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宫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阿琐
秋景宣却道:“正是因为没捅破,一切都会有变数,公主不急我也不能急,她的人生里没有什么是得不到的。所以我和她之间,她若真动了情,而我无动于衷,她就会有挫败感,才会更珍惜不是吗?我和她的事,我自有分寸,你不必着急。”
秋景柔长叹一声,慢慢将昨天的事告诉了兄长,她认为二皇子毫无野心,淑贵妃的愿望很难达成,将来若有什么事,他们兄妹指不定会被推出去承担罪过。
皇子妃苦恼地说:“哥哥,为了你的心愿,我愿意顺从淑贵妃愿意嫁给二皇子,可是哥哥,你的心愿几时才能达成?”
“冷静一些,你在着急什么,若是觉得力不从心,或是不愿与人周旋,那就安安心心做你的皇子妃,不要胡思乱想。”
秋景宣不见半分焦虑,他曾劝妹妹要先自己站稳脚跟,再考虑之后的事如何去做。这一次虽是意外,不是妹妹着急向二皇子说明,可在利益与情感的冲突下,显然二皇子还没能把妻子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骄傲的皇子,说翻脸就翻脸了。
他再次劝道:“就是寻常百姓家,男人的事也不愿意被女人指手画脚,更何况他是皇子,你现在唯一该做的是让他离不开你,让他有一天要权衡轻重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你。”
“将来若能扶持项沣君临天下,他自然不会抛弃我,可是哥哥和公主呢?”秋景柔问道,“到那时候,你会抛弃她吗?”
秋景宣悠哉悠哉地走到窗前,负手而立,皇子府的庭院远胜于秋宅,可依旧不如当年宰相府的盛景。
他的目光那么冰冷:“我不抛弃她,只怕她也不会苟活在我身边,这不是我要考虑的事。”
秋景柔知道哥哥说出的话,必然会做到,而她另想起一件事,走到柜子前,从上锁的抽屉里拿出厚厚一摞银票送到兄长手中:“哥哥,这是淑贵妃送来的,让我给你。“
秋景宣微微皱眉,接过手数了数,妹妹问道:“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
他面无表情地说:“收买人心。”
这些年来,淑贵妃远离京城,行宫里的一切花销皆由京城供给,一年四季的用度外,逢年过节贵妃自寿,皇帝与太后都还有额外赏赐,两位皇子养在深宫,也不消她费半点心思,手边的金银越攒越多,到如今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却是交给一个外人。
且说二皇子若想要从皇后和她一双儿子手中夺得储君之位,背后必须培植强大的势力,而大臣们为官做宰,又有多少人是真正心怀天下,谁做皇帝本不重要,谁能给他们和家族带去最大的利益,才是根本所在。
送兄长出门时,秋景柔问道:“五皇子满月的喜宴,哥哥接到旨意了吗?如今为了盛元公主,你成了风口浪尖的人物,若是赴宴,可一定要小心。”
秋景宣却说:“你自己才是,别叫皇后盯上了。”
事实上,他并没有收到参加庆贺五皇子满月的旨意,秋景宣官职不高,出身不好,之前因是胞妹与二皇子的婚礼,才有资格踏足皇城,如今五皇子的满月与他毫不相干,皇帝自然不会邀请一个官职卑微的大臣进宫。而项晔更明白的是,皇后不喜欢这兄妹俩,那是她和儿子的好日子,皇帝怎么会让心爱的人添堵。
然而皇后再得嫡子,是普天同庆的喜事,远在西平府的宋渊都送来贺礼,何况行宫里三位妃嫔,总不能装作不知道。她们都是被皇帝“抛弃”的,可多年来另两位对淑贵妃恭敬有加,事无巨细依旧都以贵妃为尊,这一次便又来询问给皇子皇后送贺礼的事,尔珍嬷嬷打发了她们,才来向淑贵妃复命。
“她们倒是很殷勤,难道觉得皇后还会允许她们回京城养老?”淑贵妃冷然嗤笑,“倘若我成为太后,倒是能给她们这个机会。”
尔珍则道:“眼下皇后当道,只有咱们的不是,没有皇后的不是,不尽心不行。”
淑贵妃不耐烦地说:“你看着办就是了。”
尔珍谨慎地向左右看了看,才道:“之前您给皇子妃送去一大笔银子,好些都是奴婢拿珠宝玉器去抵押的,这会儿还没钱周转赎回来,眼下屋子里能送给皇后的东西,有些拿不出手。”
淑贵妃没应声,尔珍担忧地问:“娘娘,秋家兄妹,真的可靠吗?”
“不论如何,秋景柔已经是我的儿媳妇,她若不可靠,我自然不会让她好过。”淑贵妃轻声哼道,“至于秋景宣,他不好好忠于沣儿,难道想步他爷爷的后尘?”
尔珍不敢多嘴,淑贵妃又说:“皇后那般清高,怎会在乎一点金银玉器,只怕我们的贺礼她连看都不会看一眼,你随便准备一些送去便是了。更何况,我根本不想贺喜她,应个景已是客气。”
“是,奴婢照您吩咐的办。”尔珍唯有无奈地答应下。
数日过去,皇子满月在即,宫里早已张灯结彩预备大肆庆贺,二皇子与皇子妃搬离皇宫后,一切事务又落在二公主手中,项琴像是继承了母亲所有能干的本事,小小年纪已能主持大局。相比之下,大公主终日悠哉悠哉,就显得有些游手好闲了。
满月喜宴的前一日,珉儿在宫中试穿礼服,因孕中的消渴之症让她不得不克制饮食,身材并未太多发福,再经月子里悉心调养,已然如从前一般容光焕发。
金灿灿的曳地凤袍下,蜀锦盘金彩绣绫裙庄重华贵,发髻上成套的蓝宝石发簪珠钗,都是皇帝着人打造,特地为了明日而送给皇后的礼物。小女儿仔细地为母亲插满发髻,惹得珉儿嗔怪:“你父皇真是上了年纪,爱这份热闹,也不嫌我戴在头上沉得慌。”
项琴打量着镜中的母亲,羡慕地说:“我和母后在一起,一点儿都不像母女,像姐妹。我将来若能有母后的一半,我就知足了。”
珉儿轻轻捏了闺女的脸蛋:“嘴巴越来越甜,倒是像你父皇。”
此时清雅带着宫女进来,小宫女们手里捧着各色礼物,清雅一一数来,其中一部分就是从淑贵妃的行宫送来的。
“母后,我已经挪出了一间屋子,把弟弟们各自的东西分开放置,我带她们去。”项琴主动上前,命宫女们跟她走。
清雅在一旁见了,欣慰而感激地珉儿道:“不瞒娘娘说,奴婢上了年纪后,精力大不如前,可因为有公主帮着料理,实在省心。公主将来出嫁前,可要为您调教几个得力的宫女才好,奴婢是不成了。”
珉儿嗔道:“能有多少事操心,你累了只管歇着。”
这都是玩笑话,清雅另有正经事说,见殿内没有闲杂的人,一面上前为皇后拆下发簪,一面轻声道:“娘娘,恕奴婢多嘴,方才收下礼物后,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奴婢都打开礼盒对着礼单先粗略地检查了一遍。”
珉儿不以为意:“我知道,这不是你们向来有的规矩吗?”
清雅颔首:“所以奴婢也看了淑贵妃送来的礼物,许是奴婢小心眼,皇上得了嫡皇子,淑贵妃就是再与您不和睦,也不该做得这么难看,送来的礼物太过普通,奴婢说句不客气的话,有些寒酸了。”
中宫 339 心头的债
珉儿问:“真的这么糟?尔珍那么谨慎的人,就算淑贵妃故意的,她也会另有打算。”
清雅说道:“如此看来,行宫之前送来的消息,说尔珍拿着淑贵妃的东西去外头典当抵押,看样子是真的。要说尔珍那么忠心,不该是她贪图淑贵妃的东西,但若是淑贵妃要那么多钱,做什么用?”
珉儿脱下凤袍,抚摸着上头金线绣成的凤凰,轻轻一叹:“你说,皇上知道吗?”
清雅问:“您的意思是?”
珉儿将凤袍递给她,重新坐到镜台前,将嘴上的胭脂轻轻擦去:“近来关于沣儿兄弟俩的事,还有行宫那里,皇上都不大对我提起了,偶尔我随口问问二皇子在做什么,他也敷衍了事。这个人啊,最藏得住心思,也最藏不住心思,当年我猜到他的心意,就不知如今还能不能猜中。”
清雅听皇后言有深意,便不敢随意插嘴,径自去将凤袍收起,回眸看了眼皇后,她正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呆呆出神。十几年前皇上为了圆她六宫无妃的心愿,饶了那么大一个圈子,折腾得翻天覆地,到如今,皇上若要为两位嫡皇子守住将来,他又会怎么对待另外两个儿子?
“清雅。”珉儿吩咐道,“明日喜宴过后,遇上天气好的日子,我们就出宫去沣儿的皇子府瞧瞧,一则我也有心看看孩子如今的家,再则我若漠不关心,太后又该念叨了。”
“奴婢记下了。”清雅答应着,想起什么来,又道,“娘娘,皇上没有安排秋景宣明日赴宴。”
“我知道。”
“大公主那儿怕是要不高兴了。”清雅显然担心着什么。
珉儿却严肃地说:“她可以率性贪玩,也可以去追求他想要的人生,但不能不懂事,若是不分轻重,往后就由不得她了。”
然而项元想当然地认为,秋景宣会参加宫里的喜宴,这几日在一起时压根儿没提这件事,到了弟弟满月的这一天,在长寿宫见了皇嫂才知道秋景宣不来,正如珉儿所想,女儿到底还识大体,纵然心里不高兴,也没在人前流露情绪。
只是,公主没有往日那么活泼兴奋,难得的见她老老实实地在自己的坐席上待着。酒宴过半时,皇后退席补妆,她跟着妹妹一同随侍母亲,但是跟了半程,见皇室里几位年轻的夫人郡主也跟来,她就厌烦了,便悄无声息地溜走,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离开了安泰殿。
天气渐暖,便是入了夜,风也不凉,且今日享宴穿得隆重,这会子微风拂面,直觉得解闷又惬意。安泰殿里充斥着美酒佳肴和胭脂水粉混合的气味,叫项元好生头疼,这会儿也不由自主地抖了抖自己的衣袂,怕被沾染了。
自然她心里很明白,看什么都不顺眼,是因为没见着秋景宣,可若是秋景宣也来了,她眼里就没有别人了。
此时有脚步声远远而来,不久便见两个宫女提着灯笼找到了这里,她们松口气:“公主,您出来怎么不说一声。”
项元道:“我对安泰殿门前的小公公说了呀,不然你们怎么找到我。”
宫女们问:“您不回去了吗,皇上就要宣布五殿下的名字了。”
项元一怔,自责道:“我竟然把这件事忘了,赶紧走。”
她一把夺过宫女手里的宫灯,捧着裙子一路飞奔回来,到了门前丢下宫灯就手忙脚乱地整理衣衫钗环,却见沈云慢悠悠从边上踱步出来,歪着脑袋看她,嗔怪道:“你啊。”
项元好不耐烦,正要叫沈云让开道,他却伸出手按在自己头上,摘下两片不知几时飘落的海棠花瓣,一边说:“我跟你一道进去,省去你好些麻烦。”
“没必要,我还不能出去走走了?”项元这般说着,就擦过沈云的身子要闯进去,可胳臂却被有力地拽住了,她怒而转身,“放开我。”
沈云却不由分说拽着她,一路到了门前,待松开手,已有人看到他们走进来,项元也不好当众翻脸,便只能并肩回到席中。
太后坐在上首看见,笑得眯着双眼,对身旁王嬷嬷说:“瞧瞧,多好的一双人。”
王嬷嬷自然哄着太后:“您耐心等一等,若是天注定的姻缘,凭谁都拆不散。”
待到吉时,便见皇帝泼墨挥毫,亲笔写下幼子之名,诸皇子之名皆从水,五皇子名项洹,并无特别之处。而当众赐名看起来隆重,皇帝却没有说什么不寻常的话,不过是对儿子一样的期许和祝福,热闹一阵便过去了。
直到宴席结束,也没有人来追究项元途中跑去了哪里,她之后安分守己地坐着直到宴会结束,虽然皆大欢喜,她也为弟弟的出生而高兴,可今天这样的宴会对她来说,实在是没趣得很,满心算计着明天要早些去找秋景宣。
皇城外,皇亲国戚并文武大臣井然有序地离去,项沣带着妻子回到皇子府,正要回房洗漱安寝,下人却跟门来,说有客求见。
秋景柔奇道:“这么晚了,什么人来见殿下?”
下人应道:“是鸿胪寺的大人。”
项沣微微皱眉,便对妻子道:“你早些休息,我去去就来。”
他撂下妻子往书房走,心中想着,自己和鸿胪寺的人并没什么往来,他们若是正经的拜访,又何必在这种时候,但项沣心里很明白一件事,最近朝堂里不安生,被皇帝盯上而惹麻烦的人不少,鸿胪寺的人,并非头一个想要来走他这里的门道。
项沣与来者相会时,更鼓敲响,皇子府正院外都熄灭了灯火,自然这个时辰,皇宫也安宁下来,涵元殿内的灯火渐渐熄灭,皇后的寝殿中,香汤沐浴归来的珉儿,正见皇帝端着一杯酒,站在窗下举目眺望。
“这些天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珉儿道,“朝廷的事,还是孩子们的事?”
项晔转身来,下意识地想把酒杯藏起,可珉儿却凑上前,就着他的手把甘酒饮尽,身上是花瓣甜美的香气,面上带着沐浴后的潮红,笑意朦胧:“正好,我渴了。”
皇帝心里一咯噔,放下酒杯揽过珉儿柔软的腰肢道:“朕也渴着。”
珉儿的手轻轻滑过丈夫的胸膛,这便是要往温柔乡里去。
夜色深深,阔别许久的云雨,珉儿能感受到丈夫不减当年的热情,可她却不敢猜那缠绕着皇帝的重重心事,她知道自己被爱着,她担心十几年过去了,这份爱会又叠加一份沉重。那些女人,她可以不管可以冷漠,可是孩子……
尽兴的皇帝酣然睡去,那稳稳的呼吸让人安心,珉儿稍稍转身爬上他的胸膛,就着昏暗的光线看他的脸颊。岁月不饶人,她并不怕项晔和自己会老去,可她希望皇帝能毫无负担地走入晚年,不要让儿女成为他心头的债。
“项晔,你欠她们的债,本该是我来偿还的,这一次不要再撇开我,说好的一起面对呢。”珉儿伏在他胸前,听着安稳的心跳,像是这个人答应了。
翌日,一切如常,珉儿一早站在皇帝外送丈夫离去,项琴抱着弟弟就在一旁,润儿早早就去了书房,唯独不见长女,不想伺候她的宫人却说:“公主天一亮就出门了。”
项琴见母亲露出淡淡不悦,忙道:“母后,回头我和姐姐说,让她别……”
珉儿却摇头:“随她去吧,早就答应过她,行过及笄之礼就是大人,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能有几回青春年少呢。琴儿,你也别总跟在母后身边做这些琐事,浪费大好春光。”
项琴笑道:“人各有志,我就喜欢做这些事嘛。”
珉儿见天色明媚,便唤来清雅吩咐:“去皇子府问问,我今日可否去逛一逛,再过些日子,沣儿该去行宫请安了,不好耽误他的行程。”一面问琴儿,“跟母后一起去你二哥家坐坐?”
消息传开,得知皇后要亲临皇子府,独自在家的皇子妃慌了神,虽然面上做出镇定的模样,指挥着下人洒扫庭院准备接驾,可退回屋子里,却连穿戴那一套衣服见皇后都拿不定主意,眼瞧着皇后一行就要到了,匆匆打点了自己,就迎到宅门外来。
皇子府就挨着皇城,皇后带了些许侍卫宫人就来了,没有浩浩荡荡威严的仪仗,一乘明晃晃的轿子落定,她便笑悠悠走下来,命清雅搀扶起行礼的皇子妃,温柔地笑道:“我来怕你拘束,不来又满腹好奇,从前不懂做婆婆的心,如今都体会了。”
秋景柔面上落落大方,实则心下转了又转,欲上前搀扶皇后,试探之下见皇后没有拒绝的意思,便鼓起勇气递过手,珉儿大方地虚扶一把,一同进门去了。
方才的光景,门外无数人看着,就连躲在远处的百姓或许也能张望几眼,这不仅仅是秋景柔要的体面,也是珉儿要做给外人看的和睦,而进了门,说的话就不必顾忌那么多,今日来,并非是好奇皇子府的光景,而是另有目的,要见那一个人。
中宫 340 公主就是你的天
皇子府说大不大,可一圈转下来也大半个时辰,如今只夫妻两人,哪怕有再多的仆婢也显得冷清,可珉儿不会说什么开枝散叶的话,莫说她不是亲婆婆,若是亲生的,该更疼人才是,新婚燕尔的小夫妻着急什么呢。
”母后,屋子里已备下茶点瓜果,虽不如御前的好,也是儿臣的心意。二殿下正在赶回来的路上,您用些茶点我们说说话,且等一等他,不然见不着您您就回宫去,殿下该怪我了。”秋景柔端庄稳重,俨然皇子妃的尊贵,珉儿挑不出什么错,也不会去捉她的短处。
可是,她今日不是来看项沣的宅院,也不是来婆媳间示好,关起门来有些话就能直说了,珉儿淡淡道:”这些日子,京城上下风传你兄长与元元的事,也是碍于这些话,昨日皇上为了避嫌才没请你哥哥来享宴,你不要胡思乱想以为我和皇上不待见他。而我呢,很想见一见你哥哥,问他几句话,若是在宫里传召,兴师动众又该折腾出什么闲话,所以借今日的机会,你替我找他来可好?”
秋景柔没想到会有这一茬,可她不答应也不行,心内打着鼓,面上应道:”请母后稍后,儿臣这就去安排。”
就在母亲身旁的项琴听得这话,同样的惊讶,不知眼下姐姐是否和秋景宣在一起,不知她会不会一起跟来。项琴悄悄偷望了一眼母亲,只见她神情淡淡,看不出喜怒,实在也猜不到母亲要见秋景宣是为什么。
皇城里,沈哲独自来到清明阁,在密密匝匝的书架之间找到了兄长,皇帝揉了揉眉心,顺手从书架上拿过一本账册递给他,慵懒地说:”朕算了两遍,你再看看。”
沈哲答应着,拿着账本坐到亮的地方,直接用了皇帝的笔和算盘,清脆的噼啪声里,项晔缓缓走出来,似乎也并不在乎弟弟算出什么结果,已然冷笑:”他们倒是扛住了,朕该高兴呢,还是不高兴。”
沈哲放下手里的笔,起身道:“臣以为,皇上应该高兴。”
项晔问:“高兴什么。”
沈哲冷静地说:“原本杀了他们,亏空的窟窿还要皇上自己费心去堵,如今他们自行堵上了,堵严实了,再拿他们的血去祭奠好了。”
“到底是多年在沙场行走的人。”皇帝哼笑,“你也太冷血无情了。”
“这样的蛀虫,皇上要来何用?”
“可他们,正在成为皇子们的势力。”
殿内一阵安宁,皇帝再次开口道:“朕杀光了他们,也就是放弃了沣儿。”
这话牵扯到未来的储君,早十年皇帝不屑,可岁月不饶人,再十年他便要白发苍苍,甚至能不能幸运地再活十年二十年都未可知,他创下这江山基业,直到生命的尽头也不能卸下肩上的责任,传承更是最大的责任。
“沣儿为他自己笼络势力,并没什么错,就算是普通的大臣也不可能孤立于朝堂。”沈哲说道,“皇上只要为他看着前路,我也会守在一旁。”
“朕只求他不走上歪路。”项晔有些悲壮地笑着,“可是哲儿你告诉朕,什么才是歪路?”
到了如今年纪,皇帝还时不时会对弟弟用从前的称呼,纵然他的弟弟早已是顶天立地的人,是这大齐江山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弟弟始终还是弟弟,那么儿子,就更长不大了。可现实并非如此,父子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君臣之间的冲突日益明显。。
沈哲一如既往的冷静:“哥哥怎么想,我便怎么做。”
项晔眼中精光闪闪:“他若有本事夺得这天下,朕愿意给他,朕更想大齐未来的君主,是个用血性有魄力的帝王。朕偏心皇后,偏心我们的孩子,可是这江山偏不得,当年朕应许淑贵妃立贤,许诺的并非她一人,是整个大齐和子民。”
“这些话,您可曾对皇后提过?”
“她会明白的。”
沈哲微微皱眉,想了想道:“可沣儿若误入歧途,纵然血性果敢,但手段残忍毒辣无视亲情恩情,皇上也会无视吗?”
项晔的眼神晃了晃,一时没有回答。
沈哲道:“若到了那一天,皇上把手里的刀交给我便是。”
皇帝心中一震剧痛,抬手指向挂在墙上的长剑,一字字道:“若真有那一天,你自己来取吧,朕看不见就好了。”
沈哲抱拳答应,对于未来,他们兄弟之间算是做出决定了。
此时周怀悄然进门,沈哲见他犹豫,便道:“什么事,说吧。”
“皇上,王爷。”周怀道,“方才从二皇子府传来的消息,皇后娘娘召见秋景宣。”
项晔淡淡地说:“不碍事。”
消息传来的时刻,秋景柔已经派人找到了她的哥哥,果不其然大公主就和秋景宣在一起,虽说帝王世家里哪有年轻男女可随意相处的道理,但盛元公主作为大齐皇朝史上第一位公主,这天底下没有什么她做不得的事,自然公主想做的,就是能做的。而时日一长,帝后不见反对,旁人也就不奇怪了。
秋景宣立刻奉诏前来,项元却没有跟随,得知姐姐已经独自回宫,项琴松了口气,她总觉得姐姐不该出现在这里,倘若他们已经是夫妻也罢了,秋景宣还什么都不是呢。
秋家兄妹齐齐来到跟前,果然模样肖似,气质非凡,珉儿对秋家的人没什么太深刻的印象,也说不上来这是不是就是秋家子孙的风骨,至于她自己,当然要旁人才能评价。
“嫂嫂,我还想在园子里走走,你带我去可好。”项琴上前来,好让皇嫂自然地跟她离开,而这都不过是面上的客气,谁都明白皇后要单独和秋景宣说话。
不消片刻,正厅里的人都散尽了,只留下清雅嬷嬷陪在皇后身边。
“清雅,你去把门打开。”珉儿却吩咐把那关上的门再打开,当明媚的阳光再次充盈整个厅堂,她缓缓走到秋景宣身前,在他身边绕了半圈,很显然是在打量这个年轻的男子。
他容貌英俊、身姿挺拔,身上还带着世家公子没有的沧桑感,珉儿早已派人调查了他过去的二十几年,这个孩子四海求学十分刻苦,京城里能拿来和他比较的孩子并不多,若非出身尴尬,必然能成为朝廷栋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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