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牡丹真国色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烟引素
此刻京城大门已然紧闭,吴元拿着圣人赏赐的腰牌,这才带着一行人入了京城之中。因着宵禁的缘故,街道之上并无寻常百姓的身影,只听见更夫的声音。
带着楚河赶去了最近一间善宝阁之中,吴元本想着善宝阁的大夫极有能耐,想来也可以将楚河救治妥当,却未曾想到须发皆白的老大夫检查了楚河的身体之后,便只是摇头,言道:“即便保住了这人的性命,将来再也下不去床了,与废人并无差别,救下又有何意思?”
吴元从未想到楚河竟然会受到如此重伤,如此他该如何向贵妃娘娘交代?俞贵妃出身于秦国公府,说派遣死士便派遣死士,着实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妃嫔,若是其因着楚河重伤之事动怒,该如何是好?
现如今吴元正与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急的团团转。那厢秦国公府四老爷俞臻也赶到了善宝阁这间分号之中,先是瞧了瞧软倒在地的管家,发觉这小老儿性命无虞,想来也能充当证人,为大哥洗清罪名,心下松了一口气,便见着吴元含泪奔了过来。
“四老爷,您快救救楚河侍卫吧!若是楚河侍卫真真有个三长两短,即便杀了小的也不够赔命的!”
俞臻能经营起偌大的善宝阁,医术自然也不会差,此刻听得吴元的动静,也未曾推诿,便径直行至里间儿,走到床榻一旁,为楚河号了号脉,抬手轻轻按了按其颈肩处,淡淡道:“能救是能救,但恢复到什么程度,俞某人便不敢保证了。”
听得能救二字,吴元心头一喜,只消将楚河暂且保住就成,如此若是这侍卫不能恢复如初,想来看在俞四老爷的份上,贵妃娘娘也不会开罪于他。
翌日清晨,吴元径直入了关雎宫正殿之中。
俞蕴之端坐于主位之上,开口问了一句:“昨夜行事可还顺利?”
听得此言,吴元心下一颤,面色也有些难堪,颤巍巍的说道:“回娘娘的话,昨夜清风观之行也还算顺利,抓住了齐顺这厮,且寻回了先前替换的粮草。不过……”
“不过什么?”
俞蕴之最不喜听得不过二字,此刻秀眉一拧,凤眸之中便现出一丝寒光,让吴元顿时颤抖的更为厉害。吴元这人还是有些本事的,只可惜胆子忒小了,最为看重的便是自己的小命儿,真真是个不中用的。
“娘娘,楚河侍卫受了重伤,如今昏迷不醒,还望娘娘勿要责怪!”
此刻吴元一咬牙,便将楚河伤重一事径直吐了口,他还未曾见着俞蕴之发难,便听得啪的一声,辛夷手中端着的茶盏登时碎在地上,其中还盛放着滚烫的茶汤,溅在裙裾之上,但这名为辛夷的女官却好一无所觉,仍是木愣愣的站在原处,好似神魂出窍了一般。
听得辛夷发出的响动,俞蕴之眉眼处也划过一丝忧色,暗自压抑住奔涌的心绪,复又开口问道:“眼下可请了大夫?楚河侍卫到底何时能够醒来?”
“楚河侍卫先是在清风观中纵火,如此侍卫们方才有机会潜入清风观中,寻出粮草所在的地界儿。清风观中藏着户部尚书府的管家,管家齐顺见着事情败露,便投入火海之中欲要自裁,楚河侍卫便是因着要护住齐顺,这才被掉落的横梁给砸到了脊背处,受了重伤。
先前俞四老爷看过楚河侍卫的伤处,言道有几分救治的可能,但却不知恢复的如何。”
俞蕴之将吴元所言一字不差的收入耳中,秀眉也不由蹙紧了,她未曾想到楚河竟然为了护住一个管家的性命,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了,若是真真再也救不好了,该如何为之?
抿了抿唇,俞蕴之知晓那名为齐顺的管家此刻已然被带到了金銮殿上,如此即便户部尚书再如何诡辩,也无法将脏水泼在父亲头上了。
“吴大人,你可想要什么赏赐?即便本宫不能许你官位,银钱却是不缺的。”
闻言,吴元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连连说道:“多谢贵妃娘娘美意,微臣虽说帮了贵妃娘娘一个小忙,但也不到拿赏赐的地步,更何况眼下楚河侍卫还受了重伤,微臣更是于心有愧,还未娘娘莫要折煞微臣了。”
见着吴元一派谦恭的模样,想来是真真并无求赏的心思,俞蕴之也允了他,反正若是吴元日后落入为难之中,她出手相助一次,也算是扯平了。
“既然如此,天色也不算早了,白芍送吴大人回去罢。”
吴元冲着俞蕴之拱手行礼,道:“微臣告退。”
待白芍送吴元出了正殿的雕花木门之时,俞蕴之将此处无关的宫人尽数摒退,站到辛夷身侧,抬手握住其不住颤抖着的肩头,沉声道:“辛夷,如今四叔亲自出手,想来楚河并不会有大碍,你便放心罢,莫要心急。”
将俞蕴之劝慰之语收入耳中,辛夷眼眶陡然红了,咬了咬唇,颤声道:“主子,奴婢想要出宫瞧瞧楚河。”
听得此言,俞蕴之哪有不应允的道理,开口说道:“你若是挂心楚河,便在善宝阁中多呆些时日,等到楚河好转之后,再回宫也不迟。”
辛夷微微哽咽了一声,径直颔首,随即便抬手捣住菱唇,疾步离开了关雎宫之中。
见状,俞蕴之心头也有些堵得慌,楚河身手当真极为不错,即便这厮陷入险境,想来也能够成功脱逃,若非因着齐顺那个碍事儿的东西,也不至于落得现下这般结果。
狼狈不堪的齐顺被侍卫压到金銮殿上,一干朝臣瞧见这仿佛乞丐一般的身影,一时之间不由有些疑惑,只除了站在文臣队列之中的户部尚书齐灵均,眉眼处划过一丝惊诧之色,显然是认出了齐顺的身份。
楚尧端坐在龙椅之上,将殿中诸位大臣的神色皆收入眼底,薄唇勾起一丝讽笑,径直开口道:“诸位爱卿可使得殿中之人?”
听得圣人开口,朝臣们一齐将眸光投注在齐顺身上,后者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管家罢了,哪里见过此般场面?登时身子便颤抖的好似筛糠一般,眼神儿不自觉的望着齐灵均。
能立身于金銮殿之中的朝臣,哪一个都是人精,此刻瞧见殿中乞丐的神色变化,一时之间也不由有些兴味儿。难不成这乞丐与户部尚书齐灵均有些干系,不然为何如此作态?
齐灵均暗自腹诽,恨不得将齐顺这个蠢笨东西径直打杀了,偏生此刻他处于金銮殿上,自然不得妄动。
楚尧也不欲再与齐灵均虚与委蛇,冷声开口道:“齐大人,想必你对这位乞丐应当极为眼熟罢?”
闻声,齐灵均面色一派惨白,猛然跪倒在地,冲着楚尧不住叩首,道:“陛下饶命,这乞丐不是旁人,正是微臣府上的管家,微臣也不清楚管家为何会出现在金銮殿之上,难不成这厮生出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方才落得此般地步?”
齐灵均如此开口,明摆着便是要牺牲齐顺这枚棋子了。此刻齐顺望着齐灵均,眸光之中尽是不敢置信之色,尚书大人明明将他视为心腹,怎的霎时间便沦为弃子了?
楚尧眉梢微微一挑,玩味的道:“齐大人不知您府上的管家为何出现于金銮殿之上,那可知京郊的清风观?”
说到清风观这三个字之时,楚尧鹰眸之中也现出几分杀意,他虽说清楚粮草以次充好之事与兵部尚书无关,但也并不知晓齐灵均竟然会趟这趟浑水,果真是心大了。
齐灵均身子也不由微微颤抖,其原本生的一副儒雅模样,此刻因着面色灰败,瞧着倒显得极为落魄。
“齐大人为何要将户部的粮草给藏在清风观中?眼下给朕一个解释如何?”
楚尧此刻是动了真怒,让齐灵均心神一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冲着楚尧哭诉道:“陛下,臣当真是不知情啊!微臣身为户部尚书,又怎会贪图那一批钱粮?至于那清风观,微臣连听都未曾听说过,自然与微臣无关!”
齐灵均当真是个嘴硬的,死到临头也不知悔改。楚尧俊朗的面庞之上一派冷色,手指轻叩着金黄的龙椅,径直说道:“既然事情与齐大人无关,那齐大人便说说,粮草以次充好一事应当与谁有关,若是说的有道理了,朕便信了齐大人你。”
说着,楚尧好似漫不经心的扫了站在武将最前头的秦源一眼,先前还以为这厮是个安分的,没想到这才过了几年,他便故态复萌,真真不将自己这个圣人放在眼里!
唯有牡丹真国色 第188章 弃子
察觉到楚尧的眸光,立于武将前头的秦源仍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面色未曾有半点儿波动,手中拿着的笏板微微颤了颤,显然这厮内心也并不是如何平静的。楚尧将此情此景收入眼底,面色未变,鹰眸转向跪倒在地的齐灵均,冷声道:“齐大人,难不成你真真欲要违拗朕的心意了?”
听得楚尧所言,齐灵均的面色更为难堪,眸光扫过秦源,想起太尉手底下的精兵良将,一时之间也不敢将其供出去,否则齐家整个宗族,恐怕都会毁于一旦了。
心下转过此番思量,即便齐灵均再想保住自己的性命,也不能不顾宗族,否则若是带累了整个齐氏,他齐灵均即便是死,也难辞其咎。齐灵均面皮一抽,抬眼望着楚尧,淡淡的道:“陛下,微臣当真不知此事到底为何生出,想来是有人刻意谋害微臣,请陛下明察!”
说着,齐灵均便不住的冲着楚尧叩首,半点儿也未曾吝惜力道,额际一片血红,蜿蜒的血流顺着额头流下,滴在金銮殿之中的大理石地面上,分外精惊心。
将齐灵均所言收入耳中,楚尧剑眉一拧,无论如何也未曾想到到了此刻,齐灵均竟然能够强忍着不将秦源给供出来,想来也是分外在意秦源手中的势力,方才如此。
薄唇紧抿,此刻楚尧也未曾掩饰自己面上的怒意,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才斥责道:“齐大人,既然你如此嘴硬的话,便莫要怪朕顾不上齐家百年宗族!御林军何在?去将户部尚书府抄家,朕倒是想要瞧瞧,户部尚书府中是否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物件儿!”
齐家沦落到抄家的地步,即便齐灵均身上还有户部尚书的官位,想来也是保不住了。这厮死死咬牙,想到齐家便是因着他方才受如此大辱,不由对秦国公府更为恼恨。
齐灵均阴鸷的盯着俞瞻,阴瘆瘆的开口道:“俞瞻,你当真是好本事,俞氏在禁宫之中极为受宠,如今竟然能左右圣人的想法,难不成你想让你们俞家成为第二个吕氏吗?”
“大胆!”
楚尧猛然自龙椅上起身,抬手指着齐灵均,恨不得上前将这胡言乱语的东西给径直打杀了,否则如此污蔑秦国公府,恐怕会寒了忠臣良将的心。
齐灵均如今已然无所惧了,毕竟只消秦源不对齐家出手,圣人碍于颜面,也不会对付齐氏一族的族人,若是他借此机会狠狠给了秦国公府一刀,也能将心头郁气消解一二。
“俞瞻,今日我齐灵均宁愿血溅当场,也不能再忍耐你这伪君子了!”
话落,齐灵均微微眯眼,也不顾金銮殿上众位朝臣惊诧的模样,狠狠往殿中的立柱撞去。
只听砰地一声,齐灵均的身子便径直软倒在地,而涂了朱漆的立柱上头,此刻也留下了一道血痕,触目惊心。
楚尧瞧着此番情景,几欲被心中的怒意冲破,他明明知晓齐灵均是以死相挟,却也不得不将太医唤过来,为这厮诊治,否则若是落得一个逼死重臣的名声,听着也算不得好听。
“来人啊!去太医院请太医来为齐大人诊治。”
好好的早朝,此刻血溅当场,一旁跪着的管家齐顺,瞧见主子昏倒在地生死不知的模样,心下当真惊惧的很,冲着楚尧连连叩首,声泪俱下的道:“还望陛下饶命,草民不过是奉了尚书大人之命,去清风观之中守着罢了,也并不清楚什么粮草之事,陛下明察啊!”
齐顺即便在户部尚书府中当差,素日里瞧着高人一等,但此刻在惊吓之下,嗓门儿比之市井泼妇都大了不少,吵闹的楚尧脑仁儿一劲儿的抽疼。抿了抿唇,楚尧讥讽着道:“小小刁奴,竟然也欲要欺瞒于朕?你奉了齐灵均之命,去到清风观中,无非便是为了看守这一批粮草,而清风观之中的道士,也都是齐家的死士,这些事你都心如明镜一般,偏生此刻还敢嘴硬,当真认为朕不敢抄你九族吗?”
一听‘抄九族’这三个字,齐顺吓得身子一软,他昨日奔逃入了火海之中,本就将四肢给灼烧着了,此刻疼的厉害,如今再被楚尧这么一下,登时五体投地,木愣愣的不敢再狡辩。
楚尧派人将齐顺拉入天牢之中,身畔的总管提着嗓子,朗声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瞧见圣人正处于愠怒之时,即便众朝臣心中有事要提,却也没这个胆量。如今齐灵均已然被御林军抬下殿中,想来是请太医救治了。饶是如此,立柱上头的血迹仍旧清晰夺目,让人心中升起一股子惧意。
“退朝!”
楚尧强压住心底的怒意,逼出了这两个字。袖襟一震,楚尧也未曾再在金銮殿之中多留,便径直往未央宫中行去。
朝堂上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再加之楚尧也未曾有心隐瞒,齐灵均撞柱之事自然也瞒不过俞蕴之。
待知晓这个消息之后,俞蕴之除了为秦国公府的处境忧虑之外,心下也不免添了几分愧疚。若非玲珑提到了清风观,想必吴元等人也不会如此轻易的便寻到了那一批粮草,如今齐灵均因此事在金銮殿上寻死,想必玲珑心下也难受的很罢。
俞蕴之蹙着眉头,颓然的落座于软榻之上,面前摆放着绣架,绣架上一只鸾鸟活灵活现,只不过尾羽未曾绣完,否则也能称得上是难得的珍品了。俞蕴之抬起玉手,轻轻拂过绣架上绷紧的蜀锦布料,咬了咬唇,轻声唤道:“辛夷。”
话音将落,俞蕴之也不由叹息一声,她真真太过依赖辛夷了,明明这丫鬟出宫照顾楚河去了,她居然将此事忘在脑后,着实是有些不该。
一旁候着的白芍半夏径直上前,瞧见俞蕴之面色有些苍白,半夏眉眼处也现出藏不住的忧色,轻声开口问道:“主子,您现下无事罢?若是身子不爽利,奴婢去为您请太医来如何?”
近来俞蕴之因着月事来了,所以肚腹也不由生出一股子绞痛。当初她做未出阁的姑娘家时,月事时也不会如此难过,不过后来产下和安之际,因着有些艰难,这才落下了病根儿。如今每到月事之际,小腹处便隐隐有些抽疼,虽说疼的并不如何剧烈,但接连不断的疼痛还是让俞蕴之不免有些郁燥。
“无需劳烦太医,否则若是惊动了禁宫之中旁的主子,倒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凤眸之中一派冷凝,俞蕴之本想去瞧瞧楚尧,不过因着心中对齐玲珑愧意越发浓郁,自软榻上站起身子后,便冲着白芍半夏二人道:“本宫要去一趟瑶华宫,半夏与白水随着本宫去罢,白芍留在寝殿之中,莫要让旁人生出事端。”
听得俞蕴之的吩咐,白芍半夏皆一齐应声,为俞蕴之披上纯黑狐裘之后,半夏与白水便跟着主子,踩在薄薄一层积雪之上,往瑶华宫赶去了。
雪天路难行,俞蕴之手中捧着一个巴掌大的暖炉,其中添了热炭,捧在掌心当真舒坦的很,饶是如此,俞蕴之眼睫之上也融了一层冰雪,肩头的雪花与纯黑的狐裘交相辉映,当真好看的紧。
关雎宫距瑶华宫算不得远,俞蕴之走了约莫两刻钟功夫,便到了瑶华宫宫门前。
此刻宫门处立着两个侍卫守门,这二人一瞧见是俞贵妃来此,面上现出一丝为难之色。
将二人的神色收入眼底,俞蕴之心下咯噔一声,面色却是未曾现出半点儿变化,缓缓踏上石阶儿,冲着两个侍卫开口道:“劳烦入内通报齐妃一声,言道本宫来瑶华宫中拜访。”
闻声,侍卫面色涨的通红,歉然的望着俞蕴之,嗫嚅着道:“贵妃娘娘,齐妃娘娘身子不爽,今日也不方便见客,还望贵妃娘娘先行归去罢。”
“身子不爽?”俞蕴之眉头一拧,菱唇轻启道:“既是如此,本宫便更应该去瞧瞧了,否则不知齐妃身子到底是何情形,也难以放下心来。”
将俞蕴之所言收入耳中,两个侍卫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劝阻,支支吾吾的挡在宫门前头,看来是铁了心不让俞蕴之入瑶华宫中了。
将手中捧着的暖炉交给一旁的辛夷,俞蕴之手指轻轻转动着左手拇指上套着的白玉扳指,上头的血沁在日头下极为鲜亮,明明前几日玲珑还将这扳指交到她手中,怎的今日却闭门不见了?
心下叹息一声,只见春宜这宫人此刻也行至石阶儿处,先是规规矩矩的冲着俞蕴之福了一福,而后轻声道:“贵妃娘娘请回罢,莫要为难我们这些做奴才的,主子的心思奴才们也不好揣测,但娘娘您却是清楚的很,想必也无需奴婢细说了。”
闻声,俞蕴之菱唇扯出一丝苦笑,也清楚玲珑是因着齐灵均寻死之事对她生出了芥蒂,到底也是亲生父女,她自然是及不上齐灵均的。
唯有牡丹真国色 第189章 易青城
将清风观之事径直吐口,害的自己亲生父亲落得如此地步,想来玲珑心下也定然是极为难受罢。如此一想,俞蕴之抿了抿唇,冲着春宜淡淡道:“既然你们主子眼下不欲见着本宫,那本宫改日再来。”
话落,俞蕴之深吸了一口气,径直转身,按着原路自瑶华宫中往关雎宫内返。雪花飘洒,春宜站在石阶儿处许久,直到俞蕴之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时,这才抬脚往瑶华宫暖阁之中赶去。
行至暖阁之中,春宜瞧见端坐在炕上的主子,低眉敛目,极为恭敬的开口道:“主子,俞贵妃已然离开了。”
听得春宜所言,齐玲珑端庄秀丽的面庞之上也现出一丝怔然,眸光低垂,缓缓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其中颜色鲜亮的茶汤,淡淡道:“蕴之回去也好,近来咱们瑶华宫也应当与关雎宫疏远些,否则之于我们二人,也并非什么好事儿。”
言及此处,齐玲珑顿了一顿,又问了一句:“玉衣今日可乖巧?好生用饭了罢?”
“娘娘便放心罢,长公主的性子与娘娘您别无二致,素日里也并不闹人,待着当真是颇为省心。如今长公主不过还不到一岁,模样却已经能瞧出与您七八分相似了,将来定然能出落成难道的美人儿。”
唇角微微勾起,齐玲珑淡淡道:“出身于皇室之中,美人儿不美人儿的倒是并不重要,只消能得着圣人的欢心,玉衣的日子方才能好过些。毕竟圣人可是这天底下身份最为尊贵之人,连安太后都无法逾越。”
说着,齐玲珑杏眸之中也现出一丝深幽之色,配上其周身清冷的气韵,倒是与往日大不相同,若是俞蕴之瞧见如今的齐玲珑,想必也会心生诧异罢。
低叹一声,齐玲珑身子往火炕里头移了移,抬手推开了紧闭的窗棂,外头寒风吹入暖阁之中,也带来了飘洒的雪花。齐玲珑摊开掌心,正巧接住了一片雪花,因着手掌温热,雪花缓缓消散,最后只剩下了一点湿意。
“主子,您快些关上窗罢,外头天寒地冻,您近来本就消瘦的厉害,若是受了风寒便不妥了。”
闻声,齐玲珑倒是不以为意,反正她这一条性命也没甚用处,若是能像这雪花一般,留下一丝痕迹,便是再好不过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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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蕴之神情恍惚的行走在落得一层雪的青石板上,脚下一个打滑儿,也幸而白水这内侍反应不慢,急忙出手搀扶了一把,否则俞蕴之定然会狠狠摔倒在地。
瞧见主子这幅心不在焉的模样,白水拧眉,开口道:“主子,即便您心中不爽快,也不能不在意自己个儿的身子,如今朝堂之中情势不明,公府正需要您扶持着,若是您再损了身子的话,想必尚书大人也会忧心不已。”
闻言,俞蕴之扯了扯唇角,摇头道:“如今本宫都被人比作吕后了,若是再插手朝堂之事,恐怕什么难听的说辞都会不绝于耳。也幸而祖父在文人墨客之中有些清名,那些铁齿铜牙的御史们顾及祖父的身份,也不敢说的太过难听,否则本宫现下便会成了众矢之的。”
听得俞蕴之如此开口,白水心下一抽,不免对主子升起了一股子心疼之感,不过白水只是个小小奴才,也不好做的太过,否则若是再生出什么风言风语,恐怕之于贵妃娘娘而言,便更是不利了。
径直回到关雎宫中,俞蕴之将将行至暖阁之中,便见着炕上已然落座了一道身影,一摞奏折摆在案几之上,定然是楚尧无疑了。
将暖阁之中伺候的宫人径直摒退下去,俞蕴之先是冲着楚尧福了福身子,唇间扯出一丝浅笑,轻声道:“臣妾给陛下请安,今日陛下辛苦了。”
说着,俞蕴之便径直解开了颈间的系带,褪下了纯黑的狐裘,挂在一旁红木所制的架子上头。
因着今日朝堂之上的事端,楚尧胸臆之间也积了一股子火气,再加之入到这关雎宫之后,俞蕴之又未曾留在宫中,反倒是往瑶华宫去了,如此楚尧心下怒意也不由更浓。
此刻这厮径直下了炕,几步来到俞蕴之身畔。皇室祖上便是长安人士,身量比之祖籍江南的俞蕴之自然高大不少,站在这小娘子身前,巨大的压迫感便从楚尧周身蔓延,让俞蕴之心下不由一紧。
猿臂舒展,楚尧薄唇紧闭,仿佛蚌壳儿一般,一个字也未曾吐露,却将面前的小娘子紧紧环住。因着楚尧用的力道并不算小,俞蕴之只觉腰侧被勒的生疼,忍不住低呼一声。
“陛下,您轻着些。”
听得俞蕴之的动静,楚尧虽说未曾放开怀抱,但铁臂上头所带着的力道却减少几分,让俞蕴之获得了喘息的时机。
薄唇扫过冰冷的耳侧,楚尧眸光深浓,低声开口问道:“蕴之,先前你不是往瑶华宫中去了么?怎的回来的如此之快?”
一想起齐玲珑,俞蕴之心下便不由升起了一股子愧疚之意,扯了扯僵硬的唇角,轻声答了一句:“玲珑今日身子不爽,臣妾也不好让她太过劳累了,便也未在瑶华宫中多留,径直回到关雎宫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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