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味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李飘红楼
红榜是按照排名顺序张贴的,从左到右的次序,文书直接冲着最左边就去了,宁乐却拉着苏烟往后跑,从最后一张往前看起,惹得苏娴翻着白眼说:
“这两个,就算书念的不怎么样,也不用从最后一名开始找吧,丢人!”
苏妙嘿嘿笑,却听见人群里传来青年高亢的叫喊:
“爷爷爷爷!”
苏妙回头,看见之前寒窗苦读五十载的那位脸色苍白地溜下去,半截身子溜到雨水里,剩下半截被他孙子托住,估计又是没中。
苏妙哑然。
文书选择一个人悄悄的看榜,他站在红榜前,提着一把滴着水的纸伞,攥紧的手心里潮乎乎的,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雨水。他的心怦怦乱跳,嗓子干的厉害,眼睛直直地盯着榜单上的名字,慢慢地往下溜,生怕会漏掉一个字。不到一会儿,眼睛就干涩肿胀到难受,使他不得不揉一揉眼睛。
忽然,纯娘清甜的嗓音带着浓浓的激动和兴奋,像尖叫的夜莺似的高声喊起来:“文书文书!中了!中了!“
文书大吃一惊,循声望去,见纯娘与他隔着几个人站着,指着面前的红榜,蹦着高儿地尖叫着对他说,一双眼睛红红的。
她站在左边第一张红榜前,离他很近。文书的心咯噔一声,顾不得撞到人,飞快挤到纯娘身旁,颤抖着的双眼向纯娘的手指方向凝眸,一颗心已经不会跳了。
他终于在刺目的红榜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文书,会试十一名。
他的身体颤抖的厉害。
三岁开蒙,五岁进学堂,二十一年的寒窗苦读,经历了从贫穷自卑到从容自持的种种艰难磨砺。在外人看来,这些辛苦对一个读书人来说大概是很平常的,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其中的酸甜苦辣咸以及想要放弃却没有办法放弃、还找不到无法放弃理由的煎熬,究竟有多么艰辛。
啜泣声传来,他惊讶地望过去,站在他身边的纯娘双手捂住脸,呜呜地哭了起来。他哭笑不得,眉尖微蹙,问:
“你哭什么?”
我都还没哭,你哭什么?
“我也不知道!”纯娘摇着脑袋,傻乎乎地哭着,哭得很厉害,然后她抬起被泪水冲的一塌糊涂的脸,泪眼朦胧地望着他,小声的、很认真地对他说,“文书,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文书望着她,他大概一辈子都没办法忘记这张哭花了的容颜,虽然她哭得莫名其妙,为他的辛苦哭泣这样的理由也很可笑,可是他大概一辈子都忘不掉。
即使是漂亮的姑娘在梨花带雨,但说真心话,女人哭泣的样子并不好看,可文书却觉得她挺可爱的。
他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终是忍耐住了,遵守礼教没有触碰她安慰她,但他微笑起来,然后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说了句:
“傻瓜。”
纯娘没太听见,泪眼朦胧地望着他的侧脸,傻乎乎的。
正在他们身边看榜,穿着蓑衣头戴大斗笠的苏婵不经意见闻了这肉麻的一幕,大大的翻了个白眼,从人群里挤了出去。
宁乐正抱着红榜第一百八十二名傻乐,怎么看也看不够,畅快地大笑道:
“中了!中了!这一回我老爹总算能放心了,小爷我也算是光宗耀祖了,哈哈哈!“
苏妙看着他得意洋洋的样子,满头黑线,忍不住打击他道:
“三百名里排第一百八十二,连一半都没上,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你也不看参考的有多少人,就小爷我这头脑,能考上就不错了,你要是来考还不如我呢,哼!“宁乐一脸鄙视地说。
苏妙的嘴角狠狠一抽,他这是在夸自己呢,还是在骂自己呢?
苏烟还在榜单前寻找自己的名字,一会儿苏婵从人群里挤出来,往后一指,对苏烟说:
“别在这儿找了,你的名字在前头。”
苏烟一愣,按照她的指引往前去,最终站在了第五十名的榜单下,望着上面的名字发呆。
“还真中了,娘和奶奶这一回要乐疯了!”苏娴和苏妙站在后头,苏娴说。
“大姐,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苏妙瞅着她问。
“你很惊讶?“苏娴反问。
苏妙眨巴了两下眼睛,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惊讶,本来应该惊讶的,但是在知道苏烟考上了时,还真就不怎么惊讶。大概是因为那孩子变化的太快了,在猝不及防间变化,等到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彻底长大了。
苏烟站在红榜前,盯着顶上自己的名字,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忽然勾起了唇角,莞尔一笑,笑得幽沉。
他们的几个同窗,有中的也有没中的,几个人聚在一起说了一回话,相互安慰几句,就各自散了。在今天,考生家里都会预备酒席,大家赶着回家吃饭。
有几个外地的没家可回,正好苏妙要在鼎鑫楼请客,就把他们一块带去了。
阮双在半年前就成亲了,现在是鼎鑫楼的老板娘兼副厨长,听说苏妙来了,特地从厨房里出来,说了几句恭喜。
因为人多,包厢早就预定完了,阮双歉意地跟苏妙说等腾出包厢来就给他们,现在只能委屈他们坐雅座。苏妙摆摆手,笑说就是想坐雅座才没提前预订,坐外边宽敞。
阮双笑,上菜时送了不少赠菜。
苏妙笑着招呼众人说别客气,这顿她请,然后挨个道:
“各位大人,请以后多多关照小女子的生意!“
一群人就笑,宁乐说:
“你们家里就有座山,还用得着我们这些人来关照,我们可是连殿试都还没考呢。“
一想起三天后的殿试,众人就开始紧张头疼,按照以往,殿试都是在会试放榜后一个月进行的,但因为今年特殊,三天后就要入宫举行殿试。
几个人都在问有谁见过皇上,听说苏妙在宫里跟着皇上呆了大半年,文书的几个同窗两眼冒光,一个劲儿地追问她皇上什么样,弄得苏妙哭笑不得。
就在这时,有青衣小鬟突然出现,走到文书身旁,弯了腰,小声说:
“文公子,我家姑娘有请。“
人们愣了一下,文书亦愣了一下,跟文书最要好的何成先用打趣的语气笑着招呼:
“哟,这不是林十姑娘身边的小荣姐姐么?“
小荣的眼里划过一抹不耐烦,脸上却笑盈盈的,问了个好,接着对文书说:
“文公子快着些,我们姑娘还要赶着回府,别让姑娘等急了。“
文书皱了皱眉,先向在座的宾客告了罪,这才起身,在苏妙等人惊诧的注视下跟着小荣走到楼梯处,却没有下楼。
纯娘看在眼里,咬住嘴唇,讪讪地低下头,有点别扭。
苏妙悄声问宁乐:“小荣是谁?她们家姑娘又是谁?“
宁乐知道她想问什么,眼睛在席面上扫了一圈,压低声音,悄悄地对苏妙道:“新任户部尚书府上的,户部的林尚书是林十姑娘的祖父,林十姑娘的父亲在翰林院任职,算是我们的恩师,她还有一个兄长,跟我们是一个学院的。这兄妹俩虽然是庶出,但在家里很受宠。林十姑娘去学院看她哥哥的时候遇上了文书,自那以后,隔三差五往学院里跑,林十姑娘的哥哥和父亲对文书也很看好。我们这些人都猜,只要文书自己乐意,放榜后他能立马去林家当乘龙快婿,飞黄腾达。“
苏妙扬眉,文书果然很受欢迎,喜欢木头疙瘩的女人还真不少:“那文书自己怎么想?“
宁乐想了想,小声说:“虽然我看林十姑娘挺好的,模样好性子也好,一点没有大小姐的脾气,但文书好像不喜欢,我问过他,他和我说他不要靠媳妇的娘家飞黄腾达。“
苏妙挑眉,文书在“要靠自己的实力”这件事上总是认真又固执。
不多时,文书回来了,重新坐在桌前。
“你怎么不去见林十姑娘,人家姑娘不是巴巴的来见你吗?“何成挤眉弄眼地问他说。
文书皱了皱眉,一脸严肃地道:“你们别乱说,林十姑娘是来为兄长看榜的。我冒冒失失的去和她说话,被有心人看到,带累姑娘的名节受损,那就是我的不是了。我对小荣姑娘说了,林十姑娘若是有重要的事,可以请她代为转达。“
文书的这番话让几个年轻男子都觉得索然无趣,偏他又如此认真,他们都知道他这是酸腐气息不定期发作,也不理他,免得他说出更让人觉得扫兴的言论。
苏娴看着纯娘低下去的表情肉眼可见的高兴起来,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不一会儿,不光是叫小荣的丫鬟来了,与她一同前来的还有一名衣饰华丽的姑娘。这姑娘一看就是大家闺秀出身,举手投足尽是良好的教养,仪态优雅,落落大方,长得虽然算不上绝美,但却秀气漂亮,是个不错的女孩子。
一桌子人全都站了起来。
林十姑娘客气地挨个打了招呼,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望向文书,笑说:
“恭喜文公子金榜有名!“
“多谢林姑娘。“
“家兄也中了,前儿家兄还说,若是这一回和文公子一块中了,一定请文公子来家里喝一杯。“林十姑娘抿嘴笑说。
“请姑娘替我多谢林兄美意,也恭喜林兄金榜高中。“文书疏淡而客气地说。
林十姑娘眼眸微暗,顿了顿,笑问:
“前一阵兄长收到了亲戚送的缎子,因不喜那花色,就没做衣裳,我看搁着也可惜,想起来公子喜欢清淡的颜色,就叫哥哥请绣娘裁了衣裳送给公子做礼,公子怎么给退回来了,莫不是不喜欢?“
文书笑笑:“那料子对文某来说太过贵重,文某穿不起。浪费姑娘和林兄的一番美意,还望姑娘恕罪这个。“他说着,客客气气地做了一个揖。
林十姑娘的表情有点尴尬,讪讪笑道:“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停了停,又问,“之后的谢师宴,公子会参加吗?“
“恩师的谢宴,当然要参加。“文书回答。
林十姑娘心中一喜,双方又客套两句,林十姑娘便告辞了,临走之前礼数周道地对其他人道了别,言语间流露出了对打扰了他们吃饭的歉意。
这是一个很有礼貌的姑娘。
纯娘看了看林十姑娘,又望向仿佛没什么兴趣的文书,总觉得不自在,一抬眼,正对上文书望过来的眸子,心里咯噔一声,低下头去,因为狼狈,耳根子发烫。
文书只是看了她一眼就把目光转过去了,这让她松了一口气,却觉得心里比刚刚更沉重了。
妙味 第六百六一章 会试(下)
殿试在三日后进行。
皇上并没有出席这一届的殿试,太子出席了,他似乎对这一届的学子非常感兴趣,坐在大殿里一整天,亲自过目了许多卷子,这在无形之中给考生们带去许多心理压力。
虽然殿试只有短短一天,远没有在贡院禁闭三天那样辛苦,但巨大的心理压力却比会试时多了几十倍、几百倍,发挥失常在殿试中仿佛成了常事。
三百份试卷,不可能全部由皇上批阅,而是由朝中十位德高望重的大臣组成阅卷组进行筛查,先由阅卷组在阅卷之后统一意见不分先后顺序列出殿试的前十名,然后将这十名的答卷呈给皇上,由皇上阅过之后排出名次,并钦点出今年殿试的状元、榜眼和探花。
殿试考的是策论,共三道题目,每道题目限一千字。
大概是题目不算难,有不少信心十足的学子提前交卷。尽管大殿宽阔,可一波又一波的交卷人在眼前晃来晃去,进进出出,难免会影响剩下的人答卷的心情,有些人开始暗暗焦急,忍不住跟风提前交卷。
过了酉时,大殿内只剩下一小半人还在埋头苦思,没有交卷。
殿试的时间限制在日落之前,还没到时辰,梁敕正襟危坐在最前面,阅着卷子,也不着急。
这时候宁乐有点急了,他写完了,可总不知道该不该交卷,毕竟在他的心里他对自己的学问很没底,写得这么顺,他很怀疑自己是不是审错了题。
他悄悄地向正前方看了一眼,又瞄了瞄坐在他前面不远处的苏烟和文书,那两个人倒是从容淡定,眼瞅着大殿里就要只剩下他们三个了,那两个人还能不紧不慢,不焦不躁,静心写卷。文书就算了,一直是慢性子,可连一向没什么性格的苏烟居然也这样,宁乐着实觉得纳罕。
等到马上就要日落了,大殿里真的就只剩下他们三个了,宁乐终于坐不住了,不敢再等苏烟和文书,霍地站起来,拿着卷子走到前头,交给阅卷官。
等他交了卷回来,经过苏烟身旁,下意识向苏烟面前的纸张上看了一眼,却发现他试卷上的墨迹早干了。苏烟两眼直直地望着试卷,说发呆又不像,可是他早就写完了,估计已经不知道检查多少遍了,可他还不交卷,就在那儿坐着。
宁乐难以理解地摇了摇头,最近苏烟越来越怪了。
等到日落时,殿试终止,文书和苏烟这才双双从座位上起身,走到前头去,将手中的试卷交到阅卷官手里,行了一礼,又对着不远处的梁敕行了跪礼,退了出去。
梁敕从试卷中抬起头,看了他二人一眼,直到那两个人出了大殿,他才望向一旁的阅卷官,问:
“刚刚的那个学生,是叫‘苏烟’吧?”
阅卷官一愣,低头往试卷上角的名字上看了一眼,起身回道:
“回殿下,刚才的两个学生里,确实有一个叫‘苏烟’。”
“他的文章拿来我看看。”
“是。”阅卷官虽然疑惑,却还是将苏烟的卷子找出来,恭恭敬敬地奉给梁敕。
……
三天后,终于到梁铄亲自阅卷的时间,梁敕将列出来的殿试前十名的试卷送到无极宫,奉给梁铄。
“你都看过了?”梁铄笑着问他。
“儿臣看过了。”梁敕笑答。
“可有你中意的?”
梁敕想了想,回答:“平宁伯府的程奇、广安侯府的赵毅,这两个都不错,还有一个洪城的郑仁,文章颇有路老先生的遗风,这几个都是儿臣比较看好的。不过若说在意,还可以再加上两个,尽管尚有些天真稚气,但以他们的年纪,能有那样的见地很是难得,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哦?难得有你这么感兴趣的人物,是哪两个?”梁铄笑了,问。
“一个是秦安丰州的文书,另一个是……苏烟。”提起苏烟,梁敕的语气里加了小心,当初阿喜因为这个“苏烟”跟全家闹翻了,他担心父皇听到苏烟的名字会觉得不快。
梁铄愣了一下,并没有不快,只是觉得惊奇。
说到苏家,大家都是对苏家的那三个姑娘熟悉,苏家的老四大家只知道那是一个小子,其他的完全不知,因为那孩子跟他的三个姐姐比,实在是太没有存在感了。最后好不容易知道了苏家的四小子,还是因为苏烟和梁喜闹的沸沸扬扬的丑闻。
梁铄沉默下来,他率先翻了苏烟和文书的试卷,依次看过,然后扬了扬眉,过了一会儿,他说:
“这个文书一看就是少经世故只知读书的,见识有,但词藻中稍显固执刻板,有纸上谈兵之嫌,不至于说迂腐,但尚需要在人情杂乱的环境中磨练几年。至于苏烟,竟然是个想法独特见解古怪的孩子,以前我听老五提起过他,说这孩子虽然懦弱胆小,却很聪明,会读书,思想奇特,我那个时候听了‘懦弱’就没往下听,也没记住,这孩子的文风里处处透露着温柔正直之气,不强硬,不固执,却有着自己的一套坚持,也难怪阿喜会喜欢他。”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顿了顿,敲了敲卷子,对梁敕说:
“让他下地方吧,多见见的人,多感受感受民风的奸诈与淳朴,然后再看。”
“是。”梁敕笑着应了一句。
接着两个人便沉默下来。
梁铄盯着龙案上的卷子。
梁敕望着地面上的青砖。
二人不约而同想到了梁喜,于是沉冷和窒闷在偌大的宫殿内蔓延开来。
许久,梁铄突然抬起头,问:
“阿敕,你做好独自统治岳梁国的准备了么?”
梁敕吃了一惊,望向梁铄,见他的表情不似试探而是认真地在问他,面色微变,扑通跪下来,道:
“父皇……”
“朕在位几十年,该做的都做了,能做的也都做了,不该做的不能做的就不算了。没有人能在龙椅上长生不死地坐着,作为君王,最后做的、也是最重要的就是要将皇位稳妥的、没有动荡的交付到新皇手里。皇族中的动荡,动摇的不仅仅是自己的根基,动摇的也是百姓的心。”梁铄打断他,望着他的发顶上的金冠,淡淡地问,“阿敕,你做好独自统治一国的准备了吗?”
梁敕沉默了片刻,开口,肃声回答:
“父皇放心,儿臣定不负父皇期望,尽心为岳梁国,必令岳梁国国富民强,昌隆兴盛!”
梁铄望了他一会儿,笑了。
……
殿试的最终结果出炉。
以宁乐、苏烟和文书的成绩,前五名肯定没他们三个什么事,所以无论是一甲的状元、榜眼、探花还是二甲第一名的传胪这些风风光光的名字都跟他三个毫无关系。
不过其他的好消息还是有的,首先是文书被选馆,以庶吉士的身份被选进翰林院观政。虽然庶吉士不算官职,只是旁观的,但翰林历来都是储备官员的地方,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翰林院的庶吉士是最容易平步青云的。
文书不鸣则已,一鸣就留在了帝都,住翰林院提供的集体宿舍,吃饭还有补贴,虽然依旧不宽裕,但他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苏家人也很为他高兴。
文书先被选馆,让宁乐消沉了半天,不过他很快高兴了起来,离他老家不远,只要半个月车程的青霞县有一个县丞的空缺,把他给补去了。
宁乐欣喜若狂,原来连字都认不全的小霸王终于要当官了,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丞,但这是他光宗耀祖的第一步,他很满意。最满意的是青霞县离家近,他安顿好之后可以把他老爹也接去,而不用担心路途遥远。
最巧的是苏烟,来年六月秦安省长乐县的县令就要期满升官,县令的职缺空出来,竟然把苏烟给补过去了。
长乐县是苏妙发家的地方,也是苏家人最难忘的地方。
苏老太和胡氏欣喜若狂,刚一得到消息就商量开了,想要从丰州搬回长乐镇,方便照顾苏烟。
苏妙对这个决定却持了反对的态度,她看着苏烟的脸,笑着对奶奶和母亲说:
“他是去上任的,不是去玩的,长乐镇离丰州又不远,让他自己去,娘和奶奶就留在家里,想去看他去看看他,但不能跟着他一块留那儿,你们跟在他身边,他总顾着你们,就没办法好好工作了。”
“他又不是还没断奶,你们让他一个人去磨练磨练,别给他添乱。”苏娴赞同苏妙的意见,对胡氏和苏老太偏心眼惯着苏烟很看不惯,没好气地说。
“烟儿已经长大了,是个男人了,他需要独处。”苏婵双手抱臂,面无表情地说。
胡氏和苏老太被她们三个的态度弄得恼火,胡氏瞪了女儿们一眼,没好气地说:
“你们三个当姐姐的真冷淡,烟儿是你们弟弟,他从小没离开过家里,突然一个人出去住,你们怎么放心得下?他冷了饿了谁照料他?万一碰见狡猾的骗了他怎么办?还有病了伤了谁管他,他不在我身边我不放心,你们不去我去,我去照料他!”
苏娴翻了个白眼,对胡氏把苏烟当成奶娃娃的做法同样火大,刚想尖着嗓子叫起来,苏烟先开口,他笑着道:
“娘,我自己去,长乐镇离丰州不远,我想回家也方便,你来看我也方便,不用跟着我去。县衙不比家里舒坦,你还是跟奶奶住在家里吧,顺便帮二姐顾着点生意,还有二姐成亲之后有了小娃娃,你和奶奶还得帮她看一看呢。”
“可是……”
“娘,我能照顾自己,洗衣煮饭我都会,就连刺绣缝补都是我拿手的,娘你用不着担心。”苏烟笑着打断她,说。
胡氏动了动嘴唇,却没自己坚持,她感觉到了,苏烟不希望她跟去,她有些伤心,可是见他一脸坚决的模样,她忽然意识到,或许他真的长大了了,她也真的该放手了。
等到回家乡去,还是给他物色一个好姑娘吧,胡氏心里想。
……
殿试的结果出来之后,梁都各处的谢师宴红火地开了起来,中榜的学子们和朝中的要员们借着谢师宴又一次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形成了一张全新的错综复杂的关系网。
在这些谢师宴里,户部尚书府内的谢师宴是最风光的宴会之一,不止参加的朝臣都是位高权重的,包括参与宴会的学生们都是殿试的前一百名。这一百个人,基本上未来已定,在不远的将来,他们将成为岳梁国朝堂内的一股新生力量。
看着这些意气风发的学子挨个过来给自己敬酒,陪着自己谈天说地高谈阔论,坐在首座上的林尚书很是满意,情绪跟着酒水一块上来,他心情愉快。
又有几个学生过来敬酒,其中就有他很看中的文书,林尚书眯起眼睛,脸上笑出了褶子。
林尚书很喜欢文书,觉得他耿直的性情很像自己年轻的时候,固执,只要是自己认定的就不撒手。可能这种性子不对皇上的脾气,但绝对对太子殿下的脾气,太子殿下就喜欢耿直忠诚的清官。虽然文书这孩子还欠缺磨炼,但以林尚书自傲的火眼金睛来看,这小子是个好苗子,只要有个稳当人在一旁调教着,将来必成大器。
更何况别人不知道他可知道,选馆的时候,文书是第一个被选为庶吉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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