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之将倾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梦见稻谷
“郡主,我们陪着您。”她仰起头对盛光道。
“是,”春衫也跪下,“我们陪着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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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不知名的八爷果然是自有神通,第二天傍晚,虞盛光带着色戒和暴雨二人,依着指示,顺利得来到洗玉宫羁押李、孙二妃的地方。
虞盛光不知道八爷是什么人,但是这宫里藏龙卧虎,能人未必都显山露水。看押二妃的人并没有去查看这三个头戴兜帽的女子身份,只是简略得交代她们,“只有一刻钟的时间。”说罢便关上门。
李、孙二妃在木栅栏内,两人身上的华服都被剥去了,只穿着白色的中衣,血迹斑斑,头发蓬乱。李王妃盘腿坐着,孙妃倒卧在她的怀中,头搁在她膝盖上。
虞盛光将兜帽除下,跪坐到栅栏外的草地上,那上面肮脏湿冷,散发着积年*的臭味。
李氏大约是已经被告知了她要来,干黄的脸上露出笑容,“郡主,您就是阿狸心仪的姑娘。”她异常平静,已经接受了命运的安排,认真端详了盛光一会,向她行礼,“以前只照过面,都没说话过。谢谢你。”
虞盛光回礼,“您的身子……”
李氏的手脚上的血已经干了,皮肉和衣服粘在了一起。她道,“是在禁狱,陛下还是恩慈的,给我等留了体面。”禁狱是内廷羁押审讯内宫人犯的地方,施刑的都是女官和中官。
虞盛光看着她怀里的孙妃,“孙娘娘她——”
李氏低下头,用破碎不成形的手抚了抚孙妃的脸,“她恐怕要比我先走,这样也好。”
虽然只短短交谈了几句,但虞盛光能感觉到,宁王妃李氏是一个宽善和平的人。申时轶眼角眉梢,也有一点像她。
“您有没有什么话要我带给申时轶,还有宁王?”虞盛光问,“我带了炭笔,您可以写下来。”
李氏抬起头看她,过一会摇摇头,“不必写。”她说。“告诉阿狸,我走的很平静,让他莫要冲动,陛下还是疼爱他的。至于王爷——”李氏想了想,微笑着道,“不必说了,二十多年的夫妻,他所有的苦我都感同身受,相信对我,他亦是然。”
她说完,解下颈上的坠子,将它交给盛光,“请把这个给阿狸,我最放不下的,还是他。”那做母亲的眼睛里的光啊,她很快低下头,再次向她行礼,“郡主请走吧,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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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盛光等人走出洗玉宫,天已渐次黑了。
洗玉宫地处偏僻,八爷的人带着她们走过一处宫墙,停住了——那甬道前立着一个高瘦的影。暴雨立刻上前,那人转过来,喑哑的声音道,“郡主,我很有诚意,什么人也没带。”慢慢得走过来,“让你的侍女退下,我们谈谈。”
暴雨想动,八爷的人低声道,“听他的。”一面慢慢隐身到墙后面去。
虞盛光让暴雨和色戒也退后,自己停在原地,“爵爷有什么指教?”
霍煌嘴角带过一抹讽刺,深夜里他晶亮的眼睛,像一匹孤狼。“这么晚了,郡主方才是去了哪里?”
虞盛光道,“本宫的行程,还要向你报备吗?”
霍煌打量着她,天暗了,阴暗的墙角下,面容五官看不大清楚,只依稀有淡淡的少女的清香被风吹送过来。他问,“没有意义的事,郡主为什么要做呢?真不明智。”
虞盛光没回话,“你还有别的事吗?”
霍煌讨厌她高傲冷淡的样子,恶意地轻轻笑着,“高贵英武的申二郎,也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娘被饿死,你说他现在怎么想,呵呵。”
虞盛光冷笑,“人所以为人,皆有恻隐之心。爵爷将心比心,也不该说出这样的话。”
霍煌眼中闪过精芒,他的祖母亦是死于女皇手下,但细节未曾对外公布。欺身上前,“我的祖母也是被陛下施刑后饿死,郡主知道的这样详细,是终于肯关心我了吗?”伸出手,坚硬的手腕扣住她的下巴。
盛光吃痛,错后一步挣脱开,反手一掌打到他面上,霍煌眼里透出阴狠,“你知道痛——你的痹症好了?”
虞盛光轻轻的,语气饱含着轻蔑,“你们只会这些害人的勾当吗?霍五郎,我看不起你!”
她唤来色戒和暴雨,三个人向甬道另一头走去。
黑暗里,霍煌一个人站在原处。少女带着稚音的又娇又冷的声音还回响在耳边,他把手指拿到鼻尖嗅嗅,那上面仿佛还留有她的体香。好一个冰清玉洁的小女子,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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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宁王妃李氏和侧妃孙氏的尸首被中官们敛入棺中,抬回到宁王府。
宁王申重不敢也不忍去面对正放在他院子里的那两具棺木,他将被子捂在自己头上、身上,在里面瑟瑟发抖。
突然有人打开门,带着哭腔告诉他,“王爷,二郡王回来了!”
申重像是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陡然从被子里伸出来,他马上又哭了,拍着案子低嚎,“让他走,让他走!这时候他怎么能回来,陛下会生气,陛下会杀了他的,陛下会杀了他的!!我的儿啊,陛下会杀了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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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宫的内殿大门紧闭,袅袅婷婷的梅乐香从鎏金莲花炉里散出来,这轻盈恬淡的春日的香气却丝毫没有让女皇霍昭开怀起来,盯着下面跪着的自己最钟爱的孙儿的身影,沉声道,“你正在公干,李氏的丧葬可以不必参加,明日就回去吧。”
申时轶答,“母丧,请祖母成全。”
女皇压抑着,“你爹和哥哥还没死呢!”
申时轶不语。
殿内的气氛,顿时压抑到了极限处。
突然一个重物被抛出,击到了他的额角,是一方黄泥砚台,跌到地上摔了个粉碎,鲜血立刻从额头上流下来,滑过他英气而刚硬的脸。
女皇愤怒的声音有如浑圆沉重的青铜钟鸣,在大殿内回响,“没有良心的东西!你一生下来就被抱到朕的身边,是朕夜里哄你睡觉!是朕给你把屎把尿,抚养着你长大!是朕给你尊荣,让你做一个得意的申氏的郡王!你的一切都是朕给的!母亲,哈,谁是你的母亲,啊?!”
王之将倾 第65章 十一
日上中天,春阳灿灿。
阳光从隔扇门的缝隙和窗页里照进来,琉璃窗页将光线变幻出七彩的盛色,把未央宫的寝殿照耀得富丽而辉煌。
女皇一个人坐在大榻上,脊背挺直,她一半的脸隐藏在暗影之中,另一半却在那光辉的亮光之下,几十年身处在皇权顶峰、压服世间一切众生的庄严感,已经深深得融入到了皇帝陛下的血液和举手投足之中,她现在一个人坐在那里,显得孤独,却依然是高高在上。
门开了,有人从后面走进来。
“陛下。”是姜影儿。她走到女皇面前,跪到她的脚下。
“弥安告诉朕,郡主去看过李氏。”女皇对她说道。
姜影儿轻轻哦了一声。“陛下,”她柔缓得说着,“您是这天下的至尊,是万民仰望的太阳,您光芒万丈,赐予万物光明,是光辉的、是灼热的,让他们可以生长。郡主却好比是夜晚的月亮,是皎洁的、是舒缓的,月光有什么用呢,却给人在黑暗中的慰藉。微臣以为,郡主这样很好。”日月交替,方是人间,恩威并施,方显出至尊的气象。
女皇良久不语,过一会说道,声音虽还严厉,语气却和缓了,“影儿的意思,朕的治下,也有黑暗的一面咯?”
姜影儿仰起头,脸上带着真切的崇敬,“没有金刚手段,哪显菩萨心肠。陛下三十年的文治武功,还需要微臣说什么呢?”她捧起女皇的手,虔诚得吻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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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影儿走出内殿,迎面遇见了国禅师弥安。
“掌文。”弥安彬彬有礼,向她致意。他是世族大家出身,原本王姓,是琅琊王氏的后人,其相貌举止,无一不是最上等的风流。
“掌文真是好口才,”弥安道,“前日本座向圣上禀报郡主前去探监一事,挨了好一顿发作——陛下对掌文却真是不同。”
姜影儿微微笑着,“能够想陛下所想,让她老人家少操劳一点,宽慰身心,这一点我与大师,是一样的。”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弥安先起手,“掌文请。”目送着她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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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平郡王申时轶从晋中公干因母丧回京,刚回来就被皇帝陛下以怠慢公务为名着千牛卫打了三十鞭,并着侍卫们将他押回到了宁王府,禁令不许出门。这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不出半天就传遍了整个洛阳城。
还被关在大牢里的霍笙听到这消息,本该是最该开心的那一个,可是在看到手下的人送来的、执行杀害南府衙门谢俊一门的凶手的姓名时,他笑不出来了。
“让我爹来,快去告诉我爹,让他马上来!”他停顿了一刻,猛得穿过栏杆,揪住送信人的衣领,捏住他的手,力道之大,几乎要把那人的手骨捏碎。
那人哪里敢呼痛,忙应下了,小跑着出去。不多时听到后面霍笙门洞的方向那里,传来暴烈的摔砸东西的声音和怒吼声。那人激灵灵一震,这是又发生了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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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皇让崇元郡主虞盛光代表她参加宁王妃李氏的葬礼。李、孙二妃在宫中瘐毙,却并没有以被抓捕时巫蛊恶咒的罪名定罪,而是有些不明不白,就这样死了,同时霍昭让崇元郡主参加葬礼,从一方面也显示了圣人对宁王和两位王妃的宽宥。对于宁王府而言,这样的处置似乎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事情毕竟没有变的更坏。
然而大晋的上层社会,那些敏而多思的,却已隐隐然察觉到,从郑王申正三年前被软禁之后,女皇霍昭,已经着手再一次掀起了对包括自己儿孙在内的申氏的沉重打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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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当日,下起了绵绵细雨,整个宁王府笼罩在极其压抑的气氛之中。那种压抑,甚至冲淡了这个府邸丧失女主人的悲伤感,一盏盏白色的灯笼,青色的挽联,僵板的仆从,皆是静止和沉默的,还有宁王,他和大儿子一道出现在了灵堂上,低着头颅不言不语,接受着来自各方的、形态和心思各异的眼光。
王府的二郡王申时轶没有出现在灵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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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盛光祭拜完毕李王妃,让侍从们带她来到申时轶的院落——自三天前被鞭打押送回府,执行鞭刑的千牛卫们仍然看押着他,不许其走出院落。
“本宫是奉陛下之命,来看西平。”她对领头的将官说。
那将官看看她,没说话,躬身退让开。
色戒和暴雨在廊下为她退下沉重的木屐,色戒打开门,和暴雨一道守在门外,那暴雨横眉对众侍卫们道,“郡主和郡王爷说话,尔等一概退后三尺!”
申时轶在屋内听到声响,一回头,看见门口处站了一个亭亭的人影。
她款款得向他走过来,素蓝色的丝光裙在这阴沉的屋子里像是掀动起了粼粼的光,申时轶干苦的嘴里终于觉到一丝清新的同时,感到些许狼狈,他坐在榻上,背靠在墙后,微微扬起头,没有说话。
虞盛光走到他身边,从最开始相遇,申时轶就是雄姿英发魅力非凡的,他承袭着这天下最高贵的血脉,似乎是无所不能。确实,抛开这个,仅就这个男子本身而言,他有着最为矫健英俊的身姿,最为坚定不可一世的意志,和最为压迫人心的男子的魅力,像是一头披着最为华丽皮毛的雄性的兽。她不止一次为他感到战栗。
或者,以往在他华丽表面的背后,申时轶也曾经经历过申、霍两家夹缝中的痛苦——女皇大杀申氏皇族,嫡亲的血脉也仅余下郑、宁二王两个儿子,而郑王一家还在被软禁。但这一次,却大不相同。
那双如利刃一样的眼睛仿佛更加深沉了,含蕴着火光,脸色由于近日来的奔波、鞭打和丧母之痛变得苍白,星星点点的胡茬子从下巴和脸颊处冒出来。
“我父亲他…还好吗?”他低声问道。
“王爷和大郡王都在灵堂上,王爷一直扶着棺。”虞盛光告诉他道。
申时轶眼里闪过一丝痛苦。一贯懦弱却最为敏感的父亲,这一次为了他,直接去承受众人的目光……
虞盛光坐到他身前,第一次主动投身入怀,她将唇贴上他的,拉着他的手揽住自己的头,申时轶僵硬了一下,很快将她整个儿拥到自己怀里。两个人的唇齿相依,津液纠缠,申时轶贪婪得吸咬着少女柔嫩的唇瓣,将她的舌头含到嘴里吸吮,听着自己心仪的女孩细细的喘息和不时的忍受他啮咬的轻吟。他将自己粗糙的面颊贴在她花朵一样匀净的脸颊上,紧紧得搂住她,亦或是让她跪起身支撑着他,低低得唤,“小姑姑!”
虞盛光轻轻抚过他的背,感到他微微的痉挛——那里刚遭了鞭打,应该还没有全好。
“申时轶,”她轻轻得低声问他,“我可以叫你十一郎吗?”
“什么?”对方显然有些困惑。
虞盛光偎在他的怀抱里,“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那里有许多奇怪的女孩子,她们都很喜欢你。她们叫你申十一。”
申时轶沉默了一会,缓缓道,“你总是做奇奇怪怪的梦。”
盛光低下头,没有告诉他她曾经梦到他去偷看自己洗澡。
她从荷包里拿出那枚玉坠,放到他手心里,申时轶认出了它,将两人略略分开,看向她。
“这是李娘娘让我带给你的。”虞盛光仰着头,一手轻轻抚摸过男子的脸颊。
申时轶知道她去为母亲送行,陪着他母亲度过最后的一程,哪怕只有短短的一刻。他想问母亲最后的情状,却竟有些不敢。他的眼睛,焦灼而又迟疑,原本强大无匹的男人,此刻像一个不敢去承受那一份痛苦的怯懦的孩子。
“嘘,”盛光搂住他,双手揽住他的颈子,像小时候打雷祖母将她抱在怀里安慰一样,“王妃走的很平静、很安详,阿狸,你的母亲,是一位伟大的母亲。”李氏一直到生命最后,也没有放弃她的那一份从容,女皇或许夺去了她的生命,但没有夺走她的尊严。
申时轶在她的手臂间,一直沉默着。
“她让你不要记恨陛下,陛下依旧是疼爱你的。让你不要流泪,像一个男子汉一样。我带了药丸过去,但是她没有吃,怕累带我,阿狸,你母亲她,真的很伟大。”
申时轶静静得听她说着李氏最后时刻的事,这一刻,他感到怀中这个女子与自己生命产生的前所未有的关联,它甚至超越了欲、和情,或者它就是和欲与情,种种复杂的不可言说的情感糅杂在一起,他捧起女孩的头,迫她张开嘴,深深得吻了下去。
这个吻是焦灼而痛苦的,虞盛光从他的吮吻中感觉到对方内心的焦躁和苦意,她的嘴唇被吸得发麻,整个唇瓣都麻麻木木得疼,舌头像是不再是自己的。他接着扯开了她的衣衫,娇嫩粉白的圆被敞露并迅速捉住的时候,根本来不及闪躲和害羞,他的指尖划过顶端,虞盛光忍不住发出一声尖叫,感到他含住一边,轻轻得吸吮起来。
虞盛光愣了,她根本不敢看现在自己胸前的情状。申时轶坚实的手臂将她强悍得承托起,自己的一只嫩圆儿被他捧着攥着娇嫩得挺立着,另一只则被含吮在他嘴中。
她应该推开他的,可是他对待它们的样子,竟而不像是在情|欲里,或者这也是在情|欲里,但那更像是一种膜拜,对这一对母性的图腾的膜拜。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只把手轻轻得垂下去,任他哺乳一般得吸吮着。最后他捧起少女圆润饱满的乳、房,将脸贴到上面,温热的液体从眼眶中流了出来。
王之将倾 第66章 请求
虞盛光回到皇宫,下了马车,不料正看见霍煌着右卫将军的戎装站在内门处。
“陛下让我接郡主去她那里。”
少女裹在素纹缎的斗篷里,淡淡向他道,“请爵爷先代我回禀母皇,崇元先回明宣殿换过衣裳就来。”
霍煌道,“我陪郡主一道。”
虞盛光道,“不必了。”自向前走去,专门在内宫里行走的小车已等候在那里。
霍煌突然道,“郡主,你东西掉了。”
虞盛光没有理会,却是脚下一滞,是那霍煌一脚猛得踩住她的斗篷,唰的一下,素纹缎子的斗篷差点儿被扯下来,盛光急忙拉拢住它,下意识回头,电光火石之间,霍煌已经看到她被斗篷包着的里间的衣衫松松得敞开了一角,白玉般的脖颈上有着点点红痕。
抬头看向对方胀红的满是怒意的脸,那张看起来甜蜜蜜的小嘴显然是被吻肿了的,霍煌阴沉得笑道,“郡主原是快活去了!”
主子之间说话,侍从们一般都跟在后面,是以色戒、暴雨二人均站在几步之后,但一直保持着警惕。眼见着这般,那暴雨急忙上前,一面搀扶住虞盛光,一面肩膀大力斜顶,霍煌不妨,退后了两步,只见到身材高挑满脸英气的侍女正轻蔑得睥睨着自己。
“霍爵爷,郡主身子娇弱,又刚办了陛下的差事回来,正乏着哪!您站得太近了,没得熏着了殿下。”那一脸的嫌弃与鄙视。
色戒也过来了,向霍煌轻轻一福,两个人一左一右,将盛光扶着上了小车。
霍煌嘴边噙过讽刺的笑容,主子高傲,连身边的丫头都这样高傲惹人嫌,想到方才看到的美人颈子上的红痕,他眼睛暗下去,带过狠意,好一个冰清玉洁的崇元小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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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些天在宫内摆设的宴会,给虞盛光招徕了不少前来投奔、示好的臣子、名士。
有人含蓄,以献诗文示意,有人却直接,拿着名刺、拜帖直接就来求见了。
刚刚从湖北道被重新召回到京城、担任大理寺少卿的贺思,就是那直接的一个。
春衫介绍贺思:年五十,大家世子,从武出身,曾经是公开的申氏保皇党,因立下赫赫战功,又很早就被流放在外,幸运得从女皇的绞杀中逃脱出来。后来转为文官,辗转得竟做到了太守,官声卓著,且再也没有陷身于党争。如今陛下把他从湖北调回来,直接就任了大理寺少卿,那大理寺卿年届退休,不出一二年贺思即可接任,可见对此人能力才干的信任。
这个人递来的名帖,春衫将它放到“必须要见”的首批名单中。
贺思来到明宣殿拜见深得女皇宠爱的崇元郡主,心里其实也有一点好奇。能够让那一位牵动了情肠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珠帘打开,贺思行礼起身、往上一看的时候,心里头漫过一点惊诧的笑意,还只是个女孩子么,至多十四五岁吧,贺思打过仗、断过案,善于观颜察心,这位小郡主生的纤秀玲珑,骨秀姿蕴,有一种流动的光华在她身上,那是从心而来、又经过慢慢移养的,让人难以移的开眼。她的美并不刺眼,但有句话说,美人美在皮相易,至骨却难,这位盛光小郡主,年龄虽还稚嫩,却正就是后者了。
同时又觉得,能让那一位动了心的,在以往头脑的臆想中,或许就该是这般模样,而这世上竟然真就有这般模样的女子——不禁让人生出嗟叹,老天造人,终究是有偏倚的。
“请贺先生坐。”虞盛光吩咐侍女道。
“殿下,臣字弼尧,您可以直接唤臣的字。”贺思说道。
一只通体雪白、额上一个黑点儿的小猫跳到虞盛光的座上,还有一只,来到贺思脚下,略闻了闻他,转身走了。
“这一位是扎姬夫人吧,”贺思看着虞盛光身边卧着的那只小猫,打趣道,“好在臣现在关至三品,不然见到夫人,亦还要行礼的。”
贺弼尧是个心有丘壑、却宽和风趣的人,虞盛光觉得,自己会接纳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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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既定回到家中,将所有的幕僚都屏退,自己一个人在灯烛下喝酒,一壶又一壶,案子上摆满了空酒壶,整整一个时辰,他都没有说话。
妻子张氏训斥他,“才说戒酒,又作死的喝,没定性的老不休,喝死你,该!”
霍既定难得的瞪眼,拍案呵道,“滚!你懂个屁,滚出去!”
张氏唬了一跳,想计较,却看那霍既定满面阴霾,目露凶光,是动了真气。她虽凶悍,却也是疼夫君、爱儿子的人,自白着脸出去了,把门掩上,唤心腹的丫鬟让她守着,“熬汤,看着爷,”转过身对着里头低骂了一句,“酒壮你个怂人胆,你等着!”气哼哼得走了。
霍既定查实了消息,现下已知道是霍煌借助了妹妹楚国夫人留在洛阳的势力,杀害南府衙门看马的都头谢俊,威胁洛阳令司徒无忧,诬陷霍笙,并嫁祸申时轶。
引狼入室,还已经被恶狼狠狠得咬了一大口,这滋味当真不好受。
爹,杀了他!杀了那个狗逼养的!儿子霍笙在监牢里的怒喊,他们父子心下其实已经晓得,以女皇霍昭的性格,或许已经知道了霍煌的所作所为,但仍将他拔高上位,但十几年陪伴在皇帝身边,他们为她做了多少事?就是养条狗,也还是会有感情的吧!因此此刻,霍既定心里总还是有个奢侈的想法,或者,陛下并不完全清楚这件事呢?是不是该要为大郎去争取一下?
将又一壶酒饮下,霍既定咄的起身,“来人,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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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昭看着座下哭的一脸老泪的侄子霍既定,他满身的酒气,是借着酒胆才在这傍晚跑到未央宫的。
听完霍既定三言两语,把事情的大概说了清楚,女皇问,“这件事当真是五郎做的?”
霍既定并没有真凭实据,其实只要让洛阳令将那执行杀害谢俊一家的几个凶手拿下,就可以真相大白,但这等霍家的内斗阴私,怎好去这样揭开。
因此也不说去惩处霍煌,只为霍笙喊冤,“笙儿确实没有杀人,他一心想着陛下,盼望着能出来再为陛下做事。”
“割马蹄、想让二郎在大典上丢丑,这件事他有没有做?”女皇威严得沉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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