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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宫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阿琐





中宫 271 你心中有了别的女人
项晔嫌帐中闷热,换了衣裳,便在山头迎风荫凉之处见了宋渊。
此刻两国大军早已挺入赞西国边界,这里有项晔不曾见过的风光,再翻过前方两座大山,就能看见大片的盐湖,项晔想要那一片盐湖成为大齐的领土。自然这上头还牵扯着梁国的利益,打完了赞西,且要很长一段日子来磨合,磨合不好,与梁国的战争也必不可少。
皇帝的胸腔里沸腾着热血,他好战但并不好杀戮,天下之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国与国之间为了彼此的利益,从来就不可能有绝对的和平。他会背负战火给各国百姓带去苦难的责任,可他必须发展自己的国家,推动历史长河的奔涌。此外他能做的,是善待俘虏和降兵,善待那些战火下的敌国百姓,尽可能地减少杀戮。
而这些事,就要靠宋渊去善后,珉儿当初的无意之举,却为他选了足以位居宰相的人才,假以时日待宋渊积攒了雄厚的资历,项晔必然会给他名至实归的地位。
不过宋渊好像并不在乎什么官位什么尊贵,他能施展抱负,做一些真正为国为民且对历史有所推动的人,而不仅仅每日与笔墨诗书为伍,他的人生早已经满足了。
但皇帝今日宣召宋渊从西平府赶来,却不是为了让他善后硝烟散去的战场,见了面皇帝便说:“你回去挑选合适的人举荐给朕,那人要足以代替你看守西平府,你们随时待命。”
宋渊自然要问:“皇上要派臣去何处?”
项晔淡淡:“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宋渊没敢再问,表示他立刻回西平府准备一切,心里却怎么也想不出来,皇帝会派他去什么地方。
皇帝再吩咐了几件事后,看似不经意地提起:“皇后对你有知遇之恩,那你是如何看待皇后的?”
“皇上的意思是?”宋渊很谨慎,毕竟他有藏得很深的心思不能为外人知道,他会把那些心思带进棺材里去,也不会辜负此生不能辜负的任何人,他的妻子,他的孩子们……
皇帝的笑容,意味深长,像是试探又像是威慑:“你远在西平府,总有不知道的事,你关心天下事,关心朕,关心皇后,却不关心你自己的家。你的妻子疑心你心中有了别的女人,你知道吗?”
宋渊惊愕地看着皇帝:“臣、臣不知。”
项晔道:“而那个别的女人,就是皇后。”
宋渊慌忙屈膝,义正言辞地说:“内子虽是柔弱之人,并非无知妇孺,必定是有人故意利用她制造谣言陷害臣与家人,请皇上宽恕她。”
皇帝似乎很满意,笑道:“你是有担当的男人,皇后的眼光不会错,朕并不疑你,也不会降罪你的妻子。人言虽可畏,人言亦可利用,你是聪明人。”
宋渊越来越听不懂皇帝的意思,不知这里头绕了多少话,但皇帝没再说什么,该吩咐的事交代清楚,就命他立刻返回西平府。
宋渊离去,项晔缓步走到了山头的另一个方向,不再是对着赞西国盐湖所在之地,而是望着大齐都城的方向。
“珉儿,我很快就会回来。”他舒心地一笑,光是想起心里那个人,就什么疲倦烦恼都消散了。




中宫 272 秦文月之死
这个夏天对于赞西人而言,注定毕生难忘,在过去的几年中,他们曾与梁国交好,并共同算计初初建成的大齐,谁能想转眼之间,就在两个强大帝国的炮火夹击之下,将近失去半片江山。
他们的祖辈用了百年时间才建立下赞西帝国,可不出百日,帝国面临将被踏平危及。初秋,赞西国君投降,愿向大齐与梁国称臣。
长达三月之久的战争里,大齐的将士克服了酷暑克服了水土不服,克服了过去行军打仗中无数没有遇到过的问题,大齐皇帝身先士卒,与将士们同饮同卧,依旧是他过去带纪州大军时的作风。大军所到之处,军规森严令行禁止,不错放任何一个敌人,也绝不滥杀无辜,大齐军队名震四海,所向披靡。
而一路闯来,对于赞西军队的打击,大齐将士虽起了主要作用,可项晔并没有因此得意甚至看轻梁国的军队,项晔对自己的将士们也道,是两国之间的协同作战,才有了战无不胜的局面。
眼下赞西国君投降,项晔便退下前线,与梁国匆匆从境内赶来的,足以代表皇权的亲王商谈此事,而如今梁国皇权几乎都在皇后一族手中,他们深知项晔的手腕和胆略,也领教了大齐铁骑的赫赫威风,在商谈此事时,尽可能地迁就大齐的利益,梁国几乎没花什么力气就从中得利,他们纵然想要贪婪成果,也要审时度势。
捷报频频传入京城,每一天都有更让人振奋喜悦的消息,太后从最初的担心到现在的得意,这日听说赞西国君投降了,便对珉儿和淑贵妃说:“中秋节要大摆筵席,宫里好好热闹几天。”
淑贵妃倒也谨慎,说是:“太后娘娘,前线的将士们浴血奋战,我们在京城歌舞升平,是不是不太妥当?”
太后略迟疑,看向珉儿,见她在一旁静静地不说话,便问:“是不太好吗?”
珉儿淡淡而笑:“中秋距今尚有时日,若是过些日子有更确切的消息传来,我们在京城庆贺也是应该的。而母后若是拿出些体己,哪怕只够给将士们一人一口酒喝,也是您的心意了。”
太后这便高兴了:“好好好,莫说一口酒,一人一坛也不是难事,这事儿你替我张罗,要多少银子,管林嬷嬷去拿就是了。”
珉儿笑道:“皇上回来若知道臣妾算计您的体己,一定要生气了。”
太后乐呵呵地说:“他能回来生我的气,我才高兴呢,他一出门打仗我就提心吊胆,赶紧回来才好。”
那之后珉儿和淑贵妃一同退出了长寿宫,淑贵妃没忍住,向珉儿道:“庆功的事,原是该等皇上回来定夺,也只有冲锋陷阵的将士们才有资格喝庆功酒。如今将士们还在前线没退下来,我们倒在后头悠哉悠哉庆贺起来,皇上必然也不愿见到这样的事,更怕是寒了将士们的心。”
珉儿和气地说:“所以才对太后说,要继续等消息,你先预备起来,就算回头留着给皇上用来庆功也好,说不定中秋时皇上就回来了呢?太后的脾气你知道,一下子回绝她,她且要闷上几天,你我才不消停的。这事儿我赞成你的看法,你忙你的,我来敷衍太后,是否摆宴庆贺,等等再说。”
淑贵妃想了想,见皇后这话说得如此周全,她也不好再指摘什么,原以为皇后是故意和自己唱反调,没想到她还替自己考虑了,一时反而觉得尴尬,讪讪一笑答应下,没再提。
她们彼此分开,各自回宫,珉儿才走到太液池边,宣政殿的宫人便匆匆赶来,说是纪州王秦庄求见。珉儿计算着日子,他们前几天才见过一次,这几个月来,秦庄隔几天就会来觐见皇后禀告城外驻军的情况,比起那些总是敷衍珉儿的大臣要尊敬得多,面上看着,秦庄真是再忠厚不过的人。
如今珉儿已经习惯在清明阁见大臣,但她只在偏殿升座,众人见皇后处处小心滴水不漏,一直也挑不出什么毛病,而秦庄更是在一次次接触中,明白了他那心思狡猾城府且深的妹妹为什么会输得一败涂地。
而今日,秦庄是向皇后告辞,他认为前线大军即将凯旋,他要腾出城外的地方,好让归来的将士们有一处落脚之地,再者他心里记挂着自己的妹妹,从京城撤退后,将会主动去迎接皇帝,希望皇帝能帮助他,改变秦文月在赞西国后宫的处境。
“你的妹妹不好吗?文月怎么了?”珉儿明知故问,而她其实是在问秦庄:你是怎么知道的?
秦庄倒也不避讳,不论是真的还是假的,他说是妹妹托人从赞西送来的消息,求秦庄能救救她。
珉儿表现出了极大的关切和难过:“竟是我们都疏忽了,两国交战,文月的处境必然艰难。”可话锋一转,“我与将军都该修书与皇上,请皇上解决这件事,不过你这就要带兵离去,我不能答应,也没有资格答应。是皇上派你在此保护太后与整个后宫,是去是留且要皇上做主,自然将军若执意离开,我也阻拦不得,这只是我的心里话。”
秦庄面色深沉,没有表现出对皇后的不敬,而这本也是必然的结果,他怎么能擅自说走就走。
珉儿又道:“文月的事,我和太后都会写信告知皇上,请皇上派人帮文月一把,请你放心。”
“臣不敢,多谢皇后娘娘恩典。”秦庄抱拳谢恩,便一并道,“臣也将请旨于皇上,得到皇上恩准后再行决定是否离开京城,请娘娘放心,臣会一直守护您和整座后宫。”
珉儿欣慰含笑:“这个夏天若非有将军,我必然难安,多亏了将军。前线战场的军功,也该有将军一分才是。”
秦庄抬眸看了眼珉儿,皇后面上那又多了几分秋韵般曼妙的美丽容颜,让他心里一咯噔,他相信皇帝也曾被这张脸迷惑,也许皇后是有大智慧大胸襟,可她太美了,任何人都会自然地认为,是臣服于她的美色。自然秦庄不至于被美色所迷惑,不过是接触的多了,越来越感受到中宫的魅力,她的存在看似柔弱却又无比强大,秦庄甚至很想与皇后正面交锋一番,看看这位中宫究竟有多少能耐。
秦庄离开清明阁后,珉儿有一度觉得不舒服,也许她现在已经可以无所顾忌地表示自己怀孕了,皇帝归来的日子就在眼前,可也许是想让项晔高兴,珉儿希望自己亲口第一个告诉丈夫。
她在清明阁逗留了片刻,缓过一阵后,便到殿外走走呼吸新鲜的空气,走着走着到了正殿皇帝的书房,里头还是她初来时的模样,一排一排书架密密匝匝地分列两侧。不知怎么的,像是闻到熟悉的气息,这一刻,珉儿特别希望项晔能从书架之间走出来,笑着对她说:“怎么来的那么晚?”
“娘娘,您没事吧?”清雅担心地问着,见皇后气色不好,紧张地说,“还是请陈太医来看看吧。”
珉儿轻轻捂着胸口笑道:“不过是害喜,不碍事的,我是想你家皇上了,他回来我就什么都好了。”
然而皇帝归期未定,战后许多事比打仗还麻烦,赞西人也不会任人宰割,即便投降了,也要纠缠好一阵子,以便让战败的他们尽可能地减少损失。
再者,投降的是赞西国的国君,热血的赞西人并不愿轻易服输,心有怨恨的人,甚至会寻找其他方式来出口恶气,就在珉儿见过秦庄五日后,项晔在军营里得到消息,秦文月被杀了。
毫无疑问,这是对大齐的挑衅,对于谈判而言不会给赞西带去任何好处,而消息传到京城,亦是群臣哗然,三省六部的官员在清明阁见皇后,照例告诉她天下事时,也提到了这件事。
有人道:“秦将军十分悲伤,听说已两日不进水米。”
有人说:“不如娘娘下旨,请秦将军回纪州,现在京城已经不需要他了。”
珉儿一如既往地淡漠冷清,回应众人:“皇上归来后论功行赏,必然有秦将军一份,有秦将军守护京城,皇上才能无后顾之忧,你们现在就请他离去,庆功酒谁替他喝?这件事我没有权力定夺,你们不必再问我了。”
众人讪讪不语,珉儿又道:“追封秦文月为公主,太后会认她为义女,要给予秦文月一切死后哀荣,也是我大齐的态度。”
大臣们不得不称是,而珉儿忽然觉得心里一阵烦躁郁闷,稍稍皱了眉头,眼尖的大臣们看着,互相交换了目光,不过他们并没有怀疑皇后的身体,而是以为皇后在对他们不耐烦。
待众臣散去,有人道:“皇上即将凯旋,皇后会不会在皇上面前告你我的状?”
“我们也没有对皇后不敬啊?”
“我们是没有,可你们没见安乐宫门前多热闹?等着瞧吧,皇上回来后,才热闹了。”




中宫 273 除非京城里翻了天
大臣们在这里窃窃私语,清雅站在清明阁门前看得清清楚楚,她进门来见皇后气色不好,十分担心。
可珉儿坚持没有事,不让清雅宣陈太医,怕陈太医在上阳殿往来太频繁惹人怀疑。她的肚子虽然开始鼓起来,只因身材瘦弱衣衫宽大,根本看不出来,总想瞒一阵子是一阵子。
但是珉儿怀元元和琴儿时,并没有这么强烈的反应,这一次给她带来很多新鲜感,她以为只是因为生过两个孩子了身体不如从前那么强壮,并不知道这里头可能还有别的缘故。
而说起大臣们在外头的嘴脸,清雅愤愤然:“他们可都是三省六部的大老爷们,像女人似的嘴碎,等皇上回来把他们全都撤职了才好。”
珉儿吃力地笑着:“皇上若也像你似的意气用事,谁还来给他做大臣,天下岂不是要乱了。”
清雅嘿嘿一笑,立刻又正经地问:“娘娘,秦文月真的死了吗?”
珉儿道:“等宋渊的消息吧。”
清雅谨慎地说:“传言秦将军伤心不已,在军营里已经两天不吃不喝,他的兵群情激奋磨拳霍霍,发誓要随将军前往赞西国为秦文月讨个公道。”
珉儿缓过这一阵害喜,又有了精神,扶着清雅起身来,说要回上阳殿,至于秦庄,她淡漠地说:“若真是兄妹情深,他会给自己一个交代,但若不是,他就是眼巴巴等着皇上给他一个交代了。”
“皇上又不能大变活人。”
“是呀,可他守着皇城呢。”
清雅心里一咯噔,觉得这话不对头,不敢再细问。
这话,珉儿不是随便说的,从秦庄带兵到城下第一天起,她就没安心过。许是怀着孩子多疑多心,她应该相信皇帝的眼光才是,可珉儿到这一刻还觉得,皇帝一面打赞西,一面给秦庄挖了个坑。这一局赌得筹码很大,她是筹码,太后是,皇子公主们是,淑贵妃和其他妃嫔都是。
“大臣们说等着瞧热闹,咱们何尝不是呢。”珉儿扶着清雅往外走,即将离开清明阁时回眸看了眼庄重的正殿,“清雅,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皇城的门终究是要靠我们自己守的。”
清雅眉头紧蹙,出门前珉儿停下来替她揉一揉,笑道:“放轻松些,咱们不会有事。”她抬头仰望四周,神神叨叨地说,“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有无数的人在保护我,你看得见城下纪州大军,可看不见皇上交给我的人,难道你相信你家皇上会把自己的妻儿交给不可靠的人?”
“娘娘说的是。”
“清雅,我一早就对你说总觉得要有大事发生,如果咱们也是事里的人,不求别的,无论如何先要保护好自己,不能乱。”珉儿温和地说,“一切都会好起来,你常说我是有福之人,有福之人不落无福之地,我遇到任何事都会化险为夷。”
清雅连连点头,她可是年纪比皇后大好些的人,却反过来叫年轻的皇后来安抚她,而这些日子因皇帝离京,皇后与元州的通信也断了,没有老夫人慰藉皇后的心,可她却越来越坚强勇敢。一晃眼,当初那第一次缓缓走进上阳殿的青涩的新娘,真正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了。
“可奴婢还是觉得,皇上若知道您有了身孕,绝不会……”
清雅话未说完,珉儿示意她停下,远处淑贵妃带着孩子缓缓而来,淑贵妃见到皇后也不惊讶,淡定地走上前,带着三皇子行礼后便笑道:“浩儿说他想念父皇,一定要来见见,臣妾解释再三他也不听,所以带他来清明阁瞧瞧父皇在不在。”
珉儿也和气地说:“浩儿自己去瞧瞧,父皇在不在。”
三皇子憨憨一笑,并没有松开母亲的手,淑贵妃教的很好,两位皇子在人前都是彬彬有礼,虽然难免有小孩子气的时候,正经起来,没有不叫人喜欢的。
珉儿一直觉得,能把六宫打理得井井有条,能把孩子教育得那么好的人,特别得了不起,她很想大大方方地夸赞淑贵妃,可身份地位的差别,在皇帝心里分量的差别,怎么说都有一副居高临下不可一世的骄傲,她也就不提了。
“娘娘的气色不太好。”淑贵妃忽然道,“天凉了,娘娘该让太医给您抓两副补药,补补气色才是。”
珉儿没有一点慌张,大大方方地说:“吃不吃药不相干,是和浩儿一样,他想念父皇,我想念皇上。”
淑妃尴尬地笑着:“娘娘是逗浩儿玩呢?”
珉儿揉揉小家伙的脑袋,温柔地笑着:“不如一起到上阳殿坐坐,我不在跟前,元元和琴儿一定在大闹天宫,叫小哥哥去管一管才是。”
听说和妹妹们玩耍,三皇子立刻要求跟着珉儿走,淑贵妃拗不过,便一路去了上阳殿。只有清雅跟在身后十分紧张,娘娘若再反复一次害喜的症状,一定会让淑贵妃怀疑。
虽然皇上就快回来了,可这不是还没回来吗,原本清雅觉得不瞒着好,但现在瞒了那么久突然被揭穿的话,才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但那之后,珉儿一直都好好的没有任何不适,反正她一贯冷冷清清的,不会陪着孩子们嬉闹疯玩,淑贵妃自然察觉不到什么。说了些中秋节的事,说了些云裳家里的事,她们总算一直能和平地相处,当初为了留不留宋玲珑,淑贵妃深夜闯入上阳殿红过一次脸外,一直都是和和气气的,只是彼此心里很明白,她们合不来。
母子俩离去时,珉儿领着元元一路送到上阳殿门外,兄妹俩频频挥手再见,分明同在皇城里,都是皇帝的儿女,却好像各回各家从此不相干一般,也是令人唏嘘。珉儿牵着女儿的手回去,问她:“元元这么喜欢哥哥,可惜娘把你生成了大姐姐,没能给你一个哥哥。不过这样也好,将来你的丈夫会连同这份宠爱一道给你。”
小丫头眼眉弯弯,就是不说话,可她好像能听懂似的,牵着母亲的手一甩一甩,乐乐呵呵地回去,可还没穿过宽阔的上阳殿,珉儿胸口一阵翻涌,捂着嘴干呕了几声,只觉得浑身虚软,不由自主地蹲了下来。
已经好几个月了,可是为什么这孩子反而不安生了,珉儿很担心,见清雅匆匆跑来,她终于横下心道:“请陈太医来。”
而身边,元元正心疼地望着母亲,小手不停地摸着母亲的心口,明亮的眼睛里泪光莹莹,好像是知道娘怎么了,可她说不出话,只能落泪了。
“傻丫头,不许哭啊。”珉儿的心软下来,为了孩子付出很多,可是孩子给她的回报,世间万物都换不来。她把乖巧的小人儿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而屁股,母女俩腻歪了片刻,珉儿就说,“娘都好了,有元元在,娘不会有事的。”
当陈太医赶来,仔细为皇后查看时,给出了令人安心的消息,皇后脉象平稳,腹中的胎儿也十分安定,虽然皇后看起来不怎么好,但那仅仅是因为害喜。
清雅松了一口气,几乎站不稳,珉儿则喜笑颜开:“你看我说什么,不会有事的。”
但陈太医叮嘱:“娘娘生大公主时,曾在后期出现消渴之症,虽然生二公主时没有发生,可眼下也不能大意。特别是娘娘此番害喜严重,最好是少操心少走动,以静养为宜。”
清雅把这些话当圣旨,在陈太医走后又一遍一遍地向珉儿复述,珉儿哭笑不得:“你是不是盼着皇上回来,好好地赏赐你?”
清雅却一脸严肃:“只盼着皇上早日归来,赏赐什么的,奴婢根本不在乎。”
似乎是因为打仗了打完了,开始比打仗那会儿更殷切地期盼皇帝归来,这样的心情珉儿何尝不是,但回想项晔离开之前发生的事,回想她去清明阁问为何派秦庄来时的情形,珉儿总觉得,皇帝一时半刻都不会回来,除非京城里翻了天。
可京城里要怎么才能翻了天?翻天的那个人又是谁,秦庄吗?
时近中秋,京城里已开始有了过节的气氛,一条条街道上次第挂上了红灯笼,待染得红灿灿一片,就是中秋了。
而城外驻军,却是一片肃穆庄严,秦庄的大营里,已经好几天没见什么动静。
只是沉默的秦庄并没有为了妹妹的逝去而伤心,他是在考虑,妹妹的死去是不是一个机会,他是在挣扎,要不要试一试拼一拼。
可风险太大,皇帝在西边手握重兵,即便路途遥远,他能反,皇帝也能杀回来,即便皇帝失去了妻儿,也必定要让秦庄陪葬岂会轻易放过他。
而七年多来,皇帝在百姓和朝臣之间建立了威信,秦庄没那么容易能改变人心,他以现在的立场去达成自己的宏愿,无论如何都只会背负叛徒逆臣的骂名,至少当初项晔攻向京城时,全国各地早已被赵国统治得民不聊生。
“将军,南边来的信。”此刻亲信闯入营帐来,奉上了沈哲的亲笔书。




中宫 274 退往何处?
沈哲的来信,是慰问秦文月的死,除此之外没再有什么特别的话语。但秦庄留心到几句话有些微妙,沈哲反复两次提到,他奉命守在羌水关不得离开,没有皇帝的命令不得离开,表弟是在暗示他什么吗,是说不论京城发生什么事,他都不会离开羌水关吗?
可京城里,能发生什么?
秦庄随手就把信烧了,一直以来,他们表兄弟之间像隔了一层纱,明明能洞悉薄纱之后彼此的心思,可永远也不抽开它,朦朦胧胧地猜测打哑谜,无论如何也不把话说清楚。但秦庄很明白,真的彼此都给出一颗定心丸,他们敢吃吗,就不怕吃下去的是剧毒之药?
“不得离开羌水关。”秦庄反反复复地念着这几句话,也许沈哲并不是向着自己,而只是表明立场。
这封信的意思或许是,倘若秦庄与皇帝发生冲突,要争一争这天下,沈哲会袖手旁观,到最后再跟着得胜的那一方。他是奉命不得离开羌水关的,不来救援皇帝,皇帝不能怪他,而若是自己最后得到了天下,他的不作为亦等同是功劳。
秦庄的手指,在大将宝座的扶手上反复摩擦,这样的机会绝不会有第二次,就算是皇帝故意引他露出真面目,也绝对能殊死一搏,只要赢了,最初是怎么开始的就不重要了。但他也要背负可能失败的后果,按时侯,他会和他的兵,会和纪州的家人一起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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