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牡丹真国色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烟引素
转眼望着身畔伺候着的岑嬷嬷,安太后淡淡的开口道:“去将今日的安神药取来,给吴太医瞧瞧。”
之于安太后的吩咐,岑嬷嬷自然不敢违拗,麻利的出了寝殿,往熬药的小厨房之中行去。不多时,这略有些粗壮的婆子便捧着一个青花瓷碗入了寝殿,而后将青花瓷碗放在四方桌上。
嗅着一股子浓郁的药味儿,吴太医眉头蹙的更紧,行至四方桌前,不顾药汤滚烫,以小指蘸了蘸乌漆漆的药汤,而后放入口中嘬了一下。
“这药汤可有问题?”
开口之人是俞蕴之,此刻这位贵妃娘娘眉眼处的忧虑全然不似作假,即便安太后对俞蕴之存了疑心,却并无半点儿证据。再者说来,若真真是俞蕴之对轻红出手,恐怕现下俞氏对轻红应当是避之唯恐不及,又哪里会上赶着往慈安宫来呢?
不得不说,安太后还是不够了解俞蕴之,毕竟在俞蕴之看来,假途伐虢这一计策当真有些效用,不止将安轻红的情景收入眼底,且还混了安太后的心思,当真是一举两得。
掩住心中的得色,俞蕴之面色淡淡,仔细听着吴太医的言辞。
“正如贵妃娘娘所言,这药汤与普通的安神药并不相同,其中多添了几味药材,大抵有薄荷脑、冰片,以及红花等物什。”
“红花?”
俞蕴之柳叶眉一拧,菱唇紧抿,开口道:“若是用多了红花,自然能导致女子不孕,那现下安小姐的身子可能调养回来?”
“若单单只有红花一味,仔细将养身子还有调养的可能,但其中添了分量颇重的薄荷脑,这薄荷脑乃是产自天竺,药性比普通薄荷强了百十倍,微臣无用,着实不知该如何为安小姐调养。”
闻言,俞蕴之低叹一声,无措的扭过头,望着安太后问道:“母后,如今安小姐的身子成了这副模样,该如何与忠勇侯府交代啊?”
寝殿之中充斥着苦涩的药味儿,让安太后不由更为心烦意乱,不过其好歹听进去了吴太医所言,未曾理会俞蕴之,当即便反问道:“咱们太医院之中可有薄荷脑?”
“太医院中并无此物,薄荷脑每年出产极少,乃是贡品。”
安太后眉头一挑,红唇轻启:“贡品?那哀家的慈安宫中为何未曾见到此般物什?”
俞蕴之在一侧默然伫立,眼见着安太后缓缓踏入她亲自圈下的陷阱之中,心下当真舒坦不少。安太后身为楚尧的生母,对她这个儿媳可是百般嫌弃,若非其出手阻拦,俞蕴之便不会只是一个小小的贵妃。每每思及此处,俞蕴之对安太后都十分恼恨,偏生碍于她的身份,俞蕴之也不好径直出手,否则被楚尧抓住了半点儿端倪,事情便有些不妙了。
“这薄荷脑可以祛除风邪,且缠在香料之中也有些变化,信佛之人尝尝用到此物,可静心宁神。”
此刻俞蕴之未曾插话,以安太后的身份,自然能查出阖宫之中到底何人有这薄荷脑,届时她也不必太过费心,说不准安太后便径直去琼沅宫中兴师问罪了。
再者说来,即便安太后将这口恶气给咽下,那安轻红这枚绊脚石也算是除去了,无论如何,此事之于俞蕴之而言,皆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与吴太医一齐离开慈安宫中。如今已经出了正月,京城天气虽说仍旧有些寒凉,但地上的积雪却有些融化了。紧了紧身上的织锦皮毛斗篷,俞蕴之微微眯起凤眸,瞧见琉璃瓦下挂着的冰柱儿正不住的往下滴水,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日光照在冰柱之上,金黄而刺眼。
待回到关雎宫中之时,俞蕴之用了午膳。眼下她搬到关雎宫内,即便并非皇后,但吃穿用度都与先前的秦皇后等同,如此宠幸,使得宫中众人半点儿不敢小看了这位俞贵妃。如此,御膳房送来的吃食当真极为精致,颇有几分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之感。
用过午膳之后,白芍送上来一碗银耳莲子汤。因着入冬的缘故,俞蕴之在暖阁之中的炕上待了一动,体内积了不少火气,素日里用些汤汤水水,之于身子也有几分滋补之效。
俞蕴之心下对这个羹汤颇有几分厌烦,偏生她也知这个白芍几人的心意,自是不好辜负了,只得硬着头皮将一碗银耳莲子汤送入口中。
肚腹之中升起了一股子饱胀之感,但温热的银耳莲子汤还剩了大半碗,俞蕴之蹙了蹙眉,忽听得外头传来一道尖利的声音。
“陛下到。”
闻声,俞蕴之心下不禁有些疑惑,近来入宫的秀女着实算不得少,楚尧此刻不应当陪着那些娇滴滴的小娘子用膳吗?为何会来到她这关雎宫中?
饶是如此,俞蕴之也不好怠慢了楚尧,径直站起身子,迎到雕花木门前头,冲着行入房内的身影福了一福,道:“臣妾给陛下请安。”
“爱妃起身,不必多礼。”
楚尧身上还带着几分寒意,缓了一会子,将身上的黑狐大氅径直褪下,交给半夏,挂在一旁的架子上。楚尧将长靴脱下,径直上了炕。
瞧见案几上头摆放着一个巴掌大的玉碗,楚尧也不嫌弃,径直将玉碗端起,舀出晶莹剔透的银耳莲子汤,便要送入口中。
此举着实不和规矩,俞蕴之赶忙伸手劝阻道:“陛下,臣妾让辛夷换一碗新的羹汤来罢,这一碗已然有些凉了。”
闻言,楚尧神色未变,将银耳莲子汤送入口中,含糊的道:“不必麻烦了,这一碗也不差。”
这人还真是不挑剔。俞蕴之一时之间,不由默然。
待楚尧将玉碗之中的银耳莲子汤打扫干净之后,俞蕴之便开口道:“陛下可曾知晓慈安宫之中的事情?”
“蕴之是指安轻红子嗣艰难一事?”
俞蕴之径直颔首,又道:“陛下对此事到底是何想法,安小姐无论如何也是您的表妹,在禁宫之中出了事,若是不给忠勇侯府一个交代,怕是有些不妥罢?”
薄唇微勾,楚尧开口道:“蕴之认为该如何给忠勇侯府交代?安轻红自己不知检点,胆敢在朕的酒水之中下了那般腌臜的药物,眼下报应只不过是子嗣艰难罢了,还保住了她一条性命,忠勇侯府哪里有脸面管朕要交代?”
俞蕴之早便清楚楚尧对安轻红厌恶至极,此刻凤眸微转,轻笑着道:“若是母后彻查此事,又该如何?”
“若是母后要查,蕴之也不必插手,薄荷脑这味药材也并非咱们大乾王朝所有,蕴之不必忧心。”
对上楚尧古井不波的鹰眸,俞蕴之一时之间不禁怀疑,这厮已然将她的手段看了个透彻,方才会如此开口。
“殿下是如何知晓这薄荷脑的?”
俞蕴之试探一句,想要确定楚尧是否清楚这事情的始末。
抬手轻叩着玉碗的边缘,发出清脆的响声,楚尧开口道:“朕乃是宣了吴太医,方才知晓此事的。”
低眉敛目,俞蕴之突然移转了话头儿,问了一句:“舒桐居离着未央宫如此之近,陛下可去看了齐才人。齐才人的姿容当真极好,虽说年岁小些,但日后不定是怎样的倾城绝色。”
将俞蕴之此番捻酸带醋的言辞收入耳中,楚尧胸臆之中不由浮起了一丝笑意,只不过面上遮掩的极好,一板一眼的答道:“先前朕便是在舒桐居中用的午膳,正如蕴之所言,齐才人年岁虽小,瞧着却赏心悦目,再加之其妙语连珠,倒让朕十分欢喜。”
俞蕴之攥紧了袖襟。
“陛下欢喜齐才人便好,这女子也是个心思单纯的,模样气度皆极为出挑,且无家世所拖累,当真不差。”
后宫之中的妃嫔,出身越高,之于帝王便越是负担,毕竟总是要提防着外戚专权之事,否则养虎为患,便悔之晚矣。所以类似于齐松玉这般小门小户出身的姑娘家,虽说气度上比之世家女差了几分,但却更好掌控于鼓掌之间。
“蕴之便帮朕照看着齐才人罢,眼下其虽说不能侍寝,但吃穿用度也莫要短了她,否则这妮子该埋怨朕了!”
俞蕴之喉间一阵酸涩,强忍着心头的郁燥,面上挤出一丝笑意,轻声道。
“齐才人性情温和,又哪里敢埋怨陛下?陛下您便放宽心罢,臣妾手中握着凤印,自然会一碗水端平,即便齐才人不能侍寝,也不会短了她的用度。”
唯有牡丹真国色 第155章 当年事
楚尧对齐松玉如此青眼有加,俞蕴之即便心中颇有些难耐,面上也不好表现出半分,抿紧菱唇,倒也不欲多言。
微微眯起鹰眸,将俞蕴之眉眼处的黯然之色收入眼底,楚尧心中一喜,轻声开口道:“有蕴之这句话,朕便放心了。”
即便楚尧口上这般说,但心下还真不见得对齐松玉有多在意。齐松玉这小娘子模样生的是不错,比禁宫之中旁的嫔妃要略胜一筹,但与蕴之相较,说是相去甚远也不为过。楚尧对齐松玉颇为看重,也只不过是为某人尽一份绵薄之力罢了,却不曾想让蕴之误会了,眼下瞧见俞蕴之这幅捻酸带醋的模样,倒能称得上是歪打正着。
轻咳一声,眼见着俞蕴之不言不语,楚尧便开口道:“未央宫中还积着不少奏折,朕便先过去了。如今正值冰雪消融至极,蕴之少出些门子,莫要染了风寒,之于安轻红一事,便让母后自行处置即可。”
闻声,俞蕴之径直颔首,下榻穿上木屐,将一旁挂着黑狐大氅抱在怀中,而后披在楚尧身上,轻笑着道:“陛下莫要太过劳累,臣妾定然会将您的吩咐记在心底,半点儿不敢违拗。”
待为楚尧整好襟口之后,目送着这人出了暖阁,俞蕴之唇畔的笑意缓缓收敛,她倒是未曾想到,楚尧竟会如此看重齐松玉,今日特地来到关雎宫中,想必便是为了齐松玉罢!
思及此处,俞蕴之凤眸之中现出一丝寒意,尾指套着的赤金嵌翡翠滴珠护甲狠狠刺入掌心之中,使得细白的皮肉被划出了一道口子,潺潺的血迹涌出,滴在大块儿拼接无缝的青石板上。
一旁候着的辛夷见状,眉眼处也显出一丝心疼之色,赶忙行至主子身畔,拉着后者落座于炕上,取了上好的金疮药与白布,先是将掌心的血迹擦去,而后再洒在一层细白的药粉,见着血止住了,辛夷将将松了一口气,想要把赤金嵌翡翠滴珠护甲给取下来,却发觉因着主子先前用力过猛,指甲在护甲中已然翻折,若是强行将护甲取下,恐怕届时便会一片血肉模糊。
辛夷闭了闭眼,略有些埋怨的瞪着俞蕴之,开口道:“主子这又是何必?您明知自古帝王皆如此,眼下不过只是一个齐松玉,将来还有李松玉、王松玉,您欲要将自己置于何处?”
言及此处,俞蕴之缓缓颔首,只见辛夷微微低下身子,俯在其耳畔低声道:“主子,您还有和安啊!”
听得和安二字,俞蕴之眼眶不禁微微红了。她重生一世,最对不住的便是这个孩子,打一出生便将和安送到了秦国公府,她这个做母亲的也未曾见过和安几次,全然交给父亲母亲照看着,俞蕴之哪能问心无愧?
“辛夷,将护甲取了罢,我受得住。”
闻声,辛夷微微颔首,两指捏着以赤金打造的护甲,缓缓转着圈儿,便欲要将护甲给取下来,只可惜事与愿违。指甲断在护甲之中,正巧卡住其间繁复的花纹,俞蕴之眉头一蹙,拨开辛夷的手,自己捏着护甲,仿佛不会受疼一般,猛地将赤金嵌翡翠滴珠护甲给扯了下去。
十指连心,此刻俞蕴之疼的面色惨白,却哼都未曾哼一声,鬓发间渗出点点汗意,想来是难受的紧了。
辛夷深吸一口气,望着俞蕴之左手尾指,发觉其上的指甲已然翻折了大半儿,还剩小部分连着皮肉,血迹不住涌出,瞧着颇有几分瘆人。
“主子,奴婢得将这片指甲给拔下来,才能……”
“拔吧,不妨事。”
凤眸紧盯着不远处博古通今架上摆放的一块奇石。这石头形态当真颇为奇异,便好似一棵枯松一般,因着有些意蕴,才将其摆放在暖阁之中。
辛夷不知自何处取了银质的镊子,小心翼翼的夹住那片蘸着血的指甲,而后心一横,手下一个用力,这片指甲便自皮肉上生生被拔了下来。
俞蕴之闷哼一声,额际的冷汗溢出更甚,以另一手自怀中取了锦帕,颤巍巍的拭去面颊上的冷汗。因着不欲再让主子受疼,辛夷的速度倒是极快,不多时便将尾指给仔细包扎起来。
“主子,是否还有些疼痛?”
问这话时,辛夷自己个儿的身子不由微微发颤,眼眶都红了三分,但俞蕴之却毫无所觉,扯了扯唇角,开口吩咐一句:“唤福海进来”
闻声,辛夷欲言又止,却也清楚俞蕴之的个性颇为倔强,抿了抿唇,便出了暖阁,将福海给带入房中。
福海站在堂下,见着主子面色苍白的倚靠在炕上,一时之间也不由有些忧虑,问了一句:“主子您可是身子有碍?奴才去请太医罢?”
俞蕴之摇头,问道:“你打听到那丫鬟的消息了吗?”
“回主子的话,跟在郑才人身侧的丫鬟,名为月见,乃是自苏州府随着郑才人入京的,并无旁的特别之处。”
“月见?”
俞蕴之秀眉一拧,觉得这名儿当真耳熟至极。
陡然,俞蕴之凤眸之中划过一丝亮光,在未发嫁之前,她曾经收到过安轻红的请柬,且入了忠勇侯府,当日幸亏有辛夷相伴,否则落入水中的,便是她而非安轻红了。之后安轻红在自己的主卧中被小厮折辱,身畔名为月见晚樱的两个贴身丫鬟也未曾幸免,因着此事着实腌臜至极,俞蕴之当日也未曾再在忠勇侯府多留。
那日过后,俞蕴之再见安轻红,其身畔跟随的贴身丫鬟早便换了人,月见晚樱两个也不见踪影。虽说两个失贞的丫鬟自然不好伺候在小姐身畔,但为何月见会出现在郑禾如身侧,晚樱又在何处,其中到底生出了何事?
俞蕴之现下倒是觉得,很有必要将那名为月见的丫鬟唤道关雎宫中,好生问询一番。她心下有种预感,月见手中定然握着不少有用的消息,且那些消息之于安轻红而言,称之为催命符也不为过。
眉眼低垂,俞蕴之冲着辛夷开口吩咐道:“你挑挑时间,将月见那丫鬟带到咱们关雎宫,莫要让旁人发觉了,尤其是安轻红。”
闻声,辛夷径直点头,等入了夜之后,趁着月黑风高,她便潜入郑禾如所居的荇茹院中,步入月见所居的厢房之中,缓缓靠近床榻边上,而后抬手勒住了月见的脖颈,手臂微微用力,便提着月见飞掠出厢房之中。
经过这般折腾,月见自然清静不少,眉眼处藏着惊恐之色,将欲开口叫喊,便被辛夷捣住了口,等到行至关雎宫之中,辛夷将月见放在地上,狠狠推了一把,月见一个踉跄,便入了暖阁之中。
此刻已至子时,俞蕴之仍未入睡,只是着了薄薄的一层亵衣,外头披着织锦皮毛斗篷,倚靠在炕上的软垫之上。
待月见瞧清了俞蕴之的容貌之时,面上的惊恐之色倒是少了几分,开口问道:“贵妃娘娘为何要将奴婢待到关雎宫之中?”
闻声,俞蕴之芙面上笑意更浓,端起紫砂壶,将其中的黄山毛尖缓缓斟满于瓷盏之中,而后轻声道:“月见,本宫心下存了疑惑,先前你明明是安轻红身畔的丫鬟,为何会落到苏州府,且伺候在郑才人身畔呢?”
听得俞蕴之问话,月见眼中显出一丝提防之色,冷声道:“多谢贵妃娘娘记挂,不过是因缘际会,奴婢入了苏州府之中,便成了郑才人身畔的丫鬟。”
瞧见月见如此嘴硬,俞蕴之心头倒是升起了一股子不虞,端起极小的紫砂茶盏,啜饮了一口清香扑鼻的茶汤,讥笑道:“月见,本宫劝你将实话吐口,若是再有半点儿隐瞒,那本宫便要入慈安宫之中,将你在郑才人身畔伺候的消息知会安小姐,届时主仆相见,想必月见你定然会极为欢喜罢?”
俞蕴之心如明镜,知晓月见与安轻红主仆二人之间,定然生出了龃龉,否则将才在她提到安轻红的名字之时,月见眼眸中也不会涌出一丝恨意。这丫鬟到底是有些稚嫩,不知该如何将自己的心绪隐藏起来。
沉默了好一会子,便连俞蕴之的耐性都被消磨了大半儿,月见这才嗫嚅着开口道:“还请贵妃娘娘隐瞒奴婢的身份,若是被安小姐知晓奴婢也在禁宫之中,那奴婢的性命便保不住了。”
俞蕴之轻咦一声,又问:“你原本便是安轻红的贴身丫鬟,为何安轻红会对你出手?当年主卧之中到底生出了何事?”
听得俞蕴之提及当年事,月见面上也现出一丝痛苦之色,不过她也不欲隐瞒,毕竟若是能借此机会将安轻红这恶毒妇人给除去,方才能让晚樱瞑目。
“贵妃娘娘,安小姐早便并非完璧之身,当年那贼子入了主卧之中,已然将安小姐的身子给糟践了,奴婢与晚樱忠心护主,依旧未能阻止此事。而安小姐为了隐瞒失贞一事,便要将奴婢与晚樱处置了。”
唯有牡丹真国色 第156章 金疮药
言及此处,月见眼眶红的更为厉害,不过其中蕴着的杀意,到让俞蕴之不由挑眉。
“当年若非奴婢运道好,被浸猪笼之时手上的绳索挣开了大半儿,再被商船救了,想必今日也不能站到贵妃娘娘身畔。奴婢入宫一是为了照看郑才人,而是想要为自己与晚樱报仇,还望贵妃娘娘成全!”
只听扑通一声,月见这丫鬟便径直跪倒在地,不住的冲着俞蕴之叩首,不过这丫鬟好歹还有些分寸,未曾伤着自己个儿,否则若是留下痕迹,被旁人得知了风声,反倒不妙。
俞蕴之眉眼低垂,扫见自己左手尾指上缠绕的绷带,微微一碰,便生出一股尖锐的刺痛,十指连心,果真不假。
低叹一声,俞蕴之淡淡的道:“罢了,既然本宫已然得知此事,定然不会放任不管,你便先回荇茹院罢。”
听得俞蕴之应下此事,月见杏眸陡然瞪大,不住的溢出泪来。早在三年前,她便失了贞洁,失了最好的姐妹,若非要寻一个复仇的机会,她也不会苟延残喘到了今日。
抿了抿唇,月见复又冲着俞蕴之磕了三个响头,额间微微现出一丝红肿。
“多谢娘娘大恩大德,奴婢无以为报,日后娘娘若是有用得着奴婢的地方,只管开口,奴婢便是拼了这一条命,也不会让娘娘失望。”
俞蕴之应下此事,也并非是为了月见,更多的则是想要除掉安轻红。此刻见着月见如此模样,一时之间也不由默然,冲着辛夷招招手,开口吩咐一句:“取来一盒凝翠膏交给月见,生的额际的伤处被旁人发觉端倪。”
凝翠膏当真是极好的伤药,虽说并无止血之效,但消肿祛疤却有奇效。因着凝翠膏其中所用的药材颇为珍贵,所以能供得上使唤这伤药的,拢共也没有几座宫室,眼下俞蕴之便将凝翠膏赏给月见,后者捧着胭脂大小的瓷盒儿,微微有些哽咽,只道了谢,却不知该再说些什么了。
月见并未在关雎宫多留,俞蕴之到底还是要避嫌,否则她接触郑才人身畔宫人之事,若是被旁人知晓了,只消郑才人有个什么万一,她总是脱不了干系。虽说以俞蕴之的身份并不会被问罪,但到底有些麻烦。
倚靠着身后的软垫,俞蕴之脖颈不由有些酸胀,抬手揉按了一会子,忽听得一阵叩门声。
“何人在外头?”
“娘娘,是奴才。”
听出了白水的声音,俞蕴之一时之间也不由有些诧异,不过一想这内侍也是颇为忠心的,俞蕴之便开口道:“进来罢。”
吱嘎一声,暖阁的雕花木门被人推了开,白水穿了一身儿墨蓝色的内侍服制,此刻微微弓着身子,却仍旧掩不住其颀长的身量。映着烛火,俞蕴之细细端量着白水的面庞,发觉这内侍五官当真生的极好,俊朗且带着一丝柔和,配上极其消瘦的身板,便好似文人雅士一般。
俞蕴之心下倒是估摸不透,这般清雅的男子,为何会去势入宫。
“已经过了子时,你有何事寻本宫?”
闻声,白水俊朗的面庞现出一丝羞窘之色,眸光闪躲,最后落在了俞蕴之包裹着白布的尾指上头,呐呐开口道:“主子,奴才这处有上好的金疮药,您敷在伤处,要不了多少时日,指甲便会重新生出来了。”
说着,白水便自袖笼中取出一个极为普通的白瓷瓶,递放在炕上的案几上头。俞蕴之知晓白水性子极为稳妥,既然他说这金疮药极好,便定然是错不了的。
抬手握住那冰凉的白瓷瓶,触手温润,全然不似陶瓷的硬质,俞蕴之不由有些讶异,对着勾画花中四君子的灯罩一照,方才发觉这瓷瓶儿是以上好的白玉所制。
俞蕴之也并非矫情的性子,拨开瓷瓶儿的瓶盖,嗅到一股子极为清浅的药香,也算不得刺鼻,俞蕴之之于医术一道虽说算不得精通,但也有几分涉猎,此刻自然能瞧出白水取出的金疮药乃是难得的珍品,比之她素日用的药材都要强了不少。
此刻俞蕴之心下对白水不禁升起了一丝疑心,似这般品相的金疮药,白水为何会轻而易举的拿出,他入宫之前到底是何身份?
对上主子的眸光,白水面上现出一丝苦笑,轻声开口道:“主子便信了奴才罢,这金疮药的来历奴才虽说不能吐口,但却能以性命担保这药并无半点儿问题。”
白水都如此开口了,俞蕴之也不好追根究底,抿了抿唇,而后微微摆手道:“这药本宫收着了,你先退下罢。”
白水冲着俞蕴之躬身行礼,之后便退出了暖阁之中,俞蕴之清楚现下时候算不得早,将想回到寝殿之中,便见着辛夷复又现身于暖阁。
“将月见送回荇茹院了?可有人发觉端倪?”
听得俞蕴之的问话,辛夷径直颔首,开口道:“主子放心,并无旁人瞧见奴婢与月见的身影。”
话音将落,辛夷便小步行至近前,瞧见案几上头摆放着的金疮药,不由有些疑惑的开口问了一句:“主子,咱们关雎宫中的药材都归奴婢掌管,但奴婢却未曾见过这个瓷瓶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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