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牡丹真国色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烟引素
好在今日俞蕴之带了辛夷在身侧,即便几个嬷嬷身手麻利,也抵不过辛夷一合之将。待辛夷将几个婆子径直按倒在地之时,秦皇后五官整个儿都扭曲了,半点儿瞧不出其素日里的端和模样。
见着俞蕴之手下的宫人如此不懂规矩,秦皇后便有些气的紧了,她活了四十多年,也从未见过这般大胆的小娘子,居然胆敢不将她堂堂皇后放在眼中,如此的话,将祖宗礼法放在何处?俞蕴之即便出身于秦国公府,也半点也没有高门大户中小娘子的教养,比商户女还要粗鄙不堪!
现下,秦皇后手中纹绣藤蔓的锦帕已然被攥的发皱,但她还恍然未觉一般,面庞扭曲的站在在俞蕴之面前,冷笑一声,道。
“本宫倒从未见过似你这般大胆的,即便现下是太子监国,太子妃也莫要嚣张,须知,太子之上还有圣人,岂可无法无天?”
“自是不能无法无天,皇后还是高抬贵手罢!”
开口之人并非俞蕴之,而是被先前被白芍请来秦太后。因着近来宫中的变故,原本保养得宜的秦太后,如今两鬓也现出斑白之色,面颊上带着几条算不得明显的皱纹,此刻捻动着左腕上头的小叶紫檀十八子,言语之中透着几分冷意,让秦皇后陡然一惊。
秦太后现下便立在俞蕴之身侧,眸光清亮,半点儿不似花甲老人,只见秦太后叹息一声,道:“皇后,你好歹也是国母,为何非要为难几个小辈儿?蕴之这孩子哀家瞧着倒是颇为纯孝的,且性子直爽,今日阻止你磋磨齐氏,也是为了防止你再给太尉府抹黑!咱们秦家可出不了这般刻薄的妇人!”
秦太后此言倒是极为清楚,无非便是在敲打秦皇后,让她不要太过放肆了,也要为家族思虑一二。知晓了秦太后的心思,秦皇后面上讽刺之意更浓,太后可忘了自己的出身?她现下是说的比唱的都好听,若是自己放任俞蕴之乃至于楚尧,那后宫之中可还有太尉府的位置?
安贵妃出身于忠勇侯府,日后若是成了太后,母家亦是会被提携。而秦国公府本就势大,俞蕴之只消成了皇后,便更是如虎添翼。届时俞家压过太尉府,也是指日可待。太尉府是秦皇后的母家,秦皇后又哪里忍心看着太尉府一点点败落?
“母后您身子不好,我们小辈儿的事情哪里能让母后忧心呢?若是如此的话,被圣人知晓,恐怕圣人便又要埋怨臣妾不贤了!”
秦皇后此刻面上强挤出一丝笑容,只是凤眸之中的阴狠,却半点儿未加隐藏。秦太后瞧着这番场景,也觉得心下越发气怒。不知何时,原本在她面前那般恭顺的侄女儿,此刻已然胆敢如此放肆,行出大逆不道之事,将全族性命置于脑后,只为了他们少许人的私心,当真气煞人也!
“既然皇后你如此有孝心,便原谅了这两个小辈儿罢。现如今哀家虽说年岁大了,但也不必让皇后时时放在心上。眼下圣人卧病在床,皇后身为圣人的嫡妻,便去未央宫中伺候罢!”
秦太后如此开口,便相当于将秦皇后给禁足在未央宫中!
听得此言,秦皇后眼中满布诧异之色,惊声叫喊道:“母后,儿臣无论如何也是您的亲侄女儿,您为何会如此无情无义,便因着这几个小贱蹄子吗?”
抬手指着俞蕴之与齐玲珑,秦皇后口吐污秽之语,让秦太后面色更为难堪几分,未曾答话儿,转眼望着身旁的婆子,吩咐一声道:“将皇后给送到未央宫中,顺道在放几本佛经,若是皇后得闲了,为圣人祈福也是极好的。”
话落,太后便闭了口,眉眼处蕴着一丝失望,想来是对秦皇后不抱幻想了。即便秦皇后身份矜贵,但后宫之中也无人敢违拗秦太后的吩咐,几个婆子候在秦皇后面前,面无表情的道:“皇后娘娘,请罢!”
秦皇后到底也还要自己个儿的脸面,也不欲与一起子老虔婆撕扯,一甩袖襟,转身便走。几个婆子跟在秦皇后身后,瞧着倒是往未央宫的方向赶去了。
此刻俞蕴之眉眼处划过一丝幽光,瞧见秦太后今日的态度,想来这位已然将宝压在了楚尧身上,日后即便太尉府获罪,也不好将秦氏一族给尽数打杀了。如此苦心,秦皇后却半点儿不懂,着实是浅薄了。
俞蕴之冲着秦太后福了福身子,言辞之中颇带着几分感念,开口道:“今日多谢皇祖母解围。”
闻声,秦太后缓缓颔首,凤眸扫过齐玲珑平坦的小腹,轻声道:“日后齐氏便安安生生的待在东宫养胎,莫要再冲撞了皇后,早日为东宫产下子嗣,方为正事儿。”
齐玲珑恭谨的应声,头埋在胸前,想来是有些惊吓着了。
“如今前朝后宫颇有些不太平,蕴之你身为太子妃,也要好生督促太子,行事莫要急躁,若是与老臣之间生出龃龉,可不是哀家欲要瞧见的景儿。”
俞蕴之连连应声,秦太后吩咐的尽是一些不痛不痒的空话,应承下来也并无大碍。
“即便老三生出了大错,但好歹也是圣人的血脉,且一直养在东宫,便将其自天牢中放出来可好?”
听得此言,俞蕴之一个激灵,随即回过神儿道:“皇祖母,朝堂之事孙媳也不敢妄论,毕竟后宫不得干政是祖宗传下的规矩,孙媳怎能违拗?且将三皇子收押天牢,是朝臣们的意思,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即便三皇子记在皇后名下,依旧不能成为特例,否则太子如何服众?一边的血脉亲情,一边是满朝文武,太子也颇有几分为难之处。”
唯有牡丹真国色 第142章 快刀斩乱麻
凉风习习,吹散了御花园中浸润的金桂香气,颜色浅淡的桂花瓣儿落在鹅卵石上,零星几点,说不出的雅致。
不过此刻倒是没人有心思欣赏此番景儿,被俞蕴之推拒后,秦太后倒也不怒,毕竟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皇家之人自古以来便没有心软的,楚尧身为太子,好不容易掌控的局势,自然不会放虎归山。即便三皇子是楚尧的亲弟弟,也不能违例。
捻动着十八子,秦太后微微颔首,道:“既然如此,哀家也不欲使得太子为难,便先回万寿宫了,近来皇后入未央宫中为圣人祈福,凤印便先由太子妃掌管罢,日后若是宫中生出什么事端,太子妃也可着手处理。”
按着秦太后的意思,便是欲要让俞蕴之打理后宫,如此虽说不合规矩,但总好过为秦皇后、齐妃之流所掣肘。缓缓颔首,道:“孙媳定不负皇祖母所期。”
秦太后离去之后,俞蕴之转眼望着齐玲珑,颔首笑道:“齐侧妃便好生将养身子即可,若是有旁人胆敢来寻东宫的晦气,也不必留手。”
齐玲珑眼眶泛着胭脂色,挤出一丝笑,轻声开口:“臣妾知晓太子妃的心思,在这里便先谢过了。今日若非有太子妃为臣妾解围,恐怕……”
知晓齐玲珑心头难受,俞蕴之兀自朝开满木芙蓉的廊角行去,折了一朵绯红的木芙蓉,径直簪在齐玲珑发间。原本齐玲珑生的便极为清丽,此刻在配上娇艳的花朵,更添几分容色。
俞蕴之眉眼之中带着几分暖意,赞道:“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齐侧妃当真是难得的佳人儿。”
齐玲珑面颊飞红,显然是有些无措,娇嗔道:“太子妃便莫要打趣于我了,不过是寻常姿色,哪里能值得太子妃如此夸赞?”
见着齐玲珑羞窘的模样,俞蕴之也便罢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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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接连而过,楚尧的动作当真麻利的很,及时将明帝的旧部收拢于手下,便连原本忠于三皇子的朝臣,如今都纷纷倒戈,果然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过左相万臻与太尉秦源仍旧算不得安分,昨日早朝之际,万臻当众责骂楚尧不孝不悌,引得一阵唏嘘。楚尧在金銮殿上并未发难,但一回到舒敬轩中,眼神阴鸷,让俞蕴之瞧了,都不由捏了一把冷汗。
最好的法子便是快刀斩乱麻。事实上当楚尧派兵围了左相府时,太尉秦源并未插手。秦源身为武官之首,若是他能提前知会万臻一声,后者也不会陷入如此被动的窘境。楚尧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惊人。宫中的御林军纷纷出动,左相府被围得水泄不通。
既然派兵了,楚尧断断没有收手的道理,御林军仿佛猛虎一般,冲入了左相府,将左相万臻以及万家的嫡出血脉尽数拿下,而后暗卫还在万臻的书房之中,搜罗到了一本账目,上头便是万臻这些年来收受的贿赂。
身为左相,万臻称之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原本这人也是极有才学的,偏生贪心不足,竟然胆敢行出买卖官位之时。便连楚尧都未曾想到,万臻竟然如此大胆,拿御史的官位换成了十万两雪花银,楚尧怎能不生杀意?
眼下楚尧监国,虽说尚未登位,但处置万臻还是绰绰有余。堂堂左相,万臻最后落得一个秋后问斩的下场,而左相府的血脉,不论男女,一个个都受了墨刑,在左颊上刺了‘罪’字,而后流放西北,永世不得入京。
如今左相府留在京中的血亲,除了被关押在天牢之中的万臻,以及禁宫之中的万皇贵妃之外,再无旁人。在知晓左相府的下场之后,万皇贵妃登时便气的昏厥过去,在寝殿之中怒骂楚尧整整一个时辰,好在身畔有四皇子、六皇子劝慰,方才没有行出越轨之事。
至于贿赂万臻得到官位的官员,一律被革职,家产充入国库,三代不容科举。如此严厉的手段,一时间让朝堂之上的官员心下极为忐忑,素日里瞧着太子爷是个温吞的脾性,怎的将将得了监国的权力,便把左相府一家百余口给处置了?
楚尧此番举动,倒是让右相穆恒以及秦国公俞博极为赞赏,眼见着圣人是不中用了,国不可一日无君,右相穆恒随即上书,请太子即位。不过如今明帝在世,若是楚尧真真登上帝位,那明帝也便成了太上皇。此点众人皆是心知肚明,但却未曾有人提出半点儿异议。
右相上书之后,秦国公以及太尉秦源皆附议,御史大夫付荥也未曾反驳此事。如此的话,楚尧称帝之事也便是板上钉钉,只是早晚的分别了。
前朝的风声吹到后宫,安贵妃与俞蕴之自是十分欣喜,而秦太后也不由有几分欣慰。秦源到底还是听劝的,否则若是真真胆敢生出谋逆之事,想来也会与左相府一般,落得一个抄家灭族的下场。
如今东宫之中喜气一片,只除了居于凝霜阁中的岑琳琅。
岑琳琅是左相万臻的外孙女儿,虽说母亲只不过是左相府的庶女罢了,但到底也有一半儿万臻的血脉,先前入了东宫之时,因着模样艳丽,即便称不上受宠,但楚尧也不算冷落与她。只不过近来因着俞蕴之回宫的缘故,楚尧踏足凝霜阁的次数方才少了。
如今左相府已然倾覆,岑琳琅的身份更为尴尬,她母亲是罪臣之女,而她也沾染了罪臣的血脉,该如何在东宫自处?即便是楚尧亲自下令,将左相府众人给处决的,碍于其太子的身份,岑琳琅也不敢生出半点儿愤怨。不过俞蕴之倒并无那般好的运道了,若是太子即位,她有九成把握能当上皇后,与岑琳琅这般尴尬的身份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岑琳琅哪能不嫉恨?
不过岑琳琅的嫉恨,俞蕴之自然是没心思理会,左不过一个小小的侍妾,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朝臣都欲让太子即位,此点秦太后心中也清楚的很,因着现下明帝根本口不能言,也未曾驾崩,所以秦太后便差使右相穆恒写下了传位诏书,且吩咐钦天监选好了吉日,作为举行登基大典的日子。此举虽说不和规矩,却也并无他法,楚尧登位总要来的名正言顺,方才是众望所归。
吉日选在十月二十四,这一日是楚尧的生辰,若是明帝身子尚康健的话,只是能举办个冠礼罢了。但现下秦太后将那日选为楚尧登基的日子,登基与加冠同一日,倒也是颇为吉利。
选定日子之后,先是在京中发布告示,言道登基大典的时辰,而后又吩咐礼部尚书筹备登基大典以及祭天事宜。虽说此刻明帝尚未退位,可大乾王朝真真正正的主子已然换了人,便是太子楚尧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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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宁宫正殿中。
安贵妃端坐在主位之上,芙面含霜,丰满的胸脯一起一伏,显然是气怒到了极点,咬牙道:“不过便是个女子罢了,你难不成为了俞氏,连母妃都不顾了?”
楚尧今日着了一件儿黑底红纹的长袍,腰间束着玉带,此刻站在堂下,端的是一副清隽俊朗的模样。唇角紧抿,楚尧眼中划过一丝痛苦之色,答道:“母妃,您又何必非要为难蕴之?她身为太子妃,在儿臣即位之后,理应成为皇后。您现下只许她一个从一品的妃位,难不成是欲要儿臣成那言而无信之辈吗?”
现下已然立秋,天气虽说有些寒凉,但永宁宫中却是温暖如春,红绡缠绕过青玉雕刻的屏风,平添几分雅致。安贵妃望着墙角的梅瓶儿,言辞之中添了几分愠怒,质问道:“身为太子妃便一定要成为皇后吗?俞氏善妒,且品行不端,先前还被圣人打发到了感业寺之中,哪里配得上皇后的位置?一个从一品的妃位,已然算是抬举她了!”
楚尧只感一阵无力,眼下母妃对蕴之早便生出了成见,此刻便在晋位分一事上为难蕴之,这不是生生在打太子妃的脸吗?此事若是被蕴之知晓,也不知这小娘子是否会再起疑心。
“此事不妥,蕴之出身秦国公府,秦国公府乃是世家之首,若是她们家的嫡出女儿只成了一个小小的妃嫔的话,那母妃觉得何人能配上皇后的位置?轻红表妹?您可莫要太高看忠勇侯府了!”
“轻红又如何了?这小娘子模样标致,性情强了俞蕴之不是一星半点儿,且也是侯府贵女,凭什不能成为皇后?”
“她不配!安轻红生母易氏已然犯了七出,如此德行有亏的女子,能入宫便已然是天大的恩典,母妃您便莫要再奢求旁的了!省的忠勇侯府被御史弹劾,届时可便下不来台了!”
楚尧言辞之中带着藏不住的怒意,心下对安轻红的愠怒已然达到了顶点,若是此刻没了安轻红这小娘子的话,也便不必再与母妃争论这些事情了!
唯有牡丹真国色 第143章 一场空
“啪!”
安贵妃疾步行至楚尧面前,狠狠便是一个耳光。因着未曾吝惜力道,楚尧麦色的面颊之上,此刻一片鲜红,且肿胀不堪,便连唇角都溢出了血丝。饶是如此,安贵妃眉眼处也没有半点儿心疼之色,只是蕴着恼羞成怒,此般情景,让楚尧不由有些失望,虽说早便清楚在母妃眼中,忠勇侯府比他这个嫡亲儿子的分量还要重上许多,但今日只是因着言辞便赏了他一个耳光,当真是有些过了。
鹰眸阴鸷,楚尧并不言语,只是冷冷的望着面前的安贵妃,眸光仿佛深不见底的潭水一般。
先前安贵妃着实被楚尧毫不留情的贬损给激怒了,一巴掌打下去的时候,安贵妃也有些悔意,但此刻再瞧见楚尧面上的冷色时,她心头的火气更是压抑不住!
“你还懂不懂规矩?这是什么眼神?我是你的母妃,难道还会害你不成?便因着一个狐媚子,连自己的母妃以及外家都不顾,楚尧,你当真要气死母妃吗?”
饶是安贵妃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楚尧也未曾动容,他早便知晓安贵妃如此模样,只是为了要挟与他罢了,但立后之事万万不可草率,若是蕴之当真未成皇后,那他恐怕也便无颜面对于她了。
正殿之中一时相对无言,幸而先前安贵妃早已将伺候的宫人摒退,否则此刻冷凝的场景若是被旁人瞧见了,指不定以为他们母子之间生出了龃龉,届时便有些不妥了。
青花缠枝香炉之上,散着袅袅青烟,正殿之中弥散着一股子檀香气息。檀香使人心静,但此刻安贵妃无论如何,心绪都难以平复。忠勇侯府是阿尧的外家,原本自是应当极为亲近,现下不知何处生出了岔子,使得阿尧与忠勇侯府生出了嫌隙,眼下阿尧未曾登位,倒是瞧不出什么端倪,过不了几年,恐怕忠勇侯府便脱不了败落的命运了!
之于此点,安贵妃倒是想的极为透彻。只可惜无论如何,楚尧心中都不会待见那般鄙贱的一家人,素日若是瞧见了,都污了自己的眼。
心下冷然,楚尧面无表情的道:“母妃,立后之事您便莫要插手了,儿臣自有决断。”
安贵妃冷笑不已:“你现下是翅膀长硬了,居然胆敢违拗母妃的意思,本宫今日便把话儿撂在这儿,你若是敢立俞蕴之为后,母妃定然要了俞氏的性命!”
楚尧清楚安贵妃并非玩笑,此刻也不由有些急了,径直上前一步,被安贵妃逼得面皮不由一抖,显然是气的紧了。楚尧抬手死死钳住安贵妃的肩头,不住的摇晃着:“母妃,我敬您是母亲,可否请您莫要行出让孩儿肝肠寸断之事?蕴之您不能动!若是蕴之生出了半点儿岔子,我定然会让忠勇侯府十倍百倍的付出代价!”
被楚尧捏的有些发疼,却及不上安贵妃心口疼,好不容易将这孩子给拉扯大,没想到竟然是养了一匹白眼狼!若是早知现在,又何必当初!
“你敢!”
安贵妃扯着嗓子惊叫一声,雕花木门外头候着的宫人,此刻还以为主子生出了什么事端,忙不迭的冲入了正殿之中,却对上了面目狰狞的太子爷。
“滚出去!”
此刻楚尧面色涨红,便仿佛择人而噬的野兽一般,将入内的宫人给吓着了,忙屁滚尿流的滚出正殿,随即又仔细的将雕花木门给阖上,这才青白着脸,跌坐在地上。
被宫人一搅扰,楚尧激荡的心绪也平复几分,松开了钳制安贵妃肩头的手,踉跄的往后退了几步。
安贵妃凤眸之中溢出一丝狠色,奔到八仙桌前头,而后将茶盏狠狠掷在地上,捡起碎瓷片置于自己的颈侧,要挟道:“阿尧,今日本宫倒是要瞧瞧,到底是俞蕴之那贱蹄子重要,还是本宫这母妃更为重要?”
锋锐的碎瓷片刮破了细腻的皮肉,涌出的鲜血蜿蜒顺着颈项处的皮肉往下流,将竹青色的衣襟都给染红,此般情景,着实刺目的很。
牙关紧咬,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楚尧高大颀长的身子不断颤抖着,哪里不知安贵妃是在胁迫于他?
“选罢!是否立后?”
安贵妃面庞粗粗一瞧倒是云淡风轻,但凤眸却死死盯着楚尧,仿佛利刃一般。
这却是没甚好选的。
楚尧即便再心悦俞蕴之,也不可能不顾母妃的性命,只是立后一事罢了,倒可押后再谈。
“母后,儿臣不立后便是了,不过除此之外,您也莫要再以生死来要挟儿臣,否则忠勇侯府……”
话落,楚尧只觉周身的气力都被尽数抽干了一般,连呼吸都压抑的厉害。苦笑一声,径直拂袖而去。
安贵妃望着楚尧的背影,将手中的碎瓷片扔在地上,面上勾起一丝冷笑,意欲不明。
离开永宁宫,楚尧已然行至了舒敬轩大门前头,想要进去,却偏生不知该如何面对俞蕴之。正值为难之际,忽而听得后头传来一声娇软的轻唤。
“殿下,妾身给殿下请安。”
闻声,楚尧径直转过头去,发觉站在其身后的并非旁人,而是岑琳琅这小娘子。也是,岑琳琅只不过是个小小侍妾罢了,不能自称臣妾,所以妾身二字,倒也是合乎她的身份。
今日岑琳琅明显是细心捯饬过的,着了一身儿以金丝软烟罗所制的曳地望仙裙,更显得纤腰不盈一握。墨发盘成飞仙髻,戴着蝙蝠纹镶琉璃珠颤枝金步摇,远山黛,胭脂唇,肤如凝脂,暗香盈动。
“岑氏,你来此作甚?”
听得楚尧问话,岑琳琅似是颇有些犹疑一般,贝齿轻咬红唇,颊边飞红,衬上她艳丽的容貌,当真是好颜色。
“妾身见着舒敬轩外头这处金桂飘香,一时间也不由有些发馋,想要采些金桂,做了桂花糕来尝尝。此举着实有些上不得台面,还望殿下赎罪。”
自从封为太子之后,楚尧身畔的女子也算不得少,之于此刻的偶遇,以及岑琳琅的说辞,楚尧自然半个字也不会信,不过这小娘子瞧着如此胆大,且身后又并无势力扶持,倒能称得上是一枚极好的棋子。
楚尧眸光渐渐深幽,语气和缓了几分,道:“既然如此,你便在此处采些桂花罢!”
话落,楚尧也未曾多留,便径直迈入了舒敬轩的门槛之中。见状,岑琳琅气的几欲咬碎一口银牙,她如此悉心打扮,太子爷连看都不看半眼,满心满意都是俞蕴之那个贱妇,着实可恨!
此刻俞蕴之正倚靠在窗棂下头的贵妃榻上,手中执着一本菜根谭,待听得响动,便将手中的书籍放下,抬眼儿便瞧见了楚尧踏入寝殿之中。
俞蕴之本就是心细如发之人,此刻自然瞧出了楚尧面色有些异样,也不知到底是何缘故。
自贵妃榻上起身,俞蕴之轻笑着迎了上去,先是冲着楚尧福了一福,笑着开口问道:“殿下可有事忧心?如若不然的话,为何眉头紧锁?”
闻声,楚尧薄唇扯出一丝强笑,拉住俞蕴之的玉手,微微透着一股子温热,道:“蕴之,我对不起你。”
听得此言,俞蕴之心下升起一丝不详,但面色却未变,又问:“到底是何事?只得殿下如此开口,便与蕴之说说罢!”
“我怕是不能将你立为皇后了!”
将楚尧的言辞收入耳中,俞蕴之面上的笑意缓缓收拢,身子不由自主的踉跄一下,欲要把手自楚尧钳制中抽出。
楚尧自是不允,反而握的更紧,因着俞蕴之不住挣扎,最后只得将这小娘子整个儿都给抱在怀中,俯在俞蕴之耳畔,歉声道:“是我错了,是我错了!蕴之忍这一次可好?”
紧咬红唇,俞蕴之眼眶登时便红了,重生一世,她谋划了许久,却仍是重蹈覆辙,与皇后之位擦肩而过,老天爷到底是在捉弄与她,定然是在捉弄与她!
默默泣泪,俞蕴之放肆的咬住楚尧的肩头,力气用的极大,恨不得将这块皮肉都给狠狠撕扯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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