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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宫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阿琐
秋老夫人颔首:“皇上也许不知道,真正让你蜕变成今日的皇后的,是他自己。”
珉儿则笑:“可他身上也有弱点,而我一直都无法真正左右他。”
秋老夫人淡淡地说:“难道不正因为他是帝王?而你呢?”
珉儿自信地笑道:“我要培养出更优秀的帝王,让他将来可以安心地离去,不辜负他戎马一生,不辜负他为我付出的一切。”
祖孙俩会心一笑,但听得门外传来嚷嚷声,元元大大咧咧地便跑进来,嘴里喊着“太祖母”,明知道母亲也在这里,还故作惊讶,惹得珉儿嗔她狡猾,老夫人却看穿孩子的心,说道:“去吧,对外头只说你在太祖母这儿,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项元撒着娇,只见清雅跟着进门,递过一封信给母后,她凑在母亲身边问:“是谁来的信?”
清雅在一旁道:“是西平府宋夫人送来的信。”
珉儿看过信,便随手递给清雅,说道:“将宋夫人的坐席摆在云裳边上,宋渊忙脱不开身,只夫人带着儿媳妇来参加琴儿的及笄之礼,就不必为他们一家子准备坐席了,在云裳身边添上就是。”
见女儿掰着手指数日子,她问:“算什么呢?”
项元不假思索:“算父皇来不来得及回京,琴儿的及笄之礼,父皇总不能不在吧。”一边小声地自言自语,“淑贵妃娘娘身体那么弱,路上一定走得很慢,但愿父皇回程不要太着急,怕他累着。”
“你自己的事呢?”珉儿一点也不担心皇帝的行程,反是问女儿,“琴儿及笄之礼后,你若是真心喜欢秋景宣,就好好考虑你们之间的事,不要像小孩子玩儿似的。”
项元愣住,她本是跑来别院打发时间,没想到母亲突然这么严肃,好在太祖母就在边上,她急了撒个娇还能有人护着,可事实摆在眼前,兄弟姐妹们一个轮一个,总要轮到她,母亲的话也不是没道理。
“父皇要重用秋景宣,可你们俩暧昧不清,对父皇对秋景宣都不好。母后自然希望你去做任何想做的事,只要你开心,但小孩子过家家不伤大雅,可一旦牵扯到朝政,母后就不能由着你了。”
“您的意思是……要我即刻给您和父皇一个答复?”
“待妹妹的生辰过了,给母后一个答复,如何?”
项元紧张不已,秋老夫人看着心疼,对珉儿道:“好好的,别吓着孩子。”





中宫 395 和她开了个玩笑
若是早些时候,母亲说自己的感情如同儿戏,项元一定受不了,那时候天与地之间只有秋景宣,公主每天都沉浸在发现这世上竟然能有一个人,可以取代父母兄妹在她心里地位的惊讶和刺激中。
元州一别以为此生再不得相见,虽然再次相遇曾让她万分为难,可终究是遇见了,甚至让她相信这是缘分。
然而美好的时光太短暂,仿佛只是老天和她开了个玩笑。
秋老夫人慈爱地对元元道:“皇上和你母亲虽不用三纲五常来束缚你,可你终究是大齐最尊贵的公主,你的婚姻影响着许多事,即便与平民家的男子结为夫妻,也会背负皇家的体面。”
项元垂下眼帘,轻声道:“孙儿知道,父皇和母后不拘我与什么人结为夫妻,但不能荒唐不能儿戏。”
秋老夫人便对珉儿道:“你看,孩子都知道呢,你提过便是了,这才十六岁你真舍得嫁出去?再等两年吧,你想想润儿,姐姐们转眼都嫁了,他该多寂寞。”
珉儿道:“再等两年不难,再等十年母后也愿意,可从今日起,你不能再随随便便跑去工部外等秋景宣,他或许会换地方当差,你当然可以随时去见他,可以和他去任何地方,但不要当着其他大臣的面,要远离三省六部。”
“是。”项元站起来应答,飘忽的一颗心略略定下了,更是暗暗松了口气,方才母亲的话,吓得她以为自己过了夏天就要出嫁,可她现在对于秋景宣到底是什么感情,连自己都不明白。
“过了夏天,父皇有意出巡,这几个月你且乖乖的,不然就不带上你了。”珉儿见闺女被吓着了,暗暗地心疼着,换了笑脸说,“咱们一家子,很久没一起出远门了。”
这话听得项元好生欢喜,当然了,若是从前她会更高兴,而现在却多了几分可以暂时摆脱这里的一切的心理,但不论如何,出门总是好事,这让她对整个夏天都有了期待。
女儿眼中的喜悦,和小时候不一样了,那透彻明亮的眼眸里,已然掺杂了人生百味,可也有她自己的坚毅在里头。
珉儿忽然觉得,自己颇有几分关心则乱,孩子们在倔强而努力地成长着,经历风霜雨雪,可她却是希望能一辈子让他们躲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心里想的和实际做的截然相反,矛盾的也许不是孩子们,是自己。
她不禁一笑,低头喝茶,却听女儿小声地问:“母后,淑贵妃娘娘那样子……”
“怎么了?”
“往后二哥和三哥,还会和我们好吗?”
看见女儿眼中的为难,这也许就是她和皇帝最放不下的事,但与其说些虚无缥缈哄人的话,不如让孩子明白自己的立场,珉儿不再犹豫,说道:“淑贵妃身体不好,她必须离京疗养,但二哥和三哥若是为了这样的事不理你了,你还有妹妹还有润儿和洹儿,他们永远都不会不理你。”
项元抿着唇,僵硬地点了点头,可是当母亲的目光离开自己时,她忽然道:“母后,我、我有些话想对您说。”
珉儿一怔,便听祖母在一旁道:“你们去园子里走走吧,我正想瞌睡了。”




中宫 396 杀无赦
“出去走走?”珉儿温和地一笑,起身牵着女儿的手,见祖母安然养生,便放心地出来,迎面与母亲相遇,珉儿暗暗冲母亲摇了摇手,白夫人会意,带着侍女绕开了,只有清雅跟在身后。
进了花园,珉儿要清雅歇在阴凉地里,转身见明媚的阳光洒在元元肩颈白嫩的肌肤上,女儿美得像是在发光,珉儿一直都觉得,长女是继承了她未曾见过一眼的哥哥或是姐姐一切的好,那个没能来到人世的孩子,一定在天上保佑着他的弟弟妹妹。
珉儿提起孩子的披帛,将轻纱笼罩在她的头上,爱怜地说:“别叫太阳晒坏了,等过几天妹妹生辰,你站在边上黑黝黝的怎么好?”
元元不假思索地就说:“有沈云在,谁搁在他身边都是白的。”
珉儿一面说着,也将轻纱笼罩在自己头上,十几年了,出入都有宫女太监打伞,珉儿已经习惯了身为皇后的所有生活,她的意识里也已经没有自己打伞这回事,这会儿不愿折腾清雅去取来,便如是拉着女儿的手往园子深处走。
清雅坐在长廊屋檐下,看得真真切切,皇后还那么年轻,即便在她十六岁的女儿身边,也能宛若姐妹一般。
别院虽小,不缺精致,珉儿为祖母移来无数花卉栽种,暖风一过花香四溢,正是百花荼蘼时,待得盛夏,她们就该躲起来了。
珉儿摘了一朵花,小心簪在女儿的发鬓,口中笑道:“说来,母后好久没和你这样散步了,你成天上蹿下跳,捉着你就不易。”见女儿撅着嘴,心中更是恋爱,拍拍她的手道,“说吧,相对母后说什么。”
元元心中热血奔涌,这岁月静好的园中美景,半分不入她的眼,像是挥不去那日遭劫时血光漫天的恐惧,脸上血色渐散,姑娘苍白着一张脸蛋,直直地在母亲面前跪下了。
“元元。”珉儿还握着女儿的手,可孩子却跪下了,她下意识地想要把孩子拉起来,但是下一刻就松开了手,朝后退开半步,收敛了慈爱和心疼,严肃地问,“这是怎么了,难道闯了什么天大的祸?”
远处,清雅隐约见到这一幕,吓得她从凳子上站起来,站得越高,便看得越清楚,公主跪在地下正说着什么话,甚至微微抽搐这,必然是哭了。几位皇子公主,都是清雅亲手照顾着长大,对于孩子们的感情她不啻为一个母亲,而她对孩子们的考虑,也要比皇后单纯得多了。
“娘娘,她们既是蜜罐里长大的孩子,有何必去品尝人生百味,一辈子甜甜的不好吗?”清雅自言自语,紧张地盯着花丛中的情形,见皇后也屈膝蹲在了公主面前,她才松了口气,最怕母女反目,不论为了什么都不值当。
这一边,项元已然泣不成声,在方才的话里,她最初遇见秋景宣的地方,已经从元州夜市变成了母亲遇刺的官道上,她没有去向任何人求证,自己就断定那树上的人是秋景宣。她喜欢上了一个满口谎言骗得她真情付出的人,喜欢上了一个把刀剑指向母亲的人,喜欢上了一个不知在图谋什么的人,多丢脸而可笑的事,她就这样回报父母给予自己富贵而自由的人生?
都快不记得女儿上一回哭得这么伤心是为了什么是几时,这个被自己和皇帝捧在手心里的宝贝,从来都是笑呵呵的,可是人生进入新的旅程,迎面而来的都是痛苦,真是委屈她了。
“不哭了,傻丫头,憋了这么久难受极了吧?”珉儿搂着孩子,安抚她微微颤抖的身体,自己的心却是跟着一起颤动,孩子突然坦白一切,突然来向自己求助,本以为做好万全准备的她,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然而释放所有压抑的项元,已经轻松了,倘若这世上连母亲都不能信任和托付,她还能指望谁呢。
“母后,我不想和秋景宣成亲,我不能嫁给一个背叛父皇和您的人,我现在对他已经没有那么割舍不下了,最差最差的结果,就是保他一条性命,从此天涯海角永不相见。”项元吸了吸鼻子,可她的目的不在于此,接续正经地对母亲说,“但是为了琴儿,母后再容我糊涂一阵子可好?”
“琴儿?”
“我知道的,琴儿那丫头一定要等看见我幸福了,她才敢去追求她想要的。她喜欢沈云,母后知道吗?”项元说道,“润儿劝我不要插手更不许说,可不说我一个人撑不住。母后,不是要您成全琴儿,是成全我,让我给琴儿机会,让她有勇气去……”
珉儿轻轻抵住了女儿的嘴唇,含笑道:“你们问过沈云吗?”
项元愕然,可是沈云他,不是一根筋地认定他是自己的未婚夫吗?
珉儿叹息着,在女儿额头轻点:“母后答应你,不阻止你要促成琴儿和沈云,可最后结果什么样,你也不能强行去逼迫谁。琴儿不要姐姐来施舍,沈云也不该你去左右,你只管尽你的心,可最后怎么样咱们都随缘可好?”
她擦拭着女儿的眼泪,不屑地说:“区区一个秋景宣,就让你这么痛苦?你可是公主啊,违逆者杀无赦,你怕什么?”
“杀无赦?”元元懵懵地重复着这三个字,没有戾气更不觉得害怕,她知道这不过是母亲哄自己的一句话。
珉儿揉揉女儿的脸蛋,笑着说:“别自以为是了,你知道的事,父皇母后都知道,还要等你来告诉我们吗?傻丫头,不论前路多坎坷,不论未来有多混沌不清,勇敢地往前闯,父皇和母后会一直守护着你,便是有一日我们阴阳两隔,母后也会在天上守护你。”
阴阳两隔几个字,叫项元浑身紧绷,泪珠控制不住滴滴答答地落下,逗得珉儿哭笑不得,她太宠爱自己的女儿,当年失去一个孩子后,元元的到来带给她的幸福至今还在。
“就算有一天你来对母后说,你又喜欢上秋景宣了,只要父皇的手掌还能包容他的一切,母后就会欢欢喜喜地把你嫁出去。”珉儿郑重地说,“身为大齐的公主,你有很多不可以做的事,但作为我们的女儿,你可以做任何事。这两者之间矛盾又不矛盾,其中的分寸,你自己拿捏就好。元元,潇洒一些,再霸气一些,去年及笄之礼,你一人站在高台上,多了不起?”
此时再也忍不住的清雅跑来了,可她又不敢完全靠近,在不远处徘徊,犹豫不决。
珉儿擦去女儿的泪水,笑道:“看你把清雅吓得,快去告诉她,你没事了。”
母女俩互相搀扶着起来,珉儿把元元推向清雅,清雅早已急不可耐,接到了公主,便心疼地为她整理衣衫擦拭泪水,珉儿站在一边看着,又欣慰又觉得好笑。
一个久违的念头冒出来,在过去她就想过,倘若浩儿不是皇子而是公主,她可能会强行将孩子送去行宫命淑贵妃自己抚养,又或者……不会让江氏走。
珉儿挽过披帛,依然中宫的霸气:“罢了,都是过去的事了。”
这一边,皇帝一行已经离开京城,新修的护城河吊桥稳稳当当,车架从上面通过,便有人来到皇帝的御辇,周怀送进消息道:“皇上,娘娘想让队伍停一停。”
项晔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冗长的队伍立时停下,还有好些侍卫站在吊桥上不得前行。
淑贵妃从马车上下来,扶着尔珍的手一步步走到城门下,仰望着高耸巍峨的城墙,看着墙头上旌旗飘飘,仿佛是离别的不舍,虔诚的模样,让所在之人无不可怜她的境遇。
两位皇子下马赶来,走到母亲身旁,淑贵妃慈爱地对他们说:“浩儿再送我一程也罢,沣儿你回去吧,国家大事不能耽搁,母妃有父皇在身边陪着,不会有事。”
项沣沉吟后道:“待儿臣向父皇禀告。”
淑贵妃点头,转身又一次仰望城墙,一行清泪顺着眼角缓缓落下,可她脸上保持着从容的微笑,再后来便如旧回到马车上。
队伍再次前行,城门下闭气凝神的守军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还有被围堵在不远处,刚出城或是未来得及进城的百姓看在眼里,滚滚尘土间,都是淑贵妃的不舍,这个被中宫皇后欺压了一辈子的女人。
皇帝始终不曾离开御辇,队伍再次出发,也只听儿子禀告后,应允他折返回城。
项晔不在乎淑贵妃去做出什么虔诚而可怜的模样,也不在乎百姓们守城军们如何看待,朝廷上下,诟病皇后武曌再世之人不少,暗潮汹涌,且有一股势力在威胁着皇权。他和珉儿差着十几岁,他没有自信能陪着珉儿一起长寿,若是万一他走在前头,便是死了,也不容许任何人欺到珉儿身上。
这一次是个好机会,顺手把那些人清一清,至于该是谁来继承皇位,他好像也渐渐看清了。




中宫 397 终究不是她生的
别院中,情绪大起大落的公主躲在外祖母怀里睡着了,白夫人不知这母女俩说了些什么,可她见不得外孙女哭得双眼红肿,直以为是珉儿训斥了孩子,坚持要留元元在别院呆上半天,不许她带回去。
珉儿没有辩解,也想给元元一些时间冷静,彼时清雅在门外得到消息,进门后低语:“二殿下出了京城就折返回来,不多时便要进宫。”
珉儿颔首,看了看母亲怀里的元元,轻声道:“娘,我先回宫了,午后派人来接她,她若是醒了自己要出门,您也由着她去吧,她去哪儿身边都有人守着,何况是在京城,不必担心。”
那之后,珉儿独自回宫,从别院经由皇宫的后门走入皇城,一直步行至涵元殿,路上的时间刚好能遇见项沣从宫外归来。项沣是要往长寿宫去向太后复命,若是周到一些,自然也该给皇后一个回话,但此时此刻,正如元元问的,她二哥还能不能和他们好了。
项沣在远处就望见了皇后,却不知皇后是算着这时间在这里等他,而他心里多少有些幽怨,倘若皇后今晨送一送母亲,做得体面一些,回过头来他也好开口对皇后说话。现在的情形,要他心存怨怼不再敬重皇后那不可能,可若要他完全不当一回事,他也不愿让自己的母亲变得那么卑微,毕竟母亲的卑微,就是他的卑微。
然而没有任何解释,仿佛一切都顺理成章,珉儿见到项沣便问:“为何不多送一程,多陪一陪你母亲也好。”
项沣好无奈,可他压不过皇后的气势,也从没觉得自己有这个能耐,躬身垂首,似乎比往日更恭敬,应道:“父皇和母妃唯恐太后记挂,命儿臣先行回宫。请母后放心,路上一切顺利,父皇与母妃不日就将抵达行宫。”
珉儿含笑:“如是便好,皇祖母一定在等你们的消息,你去吧。”
项沣躬身道:“是,请母后先行。”又客气地多关心了一句,“夏日炎热,母后在外行走,还是着宫人撑一把伞以防中暑。”
珉儿笑着应了,便与清雅往涵元殿去,但不过走了两步就停下来,项沣见状,忙道:“母后还有什么吩咐?”
“你和景柔怎么样,还好吗?”
“您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景柔她怎么了吗?”
珉儿温和地说:“没有的事,你的妻子温柔贤淑,再没有比她更好的儿媳妇了。只是有些话,本不该我多嘴,原想着你母亲在,凡事有她照料,但现在她回去了,我多少也该关心你们。”
“是,母后请吩咐,儿臣听着。”
“孩子的事别太着急,皇祖母的性子一贯如此,你们都是知道的,你和景柔还是顺其自然些,你们还那么年轻,成亲不足半年,该是彼此再多些了解,感情和生活都更成熟一些,再着急也不迟。”珉儿笑着说,“你看我,一说就啰嗦了。”
项沣则毕恭毕敬地说:“多些母后提点,往后还请母后不吝赐教,儿臣和景柔年轻不懂事。”
珉儿笑道:“元元和润儿他们,能有你一半懂事,我就安心了。去吧,皇祖母等着了。”说罢这句,才是真正要离开,珉儿扶着清雅的手,清雅能感受到皇后的气息从掌心传来。
跟了皇后近二十年,皇后的喜怒哀乐,她一个眼神就能辨别得出,也是这近二十年里,皇后几时这样矫揉造作过。当年对付那梁若君,算不算?十几年过去了,那位公主过得可还好?
“清雅。”珉儿忽然出声,打断了清雅的遐想,她忙道,“娘娘您说。”
“盯着秋景柔的人,还是看得紧一些,别叫她做出太丢人的事,我不想让沣儿受太深的伤害。”珉儿叹息,“我到底是狠不下心,既然她母亲走了,就先都等一等吧。”
这边厢,完全听不见皇后主仆说什么的项沣,站立在原地目送皇后,过了片刻才继续往长寿宫走,一路上脑袋里反复回响皇后刚才的话语,那一字一句里透出的,是掩饰不住的客气与生分,母亲的到来,对他和皇后都有影响,就在春天时,他们还能如亲生母子般言笑亲昵。
“罢了,终究不是她生的。”项沣长叹一声。
远处,从宣政殿领了差事出来的沈云,先是望见走向涵元殿的皇后,本想上去行礼,又隔着更远看见了二皇子的身影。目光再转回伯母面上,她一脸凝重的神情,让沈云迟疑了脚下的步子,总觉得这二位是才见了面散的,不知他们说了些什么,可皇后的气势让人不敢亲近,而二皇子的身影显然弱了许多。
在很小的时候,沈云就曾听见母亲对父亲说:堂姐她不会感恩皇后为她抚养那两个孩子,甚至会要她的孩子憎恶皇后,若有一天他们与皇后反目成仇,你说娘娘该多伤心?我若是娘娘,我就会一直等着那一天,自己先把心冷下来,也就不怕被辜负了。
沈云的记忆里,母亲是个只爱胡闹撒娇的人,但偶尔也会说出几句让人佩服的话,这就是其一。于是当初小小年纪就已经明白,没必要与这二位太过亲近,反正早晚要反目。
诚然那个时候还小还傻,现在才知道一切不会那么简单,但沈云相信她母亲都能感悟的道理,伯母一早就该明白了,她是世上最聪明睿智的女人,至少在沈云见过的世界里,没有比伯母更了不起的女子。
想着这些往事,沈云自言自语笑起来:“伯母必然把她了不起的一切都给了润儿,好为大齐培养出了不起的皇帝,洹儿尚小,琴儿是天然的温柔善良,元元那个家伙,好像石头里蹦出来的。”
此时另有大臣从宣政殿里退出,沈云便不宜再久留,一路往宫外去,却听见有人提起秋景宣的名字。
近来议论秋景宣最多的,不外乎是他即将成为帝后的乘龙快婿,但今天听见了不同的话。有人在说,皇后对待淑贵妃如此态度,将来与二位皇子的关系也岌岌可危,又怎么会接纳秋景宣做女婿。
说这些话时,有人看到沈云经过,那眼神也变得不同了,他们这才忽然又想起来,沈云才是被太后从小念叨着,要娶大公主的人。
沈云不愿生事,更不想掺和进秋景宣的麻烦,不等那些人来与他热络,就远远地离开了。
未能与沈云拉拢关系的大臣们,彼此叹了口气,有人道:“林司空好好的说抓就抓,他早就被皇上架空,能有本事纠结上百人去行刺公主?皇上对开国元勋尚且如此,我们这些人能有什么下场。”
忙有人道:“都小点声,现下明哲保身要紧。”
且说皇子府中,秋景柔算计着丈夫去为帝妃送行,最早也该日落西山才归来,梳妆打扮,便想去哥哥府里转一圈。昨晚丈夫开口提孩子,逼得她一夜难眠,虽然精神倦怠,此刻也是无心再睡的,若能去看一眼何忠,哪怕只是看着她,心里也好歹能高兴些。
可她才要出门,门前竟说二殿下回来了,几位侍妾纷纷迎出去,一个个娇媚温柔,一声声“殿下”叫得人心软,唯独秋景柔心中一片死灰。
项沣心情不好,难有好脸色,见了景柔亦是道:“皇祖母心里不好受,你该时常去陪伴开解,眼下父皇不在京城,我要比平日更勤奋些才是。既然我不在家,白天你就不必在家呆着,进宫去吧。”
“是。”毫无感情的一声应答,秋景柔站着一动不动。
项沣不耐烦几位侍妾的聒噪,撇下她们就往书房去了。秋景柔看见,平日里从不插嘴的她,忽然喊下这些漂亮的女人,命令道:“随我来,我有话吩咐你们。”
待至正院,秋景柔站在台阶上,正午的阳光直射下来,底下的侍妾一个个不堪暴晒,站了不过须臾,就怨声载道,其中不乏被二皇子宠得娇惯的,傲气地直言:“娘娘,奴婢们是做错什么了,您要这样罚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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