去告诉母后,青天白日的还有没有皇家帝女的规矩了。”
项元却在妹妹热乎乎的面颊上一点:“现在你只知道找母后告状,将来就该是找妹夫来和我评理了是不是?”
妹妹气得瞪眼睛,但撅着嘴,面上的气势却越来越弱,她不知道姐姐未来的妹夫是谁,不知道自己的驸马会从哪里来,她想要那个人做她的丈夫,就怕轮也轮不到,更怕轮到了自己,那个人心里却装不下她。
“真的生气了?好琴儿,姐姐闹着玩的,不欺负你。”项元虽然霸道,且舍不得妹妹真的难过,而方才那些话,是与同胞妹妹才能有的闺房密语,就是在母亲面前也不敢轻易放肆。
果然见项琴道:“姐姐,到夏天我也要及笄了,咱们是大姑娘,更加不能把这些事儿当玩笑挂在嘴边。我们是大齐公主,不能给父皇母后丢脸,不能给大齐丢脸。”
项元一本正经,福了福身道:“谨遵二公主教诲。”
妹妹娇滴滴地嗔怪:“姐姐就是不正经。”
此时乳母抱着小皇子来,金银线绣制的红缎襁褓,在乳母怀中透着喜庆,众人跟着进来,见皇帝接过襁褓,将孩子送入皇后怀中,便齐刷刷地拜倒贺喜。
礼毕后一双女儿依偎到母亲身边说悄悄话,皇帝在一旁叮嘱清雅几人,但见有宫女进门通报,说二皇子妃代替太后来问候。
珉儿是晌午前分娩,太后也早就来瞧过小孙子,皇子妃这会儿来,必定是太后不放心,珉儿碍着皇帝和太后的颜面,也不好给长媳难堪,便让清雅请了进来。
两位公主礼仪周正地向皇嫂问好,皇子妃到榻前行礼,珉儿笑道:“不必拘礼,就是怕你太谨慎拘束自己,我才不敢常常叫你来涵元殿坐。沣儿的两个妹妹都是混世魔王,涵元殿里没那么多规矩。”
项琴扶着秋景柔起身,问道:“嫂嫂是替皇祖母来的?”
秋景柔温柔含笑:“自然我也是要来的,见母后和小皇子安好,我便放心了。”
因着秋景宣,项元对嫂子很有好感,可也因为秋景宣,她反而不愿像妹妹那般亲热地与人说话。此刻不远不近地坐在一旁看着,心里只想着,这兄妹俩的模样还真是很像,看到嫂嫂,就好像能见着秋景宣。
然而一想起那个人,方才被妹妹打断的心思又浮现出来,她不知道自己将来能不能像母后那么幸福,而她的母亲,胆敢与世俗抗争,顶住了皇室和朝廷的压力,将父皇身边所有女人都驱逐,只许她自己一人存在。她作为女儿,将来能不能也像母亲一样勇敢,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人生?
珉儿见女儿发呆,不愿她露出心思叫秋景柔看见,立时便朝清雅使了眼色。清雅会意,上前来抱过婴儿,一面故意对项元道:“公主,要不要抱抱小皇子。”
项元醒过神,连连摆手:“那么小那么软,我怕伤了他。”
但见皇子妃走上前,热情地说:“嬷嬷,能让我抱一抱吗?”
清雅未争取皇后的意见,就顺势将襁褓送入皇子妃怀中,自然她的双手随时准备护着孩子,而皇子妃抱得稳稳当当并无不妥,说笑几句,秋景柔就把孩子还给了清雅。
殿内的气氛本是好好的,没来由的,却听皇后道一声:“你离开京城时,才出生不久,也就这么点儿大。”
秋景柔面色一滞,脑中猛然一个激灵,知道自己不能在皇后跟前失态,忙调转心情,温柔大方地笑道:“正是儿臣当时太小,所以什么都不记得,好些事都是听哥哥说的,可哥哥当年也不过是个孩子,所以对我们来说曾经发生过什么本是无所谓,也不重要。”
皇帝在一旁听见,与珉儿对了眼色,便插话道:“你哥哥有才学有本事,初初入朝已崭露头角。你们是秋老夫人的重孙,你如今还是朕的儿媳,他既是你同胞的哥哥,朕不会亏待他。”
秋景柔忙行礼谢恩,珉儿笑悠悠:“这孩子就是规矩多,知书达理娴静温柔,皇上你看,看着儿媳妇,越发觉得我们两个闺女被比下去了。”
如是话题一转,屋子里依旧喜气洋洋,可秋景柔的心却七上八下。帝后这几句话,很值得推敲,他们兄妹是秋家子孙不假,也曾向秋老夫人行礼算是认祖归宗,可皇帝就是不说他们与皇后的姑侄关系,明明一笔写不出两个秋字,秋珉儿到底如何看待自己的姓氏和血脉?
是日夜里,皇子妃等回丈夫,项沣很忙,但每每回家来,总会抽空和妻子说话,床笫云雨亦是极尽温柔,夫妻俩成亲以来,算得是恩爱美满。但秋景柔另有心思,无法对丈夫坦诚,自己又不得释怀,无形之中拉开了他们夫妻之间的距离,她始终客客气气,二皇子对她来说,仿佛不是丈夫,而仅仅是淑贵妃的儿子。
此刻夜已深,书桌上还铺着信纸,项沣只瞥了一眼就道:“给母妃道喜吗?”
秋景柔轻轻嗯了一声,换来丈夫的笑:“也许算不得报喜,母妃她……”项沣欲言又止,转而道,“你简单告诉母妃就是了,不要太热情,我想你既然跟着母妃住了那么久,很多事也该明白,涵元殿里的任何人她都不喜欢。”
“是,我知道。”秋景柔搁下笔站了起来,上前为丈夫宽衣解带,口中道,“但说总要说的,我还想着入夏前,和你去看望母妃,我们虽成了亲,却还没向母亲行礼。”
项沣欣然:“往年入夏前,我也会去问候母妃,今年带上你就是了,顺道带你去转一转。”他心情不坏,还道,“我尚未去向皇后道喜,明日你也随我一同去吧。”
秋景柔捧着丈夫脱下的锦衣,手中轻掸,看似沉静温和,实则一颗心仿佛在肚子里乱窜,淑贵妃交代她的任务很多,其中之一,就是离间皇后和二皇子的关系,挑唆她的丈夫对皇后心生憎恶。
她低声说道:“也许是我多想了,你听了别不高兴。”
项沣不以为然:“什么?”
秋景柔道:“皇后娘娘好像不喜欢我,我想是不是因为我的出现,时时刻刻提醒着她的出身,原本十几年过去了,可能不会再有人提起秋振宇,可是我和哥哥却……”
项沣面含笑意,云淡风轻地说:“是你想得太多,不要这样去想皇后,她与众不同。我不知道你和你哥哥如何看待过去的宰相府,但是那对于皇后而言,兴衰荣辱都毫不相干,你一定要有个说法的话,那就是碰巧,你们都姓了秋。”
秋景柔呆呆的,而项沣根本没在意,转身唤宫女准备热水盥洗,又说肚子饿,传了宵夜。那之后,她便不敢再纠缠这些话,怕丈夫会起疑,温柔体贴地陪在一旁,夜深时同床共枕,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自然是贪恋温柔乡。
然而,不知是不是秋景柔每每云雨时都不能专心,成亲数月,人人都见小两口恩爱和睦,但太后期盼的好事却迟迟没有音讯。太后的性情几十年不变,如今更因期盼殷切,时不时就当面问孩子,秋景柔好脾气才得以应付,可私底下难免心中憋闷,可偌大的皇宫,她竟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好在皇子府经过数月打点,终于一切妥当,且皇后已顺利分娩,再不忌讳什么迁动,如是未及小皇子满月,项沣就带着妻子搬出了皇城。
他们正式离开的这天,远离京城的淑贵妃刚刚收到他们要离宫的信函,再前一封信得知秋珉儿母子平安时,她气得浑身打颤,叫尔珍很担心,这一次再守着娘娘看信,淑贵妃终于不再那么激烈,只是含泪道:“沣儿那孩子,真真是成家立业了,可我的儿子,却不是我养大的。”
尔珍无奈地看着她,近来她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当年淑贵妃愿意离开皇宫,没有半分心甘情愿,她是为了儿子的前程考虑,不得不委曲求全,心在的一切心思,都是顺理成章。这让尔珍很费解,究竟是贵妃一直不曾开悟,还是当年的她太会演戏,她竟然一直以为,淑贵妃是彻底放弃了。
可是,她有什么错呢。难道皇后的争就是理所应当,贵妃的争,就天理不容?
皇城里,项沣带着妻子正式离开了皇城,但安乐宫并没有空出来,尚未成年的三皇子还要继续留在宫中,听罢宫人们的回话,还在坐月子的珉儿淡淡道:“选些稳当的人去照顾三殿下,不要让三殿下因为安乐宫一时寂寞,被小太监们勾去厮混胡闹。”
这里的人刚刚退下,另有人来禀告:“娘娘,大公主出宫去了。”
珉儿微微皱眉,在过去,这是最寻常不过的事,可如今,宫外有那个人。
皇城门下,项元大摇大摆地走出来,迎面遇见沈家父子,撇开沈云不提,她从小就崇拜叔父沈哲,便欢快地跑上前,娇然笑道:“皇叔是来接我去玩儿的?”
中宫 335 做你的姐夫
沈哲笑意融融:“叔叔有要紧的事与皇上商议,今日玩不得了,要不,让沈云带你去。”他侧身一让,径直就吩咐儿子,“你陪着元元?”
沈云淡淡地没应,他心里知道项元不乐意自己跟在一边,果然人家就大大方方地说:“皇叔,他死板得不得了,回头这里不能去那里不能碰,比皇祖母还啰嗦,我不要和他一起。”
沈哲大笑:“小时候他天天跟在你身后,越长大倒是不和睦了。”便叮嘱项元,“路上小心,就在城里逛逛,不要跑远了。”
项元让开道路,恭恭敬敬地说:“皇上赶紧寻父皇去吧,可您也要保重身体,别总日夜辛苦,朝廷的事哪有做得完的。”
对于所有人而言,大公主跑出宫去是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沈哲同样不在意,便带着儿子继续往宫里去,不知走了多久,想来项元已经出宫了,他才忽然问儿子:“刚才叫你陪着元元,怎么不说话?”
“她不乐意,由她说总好过由儿子来说,她的自尊心那么强。”儿子平静地说道,“父亲,我心里都明白,该放手的该抓牢的,我不会糊涂。”
沈哲嗔笑:“乳臭未干的小子,在我面前逞强。”
父子俩一路往清明阁去,项元也早已离宫,她知道自己身边十步之内就有侍卫暗中保护,去哪儿都不怕。只是虽说从没有人禁止她出宫,可毕竟是公主,毕竟还有皇家规矩在,相比元州城,京城她反而不熟悉,一路摸索着,转了好几个圈,终于找到了传说中的秋府。
如今的秋宅,不是昔日的宰相府,这皇帝新赐给秋景宣的宅子,门庭看来并不富丽堂皇,倒也算气派。但项元来得突然,门前的人听闻是公主,将信将疑,把她拦在了门前,等着先去通报。
不多时,秋景宣便出门来,一袭天青常衣,合着他颀长的身姿,利落干净,袖子挽在胳膊上,像是在干什么活。他见到项元,忙放下袖子上前行礼:“不知公主驾临,有失远迎。”
项元灿烂地一笑:“我想出门逛逛,却不知去哪儿好,走着走着就到你家来了。本以为你在外头办差呢,还想着会遇不上,你倒是清闲得很,这会儿时辰在家?”
秋景宣道:“臣惶恐,只因今日无事,工部的人都早早散了。”
项元是不在乎这些的,不等秋景宣邀请,就大大方方往门里走,秋景宣跟在她身后,只听大公主说:“别什么臣呀臣的,秋景宣,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随和一些才好。”
秋景宣心里什么都明白,可他不能表现出来,能露在脸上的,只能是恭敬谨慎和彷徨,他应对的是天底下最骄傲的人,说不定这僭越尊卑的热络,公主新鲜一阵就过去了,到那时候,他又该如何自处,不如一开始就保持距离。
元元自然不乐意人家这么待她,可她也知道强求不得,自说自话地往别人家园子深处逛去。而所谓的园子,也不过是方寸池塘,架一坐竹桥,围上些花草,比起皇城里太液池畔的光景,小的如同过家家一般,眨眼就转了一圈回到。
项元禁不住说:“这么小的地方,你住着很憋屈吧。”
秋景宣道:“比起平民百姓的家,已是富丽堂皇了,公主可不能拿来和皇城比。”
项元道:“可你从前是海阔天空四海为家,现在却要被困在这里,这是你的理想,还是为了你妹妹?”
秋景宣笑道:“到处拜师求学,那些本事学识若能用在朝堂为国为民,即便身在此处,心也在四海,并不憋屈。”
这样的话,换做沈云来讲,一定会被项元嘲笑他装模作样,可是秋景宣说来,听着就那么豪迈有志气,这样的差别项元自己尚未察觉,可是能和秋景宣在一起,她就觉得快活。
“父皇那天夸赞你来着,嫂嫂她告诉你了吗,父皇对嫂嫂说,会好好栽培你。”项元眼中熠熠生辉,对未来充满了向往,“以后我会常常来找你玩,可以吗?”
秋景宣含笑:“是臣……是我的荣幸。”
项元莞尔:“那我就不客气了,往后就算我来时你不在家,我也在这里等你醒吗?”
秋景宣看着公主,她是天之骄女金枝玉叶,纵然脸上浮现着孩子气,纵然言行还不成熟,可与生俱来的贵气如何也遮掩不住,她身上就是有着耀眼的光芒,叫人不敢直视。
“公主,只怕我会给您带去麻烦。”秋景宣说,眼瞧着项元神情变得黯淡,他却又道,“可只要你不怕不在乎,我也就无所顾忌了。”
这一句话,直将姑娘的心点亮,项元立时神采飞扬起来:“你这样说,我更安心了。”不知怎么,竟有些害羞起来,随意找来话题问,“你方才挽着袖子在做什么,练武吗?”
不想秋景宣却道:“在厨房做吃的,来了京城,唯有饮食尚不习惯。”
大公主好生意外,这立刻就勾起她的好奇心,催着秋景宣道:“快带我去瞧瞧,你做什么了,我也要尝一尝。”
秋景宣便侧身指路:“这边走。”
项元欣然前往,一面说着:“今日皇兄皇嫂正式离宫,一会儿我和你一道去皇子府瞧瞧热闹。”
他们并肩而去,从背影瞧来,男才女貌好生登对,跟来的宫人也罢,这府里原先的下人也好,隐约都意识到了什么。可宫人们和下人都久在京城,他们都知道太后的指婚,知道将军府的大公子沈云,才是未来的驸马,眼前的光景,看起来不妙。
深宫里,皇帝与沈哲父子议罢了事,一同到长寿宫来向太后请安,进门时遇见项琴从门里出来,见是父皇,忙娇滴滴上前行礼,而沈云也在这里,叫她意外又高兴,跟着一道回来皇祖母跟前,长辈们说着话,她的目光时不时地停在云哥哥身上。
太后那儿念叨着:“我心里并不想沣儿离宫,左右宫里也没妃嫔,他留在皇城里并不碍事,可孩子们大了都有自己的主意,我知道他自己也想自立门户。云儿啊……”老太太看着他们沈家的继承人,爱怜地说,“你娘膝下就你和妹妹两个,原本你该随元元住进公主府,我想着还是免了,就让元元嫁到将军府,你们一家子在一起多好。”
项琴心里一紧,这话听得她好难受,而沈云则淡淡的,不见答应也没见拒绝,除了对项元,在旁人面前他一贯都是这沉稳安静的个性。
那之后太后又说,要给五皇子举办满月酒,趁着天气还没炎热起来好生热闹一番,这些琐碎的事,项琴一句都听不进去了,木愣愣地坐在一旁,然而她心里很明白,直到姐姐和沈云的终身大事有了决定之前,这样的言语还会听很多很多。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