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谍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四百八十寺
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盯着自己,就是插翅也难飞出大牢,要想救她,只有制造机会让她挪动,哪怕是挪上刑场,也许都比滞留在刑讯室更有希望……
可眼下,又是自己在孤军作战,自己这边的人没指望了,赤空那边呢?他们总不会放弃了她吧?可要如何与他们联系上呢?
她站起身来,却一阵眩晕,又跌回了凳子上,经历了这几天的跋山涉水,与敌人的斗智斗勇,以及下午的电刑,也许身体的耐力已到了极限,可若自己都如此了,刑讯室里的瑜儿又将如何扛得下来?
她甩了甩头发,这几小时以来,每每要去联想刑讯室里的情形,她都逼迫自己转移注意力,谁知道他们今夜会不会暂时休息,等待自己明天去完成这一“使命”,又或许,他们此时正在对她用刑……
该如何救她?她又一次逼迫自己将注意力拉回,国军现在处于劣势,摆出了和谈的姿势,记者们都盯着大牢里关押着的政治犯,可董知瑜已经超越了政治犯的范畴,她是间谍。
间谍一旦被抓获,几乎无法通过外力获得赦免,他们连战俘都不算,无法享有战俘待遇,无法以政府命令作为理由诉诸法律保护,《海牙公约》中关于间谍的规定十分矛盾,他们可以由国家或政府授权进行间谍活动,但被捕后,敌方却有权对他们进行审判,而派遣他们的国家或政府无需承担国家责任,这就是谍者身份的悲哀。
面对这一境况,她能够想到的是……交换……拿潜伏在安平的谍者和董知瑜交换。
已抓获的党国潜伏人员里,谁够分量去和她交换?没有抓获的……怀瑾闭上眼睛,不行,不能做这样的事。
破谍 第 254 章
这所宅子承载了太多的过往。
往日光影流红的回廊传出过真纪的歌声,紧闭的客房中囚禁过自己,这条鲜为人知的地道……怀瑾站在黑漆漆的进口,一束手电的光亮照着未知的去路,上一次进来这里是为了逃生,是瑜儿救了自己,而这一次,却不知有没有本事救下她。
周碧青一家三口以及董知瑜应该都是从这里逃出去的,怀瑾想,只有这个办法才能绕过敌人的监视,如果那天董知瑜和周碧青一道儿走了,也许此生和自己很难再相见,但也不会落到缪虎的手里。
可再一想,如果董知瑜当日成功逃脱,那么今日自己恐怕没有那么容易放出来。
地道过半的位置有个密室,怀瑾犹豫了一下,走了进去,里面堆放着一些陈年的家具,霉腐的气味扑鼻而来,沙发边有个柜子,她顺手打开了柜门,拿手电一照,里面躺着件新潮的物件:发报机。
她讷讷地站着,良久,弯下腰,将那只发报机取出,拿手指轻轻抚过,机器很干净,鲜有浮尘,说明不久前还在被使用着,她的手指定格在操作柄上,想象着在过去的岁月里,一天又一天,她的瑜儿就这样用她纤细的手指一下下拨开厚重的硝烟,就这样在最为黑暗的一隅一点点敲击着她心中的光明。
金属怪物在视线中渐渐模糊,眼泪在寂静的逃亡之道中无声落下。
眼看天就亮了,刘长喜在偏房的暖炉旁一下惊醒,抹了抹嘴角的口涎,将搁在桌上的脚放回地上,酸麻得龇牙咧嘴。
再低头看看手表,吓得一股脑儿站了起来,坏了!缪虎昨天说过,今天就换怀瑾来审了,这一夜过来,打是打了,可那小女子倒好,硬是扛了下来。
他端着杯浓茶去了隔壁刑讯室,两个不知哪儿来的穿制服的人在桌前捣鼓着什么。
“你们干什么的?”
“缪队长派我们来检查录音装置。”
“哦,”刘长喜撇了撇嘴,又想起什么,“怎么这么早?要捯饬多久啊?我这儿要继续审犯人呢!”
“很快,缪队长说今天会来一个新的刑审员,所以让我们一早就来检查,要确保无误。”
正说着,另一个立定行了个军礼,“装置检查完毕!”
刘长喜摆了摆手示意他俩出去,这才呷了口茶,慢悠悠走到董知瑜身边。
只见她闭着眼睛,几绺发丝随着垂下的头颈覆在脸侧,胸前领口染着几朵血花,那是她在受刑时吐出的。身上的衣衫破了几道口子,裂口处渗着血迹,有些已经凝固。
“董知瑜?”他喊了一声,架子上绑着的人却没有动弹,他突然有点怕了,怕不是死了吧?他伸出手,朝她身上的一处伤口按了下去。
那张沉睡的脸上漾起了一丝苦涩的涟漪,眉头皱了起来,那两片好看而倔强的唇微微颤着,身体上一道道残忍的痛开始苏醒。
“你们这些赤空党人,最拿手的就是装,”刘长喜将嘴里的碎茶叶“啐”了出来,“装听不懂,装不会说话,装无辜,装死!”
自己居然还活着,董知瑜想要睁开眼睛,听见刘长喜的声音,便放弃了。她的力气已经快要耗尽,油尽灯枯,抬起眼皮也是件费力的事,更何况要去看这不值得的人间地狱。
“董知瑜,你知道我刘长喜这只丧家狗怎么还能活下来吗?因为我狠。我不怕你们赤空党的游击队打击报复,当年汪兆明倒了,我这条命也就是捡来的。对付你们这些又臭又硬的**,其实也容易,怎么狠怎么来呗,这里的人狠不过我,因为我是晦国人一手培训出来的,什么恶心的招儿没见过?你猜,女人最怕什么?”
刑讯室里一片寂静,连片火星子的声音都没有。
“还真是冷,”刘长喜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边嘀咕边走到一边,拨弄起火炉里的碳,边又嘀咕起来,“哎?你是本地人吧?旧国二十六年,晦国鬼子进玄武城的时候,你在吗?”
火炉里发出了轻微的“噼啪”声,刘长喜好像也不指望董知瑜能回答他的问题,又径自絮叨起来:“以前我听说啊,晦国人糟蹋咱一个姑娘,糟蹋完了拿刺刀往她肚子上一划拉,再一挑,把个女人家的胎包挑了出来,这女人可没死,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再然后你猜怎么着?把那胎包往女人头上套,活活再把她蒙死,啧啧啧,这些狗日的晦国人,啊呸!他们哪里是人!”
炉火旺了起来,刘长喜从一旁拿起一根长柄烙铁,放在火上炙烤起来。
“咱不一样,那没人性的事儿咱不做,不过,董知瑜,你可是潜伏了这么多年的大间谍,咱虽讲王法,可王法也不保你啊。”
烙铁像接熟了客的妓.女,根本不必准备多久,一会儿工夫已经通体赤红。刘长喜走到董知瑜身边,将她又端详了一番,“我说,昨儿我怎么说的?你这张标致的小脸,自己为啥就不爱惜呢?”
一阵热浪向脸部皮肤逼来,董知瑜睁开眼睛,看见近前那枚灼热的刑具,闭上眼,心里有了一丝悲伤,她也不晓得怀瑾能不能想出法子救自己,可无论怎样,救出救不出,脸若毁了,总觉得有些对不住她。这样一想,眼角划出一滴晶莹的泪。
“哎哟哟,董美人儿,我就知道你还是爱惜这张小脸儿的,怎么样?配合配合?说说看你怎么知道怀瑾是赤空党的。”
一丝讥讽的笑意从董知瑜唇角划过,苍白的唇仍在微微颤抖,挣扎着蹦出一字一句:“贵党真是滑稽,费了这么大劲抓到我,费了这么大劲审讯,不说让我签字画押,不问我都有哪些同党,只一心让我指认怀瑾,”那丝笑意竟加深了,“怀瑾?要论对你们这党国,她恐怕比你们任何人都要衷心,昨天气不过,我才说的她是赤空,是啊,我董知瑜这些年来大概做梦都想把她争取过来吧。你们这些人,但凡懂得珍惜这样的忠义之臣,也不会输到今天这个地步。”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不可抑制地咳嗽起来。
“哎?我说,你这小娘们儿真是给你点颜色你就能开染坊!死到临头了还要替我们操心?给你指条大路你不走,偏要往鬼门关挤,行!”刘长喜一把扔掉了烙铁,“这小脸儿先给大爷留着,办完事再给你盖戳,不然瞅着瘆得慌!”说着便上前动手去扯董知瑜身上的绳子,“对你客气有啥用?等会儿换怀瑾来审你,我看也是两个死鬼的命!”
董知瑜听了这话心里一惊,愕地睁大眼睛,什么?待会儿换怀瑾来审?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时都顾不得刘长喜在做什么,等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被丢在了地上,刘长喜伸过手来正扒自己的裤子。
她奋力躲闪,身上的伤刺骨地疼,几处结痂的伤口崩裂了,鲜血重又染了出来。
刘长喜将一团毛巾狠狠塞进她的嘴里,防止她咬舌自尽。
“别他妈白费劲了,董美人儿,当初大爷我可是春梦都梦的你,想不到有天还真落我手上了,不过……”说着将她打量了一番,“惨是惨了点,好好的哪能轮到我呢?实话告诉你,经我手的女赤空党,都让大爷我办过了,你们这些女人奇怪不奇怪?好好的就是不招,等办完了,倒是啥都认了。”
棉裤被扒了下来,董知瑜用尽所有的力气躲闪着,眼泪“簌簌”往下掉落,她可以接受那些彻骨彻心的疼痛,可以接受那些无法估量的残忍,可以接受死,唯独不能接受这般的□□,她的身子只属于怀瑾一人,她的身子是冰清玉洁的。
唯有死。她知道已无法阻止这兽行,就只有速死可以解脱,可这冷清清的水泥地上,自己如鱼肉一般,又有什么法子寻死呢?
火炉,火炉吐着猩红的舌头,在她的视线中忽而清晰忽而模糊,她蜷起身子,又弓起了腰,拿全部力气往火炉撞去……
脚踝上一道蛮力突然将自己拉回,整个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还未来得及反应又被拽着脚踝往回拖去,她只觉得身子轻了起来,意识也模糊起来,却又挣扎着,怕自己睡去,怕不能替怀瑾守住这干净的身子……
一阵凛冽的凉气不知从什么地方袭来,驱走了些许的困意,耳边什么人在说话,说得疾言厉色,竟是女人的声音……是怀瑾的声音……
“当初给晦国人当牛做马的,会是什么好东西!党国什么时候净用这种汉奸走狗了?!这里的犯人再不济当年也为大韬民族流过血洒过泪,轮得着你审吗??”
董知瑜挣扎着睁开眼,她好想去安慰安慰怀瑾,别生气,还好他没得逞呢,别生气,得罪了小人总是麻烦……她想说很多话,却只会小声呢喃:“怀瑾……怀瑾……”
好像她打娘胎就学会了这两个字那般本能。
怀瑾的一双眸便看进了自己的眸中,怒气渐敛,悲痛渲染开来,她从未在怀瑾的眸中读出这样的疼痛,像是苍穹中的一轮孤月,你就知道千百年来她一直这样疼惜着黑夜。
那眼眸冷却下来,怀瑾直起身,朝自己伸出一只手,“董知瑜,起来。”
破谍 第 255 章
董知瑜这才完全回了神,棉裤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好好地穿回自己身上了,她下意识地去抓怀瑾那只伸过来的手,却在半道上缩了回来,若这是来自“敌人”的挑衅,自己并不应该示弱,她挣扎着,从地上慢慢坐起,又踉跄地站起身来。
打门口又进来几个人,人未站定,声音先响起来:“怀参谋真是早!缪某人正要派车去请您呢!”
怀瑾冷笑一声,“昨天刚坐过您的电椅,今天怎敢再坐您的汽车?”
“该死该死……”缪虎装模作样懊恼道,“在下也是奉命行事,怀参谋您大人有大量……”
怀瑾打断了他的虚伪阙词,“又打算换什么法子整我?”
“怀参谋您这话……都是上峰的意思,我这儿也只是奉命行事,”缪虎干笑两声,“**董知瑜,就交给怀参谋您审了,这也是……上峰对您的信任,啊?”
“既然已经定性‘**’,还审什么?”
“这不是现在这局势……外头那些记者啊,美国人啊,民主人士啊都盯得紧嘛,光是怀参谋您说这就是个赤空党间谍,人家不认账啊,现在要定性间谍,都得要证据,铁证!董知瑜过去这些年组织并参加过哪些间谍活动,跟什么人,时间、地点,得全部交代!当然了,如果她能立功,能将功赎罪,我们完全可以宽大处理嘛!”
董知瑜虽定定地站在那里,嘴角却溢出一丝讥讽的笑来,只那么一刹那,怀瑾却看在了眼里。
刘长喜让自己指认怀瑾,争分夺秒连夜上刑,现在她明白了,不过是寄希望于怀瑾接手之前就能扳倒她。扳不倒也没关系,还有这些任务等着为难她。
怀瑾当然也一耳朵就听出这是说辞,铁证早在抓捕前缪虎就秘密搞到了,而他们如果要杀死一个囚犯,想什么法子不能执行?
“那怀参谋,辛苦您了,不过您放心,上刑这种粗活儿就让我手下这两个弟兄代劳,”缪虎指了指身边两个手下,“缪某人先告辞了。”
说完便径自往门外走去,两个手下连同刘长喜还留在那里。
怀瑾捡起地上那根皮鞭就往刘长喜身上狠狠抽去,“这一鞭,为了你昨儿在我身上加的电伏。”
缪虎的两个手下愣在原地不敢动弹,刘长喜冷不防被一鞭子抽上来,一屁股摔在地上,门口缪虎听到动静也转过身来。
“啪!”又是一鞭。
“这一鞭,为了你借审讯为由欺凌女人,假借公事满足自己□□!”
刘长喜这才缓过神来,眼看自己的肉皮被抽得开了花,连忙求饶:“哎哟怀参谋我错了!”又扯开嗓子,“缪队长求您救救我啊!”
怀瑾哪给他机会,用尽了全力一鞭鞭甩了上去,“这些,为你当年做了晦国人的狗,卖国求荣,不知廉耻!”
“怀参谋教训得对,”缪虎在门口发话了,“刘长喜也交给您!”
董知瑜抬起头来看向怀瑾,缪虎将刘长喜交给怀瑾,不过是顺势制造事端,他巴不得怀瑾将刘打死……瑾,你不会不明白,是吗?
扬起的手停在了半空,怀瑾的手臂放下了,肩膀垮了,半晌,她将鞭子丢在地上,“这根脏了,给我换个新的来,”她对一旁的人说,又撇过脸看了眼刘长喜,“滚。”她低声说道。
等刘长喜连滚带爬地出了门,怀瑾慢慢走到董知瑜面前,偌大的刑讯室只剩她俩了,空气静得只剩下炉火的“噼啪”声和墙上钟表“滴滴答答”的声音。董知瑜看着怀瑾,又看看她身后不远处的那张桌台,吃力地摇了摇头。
怀瑾明白她的意思,自己也早已料到,缪虎定是会录音的。她的眸中闪过一丝了然,微微点了点头,便屏息将董知瑜的头发、脸庞、肩膀、手臂……细细打量着,眼圈也渐渐红了起来。
门口传来脚步声,缪虎的两个手下回来了,手里还多了一根崭新的皮鞭。怀瑾走到桌台后坐了下来,“董知瑜,”她的声音冷冰冰,毫无温度,“先礼后兵的规矩我们都懂,”说着对一旁二人一挥手,“给她搬条凳子。”
“你坐下吧,”冷冰冰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我共事多年,也做过几年所谓的知己,无论出于何种情感,我都希望你能有个体面的结局。刚才缪队长的话你也听到了,将功赎罪,我保证既往不咎。”
董知瑜垂着眸,她猜想,怀瑾只不过是在拖延时间,拖延对她用刑的时间,也许只是想让自己少受些苦,可该来的终究要来,她又有什么法子能救出自己呢?
“渝陪的渣滓洞你听说过吧?那里面的墙上写着两句话,今天我一并送给你:‘青春一去不复返,切莫执迷’;‘迷津无边,回头是岸,宁静忍耐,毋怨毋忧’。董知瑜,回想你最美好的十年青春,你的信仰除了让你生活在见不得人的黑暗里,又给了你什么?到头来你身陷囹圄,你的同志又有谁挺身而出救你于水火,相反,他们先你一步逃到了安全的地方,你死了,你觉得光荣,可那是多么飘渺的东西,细细想来不过是赤空主义这门邪教控制了你的思想,让你心甘情愿为它活,为它死……若你的爹娘还在世,想想他们希望看到你怎样?为了虚无缥缈的主义而死无葬身之地?而忘却真正爱你的人还苟活于世无依无靠?”
董知瑜都没有意识到自己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看着怀瑾的目光中充满疑惑,她说得这样至真至切,董知瑜已经分不清她究竟是在演戏,还是在尽最后一把力试图策反自己。
不,她怎可能还会策反自己,难道她还能天真地以为,她的同党真会放了自己?更为重要的是,因为深爱,所以成全,若不是怀瑾这些年的深爱,又怎会有今天这个对革命事业无愧无悔的董知瑜?
眼中的疑惑退散了,取代的是一丝转瞬即逝的疲倦的笑容,“若没有热血与笃信,孙先生的三民主义又怎会在韬国大地掀起数十载的风起云涌?任何的革命你都可以说是一场宗教般的洗礼,而无产阶级革命的不平凡就在于它是唯一能够实现普天之下人人平等的一场洗礼。至于爱我的人,会因为爱而懂得。”
怀瑾看着她的眼睛,看着那里面渐渐消散的疑惑、渐渐拢起的无攻击性的坚定,她知道董知瑜是懂自己的,她甚至为董知瑜的这一番话而感动。
磁盘滚动着,发出“嗞嗞”的声音,她轻轻一笑,“赤空党的所有组织架构中,最为出色的就是政治宣传部门,而你就是它的一个作品,”她站起身来,走到坐着的人跟前,弯下腰,“知瑜,看在我们曾经相交甚好的份儿上,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别听刚才缪虎说得那么玄乎,我们若真想让你死,有没有证据都一样。”
她直起身,“给你点时间好好想想吧,下午我再来看你。”
董知瑜闭上眼睛,听着怀瑾远去的脚步声,她如此奋力地拖延着刑审的时间,拖到下午又能如何呢?
离开刑讯区,怀瑾赶去面见了毛士人和龚山,于情于理,总要去表一表感激与决心。毛士人本心不想见她,总觉得这是一块烫手的山芋,可这事情自己既然揽了,总要给她仔细交代清楚,若怀瑾再出什么差错,他毛士人可就要担责任了。
离开毛公馆,怀瑾只觉更加荆棘丛生,上面的意思很明显,对她的要求只有一个,即严厉惩办董知瑜。
不知不觉,人已经到了傅秋生暂住的乌园,她不知道除了傅秋生自己还能在谁身上抱有哪怕一丝的希望。
刚进园,身边驶来一辆黑色轿车,原来傅秋生也刚从外面回来。
“阿瑾,上来吧。”傅秋生帮她把门打开。
两人驶进园子,找了处凉亭坐下,怀瑾打量着乌园的冬景,上一次进来还是多少年前的光景了?可真是造化弄人。
“怎么样?”傅秋生问道。
怀瑾摇了摇头,“她被打得厉害,我让她再思考思考,给她些缓冲时间……缪虎的人也一并看着我审讯,除了转移她,我想不出还有什么法子能够……”
“你还是想救她,”傅秋生打断她,“为什么不想想法子缩短她的痛苦,早些送她上路,这对所有人、对她自己,难道不是一种解脱吗?”
“我记得在渝陪时你说过,我和知瑜就像你的亲人,对待亲人,你这么容易放弃吗?”
“这不是放弃啊,阿瑾,这是审时度势后最好的安排,你别忘了,她终究是敌人。”
怀瑾不再作声,看着枯黄草坪上早归的几只候鸟,春天快要来了吗?这个春天人间还有希望吗?
“我有事情跟你讲。”一阵沉默后,傅秋生放低声音,仿佛更加严肃起来。
怀瑾的右眼皮倏地跳动了几下,她转过脸,看着傅秋生,心下莫名紧张。
“今天上午我们的行动队抓了几个人进来,这几个人你认识,伍乃菊和她的父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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