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谍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四百八十寺
“快了,人民的军队很快就会过江,解放玄武。”董知瑜也微微一笑,心里却溢出一丝苦来。
“我可就等着这天呢,等这天来了啊,”老李眨了眨眼,想了想,“你们所有被我老李送过去的小同志哦,可记得来看看我,送你们的时候不能问你们姓名,到时候可得都来告诉我!”
“哎!”董知瑜答应着,鼻头一酸。
江口码头过去的第一个村子就是王家村,董知瑜在码头跟徐根宝道别。
“董小姐,老徐再最后请求你一次,跟我走吧,小周和君来都在等着你呢……”
董知瑜低下了头,勉强着弯起唇角,苦笑着摇了摇头,顿了顿,又突然想起什么,从贴身口袋里摸出些钱来,“你还有段路要赶,这个你拿去路上花。”
“不不不,”徐根宝直摇手,“你一个姑娘家,我没钱给你已经不像话了,哪能还要你的钱!”
董知瑜看了看四周,“拿去吧,我们不能在这耽搁下去,得赶紧走。”
徐根宝摇头,拔腿往前走去,“那边走边说吧,董小姐,你这要去哪里,给我透露一点吧,万一……万一有什么事,我也晓得去哪找你。”
“我……我办完事就去奉塘组织打听你们,没事的,别担心。”
徐根宝自顾自叹了口气,从昨天早晨逃出挹江门一路纠结过来,终是有此一别。
王家村,各家各户的公鸡比赛着结束了一波打鸣,卫生所多了几个穿白大褂的人,村子小,多一张陌生面孔都会引人注目,卫生所的领导说县里派人来给家畜打针。
董知瑜在一口水井边小心翼翼地弯下身,她渴急了,却不知这井水该怎么打上来。
“哎哟,姑娘,”一个满头白发的农妇蹒跚着走过来,边打量着她,“你不是我们村人吧?”
“阿婆好……”董知瑜不想与人接触,却又不得不答话。
农妇对她投去不解的眼神,“你在水井边干么事?”
“我……我渴了……”
“哦!那这个天不能吃生水的,来家来我给你倒开水。”农妇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处房舍,小脚已经迈开了。
等董知瑜跟着她往院门走去,围墙外两个穿白大褂的人看了看她,彼此飞快地过了个眼神。
破谍 第 249 章
二月十日下午一点。
冬日午后的阳光慵慵懒懒,董知瑜找到一处干草堆成的棚子,像个小小的蒙古包,她坐在“蒙古包”前面,这会儿天气晴好,便可以看见乡间绵延的美景,还可以看到进村的那条路,这样一来,待在这里,就可以第一个看到怀瑾。
到了王家村后,她并没有天真地认为自己彻底脱险了。如果一切按原计划进行,怀瑾应该已经从敌人视线中消失了,自己也消失了,这显然是约好的,如果有一方没有成功摆脱敌人,那么其实很容易被暗中跟梢,然后顺藤摸瓜去抓另一个人。
她一路留心观察四周,此时她在阳光中眯起眼眸,感受着周边的动静。
风很静,村庄里偶尔传来牛羊或高或低的叫唤声,有时会忽然听到谁家的鸡鸭聒噪一番,村里人说这是开春前例行给牲畜打针,她习惯性地对这件事抱以警觉,任何的偶然都会让她警觉,所以她避开了那些村医,避开了村舍,来到这个第一眼可以看到怀瑾的地方。
她很快就要到了,董知瑜望着远方起伏的山丘,生出一种一局僵棋下到了终点的无奈之感。若在几年前,能够让怀瑾离开她的阵营都会是莫大的成功,可如今到了这一步,已无所谓成败输赢。那年那日在金水,怀瑾曾说围棋中没有输家,因着从零起步,终能有一块自己的领地,象棋中没有赢家,因着满兵满将开始,即便将对方逼上绝路,最终自己也逃不过损兵折将的命运。那时怀瑾让她选,她选了围棋。
可董知瑜不知道,时间再往前推,在紫金山的那座木屋里,马修曾问过怀瑾相似的问题,怀瑾当时的回答是:围棋的目标,象棋的博法。
兜了这么一圈再回头看,双方何尝不是自己把自己逼上了绝路呢?
她的双眸蒙上层水雾,唇角却微微扬了上去,可是还想这么多做什么呢?眼下这天儿晴得正当时,人也来得正当时,她将被微风轻轻吹起的发丝别到耳后,低下头,从包中摸出一张纸和一支铅笔,就着这午后的乡村风景画起了素描。
天色暗了下来,气温也骤降,又是一阵风吹过,她起了细细的一层鸡皮疙瘩,看了看表,她应该到了,许是哪里耽搁了,别担心,也许再等个十分钟,下个十分钟她就来了。
又拿出下午的那张画儿来,想了想,在背面写道:
群山暗了,炊烟起了,星河亮了。
牛羊困了,村舍眠了。
我要等到你了,因为你在路上了
二月十一日凌晨一点。
怀瑾走下最后一班的客运船,到了江北岸。这一路她用的是三个不同的假身份,甩开跟踪后,她知道那个身份不能用了,在湖北从水路转陆路时,她又换了一个身份,防止敌人排查沿着那条线一路东去的人,直到在江边上了船,她知道,这是最后一关了。
她原以为自己做出这个决定后便是勇往直前的,可一天前听到党国将士唱出的那曲嘹亮军歌时,愧疚之情便萦绕着她,她抱紧那袋栗子,在潜意识里,她想用爱去驱散那种愧疚。
我没有背叛,她想。
我只是用不同的方式隐退,她安慰自己。
我知道这情绪还会反复几次,她给自己心理建设。
直到走下船,双脚踏到了江北的土地上,她意识到,也许接下来才是最后一关。
王家村是从这个渡口出来后的第一座村庄,徒步过去大约四十分钟。这两三天她经历了太多的挣扎和不安,仿佛很多的决定都是在万般无奈之下匆忙做出的,来不及周全。而今天她终于得以静下来细想,她意识到,敌人在发现自己与董知瑜同时失踪后一定会生出一个问题:她们是如何约定的?
她不知道缪虎究竟能查到哪一步,是会再从她们的电话录音入手,寻找破绽吗?如果换作自己,是会走这一步的,那么一旦他这么做,发现暗码的几率又有多高?
当初在电话里,为了扰乱敌人视听,也为了不让他们感到奇怪,在讨论织毛衣的事情之外,两人还天南海北地聊了很多事情,且故意在两三次电话里,重复过同一个话题,而不是让织毛衣变成她们唯一重复的话题。她们是费了心去掩护的,而如果缪虎是女性,她们是断不敢这么传递暗号的,只希望缪虎对此事确实一窍不通。
可即便有这么一层担心,到了这个时候,她已别无选择,只能加倍小心。
夜深人静,她边往前赶路,边从口袋中摸出最后一颗栗子,只剩一颗了,她嗅了嗅,还是没舍得吃,等见到了瑜儿,她想,等见到她,就把这枚栗子放在她的手心。
两点了,董知瑜在草垛后裹紧衣服,困意全无。她早就该到了,兴许是某班火车晚点了,或许是为了甩开敌人而绕了道……她知道,怀瑾的迟到会有很多可能的原因,怎样都行,只要她能安全赶来。
远处枝桠上突然惊起几只鸟儿,董知瑜下意识地拔出枪,惊起的飞鸟代表着一种极大的可能——有埋伏。
她迅速在脑中过着:身上有没有能够牵扯出怀瑾的物件?大约只是下午信手拈来的那几行字,她拿出那幅画,揉成一团,塞进草中。
偏偏这个时候,小路上传来脚步声,她往棚子里一侧身,屏住呼吸。
脚步声清晰了,熟悉无比,那是怀瑾。
她的眼中闪出光来,原来是场虚惊,自己等的人这便到了。
她在黑暗中划亮一根火柴,举起来摆了摆,火柴灭了,又划亮一根,再举起。
脚步声停了下来,怀瑾看着前方那星盈盈光亮,看不清身形,也听不见声音,但她知道,那是瑜儿。
走过千山万水,宿雨餐风,这一刻,一切都已值得。
她大步往前走去,往前走去……
“慢点走。”近了,她听到熟悉的一声叮咛。
枝桠上又有鸟儿“扑扑”飞起,两人同时朝那边看去,黑暗遮掩了一切,却遮不住保险栓被拉开的“咯哒”声。
咯哒,咯哒,咯哒……
不是一把枪,她们被包围了。
“轰隆隆——”怀瑾身后突然传来急急的引擎声,一束耀眼的光打在她的身上。
她举着枪,在强光中拼命想要看清对方。
“阿瑾,你的任务完成了。”
破谍 第 250 章
枪在董知瑜手中发烫,却没有被叩响,她认出了傅秋生的身形和声音。
怀瑾听了这一声,亦是错愕,再看清摩托车上的人……老傅……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他这是要做什么?
“什么人??”一旁暗处,竟有人厉声质问。
“玄统司傅秋生!”傅秋生一手举着枪,一手将事先准备好的证件示出。
短短一个回合对话,却又颠覆了怀瑾和董知瑜的第一想法,怎么这是两路人?
怀瑾即刻明白了,暗处的,是缪虎的人,可傅秋生说自己的任务完成了是什么意思?
董知瑜脑中则更为混乱了,她的认知区有一个很大的盲点,一直到她和怀瑾中断联系时,怀瑾还不知道是缪虎在查,也就是说,董知瑜是不知道缪虎这一方的,之前那一刹那,她只以为傅秋生带人来了,听了这对话,她又将枪口转向暗处的几个人,他们究竟是谁?
还有,怀瑾的任务,是什么?
“阿瑾,你上车来!”傅秋生大声喊道。
“不许动!她俩都要跟我们回去!”暗处的人走了出来,黑黢黢的身影在摩托车大灯的余光里僵持着,一同僵持的还有几只同样漆黑的枪管,枪管尽头是可以将一条生命顷刻吞噬的枪口。
“怀瑾的任务是把董知瑜引到这里,现在任务完成了,毛局长要见她。”傅秋生缓缓说道。
董知瑜举着枪的手一软,愕然看向怀瑾,去她的脸上找寻答案。
怀瑾也暗暗吃了一惊,却没顾得上多想,她顾着的是董知瑜,瑜儿听了这话要作何反应?她猛地转过脸,撞上董知瑜的目光,两道同样透着惊痛的目光先是生生碰撞,接着交相痴缠,泪水在怀瑾的眼眶中饱和了,落了下来,董知瑜的眸中渐渐收敛了惊与疑,柔和起来,随即又变凄婉。
该来的,终是要来了吗?
“傅先生,对不住了,两个我们都要带回去,这其中是否有误会,等我们回局里总能说清楚,”那边领头的一个说道,“眼下,我们几个只能照着缪队长的命令来。”
“缪队长?缪队长难道连毛局长的面子也不给?”傅秋生也当仁不让。
那边干笑一声,“傅先生,话不是这么说的,这可是赤空党,”说着朝怀、董二人扬了扬下巴,“有什么闪失,你我恐怕都难以交代吧。”
傅秋生刚要再说什么,黑洞洞的枪口已经指在了他的脑袋上。这趟自己是赶了个巧,撞到了这些人出手的档口赶了来,可即便这样,也不能改变怀瑾被他们带走的命运。
董知瑜仰头看了看天穹,那里悬着一枚月,明天就是元宵节了,还差那么一点点,月就圆了。
四小时后,二月十一日早晨六点。
人是套着黑色头套从后门带进来的,这里没人知道今早进来的两个犯人是谁,犯了什么罪,不过能进这层审讯室的,跑不掉是赤空党嫌犯。
怀瑾坐在狭小局促的审讯室中,看着手上那沉沉的手铐,若干年前她曾想过,也许某一天自己会戴上这东西,不过在当时的设想中,给自己戴上手铐的是汪伪的人,是晦国人,从不是自己的同志。
失误在哪个环节?
很明显,缪虎和傅秋生各自通过自己的手段查出了王家村这个地点。缪虎那边,要么是像自己先前担心的那样,从电话记录里破获了暗码,要么就是暗中跟踪了董知瑜,可从董宅到王家村这么多环节,要想一直跟着她而不被她发现,可能性又有多大?傅秋生那边呢?三天前还被自己下药留在了公寓中,现在何以精准找到了王家村?他和缪虎的人所说的话,显然是在保自己,另外他提到了毛士人,这件事究竟牵连进了多少人?
最为关键的是,怎样救董知瑜?
另一间狭小的审讯室中,董知瑜闭着眼睛,也试图理清这一切。
和怀瑾不同,这些年来,她时时为这一刻准备着,原本在被捕时,她有机会了结自己,也有机会豁出去打死一两个敌人,可她放下了枪,为了怀瑾。
敌人究竟是如何找到王家村的?傅秋生在这场变故中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是敌是友?从被包围的那一刻到现在,怀瑾只来得及对她说一句话:“放心,我是安全的。”
这句话包含了很多信息。首先,她为什么是安全的?傅秋生所说定不是事实,那么他是故意说给那一方的人听的,所以,傅秋生的身份之一,是救怀瑾,而怀瑾能够肯定她会被救,说明他们有什么自己所不知道的方案。其次,这句话的言下之意是,自己不安全。
她不知道怀瑾和傅秋生有什么方案,也不知道傅秋生是否要救自己,但她知道,怀瑾定会想方设法救自己,所以,从现在开始,她所要做的就是沉默。
沉默便不会说错话,不会影响傅秋生救怀瑾,不会给怀瑾制造麻烦。
她睁开眼睛,静候暴风骤雨。
傅秋生垂着头站在毛公馆的客厅中,“局座,”他抬起充血的眼眸,“这事宜早不宜迟,那边介入的人越多,我们越弄不出怀瑾了。”
毛士人背着手,“事到如今我已经不好出面了,你秘密换到的电话录音基本就是她通共的铁证,也许你可以帮她狡辩,说我们玄统司想自己抓到董知瑜,所以秘密通过怀瑾给她下套,可为什么要费这么多事将人带到王家村实施抓捕?在玄武城不能抓吗?”
“属下想过这个问题,在玄武城实施抓捕,很容易走漏风声,这是玄统司的家丑。”
“怀瑾动身前为什么要给你下毒?”
“因为任务是局座您秘密对怀瑾发出的,属下并不知情,当时怀瑾感觉属下有些怀疑,又不能下重手,于是只得让属下昏迷。属下连夜赶来向局座汇报,这才知道真情。”
“老傅,你说的这些都有些牵强,完全在对方愿不愿意相信,你觉得青统司的人愿意信吗?”
傅秋生垂下头,叹了口气。
他觉得这些都说得通,是毛士人,是他不愿为怀瑾担这份责任,毕竟,这是以他毛士人的名义列出的证词。一旦被推翻,就连毛士人自己,恐怕都要担上通共的罪名。
“局座,您不出手,那傅秋生……也就离被定罪不远了……‘歌阙’线……”
毛士人摆了摆手,踱步到窗前,半晌,缓缓转过身,“我不能直接出面,这件事,我私下和身在溪口的委座通通气,但愿他能顾念旧情,拉她一把吧。”
缪虎办公室。
一只茶杯实实地砸在墙上,摔得粉身碎骨。
“说!傅秋生怎么找过去的?!”
“是……电……电讯处……”副队长一急,口齿也不利落了。
“没用的东西!”缪虎桌上的台灯应声被甩出,“我缪虎辛辛苦苦查来的成果,电讯处要捣乱,玄统司要干预!休想!给我审!现在就审!夜长总会梦多!”
“缪……缪队……那个董知瑜,同党都跑了,可以直接处死了吧?”
“蠢猪!谁说她同党都跑了?你当怀瑾是谁?董知瑜于我们的意义,就是指认怀瑾。”
“是……是……”他还想问什么,却不敢了,等头儿消气了再说吧,他想。
“就是逼供,也要给我逼出来!”
缪虎却像会了读心术,径自将答案给了出来。
审讯室的门“吱”地一声开了,进来了个满脸堆笑的男人。
“董知瑜小姐,”对方将这名字略一玩味,“你大概不记得我了,我可是一直记得当年新年茶会上献唱的董翻译——董美人啊!”
董知瑜略一迟疑,朝他看了看,随即收回了目光。
“鄙人刘长喜,怎么样?有印象吗?真是久违了啊!”
她记得这个刘长喜,他曾在自己面前出现过一次,那是四一年春天,在鸡鸣寺那边周碧青的机要室里,这个刘长喜复今井信男的命令去取怀瑾的生平履历,可他……当年是跟晦国人混的,今日却被国民政府吸收,做了他们的爪牙,一个当初帮着晦国人的汉奸走狗,今天却以审讯者的身份坐在自己对面,这个国民政府,定然不日即亡!董知瑜忿忿想道。
“嘿嘿,”刘长喜一声讪笑,“你不记得我没关系,我们可以重新建立起关系嘛,对不对?董小姐,我刘长喜向来怜香惜玉,你这么漂亮的小姐,哎唷你想想刑讯室那一套一套的,可让我怎么忍心哦!你看你这小脸儿,”说着向董知瑜伸出了手,被她一扭头躲了过去,“嘿嘿,性子还真烈,你看你这小脸儿,白白净净的,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多标致,非要弄得这儿缺一块,那儿多一点,血呼啦嚓的,啧啧啧,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可怎么向你的父母交代,是吧?”
董知瑜冷冷地看着前方的虚无,她在阻避刘长喜的一切言语,在施刑前,对方会先利用心理战略试图攻破自己,她不知道这个刘长喜水平如何,但既然决定了一路沉默,她就会尽一切努力将他的话阻隔在意识之外。
“董小姐,我呢,私心是不想对你动刑的,其实很简单啊,我也不瞒你,以我们现在对你掌握的证据,死十次都可以了,你那个同党呢,我们还在调查,已经有了眉目,很快恐怕也能定罪了,现在这一环,也算对你法外开恩,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只要你能指证怀瑾是赤空党,我刘长喜跟你保证,让你好好地从这儿出去,怎么样?”
破谍 第 251 章
二月十二日早晨六点。
二十四小时过去了,缪虎对两人分开审讯的收获为零。
“怀大参谋,”缪虎将一包香烟推到怀瑾面前,“同僚一场,咱客客气气地把这事解决了,不要让我动那些粗家伙,不要为难缪某人,怎么样?”
怀瑾从盒中抽出一支烟,“你得先告诉我,你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
“不是我想得到什么,是你该对党国交代什么,还要我提醒你吗?”
怀瑾悠悠吐出一口烟,“我对党国自然有交代,但不是在这儿,不是对你。”
缪虎冷笑一声,“怀瑾,不要以为你还是以前的那个怀参谋,现在跟我耍横是不明智的,你以为那个傅秋生能有本事把你救出去?告诉你,没门儿!傅秋生不过想抓着毛士人狐假虎威,毛士人从你进来到现在,一天一夜,根本就没露头!”
怀瑾“呵呵”一笑,“缪虎,知道你为什么干了几年还只是个队长吗?太心急。”
她继续吸着烟,嘴上讲得四平八稳,心里却是虚的,进了这个地方,再想活着出去就只有一条路:招供。
可她没有什么可招的了,她所知道的,缪虎都已经查了出来,他查到了鹭城,或许也像自己估计的那样,查出了电话中的暗语,再加上董知瑜这一逃,他不需要更多的证据和证人去确定董知瑜的身份了。
那么现在他所要的,不过是自己的身份。
她知道,即便自己在傅秋生那里把话说绝了,事情也做绝了,傅秋生依然没有放弃。昨天夜里他出现时,搬出了毛士人,当时她还觉得存在傅秋生情急之下凭空虚构的可能,毕竟,在渝陪时,他说在“清白”和“性命”之间,他选择“性命”,在“性命”和“爱情”之间,他选择“爱情”。可现在知道傅秋生没事,她由此推断,傅秋生昨夜的行为,是毛士人点过头的。
如今毛士人尚不出面也正常,她确实有通共的行为,毛士人也是看菜吃饭,在不确定缪虎掌握了多少具体信息的情况下,他不会贸然把自己搭上去。但是他既然参与了,若不给缪虎设置任何阻力,听之任之,等于是让缪虎和青统司爬到了他毛士人的头上,这口气,就算不为她怀瑾,他也是要争一争的。怀瑾现在将全部的希望压在这里。
但事已至此,怀瑾想,如果自己和董知瑜一道儿被定为赤空党,一道儿被判死,那恐怕就只有“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枪声响后,双双化白鸟吧。
这么想好似也没有那么可怕了,生逢乱世,能够死在一起也是一种幸运……只是没有到最后一刻,她还不想放弃,就连傅秋生都没有放弃,自己又有什么理由宣判两人的死刑?
她将烟掐灭,轻轻闭上眼睛。
中午十二点。
刘长喜带着两个人走了进来,见董知瑜还是端端地坐着,面前的水和面包碰都没碰,他玩世不恭地笑了笑,“你们这些女赤空党,就爱把事情整复杂,”说着对两边的人挥了挥手,“带走。”
一时两个男人走上前来,将她椅子上的锁打开,粗暴地将她拉起,向外推去。董知瑜知道,这是要去刑讯室了。
她渴急了,却并不去碰面前的水杯,不是怕敌人给的水里有毒,他们才不会让自己那么舒服地死去,她是怕上电刑时膀胱中有尿液而失禁,她知道这些刑罚都是怎么回事,她不允许自己在敌人面前出丑,让他们看戏。
可是怀瑾怎么样了呢?她被救了吗?她会被上刑吗?
过去的一天一夜,董知瑜没有过多地去想如何脱险,这一天她酝酿太久,以至于过起来无甚新意,可是又有一处不同:怀瑾和自己一同被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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