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穿越重生

竹书谣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文简子
五音的身上藏着太多我不知道的秘密,我渴望从她口中找到事实的真相,却又惧怕在她醒后会再次沦为她的囚徒。艮卦、兑卦、坎卦、震卦,在天枢里到底还有多少忠心于她的人?如果,她真的已经决定与陈氏联手背叛赵氏,那我又该如何应对?
在天枢的这三个月,我越来越清楚地意识到——与五音的第一次交锋,我只赢得了时间,却没有赢得胜利。
昨夜,医尘郑重地告知我,他给五音配的药最多只能再用十日了。十日之后,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让五音带着她的秘密和“锁心楼”的钥匙永远沉睡,另一个便是做好与她再次开战的准备。
这无疑是个艰难的选择,我一夜无眠。
“姐姐,你的手炉已经熄了,再填块火炭吧?”阿羊的声音在我耳边轻轻地响起。
我如梦方醒,愣愣地将手中的小炉递给了她。
“姐姐,你已经在这里坐了两个时辰了,下雪有这么好看吗?”阿羊用两根铜签拨弄着火盆里的炭块,红亮亮的火星子随风轻扬起来,映得她的脸红扑扑的分外好看。
“我喜欢看雪落的样子……”我看着眼前低头含笑的少女,脑中浮现的却是四儿红润粉圆的面庞和笑意盈盈的眼睛。过了这两年,她的孩子应该已经会叫阿娘了吧,到了下雪的日子她不会再穿着湿漉漉的鞋子到处乱跑了吧,有夫君,有爱儿,有暖烘烘的炉火,我的四儿如今是幸福的吧……围炉赏雪,调羹弄娃,她可也会想起那个离她远去的我?
“姐姐,你的手炉。”阿羊拿着手炉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微笑着从她手中接过了温暖的陶炉。
思绪在雪花间翻飞,心里是说不出的辛楚滋味。
我低头沉默,在台阶的一角,一双被雪水浸湿的青布鞋不经意间闯入了我的眼帘,“这是……”我心中微动,俯身将鞋拎了上来。
“奴的鞋脏,别污了姐姐的手!”阿羊丢下火签子,急忙扑了上来。
我侧身挡住阿羊,抬袖轻轻地拂去了积在鞋面上的一层雪花:“去吧,穿我的鞋到兑卦要些针线和麻絮来,晚点我替你改做一双冬鞋出来。”
“这怎么行!姐姐是贵人,阿羊是贱民,万万使不得!”阿羊闻言几乎把半个身子都压到了我身上。
“去拿吧,我这几日烦心的事多,做点女工兴许能静静心。”我把自己的鹿皮小靴推到她脚边,起身拿了火签子熟练地将火盆中剩余的炭火都拨进了一旁的陶罐,“我这里一个人也用不了这么多炭火,留两块暖暖手,其他的就都送到兑卦去吧!她们那里冬日练琴总得暖和点。”
“姐姐……”阿羊唤了我一声,却欲言又止。
“你要说什么?”我问。
“没什么。”她摇头。
“那就快去吧,现在天黑得早,要是晚了我还得点灯做活儿。”我把装了炭火的陶罐推到阿羊身前,她点头接过,转身套上我的靴子很快消失在了茫茫白雪之中。
冬日御寒,动物皮毛制的皮靴最是保暖。无奈皮靴价贵难得,到了冬天,庶人之家只能在单层的鞋面上另加一层厚布,再用麻絮和干草填充其中用以保暖。我来天枢时随身只带了一块楚地水鼠的毛皮,路上给黑子做了一顶帽子后还剩下一小方,如今拿出来给阿羊做一对鞋面刚刚好。
穿针引线,我安安静静地坐在屋檐下做着久违的女工。院子里的雪扑簌扑簌地下着,手冻得发僵,心却一点点地平静了下来。
黑子和于安走进乾卦的院子时,我便如同一个寻常的小妇人靠坐在门柱上,一手捧着布鞋一手用骨针在发间轻轻地划弄着。
“他娘的,我就知道没人能害死你这臭丫头!”黑子一手扶着院门,一手叉着腰,气喘吁吁的样子狼狈不堪。
大雪纷飞之中,于安披着一件硕大的青布斗篷朝我急步走来,飞旋而下的雪花还来不及落地就被他身边的劲风高高地吹扬起来。
“你怎么来了?!”我望着瞬间来到身前的男人惊诧不已。
“我不放心你,就跟着回来看看。”于安一手解下身上的夹绒斗篷盖在了我膝上,“这么冷的天,怎么坐在外头做女工?冬天山里可不比秦晋。”
“是无恤让你来的吗?黑子,你见到赵世子了吗?”我抓着于安的衣袖,转头对黑子喊道。
“见到了,见到了,卫国的仗已经打完了,死了不到一百个人就叫卫国换了国主了。”黑子走到我面前,没好气地冲我嚷道。
“这真是太好了!”我心里激动放下针线便要起身,身子才离了地,小腿一麻,噗通一声又跪倒在地。
“姐姐——”身后的阿羊一把扶住了我。
“这里没你的事了,先下去吧!”于安一手揽住我的肩膀将我半抱了起来。
阿羊轻应了一声,不等我开口便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消失在了我面前。
“你这巽主可比我这乾主有威信啊!”我愕然看着手边还未完成的冬鞋,惊异阿羊竟只穿着一双布袜就踩雪走了。
“外面冷,我们进去再说吧!”于安两手一伸将我打横抱了起来,黑子抱起我滚落在地的手炉跟着进了内堂。
“放我下来吧,我又不是瘸子,自己会走的。”
“已经到了。”于安将我放在靠墙的卧榻上,转身去寻火盆。
“天枢缺炭火,我这屋里白天已经不燃火盆了。”
“臭丫头,你这家可当得不怎么样啊!”黑子把手炉往我身上一放,大大咧咧地在一旁坐了下来。
“快同我说说,卫国的事是怎么了结的?你是怎么见到赵世子的?”我往黑子身边挪了挪,笑问道。
“你这丫头还敢问我!小爷差点就让你害死了!”黑子冷哼一声道,“我就是听了你的话,途中故意绕道去了卫国,结果人还没到帝丘就被晋人当奸细抓起来了。我说我是替人来给赵世子传信的,可他们看了你写给我的单子反而认定了我就是替卫君采买武器的奸细。娘的,巽主那天要是晚来一步,老子这回就死在卫国了!”
“傻子!战场上只有奸细才最有可能见得到对方的主将。没有主将的命令,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私下处死了解敌方军情的奸细?好了,快别抱怨了,说吧,他见到你的时候都说什么了?”
“说什么?水都没让我喝上一口就问我花结是谁给的呗!你们是约好的吧?那赵世子一眼就看出来你把信藏在花结里了。”
“……他果真还记得。”
“你以前送过无恤这花结?”于安点亮墙角的一树灯盏,缓步到我身边坐下。
“很多年前在雍城的时候送过他一个。”
庶人祈福喜编花结,蒲草、苇竿、麦秸、艾草都是庶人家的女孩喜用的材料。良人远行、出征,心有牵挂的女孩便编一个花结让心念之人带在身上,祈愿他能平安归来。雍城之战时,我在将军府里找到少时编的两个花结,一个缝在伍封的战袍里,另一个便给了他。彼时,他只当我是余剩下的才随手给了他,挑眉歪嘴的样子好不乐意。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他居然还记得这花结。
落雪的午后,天色阴沉晦暗,墙角新添的那树烛火照不得满室明亮,却照得昏昏黄黄一室斑驳迷离。我抿着唇,看着一圈圈桔红色的光轮在眼前交错荡漾,心里有许多话到了嘴边却吞吞咽咽始终没有问出口。
“你在天枢还好吧?五音的人没伤到你吧?”于安看着我道。
“我很好。浑良夫那人,无恤可用上了?”
“嗯,人虽是浑人,却恰好解了晋军的困局。月前,他与卫卿孔悝之母在家中挟持了孔悝,孔悝无奈之下策动群臣谋反。至我和黑子离开卫国时,晋军已经攻进帝丘。”
“这么快?”卫侯曾扬言要守城百日以待援军,没想到孔氏一反,卫国这么快就失了帝丘城。





竹书谣 第267章 花结传信(二)
“无恤出兵卫国前已经派人在帝丘设下了一只‘金笼’,只等着卫大夫孔悝把其他七位掌权的大夫一个个地领进去。? 孔悝叛君后,宫里有人给卫侯传了信,大夫们点头拥立蒯聩的当晚,卫侯辄就带着两个公子逃出城去了。没了君主的都城,不到半个时辰就破了。”
“环环相扣,倒像是他的作风。”我微笑颔。
黑子接了话道:“哎呀,要我说啊,这里头最厉害的人不是丫头你,也不是赵世子,而是孔府里的那个老娘们。五十多岁的寡妇,非要不顾脸面嫁给自己的马夫为妻,当侄子的国君不同意,她就挖空心思帮自己的兄弟夺了位。哎,就是可怜了孔大夫,平白给自己孝顺出一个小后爹来!哈哈哈,浑良夫这贼厮也真狗娘的好运气,脱了麻衣睡了个老女人,起床就能换狐裘啊!马夫变大夫,有趣,真有趣!”黑子说得兴起,一边说一边拍着大腿哈哈大笑。
浑良夫作为蒯聩夺位的第一功臣,自然会受到新君蒯聩的大力奖赏。可他不知道的是,他的性命早在一切开始之前就已经被无恤卖给了孔悝。不管他是马夫,还是大夫,死亡是他唯一的归宿。“浑,诱之以名;悝,以浑之命诱之。”一环扣一环,今朝得意臣,明朝冤死鬼,权谋厮杀,一贯如此。
“臭丫头,你这回没跟着我去卫国真是可惜了,你知道浑良夫是在哪里逮到孔悝的吗?屎尿里啊!孔悝的那双鞋……”黑子越讲越兴奋,唾沫星子嗖嗖地往外喷。
“你赶了一路都不累吗?快回去睡觉吧。等你缓过来了,我借明夷的院子请你赏雪喝酒。”
“别,赏雪喝酒这种事,你还是找巽主玩吧!哥哥我这几个月天天做梦都梦见你被五音抽筋剥皮,现在你没事,我可要去睡觉了。谁也别吵我啊!”黑子起身对于安道:“巽主,你也好几天没睡了,这丫头现在好好的,你也赶紧去睡一觉吧!”
“好。”于安应了一声黑子,眼神却没有离开我:“除了卫国的事,你还有其他的事要问我吗?”
“不急,你先休息吧!有的事我们晚些再聊。”
“好,那你也早点休息。”于安起身从袖中掏出一枚花结轻轻地放在我手边,“这个他让我还给你。他说,他不需要了。”
“嗯。”我低头将花结死死捏在手里,蒲草冰凉的叶片贴着我掌心,如针刺,如刀剜。
于安的出现打破了我苦心维持的虚假的宁静。怀疑声、惶恐声、抗议声,于一干沉默的嘴里迸而出。各个卦象的人开始在巽卦进进出出。我坐在乾卦的枫林里,听着阿羊一趟趟地为我传来院墙之外的声音。
三百七十八个盒,一块刻有“乾”字的玉牌,都不足以让一个“外人”成为天枢真正的主人。信任和臣服需要时间,后者甚至还需要强大的武力。
于安是天枢的“老人”,他执掌着天枢一半的武力,能与他做对手的就只有艮卦的主事祁勇。
祁勇是个奇怪的人,我刚入谷时,他没有站出来维护赵氏的权益;我设计迷昏五音后,他也没有站出来救助五音。一个明明可以从一开始就左右胜负的人,却一直手握兵卒,不一言。他此举是要隔岸观火,坐收渔翁之利?还是他真心不愿参与天枢的权力角逐?
于安入谷后的第五天,这个问题得到了答案。
艮主祁勇带着四名艮卦的宗师出现在了巽卦的大堂。当所有人都以为他要站出来争夺天枢总管之位时,他却无条件地支持了于安。就好似,他从一开始就料定了如今的局面;就好似,他从一开始等的就是于安。
祁勇和于安之间是什么关系,我没有多加询问,我只知道暗潮涌动的天枢终于又恢复了宁静,挑在我肩上的重担也总算可以放下了。
山中的大雪下了两日,停了两日,天枢的新总管于安给断暖数日的乾卦送来了一筐新炭。
我烤着火,温着酒,手里握着震卦主事为我送来的半副“锁心楼”的钥匙。
在五音昏睡的日子里,我翻遍了那间富丽华美的寝居。琳琅珠玉、奇石异宝,我找到了险些害楚庄王亡国的古琴“绕梁”,却唯独不见“锁心楼”的另半副钥匙。
医尘留给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如果我想要在天枢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那么现在就必须让五音重新醒来。
医尘很快就调好了让五音苏醒的汤药,一日三碗,连饮三日。在这三日里,这个为天枢耗尽青春的女人随时都可能醒来。而我,依旧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怎样的敌手。
雪夜大寒,冻云低垂。前半夜,火盆里的红炭在北风的鼓吹下拼了命地燃烧自己,到了后半夜,青铜大盆里就只余下了一堆冷冰的灰烬。我被清晨彻骨的寒气冻醒,幽幽地睁开了眼睛。床榻上,五音依旧安睡,近在咫尺的于安紧紧地握着我的一只手,怀里抱着他的剑。
门外的雪依旧没有停,山里的雪花落地时会有声音,即便风声再大,你也能听见它们坠落的声音。六卿之乱后,五音就从赵府搬进了天枢,这山中大雪蔽天,寒冷彻骨的夜晚,她恐怕早已习惯。她当年为什么要离开赵府,又为什么要将一个女人最好的青春埋在这山谷之中?如果是为了扶助赵鞅,如今她为什么又要选择背叛?五音,于安,我,我们每个人的身上都有太多的秘密,一座“锁心楼”又能锁得了世间多少秘密……
“你在想什么?”于安的声音唤回了我的思绪。
清冷的雪光透过蒙纱花窗透进屋里,我看着昏暗天光下熟悉的面孔,轻轻地摇了摇头:“没什么,我把你吵醒了?”
“你可是冷了?我让人再烧几块炭火来。”
“我睡不着了,想出去走走。”
“我陪你。”于安起身用燧石点燃了案几旁的一树灯盏,翻箱倒柜地在五音房中找到了一件狼皮做的裘衣。
天寒地冻,山中一夜大雪恐怕连院门都已经被积雪堵上了。我了疯说想出去走走,他居然也了疯愿意相陪。
“于安……”我轻唤。
“外头天没亮,雪地里冻伤了是会留病根的。”于安抖了抖衣服将狼皮大裘披在了我身上。
“谢谢,对不起……”我捏着掌下刺手的狼裘,喉头有些哽。
“谢什么,对不起什么?”
“谢你千里迢迢来帮我,对不起当年不告而别。”
“既然都已经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于安低头帮我系着胸前裘衣的扣带,他的语气平淡,我看不见他的眼睛,只能看见昏黄灯光下他高高凸起的颧骨和越消瘦的面颊。
“我想进‘锁心楼’,那里也许会有我要的东西。”
“拿了你要的东西以后呢,你要去哪里?”
“新绛。”
“你还要去找他?”
“嗯。”
“你可知道他如今已经娶妻纳妾?”
“我知道。”
“那你可知他把那枚花结退还给你的意思?”
“我知道。”
“这样你也要回去?”
“我……我也欠他一句对不起。”
于安不再说话。周身的空气慢慢地变得凝重,重得叫我喘不过气来。良久,于安突然转身走到房门前,一把推开了珠帘后的大门。
寒风霎时而入,飞雪扑面而来,两个陷在尴尬之中的人终于得到了解脱。
一前一后出了房门,天未明,地未醒,站在挂满冰凌的屋檐下举目望去,只有满目淡淡的青色。那是清晨冬雪的颜色,明明洁白无暇,却因为残留着夜的影子而透出极冷的幽蓝,像极了我此刻身旁的人。
“四儿给你生了个儿子,还是女儿?”脚下的台阶早已被大雪掩埋,风吹在脸上带着深深的寒意。
于安望着眼前飞旋的雪花,沉默片刻,回道:“儿子。”
“取了什么名?”
“董石。”
“石头?”
“石子。四儿让他长大了也叫你阿娘。”
“石子,拾子……就不能取个更好听的名字。”我心里一阵麻,一阵热,白茫茫的雾气瞬间迷蒙了双眼。
“你在浍水边的院子四儿一直给你收拾着,你若要回去住,我让她和孩子搬去陪你。”
“我住太史府就好,何苦拆了你们一家。”
“嗯,那也好。”
“这一次,你不劝我离开了?”
“鲁都城外,你没有随我走。时至今日,于你,于我,都已经走不了了……”于安转过头,有寒冷的风夹着如尘的雪屑从他背后扑面而来,我不自觉闭上了眼睛。
“阿拾,我只愿你将来不要后悔……”有冰冷的手轻轻地拂去沾在我睫毛上的雪屑,风中,于安的声音轻得彷如一声悠长的叹嗟。我睁开眼睛,有一瞬间,我好像在这张永远萦绕着愁苦和阴云的脸上看到了曾经的少年和少年眼中曾经的自己。




竹书谣 第268章 山楼锁心(一)
五音在喝完解药后的第三日午后醒来了。? 彼时,我正与于安坐在屋内翻看各卦主事送上来的密报。
卫侯辄带着两个公子逃出卫都后,遇上了赶来救援的齐国兵马。姗姗来迟的齐军面对已被晋军驻守的帝丘城只好带着卫侯辄班师回国。齐军为何来迟,密报上没有说。但目前的结果是我一直想要的。
于安捏着密报默不作声,这两日他对我说的话少得可怜。
“哐”一声响,屋内有人从床榻上摔了下来,砸了地上的火盆。珠帘后,五音半支着身子躺在地上,白色的袖摆被火炭烧出了两个大大的窟窿,灰白色的粉末撒了一地。
“见过夫人。”于安按剑同她一礼。
见到于安,五音先是一怔,而后低头吃吃笑了起来:“我睡了多久了?”她问。
“三月有余。”我回道。
“赵无恤赢了?”
“赢了,晋军夺卫损兵不足百人。夫人此番舍命一赌,输得一败涂地。”
“既是赌局,非赢既输,没什么好奇怪的。”躺了三个月,五音的脸瘦得只剩下了一张皮,眼窝凹下去了,原本就松弛的嘴角蔫蔫地耷拉着。她低头拍了拍衣摆上的炭灰想要站起来,可努力了两次却都没有成功。
“夫人腿上的痹症需再饮半月的羹汤细心调养才会好,这半月里是走不了路的。”我走到五音身边,蹲下身子想要扶她。
她反袖一挥,推开我道:“当年祁勇带你入谷,我就不该留你的命!”
我沉默,她憔悴不堪的面容和凌然的气势组合出了一种极古怪的模样。
“我来吧。”于安拉起我,俯身将五音抱上了床榻。
五音的眼睛自我和于安身上扫过便笑了,她指着于安的鼻梁道:“原来,她给赵无恤熬的那碗**汤,巽主也偷喝了。”
于安放下五音,握剑而立,整个人冰冷地犹如一块透着丝丝寒气的玄冰:“夫人有闲情调侃属下,不如先想想自己的处境。”
“我的处境?”五音笑了笑,不以为然。
“夫人为什么要背叛赵氏转投陈氏?是谁让你多留了我三日性命?”我问。
“哈哈哈,乾主真会说笑。五音何时背叛过赵氏?又何曾想要乾主的性命?我只不过是旧疾作睡了三月,没法替卿相效力罢了!”五音一边说,一边扯过锦被妥妥地盖住了自己的腿。
我看着她满是笑意的脸,一时竟无话反驳。
“卿相平日做事最爱讲凭证,即便是赵无恤也不能无凭无据对我下手。他如今才刚当上赵世子,如果这么快就开始清除卿相手下的老人,你说卿相会怎么想?”。
“她不能杀你,我却可以让你在这张床上过完余生。”五音正笑着,于安袖摆一扬,三尺寒锋已隔着锦被刺进了她的小腿。
五音吃痛闷哼,双眉猛地拧紧。
我惊愕地看向于安,于安的剑又往下入了半分:“‘锁心楼’的另半副钥匙在哪里?”他问。
五音久睡本就气弱,于安这一刺叫她原本苍白削瘦的面庞上瞬间渗出了一层冷汗,她的身子开始不自觉地抖,但眼中却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在治好我的腿疾前,我不会告诉你们。”
“夫人是想尝尝我巽卦的手段?”
五音忍痛一笑,抬头看着我道:“治好我的腿疾,派人修书送到新绛,卿相回信之日,我就会把‘锁心楼’的钥匙交给你。”
“修书卿相?你要我给他写什么?”
“写上你对我的怀疑,写上你没有凭据。”
“你要让卿相来定你的生死?”我看着五音际流下的滴滴冷汗,惊讶道。
“我只要他亲笔回信,不管是生是死,只要看到他的字,我就把‘锁心楼’的钥匙交给你……”五音说完低头看了一眼刺在自己腿上的长剑,咬着牙道,“现在,麻烦巽主给我打盆热水,我要洗漱了。”
于安眸色一冷,我连忙伸手抓住他的手腕:“你帮我到医尘那里要一盆热水,再要一包止血的药粉和两尺细麻,我在这里等你。”
“好,你自己小心。”于安手腕轻提,剑尖蹭着锦被拔了出来,不见半点血丝只有满鼻血腥。
火盆里的木炭烧得滋滋作响,锦被下鲜红的血液透过绣满金丝的锦缎一点点晕开。五音见于安出了门,一下便靠在了身后的床杠上。
“你既然背叛了卿相,又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性命交到他手上?你不怕卿相多疑,受了我的唆使,不查不问就下令杀了你?”
“我的生死不劳乾主费心,敢劳乾主把柜子里的梳妆奁和梳妆镜拿给我。”五音缓了一口气,哆哆嗦嗦地指着房门右侧一只黑漆嵌螺钿的大柜子说道。
我心疑有诈,不敢乱动。
五音冷笑一声,道:“我被你害得在这床上躺了三月,你还不许我看看自己的鬼样子?”
1...102103104105106...132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