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牡丹真国色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烟引素
好在正殿之中并无宫人伺候,楚尧这般孟浪的模样,也未曾被旁人发觉。
俞蕴之自然是不能由着楚尧胡闹,小手推搡了几下,方才将男子的理智给唤回来。即便此刻未曾越矩,楚尧今夜仍是留宿在关雎宫中,此番恩宠,当真是旁人拍马也难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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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玲珑如今身为昭仪,怀孕四月有余,若是其腹中的娃儿是个男丁的话,便是皇长子。只消齐玲珑能够平安产下皇长子,位分定然会更进一步。昭仪乃是正二品,齐玲珑也算是一宫主位,居于瑶华宫中。
自从为齐玲珑解了安息水之毒,俞蕴之与齐玲珑之间关系渐好,两人便仿佛嫡亲的姐妹一般。虽说齐玲珑年岁算不得小,比俞蕴之还要长上三年,如今都二十有一了。但二人之间却无半点儿隔阂,当真称得上相见恨晚。
俞蕴之虽说对辛夷、白芍、半夏几人极为信任,但心底的私密话儿也不好对她们三个说,如今因着与齐玲珑颇为亲近,俞蕴之入瑶华宫之后,便径直被春宜这丫鬟请入了暖阁之中。将将跨入门槛儿,俞蕴之便瞧见齐玲珑落座于炕上,半阖着眼,手中捏着一把半透明刺木香菊轻罗菱扇,时不时扇动两下,姿态当真闲适的很。
辛夷伺候着俞蕴之将身上的八团喜相逢厚锦镶银鼠皮披风给取了下来,将身上的雪掸了掸。暖阁当真担得起这名儿,称之为温暖如春也不为过。俞蕴之缓了一会子,轻笑一声,开口便道:“玲珑当真颇为悠闲,让我这俗人艳羡非常。”
俞蕴之身为贵妃,且手上掌管着凤印,每日冗杂之事颇多,今日也是忙里偷闲,方才来了这瑶华宫中。
闻声,齐玲珑缓缓睁开杏眸,冲着案几另一侧努努嘴,便道:“还不快做炕上暖暖身子,外头的雪势头儿不小,可莫要受了风寒,届时若是陛下心疼了,该当如何是好?”
说着,齐玲珑微微低垂着头,将面前的一盘菊花佛手酥推到了俞蕴之面前,借机掩住杏眸之中的一丝怅然。
“这菊花佛手酥做的颇为精致,尝着也不腻歪,大抵合了你的口味儿。”
俞蕴之捏起一块儿菊花佛手酥送入口中,这点心极为松软,称之为入口即化也不为过,偏生里头包着香甜的馅料,颇为精致。
俞蕴之就着三花茶用了几块儿糕点,而后取了巾子按了按唇角,瞄了一眼齐玲珑微微隆起的小腹,开口问道:“娃儿现下也不算小了,可还闹人?”
听得此言,齐玲珑轻笑着摇头。“许是没到时候,现下还未曾有什么动静,当真乖巧的很,好似个女娃娃一般。”
俞蕴之眉头一拧,道:“难不成玲珑不欲产下男丁?”
“自是不愿的,产下男娃娃有何好处?平白占了皇长子的名号,成了众矢之的。此点蕴之也是心知肚明,我又哪里忍心自己的娃儿受苦呢?”
将齐玲珑所言收入耳中,俞蕴之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小十一。因着近日忙乱非常,她也未曾有功夫收拾齐太妃,不过这妇人眼下还居于深宫之中,倒也跑不了,自然不必心急。
“近来齐太妃可看过玲珑?”
齐玲珑缓缓摇头,答道:“姑母近来好似有些忧心,也不知到底所为何事。不过我瞧着她先前张罗着为献王相看嫡妻,眼下也没个章程,心烦意乱也说不准。”
在楚尧登位之后,便将楚孟封了献王,允许出宫开府。眼下内务府还在督办献王府,大抵还需四五月的功夫,方才可搬入其中。
“献王的年岁确实算不得小了,齐太妃心急也是自然。”
齐玲珑微微抿唇,端量着俞蕴之,开口问道:“近来有关选秀一事,在宫中传的沸沸扬扬的,陛下到底是何心思?”
“如今后宫之中拢共没有几个妃嫔,水安玉失了圣心,你怀有身孕。余下的便只剩我与岑琳琅了,这般一瞧,选秀之事自然是不好耽搁。还有月余便要年节了,我倒是打算在年节之前,让各州各府将秀女的名录报上来,届时也好安排。不过秀女也不会选太多,约莫五百人罢,也算是充盈后宫。瞧着陛下的意思,不欲铺张,毕竟太上皇在位之时,已然选过几次秀女,便连咱们宫室之中伺候的宫人,一个个也不过十四五的年纪,宫中要那么多奴婢也没甚用处,反倒瞧着糟心。”
齐玲珑此刻倒是心如明镜一般,即便只选一百个秀女,分量却是不轻,毕竟此次选秀,并非是为了相看合眼的奴仆,而真真正正是为了伺候陛下,成为妃嫔,其出身自然不能低了,小门小户之中的姑娘,自然是无缘选秀。
唯有牡丹真国色 第147章 天水碧
自瑶华宫离开之后,俞蕴之便往关雎宫赶去。外头风雪仍是不小,不过坐在轿辇上,手中捧着汤婆子,也不觉难耐。忽的,下头抬着轿辇的内侍之一陡然一个踉跄,俞蕴之只觉一阵晃荡,忙扯住轿辇的软垫,幸而候在轿辇外头的白水扶了一把,否则俞蕴之就要从轿辇上摔下去了。
踩在小杌子上头,俞蕴之缓缓自轿辇上下来,以小羊皮所制的软靴踩在薄薄一层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抬手轻抚了抚胸口,俞蕴之心下仍有几分忐忑,面上带着寒霜,开口问了一句:“到底怎的回事?”
听出贵妃娘娘言辞之中的冷意,先前踉跄的内侍眼眶都红了一圈儿,他年岁也并不大,方才十四,因着是北方人,身量高大,五官又称得上出挑,这才送到关雎宫之中伺候贵妃娘娘。眼下未曾想到还没得着贵妃娘娘的青眼,便惹了主子动怒,该如何是好?
内侍名为连顺,此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冲着俞蕴之不住的叩头,哭着道:“还望贵妃娘娘赎罪,奴才也不知到底是为何,只觉膝头被东西狠狠打了一下,如此才站不稳当,惊了娘娘。”
冬日原本便有些难熬,内侍身上只着了藏蓝色的服制,薄薄一层,再加之呼啸的寒风,让这内侍冻得全身发抖,手掌通红,便仿佛萝卜一般。
俞蕴之也并非刻薄的性子,这内侍瞧着也有些可怜,反正她也未曾受伤,便无需计较过多。
“起身罢!这月罚奉一半,若是再有下次,便不必再在关雎宫伺候了。”
话落,俞蕴之在连顺千恩万谢之中上了轿辇,还未离开这处以宫墙围成的廊道,便见着白水这厮径直蹲在地上,不知自雪地上捡了什么物什。
俞蕴之眉头微挑,面上却未曾表现出半点儿异样,开口吩咐一句:“先回宫罢!”
待回到关雎宫之中,俞蕴之将身上八团喜相逢厚锦镶银鼠皮披风交到了白芍手中,而后将白水唤到暖阁里头。
捧着巴掌大的瓷盏,俞蕴之轻啜了一口香甜的姜茶,一股暖意顺着喉间涌入肚腹之中,使得周身浸润的寒气消散了不少。
“你捡着什么物什了?”
听得问话,白水并不言语,自袖笼中取出一物,而后缓缓摊开手掌,露出其中指节儿大小的蜡丸。
“这便是打在连顺膝头的物什?”
白水微微颔首,问:“主子,可要将蜡丸拆开?”
暖阁之中除了白水,还有辛夷半夏等人,均是俞蕴之的心腹,此刻也不必忌讳什么。得了俞蕴之的吩咐,白水手上一用力,将蜡丸缓缓捻开,露出了其中拇指大小的字条。
俞蕴之接过字条,只见上头以小楷写了八个字————秽乱后宫,二月非龙。
见着这八个字,俞蕴之一时之间也有些摸不着头脑,碰巧福海这内侍伺候在俞蕴之身畔,其头脑素来是个活泛的。俞蕴之将字条递给福海,问道:“这字条是何用意?”
俞蕴之想不通何人会行出秽乱后宫之事,毕竟伺候楚尧的女眷,一共也便只有四人罢了,若是真真胆敢生出苟且之事,恐怕早便被旁人发觉了。
福海看清了字条上的内容,身子不由一颤,面色惨白的望着俞蕴之,低声开口道:“主子,这后宫指的是不是伺候太上皇的女眷?”
闻言,俞蕴之凤眸微缩,她倒是将这一茬儿给忘在脑后了!
秽乱后宫,二月非龙。
若是她未曾记错的话,苏姒霏肚腹之中的娃儿,如今约莫两月有余,难不成其肚腹之中的孩子,并非明帝的血脉?
一时之间,俞蕴之也无法接受这件事,毕竟苏姒霏如今还不满十七,若是其当真与旁人生出了苟且,那奸夫又是何人?苏姒霏当真连自己的性命也不顾了吗?
咬了咬唇,俞蕴之抬起勾画了仕女图的纱罩,将这张字条放于烛火之上,只见火光一跃,字条便化为了灰烬。
无论字条上所言是真是假,都是有人想要借她手除掉苏姒霏,只是不知这人到底是何身份,若是自己中了他的圈套,恐怕便有些不妙了。
凤眸微转,俞蕴之抬起头来,冲着暖阁之中的众人正色道:“今日这字条一事,你们权当不知即可,即便陛下问起,也万万不可吐露出半个字。”
闻言,众人一齐应声。
俞蕴之低叹一声,紧了紧怀中的汤婆子,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但到底是何处生出了岔子,她就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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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便要到年节了,先前选秀事宜早便吩咐下去,眼下名录还未送回京城,不过人选是已然够了的,毕竟新帝正值壮年,且治国有方,不知有多少小娘子心中倾慕楚尧。
原本年节给各宫妃嫔的赏赐,都应当由俞蕴之打点,毕竟她手中握着凤印。偏生安太后听了安轻红的挑唆,非要亲自打点年节诸事,且态度颇为强硬,好似俞蕴之若是不将手中权柄交给安太后,便是天大的不孝一般!
俞蕴之也不欲与安太后起冲突,将此事知会了楚尧,而后便索性安生待在关雎宫中,把事情一股脑儿的都交到了慈安宫,外头诸事冗杂,也与俞蕴之无关了。
即便楚尧的后宫算不得充盈,但架不住明帝是个贪花好色的性子,留在宫中的太妃足足有十余人,加之宗亲与朝臣,一个个都不容有半点儿轻慢,否则若是生出了厚此薄彼之事,皇家的颜面也便难堪了。
近来俞蕴之因着年节之事,身子疲累,已然一连几日都忙乱非常,着实烦心的紧。现下安太后争着抢着要将这烫手山芋给躲过去,俞蕴之自然乐得清闲。
安太后不似顾全大局的脾性,而安轻红更是胡闹,也不知她们二人会如何安排赏赐,想来对于心中不喜之人,定然会存了几分轻慢罢?
思及此处,俞蕴之菱唇勾起一丝讽笑,取了颜色鲜亮的绣线,在绣棚子上头不住的穿引着。这幅腊梅图绣工虽说并不如何,但底子却透出几分意蕴,毕竟俞蕴之画工极好,可以遮掩几分不足。
这幅腊梅图本是一个肚兜儿,乃是俞蕴之为齐玲珑肚腹之中的娃儿准备的。在禁宫之中,俞蕴之也只有齐玲珑这么一个知心人儿,为其尽一点儿心意,也算不得碍事儿。
俞蕴之正绣着,便见着辛夷入了暖阁,且身后还跟了一道颇有几分高大的身影,不是楚河还有哪个?
“可是齐昭仪那处生出事端了?”
听得俞蕴之问话,楚河微微颔首,随后又摇头。
只见楚河手中攥着一个布包,凑到近前,俞蕴之便嗅到了一股子如兰似麝的香气,沁人心脾,倒是颇为好闻的。
将布包缓缓打开,俞蕴之瞧见其中放了一个绣工颇为精致的荷包,上头纹绣着老虎图案,配上天水碧蜀锦的料子,也并非常人能用得起的。
“这荷包乃是齐昭仪先前绣出来的,其中装了驱邪避寒的香料,挂在床头,之于孕妇也并无大碍。但仆今日正午,瞧见有一宫人偷偷摸摸的入了寝殿之中,以一个一模一样的荷包交换一番,想来换来的荷包之中放了什么腌臜物什,否则也不必如此。仆不通药理,这才将荷包送到您面前,也好辨识一番。”
听得此言,俞蕴之轻笑一声,玉手连动,对着荷包扇了几下,使得那股子如兰似麝的气味儿涌入鼻间。
仔细辨别了一会子,俞蕴之便将荷包甩在一旁,眉眼处透着一股子厌恶,开口道:“荷包之中放了麝香,虽说分量算不得重,但齐昭仪若是日日接触的话,恐怕要不了几日,肚腹之中的娃儿也便保不住了。”
辛夷拧了拧眉,心下不由有些疑惑,问道:“宫中明明不允用麝香这等香料,为何总是层出不穷?且若是被人发觉,不是引人防范吗?”
闻言,俞蕴之眼中的笑意更浓。“若是单一的麝香,自然是极好分辨的,偏生这荷包之中装了风干的艾叶、黄芪、砂仁、苍术、厚朴、鲜花汁子凝成的香料,以及苏合香檀香等香料,若非精通香道之人,恐怕难以发觉其中猫腻。
且艾叶、黄芪、砂仁、苍术、厚朴都有安胎之效,与麝香的药力一中和,倒是不会使得齐昭仪很快小产,等事情真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旁人也不会在意一个小小的荷包。更何况,这荷包是齐昭仪亲手所缝制的。”
“辛夷,你去查查近来哪座宫室之中送了天水碧颜色的蜀锦,这种料子颜色极为挑人,一般女子不喜上身儿,所以要的也少,问询内务府的管事太监一番,说不准便会有些线索。”
听得俞蕴之的吩咐,辛夷应了一声,也未曾多言。
此刻俞蕴之心头已然有了疑心的对象,只可惜并无证据,所以不好吐口。
冲着楚河摆摆手,道:“你先回瑶华宫罢,若是再有人举止有异,也莫要打草惊蛇,只消不让齐昭仪损了身子即可。”
唯有牡丹真国色 第148章 挑拨离间
待楚河自关雎宫中离去之后,辛夷也未曾得闲,冒着风雪往内务府赶去。而半夏这丫鬟近来倒是颇为体贴,将一旁以藤条儿编织的篮子放置俞蕴之面前,篮中乘着彩色的丝线,俞蕴之闲来无事,也好以打络子消磨时间。
一转眼,便是小半个时辰。辛夷这丫鬟脚力不弱,只听吱嘎一声,暖阁的雕花木门便被辛夷推了开,将锦缎内添棉絮的帘子掀开,暖阁之中涌入了一股寒气。瞧见辛夷冻得通红的小脸儿,俞蕴之踩上绣鞋,将辛夷拉到炕上,也好暖暖身子。
过了一刻钟功夫,辛夷倒是缓过来了,抿了抿唇,道:“主子,那天水碧的料子果真算不得多,共有四匹,先前一匹送到了咱们关雎宫,一匹送到了慈安宫,还有两匹分别送到齐昭仪所居的瑶华宫以及齐太妃的琼沅宫中。”
听得此言,俞蕴之娥眉一挑,凤眸之中尽是讥讽之色,将手中未打完的络子放在藤条儿篮子中,道:“果不出本宫所料,这齐太妃当真不是个安分的,不遗余力给本宫使绊子,也不怕报应!亏得先前还以为她是个好的,没想到倒是本宫看走了眼!”
得着天水碧蜀锦料子的宫室,皆与齐玲珑有关。安太后身为楚尧嫡母,自然不会害嫡亲孙儿,而齐太妃则是齐昭仪的姑母,一笔写不出两个齐字,如此一看,若是最后线索真真引到了荷包上头,倒是俞蕴之的嫌疑最大。
辛夷也是个颇为聪慧的,此刻自然听出了俞蕴之的言外之意,恨得银牙紧咬,想要入琼沅宫中,去寻齐太妃算账。
好在俞蕴之将辛夷给拦住了,语重心长的劝道:“如今咱们还没有证据,也无需打草惊蛇。反正禁宫之中,会使绊子的也不止她齐太妃一人,既然她出手如此狠辣,便莫怪本宫心狠手辣了!”
俞蕴之微微眯起凤眸,端起温热的姜茶,吹散上头香甜的热气,啜饮一口,而后冲着辛夷吩咐一声:“安太后是陛下的生母,如今风头正盛,若是让太后娘娘去寻齐太妃的晦气,当真是再好不过了。”
闻言,辛夷不由一愣,问道:“主子,安太后虽说有些莽撞,但也并非蠢笨的性子,为何会去琼沅宫中挑刺儿?”
俞蕴之将茶盏放在紫檀木所制的案几上头,抬手理了理鬓发,轻笑着开口:“年节将至,赏赐也要分发到各宫主位手中,若是琼沅宫的赏赐成了不吉之物,即便齐太妃是个脾性温和的,想必也忍不了罢?”
何况齐太妃屡屡出手,若真是个能安下心来吃斋念佛的,也不必如此狠辣了。
一晃又是十余日功夫,明日便是赏赐银钱物什之日,俞蕴之冲着辛夷耳语几句,辛夷越听,面上的喜意便越浓,而后便极为欢喜的退下了。
由安太后亲自打点赏赐的物什,俞蕴之这不得其欢心的儿媳,自然是得不着什么罕物儿,也便是一些成色并不如何的珊瑚翡翠之类的物什,以及几匹绸缎。绸缎之中蜀锦只有一匹,且还是墨色的蜀锦。俞蕴之如今好歹也是贵妃的位分,年岁正好,哪里会以墨色的布料制衣裳?安太后便是存心为难俞蕴之罢了。
不过即便关雎宫赏赐的物什并不入眼,也比琼沅宫中的闹剧强。
齐太妃素日里吃斋念佛抄写佛经之事,在宫中也算不得什么秘密了。安太后如今身为太后,欲要彰显宽和大度,也不好为难齐太妃,便准备了一尊弥勒佛像。这弥勒佛像虽说并不很大,但却是以和田青玉雕琢而成,比关雎宫的赏赐要强了不少。
在宫人将弥勒佛像以及上好的锦缎送到琼沅宫时,齐太妃正在正殿之中候着,因着要谢过安太后赏,自然也要当面夸赞一番。
面上挂着一丝慈和的笑意,齐太妃盈盈行至端着弥勒佛像的宫人面前,而后笑着将佛像面上罩着的红绸给掀开。
在齐太妃抬手将弥勒佛像上的红绸给扯下之时,其眸光紧紧盯着佛像,心下还盘算着待会子说些什么好话儿,方才能哄一哄安太后那个蠢笨东西。齐太妃瞧着那红绸之下的佛像,登时便瞪大了凤眸,一张洋溢着喜气的面庞,霎时变得苍白如纸,银牙紧咬,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大抵是齐太妃面色变得太快,一旁伺候的宫人也颇为摸不着头脑,待眸光移转到弥勒佛像之上时,伺候的宫人面色突变,一个个仿佛也被吓着了。
那弥勒佛像原本是以极为通透的青玉所制,颜色青翠非常,加之雕工不错,也是难得一见的真品,但此刻那弥勒佛含笑的双眸之中,不断溢出血泪,沾满了青玉的身子,再配上其面庞之上的笑意,当真分外诡异。
缓过神来,齐太妃扯着嗓子惊叫一声,猛然抬手,将那尊约莫两尺见方的弥勒佛像击倒在地。只听哗啦一声,青玉佛像便摔在地上,而后猛然炸裂开来。这还不算,偏因着佛像肚腹之中含着血浆,在摔在地上的同时,腥臭的血浆四溅,将齐太妃的裙裾都给染红了,让其面色变得更为难堪。
此刻送来赏赐的慈安宫的宫人,一个个也吓得面无人色,明明昨夜里这佛像还好端端的,为何今日弥勒佛肚腹之中便藏了血浆,到底是怎的回事?
齐太妃胸脯不住的起伏着,惨白的面色已然有些发青,凤眸之中透出一丝狠色,瞪着慈安宫来的宫人,恶狠狠的逼问着:“安太后便送来这东西羞辱本宫吗?好一份年节的赏赐!给本宫滚出琼沅宫!”
话落,齐太妃好似仍有些不解气一般,径直回转身子,抓起八仙桌上装满了点心的瓷盘儿,便狠狠砸在打头儿的宫女额角。因着齐太妃心下气的紧了,手上的力道自是不小,那宫人额际鲜血横流,只觉眼前一黑,而后便人事不知了。
随着这宫人送赏来到琼沅宫的宫女,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身子颤抖的仿佛筛糠一般,惊声叫道:“杀人了!齐太妃杀人了!”
齐太妃原本心头便憋着一股子火气,此刻再瞧见这起子下贱的奴仆一个劲儿的胡言乱语,登时气的心口发疼,冲着一旁伺候的嬷嬷吩咐道:“把这起子贱蹄子给本宫赶出琼沅宫中!本宫届时自是会去慈安宫中讨还公道!”
得了齐太妃的吩咐,两个虎背熊腰的嬷嬷行事颇有底气,三下五除二的便将正殿之中的宫人给尽数赶出去。待正殿之内清静几分时,齐太妃眸光一扫,瞧见以汉白玉铺成的地面上满布鲜红的血迹,气的脑仁儿发疼。
即便安氏贵为太后,也不可如此羞辱与她!今日之辱,来日定当十倍百倍的奉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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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那起子宫人被齐太妃赶出琼沅宫,一个个当真极为狼狈,抬着那个昏迷不醒的宫人,冒着风雪回到了慈安宫。
原本是好心派人去琼沅宫中送赏,安太后无论如何也未曾想到,居然会落得此般结果。被齐太妃以瓷盘儿砸中额角的宫人,因着外头天寒地冻,身子颇有些经受不住,即便最后唤了太医前来诊治,也未曾坚持几个时辰,便殒了性命。
自己手下之人被齐太妃活生生给磋磨而死,安太后称之为勃然大怒也不为过,其猛地从八仙椅上站起身子,恨不得即刻派人将齐太妃这个不知死活的贱妇给拿下,而后送入慎刑司中发落!
倒是伺候着的安轻红见势不妙,赶忙拦住了安太后,颇有些急切的规劝道:“姑母,此事到底是咱们慈安宫的错处,给齐太妃送去了一尊泣血泪的弥勒佛像,无论如何也不占理儿,您若是趁此刻发难,恐怕会引得旁人闲话。虽说姑母您身份尊贵,不必在乎宫中的风言风语,但太皇太后也是礼佛之人,事情若是闹的过大,她老人家定然会心生不虞。”
安轻红此刻倒是机灵了不少,正如她所言,若是安太后今日真真将事情闹大了,赶在年节之前给众人上了一出好戏,太皇太后动怒也是自然。
此刻安太后被安轻红劝住了,气怒的坐回了八仙椅上,开口问道:“你说该如何是好?哀家乃是好心好戏送过去一尊青玉弥勒佛,哪里知晓这佛像会泣血泪?齐氏当真好不讲道理!”
平心而论,齐太妃自然称不上不讲道理,一尊泣血泪的弥勒佛,本就是不吉之物,也藏着几分诅咒之意,齐太妃若是瞧见了此番场景都不动怒,方才有些奇怪。
安轻红也不是个傻的,此刻自然察觉出不妥之处。这赏赐的物什都是她与安太后先前精心挑选的,为何弥勒佛像在慈安宫中便好端端的,一送到琼沅宫中,便成了不吉之物呢?
眼下任安轻红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是俞蕴之在其中出了力,这才得着了如此喜人的成效,使得安太后与齐太妃之间生出龃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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