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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味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李飘红楼
苏妙盯着他古怪的笑容,歪头,小声问回味:
“你二哥没事吧,他的精神好像受到了巨大的刺激!”
回味偏过头,用谁都能听见的声音小声回答:
“被老婆骂的狗血淋头的丧家犬,怎么可能会没事!”
回甘的脸刷的黑了,更黑的人是高兴,高兴也刚刚被骂过,两个人用针一样的眼神嚯嚯嚯不停地去戳回味,恨不得用眼神杀死他。
回味一脸的不以为然。
不管苏妙和回味愿不愿意,厨王赛总决赛的最后一轮,需要以一场喜宴来拼手艺定输赢,题目已经决定了。
由酒楼会的成员、梁都内的王公大臣以及普通百姓组成的五十人评审会分五桌坐着,一桌十人。因为是做喜宴,不能再只做一道菜给众人分,必须要做一桌二十道菜的宴席。尽管这二十道菜已经算是删减版了,可只靠一名主厨三个助手来做十道菜共五桌,这可是工作量相当大的一场比赛。
苏妙站在料理台前,一边搅拌肉馅,一边恨恨地磨牙,心想回甘绝对是嫉妒她对小味味好,而他老婆不仅罕见地发了火还把他从家里赶出来了,所以才想在厨王赛上好好折腾她和回味一顿,就为了看热闹,这是典型的自己不顺就看不得别人好。
比赛开始的时候,苏妙着手准备红烧狮子头的用料,她觉得回味会做他招牌的清炖狮子头,所以她想做红烧狮子头,并没有要跟他对着干的意思,她只是觉得这样做会很有趣。
不料,隔壁料理台上突然响起一阵有别于菜刀砧板的叮当声,苏妙一愣,狐疑地望过去,见回味正站在料理台前,一脸从容地将许多瓶瓶罐罐从一个在苏妙看来十分眼熟的匣子里取出,放在料理台上。
量杯、量勺、小秤……整洁如新,闪闪发亮。
苏妙已经许多年没看见他的装备了,见他又一次拿了出来,还是在比赛中拿了出来的,她当然不会认为他把这个拿出来是用来当摆设的,肯定是拿来用的。
“回香楼小少爷的珍宝箱,我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阮双用惊诧的语气小声说。
苏妙被“珍宝箱”三个字雷了一下,心里觉得“珍宝箱”这种说法在业内绝对是一种不善意的调侃,甚至是一种羞辱。
台下的业内人士们对回味的瓶瓶罐罐发出了议论声,回味对此却毫不在意,他从容淡定,修长的手指在细硬的面粉里翻搅,用的居然是岳梁国盛产、但贵族们并不会经常食用的荞麦粉。
苏妙和回味在一起多年,印象中回味从来没有使用过荞麦做原材料,只有苏妙会用荞麦做冷面之类的,所以当回味使用只有苏妙才会使用的食材时,苏妙愣了一下,完全不明白他究竟想干什么。
“小少爷居然会用荞麦,我还以为他是那种非磨得细细的麦粉不用的人呢。”阮双惊奇地说。
“你就不要管他了,要么多看两眼你们家高兴,要么过来剁虾蓉。”从别人嘴里听见他们一口一个“小少爷”地叫着,苏妙说不出来原因,总觉得有点别扭,于是说。
阮双却以为她是吃醋自己看了回味,嘿嘿笑了声,然后瞪了一眼望过来的高兴:“我看他去死!”
“他死了你就成寡/妇了,你总咒他死有什么好处?”苏妙利落地将鱼刮鳞,去鳃和内脏,处理干净,嘴里说。
阮双重重地哼了一声。
将鱼肉批成薄厚适中的长方形鱼片,用黄酒海盐腌制过后,铺开,把剁好调过味道的虾蓉混合蛋清,与火腿蓉一块搅拌均匀,放在鱼片上。
将鱼片两头对折,包裹住馅料,形成椭圆形的鱼夹。再在鱼夹中缀上火腿末、野菜碎、蛋黄片、黑鱼籽,再用烧热后的熟猪油油炸定型,待鱼肉变成白色,将多余的油分沥干。
在锅里倒入煮好的清鸡汤烧热,只放葱姜盐调味,加淀粉勾芡后,将定型的鱼夹依次放进锅里,依靠轻轻的晃动,让清鸡汤的汤汁包裹住鱼夹,令汤汁慢慢地浸透鱼夹里,却不让汤汁将鱼夹的外皮融化掉。
一直烹调至最为恰当的状态,将熟猪油淋入锅中,起锅装盘。
以椭圆形的盘子摆好鱼夹,再将蒸熟的鱼头鱼尾分别摆在鱼夹的头尾处,做出漂亮的造型。
五色鱼夹是用鳜鱼肉为皮包裹馅心制成的鱼盒,野菜的翠绿、虾肉的粉红、蛋皮的嫩黄、鱼子的黑亮,被雪白的鱼肉包裹,色彩鲜丽,清朗明媚,装点着喜庆,却不媚俗,欢气,又很别致。
野菜清新中带着微苦和微甜,虾肉软弹中带着微甘和微鲜,蛋皮柔嫩中带着微糯和微醇,鱼子滑润中带着微腥和微浓,由香嫩多汁的鱼肉包裹,口感浓醇,却不厚重,反而泛着让人心旷神怡的清新自然。
这是一道很清爽的菜肴,尽管使用了鱼和虾这样的鲜货,还以微腥的鱼子作为最高的点缀,但却一点都不腻,反倒是野菜中的那一点点苦涩和鱼子里那淡淡的、只属于海洋的海腥味,将整道菜变得更加清醇。简单却层次分明的口感,当将五彩鲜艳的鱼夹放入口中时,在味蕾上平铺开来并徐徐扩散的是让人恨不得吞掉舌尖的美好。
表皮微酥,内里细嫩,馅料鲜美,口感柔滑。
丰富多汁,入口即化。
与色彩鲜艳,做工新奇的五色鱼夹相比,咕噜肉要传统得多,只是在岳梁国的餐饮中,糖醋排骨才是宴席上常见的主菜,人们对咕噜肉还是比较陌生的。
咕噜肉并非是创新菜肴,它是根据糖醋排骨演化出来的,和糖醋排骨相比,咕噜肉的好处是吃肉不用吐骨。
真正的咕噜肉选用的是出骨的精肉,加淀粉拌匀,制成蜜丸大小的肉圆,入油锅炸至酥脆后,均匀地滚上密调好的糖醋汁。
浓郁的香气冲鼻,令人垂涎三尺。酸甜可口,嫩脆开胃,食之难忘,唇齿留香。
糖醋汁粘好后刚刚出锅,阮双就迫不及待地夹起一颗咕噜肉,吹了吹,放进嘴里,品尝起来。
圆滚滚滑溜溜的肉圆子在嘴里咕噜来咕噜去,粘在肉圆子外面的酱汁随着在口腔里咕噜来咕噜去的动作,冲鼻的酸甜味迅速充盈开来,即使已经吃过无数次的糖醋排骨,尽管酱汁中的配料差不多,但是肉圆子和小排骨所带来的口感还是不同的,这对阮双来说是一种新奇的、冲口的、尽管激烈但却不知为何反而能让人不知不觉间平静下来的、能够激起人内心童趣的滋味。
阮双笑眯了眼,忍不住对苏妙说:
“还真的在嘴里咕噜咕噜的,这可比糖醋排骨方便多了,更脆口,还没有骨头!”
苏妙笑,就在这时,冯二妞从砂锅前伸脖子过来,道:
“师父,红烧狮子头煮好了,你尝尝看!”
苏妙走过去,冯二妞掀开砂锅盖子,一股浓香扑面而来,离老远就能够闻到这股诱人的香气,台下的人感觉到似有一股很温柔的香气飘了过来,不由得吸了吸鼻子。
冯二妞用汤勺舀起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狮子头,放进盖盅里,递给苏妙。
苏妙拿起筷子,用两根筷子夹住狮子头的两端,轻轻一掐,狮子头很轻松地向两侧裂开,一分为二。
由蟹肉、蟹黄和上好猪肉馅制成的肉丸在被筷子分开的过程中并没有散开,可见肉丸的弹性度已经呈现最佳状态。
夹起一点放入口中,肉质肥嫩,蟹粉鲜香,仿佛融化在味蕾上一般,非常非常的松软。佐以酥烂的菜心和浓醇的汤汁,甘香满口。
苏妙品尝过后,抬眼,见冯二妞一直在盯着自己,将筷子递给她,淡声说道:
“起锅吧。”
“是。”冯二妞的眉梢染上了一抹喜色,表情却还是很严肃,她应了一声,转身,将红烧狮子头依次盛出来,放进瓷盅里。
在太阳即将落山的时候,喜宴的制作终于到了尾声。
十道菜依次装好盘,准备上菜。
苏妙正在忙着火焰小羊排的最后一道工序。
用长长的铁夹子将以蜜汁卤好的小羊排夹住,浸透用谷米酿制的高浓度烧酒,用引火一点,只听嘭的一声,森蓝色的火光轰地燃烧起来。那色彩幽暗却绚烂的火焰映花了人们的眼,所有人都被这突然燃烧起来的火焰吓了一跳,就连阮双这种常年在灶台边工作的人都忍不住倒退半步,下一秒却被诡谲但却异常妖娆的火焰吸引了注意力。她直勾勾地盯着妖冶地燃烧着的火焰,也不知为什么,就是移不开眼。
片刻之后,苏妙将仍旧在热烈燃烧的小羊排向下一扎,扎进了秘调的浓郁酱汁里。一桶酱汁,燃烧着的羊排被猛然浸透,发出响亮的呲呲声,瞬间熄灭了火焰。伴随着一股焦香,冉冉升起的灰烟中,流淌着酱汁的小羊排被从酱汁桶中提起来,与鲜浓的酱汁一同滴下去的,还有羊排里充沛的油脂、丰厚的肉汁。
馋人的卖相,诱人的肉香,浓郁的酱香,闻一闻就够让人垂涎三尺,甚至会产生一种恨不得抢上来夺过去立刻咬上一大口的冲动。
人群里出现了骚动,人们眼神兴奋地望着赛台,一刻都不愿意移开眼。民以食为天,美食是人类毕生都在追求的欲望,即使没有机会品尝,只靠看着来饱眼福,也是一种安慰。





妙味 第六百六三章 大结局(下)
一直埋头在灶台前的回味终于察觉了苏妙弄出来的大动静,盯着看了一会儿,见她没有烧着头发,放了心,继续手中的工作。
比赛进入倒计时,待十道菜全部被伙计端下去送上评审桌后,苏妙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再弯着腰站着,小动作地抻了抻脊背,她歪靠在料理台上,靠用手指尖转刀子的动作来舒缓肌肉紧张的手腕。
此时她终于有工夫能注意到回味做的菜了,本以为十道菜里怎么着也会有一道他招牌的清炖狮子头,再不然他常做的福禄寿也行,哪知道一样没有。
待苏妙看清他那边最后端上去的两道菜时,大吃一惊,眼珠子差一点掉在菜盘子上。因为过于惊诧,手里还在快速旋转的小刀忽然脱落,擦过她的虎口,划出一道不算深的口子。
尽管伤口不深,却还是出了血,苏妙倒吸一口凉气,引来冯二妞和阮双的低呼,刀子落地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苏妙还没来得及掏出帕子按住伤口,一股熟悉的味道飘过来,迅速将她包围,天蓝色的帕子压在她的虎口处,伴随着略紧张的责备:
“怎么这么不小心?我说过多少次了,别总是乱玩刀子,没有人会把玩刀子当成是厨师的特技,你又不是流氓头子!”
伤口不深,苏妙也不在意,用帕子按住伤口,她似笑非笑地向上菜伙计托着的瓷盘一指,对着回味扬眉:
“你这是……从我身上偷艺?”
回味看了一眼被端上评审桌的菜肴,笑笑,收回目光,望着她,语气轻柔地说:
“其实,你更喜欢做那种菜吧?”
“啊?”苏妙一愣。
回味拉起她的手,转身,将她拉到自己的料理台前,那上面还有作为试验品先做出来的菜肴。
苏妙的眼睛瞠了一下,直直地望着让她觉得熟悉却因为许多年都没再见过又变得有些陌生的菜肴。
由硬质的荞麦制作出一指宽的粗管面,在滚水中加盐煮熟。
牛肉末混入圆葱末、蒜末炒熟,混合葡萄酒煮成红酱,填进粗管面的空隙里。
融化黄油,转小火将筛细的面粉炒匀至出气泡,分几次注入用百里香和豆蔻煮熟的牛奶,将其煮成白酱,浇在填好馅料的粗管面上。
稍硬质的面和平常吃的水煮面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口感,极富弹性,嚼劲十足。而馅心中的牛肉酱,葡萄酒的果香柔软了牛肉的肉质,去除了牛肉的腥膻味,使酱料变得更加爽滑,和粗面的口感汇聚到一块,就像是奏响了一曲幽宁祥和的交响乐,浓厚美妙,滋味独特,再配上奶香馥郁的雪白酱汁,甘香醇美,颇具雅趣。
更让苏妙惊讶的是鲑鱼塔。
取浅红色的鲑鱼肉,用手掌心在鱼肉两面均匀地抹上海盐、黑胡椒和芝麻,用油锅将鲑鱼肉的两面煎成金黄色,切成大小相同的鱼肉丁。
在蛋黄中调入清油、盐、白醋,均匀而快速地搅拌,将蛋黄搅拌成炼乳一样粘稠的酱汁,倒入鲑鱼肉丁,和切碎的圆葱、腌制好的酸黄瓜一同搅拌均匀。把青瓜和番茄切成细小的丁,取一个圆柱形的模子,将鲑鱼肉、青瓜、番茄按照顺序依次填进模子里,做成圆柱塔的形状,再在顶端以花叶作为点缀。
圆柱形的鲑鱼塔,粉嫩的鱼肉、翠绿的青瓜、艳红的番茄,鱼肉的鲜香和蛋黄的奶香交织在一块,配合清脆爽口的青瓜和酸甜开胃的番茄,清新,清爽,特别适合这秋高气爽的天气,仿佛连风都变得清朗别致起来。
烤炉里传来阵阵香气,苏妙望过去,回味的最后一道压轴菜已经做好,她看着他们将嫩黄色的蛋饼从烤炉里拿出来,依次装盘,送下去。
苏妙再熟悉不过的乳蛋饼,她以前最常做的,也是她十分喜欢做的。并不是在工作的时候,而是在一个人的时候,在夜晚,在深夜,当后厨只剩下她一个人时,她会在起了兴致时烤上一盘香喷喷的乳蛋饼,站在高楼的窗前,望着窗外霓虹闪烁的夜景,满足地吃上一大口。
一倍的黄油加两倍的细面粉,用指尖将黄油一点一点地捏在面粉里,就像是在用手指画画那样,轻盈,却带着适中的力道。
添水,将面粉混合成团,团而不腻,稍微干爽,盖上湿布醒上两刻钟,做成酥皮。
将醒好的酥皮擀成饼皮,放在荷叶边的大盘子里,盖上湿布,放进冰瓮中再冷却两刻钟,实现饼皮的二次醒发。
待酥皮醒好后,在上面盖一层油纸,牢牢地盖上一层红豆,用红豆压住酥皮,以免在加热的过程中酥皮会继续膨胀影响口感。
将酥皮放进烤炉中烤上一刻钟,去掉红豆,继续烘烤小半刻钟。在酥皮的底部垫上科西国特产的乳酪,将用文火加黑胡椒炒过的腊肉、蘑菇和圆葱末平铺在酥皮上方,撒上碾碎的乳酪,倒上用鸡蛋、蛋黄和牛奶制成的蛋奶液,上烤炉继续烘烤。一直到乳蛋饼边缘微焦,中间泛红,上面的蛋奶液已经九成凝固了,将乳蛋饼从烤炉里拿出来。
待积蓄在内部的余热在扩散的过程中将剩余的蛋奶液慢慢烤熟,一股温柔的香气扑鼻,像极了秋日的午后那明媚温暖的阳光,像极了冬季的深夜那绚丽闪亮给予孤独的人以心理慰藉的霓虹。
苏妙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曾经自己最喜欢做的菜肴会在回味的手下出现,这是久违了的味道,这是早已经被她遗忘到脑后的味道,这是假若他今天不做她大概会丢进内心深处一辈子的味道。
做梦都没有想到他居然做了。
她没有教过他,她也从来没有想过回味竟然会在某一天学她做西菜。
在来到岳梁国之后的职业生涯里,苏妙尽量避免去做自己最擅长的西菜,即使偶尔手痒做了,也是在考虑过岳梁国人的饮食习惯后进行了改良。她尽力去隐藏自己最为擅长的那一部分,一是因为担心有着自己饮食习惯的岳梁国人没有那么强大的接受力和包容力,另外也是因为她不想暴露太多,所以大部分时间,她都是在老老实实地做着岳梁国菜。
可是今天,回味却做了,他做出了她记忆中最为熟悉的味道。尽管和她的手艺比差了许多,但是其中的精髓完全地呈现了出来。他做的乳蛋饼比起她曾经做的,多了许多温柔,是能够让人心尖发颤那么多的温柔。
在咬了一口奶香馥郁的乳蛋饼后,一瞬间,苏妙想起了许多她已经许多年都没有再去回想过的东西,她的家乡,她游历过的国家,她工作过的地方,她的朋友,和她并肩奋斗的伙伴,那些古老又现代的城市,那些成功的失败的过往,那些让她觉得满足却喧嚣的白昼和那些让她觉得孤单却平静的夜晚……
很多很多。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她莫名的就红了眼眶。
她迅速低下眼帘,笑着又咬了一大口乳蛋饼。
回味一直凝着她的脸,在她低下头时,他伸出手,指尖掠过她的发,轻轻擦过她微汗的眼角。
苏妙顿了一下,再扬起脸时,她笑容满面:
“这些菜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你明明最讨厌写字,却手写了两册《岳梁国律》那么厚的菜谱,因为担心不会被接受,其中的大部分菜你从来没有做过,只是把菜谱放在床底下,时不时拿出来看一看,过过眼瘾,不是么?”回味望着她的眼,漫声说。
苏妙看着他的眼神闪烁了下,笑道:“我们还没住在一个屋子里吧?”他知道的太多了,让她怀疑他是不是每天都偷窥她。
“妙儿,你太拘泥了,岳梁国的菜系虽然有自己的一套做法,但这并不表示岳梁国的菜系就不能够接受创新派的菜肴,不能够包容跟自己完全是两套做法的菜肴。岳梁国人有自己的品味,但这并不表示他们守旧不能接受新东西。你能做的那些,也不是只有你才能做,我一样能做,只要我能做,即使有守旧之人,但肯定会有喜欢新东西的人能够接受你擅长的创新派做法。你没必要固守着自己给自己画出来的界线,根本不用去考虑能不能被接受,做自己最想做的,这不是你说的么?是引领,不是去迎合,引领,是你最擅长的吧?”
苏妙没想到他会突然对她说这些,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噗地笑了:
“你觉得你在比赛上做这些,你能赢过我吗?”
“我只做我想做的,其他的并不重要。”回味一脸的不以为然,他说,“既是喜宴,我只想做你爱吃的。”
苏妙直直地盯着他看,看了一会儿,哧地笑了,比刚才笑得更欢,她伏在料理台上,侧过头,望着他,笑问:
“你今天怎么不做清炖狮子头了,亏我还做了红烧狮子头呢。”
“你想吃我回家做给你吃。”回味说。
苏妙的耳朵莫名发烫,她别过头去,咯咯地笑起来,掩着嘴唇,小声咕哝:
“输给你了!”
又一次抬起头,指腹在唇上轻点了点,她弯着眉眼,望着他,笑吟吟说:
“让我亲你吧。”
回味一愣,脸飞红,抿嘴笑着,对她说:
“回家让你亲。”
苏妙哈哈大笑。
台下的人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就连梁铄都是一脸“世风日下,礼仪和廉耻齐飞”的表情,回甘指着赛台,大声嚷嚷:
“台上那两个,矜持着点,你们两个现在是对手!”
苏妙和回味无视他,继续含笑对望,让回甘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比赛的结果并没有超出预料,回味做的三道西菜难度太高,评审会的大部分人都接受不了,反倒是苏妙敛了自己最擅长的,将自己的做法和岳梁国的菜肴特色相结合,做出了让评审会的成员都满意的菜肴。
回味以一分之差输给了苏妙。
最终,还是苏妙成为了岳梁国厨王赛总决赛的优胜者。
回味并不在意,他已经完成了他想做的,和苏妙站在厨王赛总决赛的赛台,做出了他最想做的菜,重新使用了被自己封印许多年的工具。他终于发现了他手艺上的阻碍并不是那些工具,而是他的心,所以完全不关工具的事,本来工具还可以成为他的特色,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问题。
关于输赢,他赢不过苏妙的,这个他早就知道了,虽然他让她说出了“输给你了”这样的话。
他该去做婚礼前的最后准备了。
……
全城的人都在兴奋地议论着岳梁国的新厨王,以及这位新厨王明天要在宫门前的广场上继续挑战上一届厨王的事。
苏妙又一次成为梁都城最炙手可热的八卦,只不过这一次的话题从她和回味的私生活变成为她在厨王赛上的战绩。
苏娴一脸无聊地走在街上,耳朵里尽是苏妙的八卦,让她直想打哈欠。
明天是苏妙的最后一场比赛,雪乙庄在城外,回去了再回来自然赶不及,今天他们要住在城里。
苏娴不爱待在瑞王府,觉得那里面太憋闷,就一个人出来吹风。
她也没走远,就在瑞王府附近的商店街上,来来回回地行走。并不想买东西,也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琳琅满目的商品,她提不起一点想买的欲望。
大概是她的心灵不再空虚?
的确不再空虚了,她现在的心沉得要命。
她深叹了口气。
因为大道上人来人往实在是太吵了,苏娴走进前方一条僻静的小路,路两旁都是有钱人家灰色的围墙,围墙上砌着漂亮的墙沿,地上铺着青砖,干净,整洁,夜幕降临之后,行走在这样的街路上,很惬意,是苏娴喜欢的。
然而她很快就后悔了。
一个人出现在灯光昏黄的远处,破了黑影,走近,她看到那人玄衣金带,朗眉星目,气宇轩昂,竟是梁敞。
苏娴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他,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想通了,这是瑞王府附近,瑞王府离文王府并不远,换句话说这里是他的地盘,他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
梁敞也没想到会在这条普通的巷子里遇见苏娴,他也愣住了。
三两个行人匆匆路过,匆匆消失在街头巷尾,到最后还只是剩下他们两个人笔直紧绷地站在巷子里。
他背着光,她看不见他的眼神和表情,只是觉得他正在死死地盯着她,好像很仇恨她似的,这样的错觉让她想笑。
梁敞却能看见她的眼神,很平静,仿佛对和他相遇这件事不以为然,他的心里窜起一股火气,变得焦躁。
二人对视了小半刻钟,苏娴突然倒退半步,转身,要离开。
梁敞一直想走,可始终挪动不了脚步,最先迈开步子的人居然是她,这让他面色黑沉,怒气冲天。
“站住!”他厉声冷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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