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谍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四百八十寺
小老板又将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起来,对方说什么他不懂,但他要问起那链子,能问什么呢?这链子倒真有些神奇的来头,自己当时也是添油加醋找了个会说英文的人讲给那大兵听了,莫不是问这链子哪儿来的?那黑山是不能供出来的,他要是知道自己把这链子卖了好价钱,少不了要来讹自己,哎?前两天诊所的杜奈温老婆子不是来找这链子嘛?小老板嘿嘿一笑,“两位军爷随我来。”
马修和雷德跟着他走出菜市场,走到一旁一家不起眼的房子里,一进门便闻到一股刺鼻的药水味,再看桌子后面的架子上堆满了药品,看样子是一家诊所。
杜奈温正给人看病,一抬头见那金银铺子的老板带着两个高鼻子西洋大兵走了进来,吓了一跳。
“杜奈温婆婆,您前两天不是来问那条银链子卖给谁了吗?人我给您领来了,项链就在他身上,”老板指了指马修,“那这儿没我什么事了,我先走了,回聊!”说完便向马修与雷德弯了弯腰,一溜烟儿没了踪影。
马修对杜奈温摘了摘帽子,将手掌翻开,呈上项链,“夫人,请问您认得这根链子吗?”
杜奈温定睛一看,立马站起身来,“喔唷!这可真是太好了,那姑娘的链子回来了!”她走上前去,对马修双手合十行了个礼,又从口袋里摸出钱袋。
马修将她的钱袋轻轻推了回去,摇了摇头,“请问,这条项链是拿来的?”
杜奈温想了想,这些人拿着链子过来,又穿着军装,里头那姑娘也穿着军装,他们是认识?是敌是友?如果是战友,就此相认,让他们带走可是好事,就怕是敌人……这么一想,她自己都怕了,只管摇着头。
马修和雷德对视了一眼,马修的心中几乎要绝望了,果然遇到自己最怕的情况,找到了这些人,他们却不能说出项链的来头,他有些抓狂了,大声问道:“有人说英文吗?这里有人说英文吗?”
半晌,排号的病人里走出来一个一二十岁的姑娘,怯生生的,“我……我试试……”她用口音极重的英文说道。
马修狂喜,差点将那姑娘抱起来轮个大圈,“太棒了!太棒了!!请你告诉她,这是我最好朋友的东西,问问她,这是哪里来的。”
姑娘对杜奈温叽里呱啦说了一通,杜奈温看看马修,看看雷德,他俩脸上的欣喜与期盼是那样生动,她犹豫了片刻,决定先试探一下,便对那个翻译的姑娘说:“是一位姑娘的东西。”
马修从翻译口中听到这话,也顾不得礼仪了,跨上前一把握住杜奈温一双枯瘦的手,“是韬国的姑娘吗?很漂亮的韬国姑娘吗?”
杜奈温听了翻译的话,点了点头,“你跟我来。”说完,径自往里屋走去。
翻译对马修点了点头。
马修跟了上去,穿过一截堆满药品箱的门廊,走进一间幽暗的房间里,房间里有一张白色的床,若有若无的药水味充斥着这间屋子,床的一旁悬着一只吊瓶,目光顺着吊瓶下的管子一路往下,只见床上躺着一个人,却看不见脸。
杜奈温站在床头,对他招了招手,马修走了上去,走到床边,俯视着床上的人。
那是一张苍白而绝美的脸孔,双眼阖着,乌黑的发散在枕上,并不长,只到耳侧……那是……
“上帝啊!”马修小声惊叫出来。
破谍 第164章 电报
上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马修突然在想这个问题,对了,是近三个月前,珍珠港被偷袭后,晦国人在玄武驱赶西洋人,自己的军火仓库被查到,是怀瑾急中生智保了他和朋友们的命,一晃这么久,各自在为自己的使命而奔走,却不想在遥远缅甸的小镇上、在这么一家小诊所的病床边再次相逢,而牵引自己前来的,却是董知瑜的小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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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病床上的怀瑾却紧闭着眼,对自己的到来没有丝毫的感应。
“她……”马修将手举到一半,想说什么却又放弃,对方不会明白自己的话,他朝怀瑾露在被单外那只插满针管的白皙手背伸出手,又抬眼看向杜奈温,“我可以吗?”
杜奈温朝他点了点头。
马修轻轻握住怀瑾的手,轻轻说道:“怀小姐,我是马修。”
病榻上的那张脸沉寂着,马修看了看杜奈温,对方对他说着什么,他听不懂,杜奈温打了个手势便走了出去。
马修的目光重又回到怀瑾的脸上,依旧是温温的语调,“怀小姐,怀瑾,能听见我吗?我是马修,我……我找到了一根项链,上面有知瑜的一张小照,于是我寻了过来,你是受了重伤对吗?相信我可以帮你。”
那张脸在听到某处时起了变化,眉头微微蹙起了一丝涟漪,马修将她的手重新握住,“怀瑾?”
眉、眼、唇……一切都似在挣扎,要从一个深渊中浮出、苏醒。
门口传来脚步声,杜奈温和先前那个会英文的小姑娘走了进来,她有些好奇地看看病榻上的人,又转脸对马修说:“杜奈温婆婆说,把她从山上背回来时已经受了重伤,治了二十天,治好了很多问题,但眼下缺抗生素药品,所以要控制大面积的感染是关键。”
马修想了想,点了点头,“让我带她走吧,我是她的战友,会让她得到最好的治疗,我……”
他还要说什么,手上却被轻轻一握,赶紧低头朝怀瑾看去,却见她的双眸幽幽开启,刚刚溢出一缕月华,却又阖上,眉心蹙起,蹙缩了榻边三个人的心,一时房内寂静无声,半晌才听见一声呢喃:“马修……”
“我在,怀瑾,我带你回去。”
“马修……请你……”怀瑾心中焦急,却一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此时她最想做的事就是通知瑜儿她的下落,然而这件事却要斟酌谨慎,一不小心便要暴露了身份。
“我现在就带你走,接受更好的治疗,”马修说着便转头向杜奈温问道,“夫人,我要带我的战友回去,非常感谢您一直以来对她的救援与帮助,请问有什么我可以为您做的?”
杜奈温与一旁的翻译姑娘细细商讨了一阵,那姑娘这才转过身来,用夹生的英文说道:“她的听力曾出现过问题,医治好了,身上有多处骨折,正在复原阶段,尤其是锁骨伤势比较严重,”姑娘说着指了指自己的锁骨,“所以搬动和运输要格外小心。至于杜奈温老婆婆,她说了,她什么都不需要,只愿病榻上的这位姐姐能够好好活下去。”
马修看了看杜奈温,对方双手合十,微笑着对他点了点头。那一刻他的眼眶有些湿润,三十年来,他游走于这世界的角角落落,看过最为繁复的世故,也看过最为朴素的人情,朴素而浓醇,就像眼前的这位老婆婆。
马修亦对她点了点头,俯下身轻声对怀瑾说:“听着,我现在要把你抬出去,抬到外面的车里,可以吗?”
怀瑾点了一下头。
“夫人,请问您这里有担架吗?”
杜奈温听完翻译,摇了摇头。
马修再次俯下身,“要委屈你一下,我要把你抱出去,如果有任何疼痛不适,请向我示意。”
怀瑾再次点了点头。马修待杜奈温将吊瓶与衣物处理好,小心翼翼地将一只手伸进怀瑾腰下托着她,另一只手伸到她的颈下,再那么稳稳地一发力,便将她抱了起来。印象中她是个高挑匀称的女子,可这会儿托在手臂上,却是一种别样的轻盈,想必这些日子受了不少苦。马修往外面门诊室走去,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大约一年前,这个女子也曾因为被人毒害而昏迷,并由自己参与救援,认识她一年多的时光,并不曾深交,缘分却足得很,彼此营救过彼此的性命,也曾因纷杂的时局而拿枪指过对方,他还记得那一晚在董知瑜的门前,怀瑾站在漫天雾霭中对自己说:“我希望,今后我们俩谁都不会再拿枪指着另一个人。”马修闷声笑了,自己甚至还没有和她喝过一杯酒。
和雷德一起小心翼翼地将怀瑾抬上车,马修对雷德交代了两句,后者折回了门诊室,杜奈温站在车边与怀瑾道别。
“婆婆,谢谢……谢谢您。”怀瑾眼角含着一滴泪,也许“谢谢”是国际语言,在这样的场景下,谁都晓得它的意思,只见那杜奈温老婆婆微微笑着,黝黑的脸庞上还是那一道道亲切的褶子,微陷的眼眶中闪着泪花,这么久了,怀瑾昏昏醒醒,心里却明白,是这位神奇的婆婆一直在医治自己、照料自己。
“这是……什么地方?”怀瑾想知道自己的恩人究竟是生活在哪里。
“这是个叫做瓦集的缅甸小镇。”马修解答了她的疑问。
“这个诊所……?”
“这个镇子只有一家诊所,我和雷德已经把小镇跑了个遍啦,这个诊所就在小镇唯一的菜市场边,诊所嘛,”马修抬头朝门檐四周看了看,“并没有名字。”
怀瑾点了点头,眼角的泪却跟着流了出来。
镇子很小,军普很快就滑出了热闹的街道往郊外驶去。雷德开着车,马修时刻观察着怀瑾的情况。
“怎么样,伙计,他收了吗?”马修问一旁的司机。
“唔,一开始不愿意要,我请翻译跟他说,这是捐献给他们购买药品的。要知道三百美金可以买到很多普通药品,目前紧俏的盘尼西林等等就难说了,三百美金也是你,汉森中校,一个多月的饷钱了。”
“如果我有更多,会给他们更多,他们救了我朋友的生命,生命!”
马修回过头看着苍白的怀瑾,“怀小姐,我们下一步该做什么?你有什么特别需要我们做的?”
怀瑾缓缓睁开眼睛,“玄武……请想办法……尽快给瑜儿发封电报,告诉她我的下落,重要的是,告诉她我活着。”
马修那双翠绿的眸子停在怀瑾脸上动弹不得,等回了神,他从口袋里摸出项链,递到怀瑾手中,“这可是你的物件?”
什么东西在怀瑾眸中一闪,她吃力地打开链坠,看到那枚小照,多久没有看到这照片了?多久没有看到她了?她拼命地点着头,说不出话来。
一丝笑在马修唇边漾开,他的手不由隔着胸前的衣袋抚着那枚吉祥币,原来知瑜是将小照给了她吗?马修突然甩了甩头,“很高兴将它物归原主了。”
破谍 第一六五章 跑
军普沿着曼德勒山脉北上,终于来到一座中型城市,雷德在入城的路口停了下来,转身问马修:“决定了吗?带着她归队?”
马修看了一眼后座上渐入昏迷的怀瑾,先前在诊所里找到她时,自己是一心想带她去美军基地疗伤的,可这会儿又犯难了,她究竟是什么身份?又是以什么身份来到了缅甸?如果是代表了汪氏政府,又怎么将她带去同盟国基地?天津一行曾让马修几乎断定怀瑾是渝陪的人,若她的这个身份可以公开,倒也没有什么问题,可是……
他又看了一眼后座的怀瑾,她似乎感觉到了自己的犹豫,竟渐渐转醒过来,但看上去比在诊所接到她时更加虚弱了,看样子得赶紧找个地方让她继续接受治疗才行。
“马修……电报……”怀瑾念叨着。
马修打开车门,坐到怀瑾身边,低沉着嗓子问道:“怀瑾,发电报前我想问你,可不可以将你带回我们的营地?”
怀瑾的双眸依然紧闭着,眉间却皱了起来,良久才缓缓睁开眼睛,主意早在她的心间,却要睁开眼好好地回答,仿佛这样才显郑重。
“不,送我去……晦军……”
马修低垂着头,这个答案并没有让他感到惊讶,只是一时心中不忍,但他明白,这是怀瑾的决定,自己无法左右。刚才在路上他已经查看了地图,胸中大抵了然,“好,最近的晦军营地在四十公里之外,送你过去之前我和我的伙计要换部车,换身衣服,另外还要送你去医院注射些抗菌剂。”马修看着怀瑾,他明白这种浑身伤口发炎隐隐作痛的感觉。
怀瑾唇角淡出一丝笑意,昏昏醒醒这一个月,这一刻心里总算有了着落,随即却眉头一皱,不知为何,先前自己的身子仿佛被冰封了住,竟觉不出疼痛,这一刹似乎全身的神经都活了过来,锁骨、后背、腿……竟一起发作,好似无数邪魔在身体里兴风作浪,而她唇角的笑意却深了些,“马修……电报……发给刘妈。”
从当地的邮局出来,马修扬了扬手中的单据,“国际加急,24小时内刘妈将接到关于你的消息。”
换了身商人的衣装,马修去车行租了车将怀瑾带去医院,雷德将军普隐在林子深处,摸回医院时,怀瑾的吊瓶中也就还剩五分之一的药剂,马修一个人在回廊里抽着烟。
雷德也摸出一支烟,并排靠在马修身边的墙上,舒了口气。
“伙计,谢谢你。”马修在雷德肩膀上轻轻砸了一拳。
雷德扬起眉,夹着烟的手松松垮垮地摆了一下,将马修多余的客气扬了去摆了走,他瞟了一眼马修,对方此时的神情与姿势比颓废还要差一口气,与之前那浑身透着神经质般兴奋的马修判若两人。
“所以,送她去晦军那里?”雷德狠狠吸了口烟,问道。
“对。”
雷德想再问什么,看了眼马修,终究还是放弃了,只将那疑问又和着一口烟吞进了肚子里。
“你相信我?”马修见他欲言又止,明知他有疑问,自己却不能说,而他如果真的问了,自己其实也并不百分百地能回答明白,便只问了雷德这么一句,简单的一个问题,却是在帮助怀瑾时同样问自己的一个问题。
“当然,我相信你。”
马修笑了,这笑里夹杂着释然与无奈,自己的回答也是如此:相信她。和雷德一样,相信,所以不计代价出手相助。
“她是个优秀的人,优秀的战士,”马修扔掉了手中快要燃尽的烟蒂,“是我的……朋友。”说完又淡出一丝苦笑,那枚小照在脑中一闪,又散了去。
一辆37年的黑色老dkw在黄土路上飞奔,前方就是晦军哨卡,雷德的车越开越慢,再往前竟快慢不均起来,马修瞟了一眼他踩着油门的那条微微发颤的腿,咧嘴笑了起来,他又恢复了之前那玩世不恭的模样,似乎刚才在医院走廊里那个愁苦而沉闷的人完全是另一个人。
“雷德先生,你这样子可不像一个一心想要酬劳的投机商人。”马修斜着嘴角笑道。
“怎么不像?商人遇到荷枪的兵,不紧张才怪!”
马修轻笑出声来,回头看了一眼端坐在后座的怀瑾,她闭着眼睛,露出的皮肤本就苍白无色,一瓶药水注射进血管后更是让皮肤白得像纸一样可怕。她能挺过去吗?马修想道,又一次离别,在有限的生命里不知是否还能遇到她,若再次相遇,真希望不再是这等情境,不再是以往的任何情境,是该在和平环境中再相遇,坐下来好好喝一杯吧。她和知瑜……
怀瑾的眼睛倏地睁开,稳稳地看着马修,像是有着某种感应。“马修,”怀瑾轻吐出声,身体的疼痛暂时得到缓解,那是一种生怕转瞬即逝的轻松,在医院里她勉强进了些流食,从未有一刻,她对生如此渴求,她要活着回营地,活着回玄武,活着回到瑜儿身边……“马修,”她屏足了气,马修伸出手,却悬在半空,那是条件反射地想要去握一握她的手,却在中途犹豫了,怀瑾将他的手握住,紧紧地,“你又救了我一次。”
马修笃定地看进她的眼中,绿色的火焰团团簇簇地跳动,怀瑾的手是温凉瘦薄的,却传递给他一种厚重的温暖,厚重得让他觉得任何厚重的话语都是多余,就只牵了牵嘴角,半晌,“回了玄武,代我跟知瑜问个好吧,哦,我还欠她十支火箭筒。”
怀瑾看着他,她的眼中原是波澜不惊,这一刹却仿佛被那团绿色的火焰感染,眼底溢出一波泉水来,四目相接,空气中似乎有一股力在牵扯,他的心随着她眼底泉水的暗涌而沉入谷底,随即又升腾上来,莫名地释然;她看着他,似乎明白了他眼中瞬息万变的火焰,明白了他不说破的成全,她的唇角微微扬了上去,手中握得更紧了。
都说“一笑泯恩仇”,这该是一笑泯恩愁吧。
轿车意料之中地被关卡处的晦国兵拦了住,几个戴着狗耳帽的晦国兵端着枪跑了过来,雷德条件反射地去摸枪,却摸了个空,枪连同军装都藏在了林子中的军普里。
带头的晦国兵叽里呱啦地嚷嚷着,将头伸向车窗,马修和雷德举起双臂,露出双手。
“我是怀瑾,”冷冷的声音从后座传来,“中华民国玄武政府皇协军南洋派遣军司令。一个月前在硫瓦河战役中身负重伤,请皇军接收并送我回仰光。”
几个晦国兵你看我、我看你,一时不知如何接应,领头的晦国兵终于反应了过来,怒道:“你,不要命了是吗?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跑到皇军的营地捣乱??”
怀瑾伸出手,顿时引起一阵骚乱,“咔擦、咔擦”晦国兵的枪纷纷上了膛。
“我的证件和军装都丢了、烂了,这是我衣领上的军衔,”说着摊开手掌,“请立即联系饭田祥二郎司令官,告诉他皇协军南洋派遣军司令怀瑾在这里,我和他自一月份开始就居住在仰光的竹宫里,如有耽误,小心你们的性命。”怀瑾抛出饭田祥二郎,她知道对方对自己是无比感激的,一个月前关于苏玛樾乌的情报,她差人直接汇报给了饭田,他手里应该还有自己当初从苏玛樾乌那里智取的密信。
“我就在这儿等着。”怀瑾说完这一句便闭上了眼睛。
一时大家都陷入沉默,为首的晦国兵对身后两人使了个眼色,那两人小跑着回了营房,其余人依旧端着枪,和车里三个手无寸铁的人对峙着。
很快,先前两个晦国兵跑了回来,在车外大声问怀瑾:“饭田司令问你,一个月前去硫瓦河的路上,你给饭田司令他捎回了什么?”
“一封来自苏玛樾乌的密信。”怀瑾依旧闭着眼睛,声音却稳稳的。
两人对为首的晦国兵使了个眼色,又继续说道:“怀瑾司令,饭田司令说会尽快安排您回仰光疗养,另外您当初留在营房的手.枪和物品,他们还为您保留着。”
“他们,是谁?”为首的晦国兵将枪口转向马修和雷德。
“不认识,两个瑞士商人。我答应给他们一笔酬金,让他们把我送来,可我身上没有钱,你们有吗?”
几个晦国兵又是面面相觑,“钱,没有!让他们快滚!”
怀瑾想了想,改用了并不太熟悉的英文:“没有钱,你们走吧。”
马修却着实愤怒起来,“什么?没有钱??你是耍我们吗??”
怀瑾并不理会,径自开了车门,却没有走出去的力气,“我需要一副担架。”她对车外的晦国兵说道。
“说好的酬金呢?!我要酬金!要钱!!”马修说着对着大家做了个数钱的手势。
担架很快抬了过来,一起来的还有一个晦*医,他们将怀瑾抬了上去,马修眼看她要离开了,却还是不依不挠,“喂!说好的钱呢??”
“嘭”的一声,他的大腿挨了一枪,顿时没了声音,痛苦地倒在车里,雷德瞪大了蓝眼睛,“马修!!”他大叫出来。
“我没事……打在了腿上。”马修咬着牙说道,这一句是说给怀瑾听。
“让他们走吧。”怀瑾对晦国兵说。
晦国兵一扬手,雷德立即发动起轿车转头往回奔去,“你这是为什么??”雷德几乎咆哮了。
“快回去换车然后回营地,我身体里这颗晦军的子弹足以帮我们编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再赞助一车军火,我们的事情应该可以摆平。”马修死死掐着大腿根部,咬牙切齿地说道。
“先带你去医院处理一下!”雷德吼道,“感谢上帝那一枪不是打在你的脑袋上!”
“他们不至于敢打死瑞士商人。”马修竟咧开嘴笑了。
天刚蒙蒙亮董知瑜便坐了起来,自从听了傅秋生的那番话,她那颗渐渐死去的心便又复活起来,夜晚是多么难熬,在万籁俱寂的深夜,一遍遍跟自己说“她没有死,没有死”,又一遍遍跟自己说“不要抱太大希望,不要抱太大希望!”她多么害怕到头来又是一场空,那么自己又要经历一场失去怀瑾的煎熬吗?那是断断熬不过去了,熬不过去。
今天傅秋生就要动身去渝陪了,他获得了上峰的批准,去渝陪和上级当面谈一谈,再找个机会看看陈彦及,和他聊聊,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他相信,这趟渝陪之行后,他便可对怀瑾事件的真相有个大致了解,而此时他最为关心的,也不过是,怀瑾究竟在哪里。
董知瑜起了身,简单洗漱了一下,看着天也亮了,便打算趁着清晨没什么人时去给傅秋生践行。刚抓起皮包就听见急急的脚步声,顺着台阶到了近前,随后门便被叩响了,正要张口去问,来人倒自报起了家门:“姑娘在吗?我是刘妈啊。”
董知瑜赶紧放下包,奔至门口,将门打开,“早啊刘妈,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哎哟董姑娘!”
刘妈边跨进门来边给她使了个眼色,董知瑜赶紧关紧了门,将她拉进卧房,“到底怎么了?”
“你看!”刘妈说着从衣兜里拿出一封电报,“送来的时候说是缅甸加急拍来的!你看看这都写的啥?”
急切、祈盼,还有对未知事物的恐惧,这些复杂的情绪瞬时纠缠着胀满董知瑜的心房,纠缠到她的面容都微微有些扭曲,她一把抓过那封电报,上面是密密的一句英文,这让她刚刚升腾起的希望又倏地跌落回去,不免喘出口气,再凝神看了下去:
怀瑾暂且平安,将送至晦军营地。——吉祥币
她大口大口地喘了起来,带着颤巍巍的气流,将那行字反反复复地看着,确认着……吉祥币……那是马修啊!不是他又是谁,会用英文发这电报?她突然拼命甩了甩头,“刘妈……刘妈!”她伸出手抓住对方胳膊,“我又是在做梦对吗?我是不是在梦里啊?”这么问着,她在自己大腿上狠狠掐了一下,屏起呼吸,生怕醒过来面对一场空欢喜,可自己却还是站在那里,便又朝着腿上狠狠掐一把,疼得自己流出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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