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牡丹真国色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烟引素
听得此言,俞蕴之菱唇微挑,面上讥讽之意半点儿未曾掩饰,透过铜镜对上楚尧忧虑的鹰眸,说道:“日日有人想要谋害臣妾,臣妾又哪里能得着好?请太医来也没甚用处!想我俞蕴之也未曾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偏生碍着了某些人的眼。”
俞蕴之不由摇头,凤眸之中也带了点点波光,咬唇又道:“想来当初臣妾便不该入宫,如此也不会陷入这般逼仄的窘境了。”
话音将落,俞蕴之眼眶之中便盈满了泪,泪珠儿顺着颊边滚落,滴在苏绣月华锦衫的襟口处,配上俞蕴之消瘦不少的面颊,让楚尧心头一紧,只觉得胸臆处难受的厉害。
兀自迈步站到俞蕴之身前,楚尧一把将俞蕴之拥在怀中,下颚抵在小娘子的肩头,一双铁臂缠住俞蕴之纤细的腰肢,哑声问了一句:“蕴之,到底是何人谋害与你,与朕说说罢。”
将楚尧所言收入耳中,俞蕴之面上的讥讽之色缓缓收敛,冷意却越发浓郁,淡淡道:“陛下早便清楚了宫中形势,此刻又开口问了一句,有何意思?”
楚尧闻声,呼吸不由一滞,他确实清楚蕴之在禁宫之中受了不少苦楚,即便现下被封为了皇贵妃,身份依旧比不上母后,再加之母后时时刻刻都欲要刻意谋害蕴之,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楚尧又哪能不心疼呢?
粗粝的指腹将俞蕴之颊边的泪痕缓缓拭去,此刻楚尧微微弓起身子,与俞蕴之等高,喉咙之中仿佛哽了一团棉花似的,低声问道:“蕴之,母后又如何为难于你了?”
两肩上搭着楚尧的手掌,这厮的气力也算不得小,让俞蕴之觉得一阵生疼。柳眉微蹙,俞蕴之抬手轻抚着颊边,凤眸之中流转着淡淡的魅惑之意,轻咬红唇,菱唇上便留下一道浅浅的印子,当真是让楚尧心头一紧,眸光紧紧的被吸附在那抹娇艳的颜色之上,半点儿移不开眼。
瞧见楚尧怔楞的模样,俞蕴之轻笑一声,开口问道:“陛下,您瞧着臣妾这幅皮囊,可还好看?莫不是生了一副狐媚子模样,否则为何太后娘娘会想要毁了臣妾这幅面孔呢?臣妾到底是何处做错了?”
此刻俞蕴之面上一派柔弱之态,她打小儿便是骄傲的脾性,与柔弱没有半点儿关系,但眼下却欲要在楚尧面前演上一场戏,毕竟若是她太过刚强的话,即便受了委屈,楚尧也不会帮他讨还公道,如此还不如示敌以弱,方才能得着最好的结果。
楚尧自然不知俞蕴之的心思,即便他清楚了面前小娘子此刻的想法,恐怕也是心疼多过愤怒,毕竟若非是被逼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蕴之也不会将自己骨子里的固执遮掩住,只是为了得到喘息的时机罢了。
“母后到底做出了何事?”
即便楚尧清楚安太后一向看不惯蕴之,却也未曾想到她竟然打算毁了蕴之的容貌。须知,身为后妃,若是容貌毁损了半点儿,恐怕便用不起德容兼备这四个字了,届时饶是蕴之已然成了当今的皇贵妃,也再难企及后位。毕竟一个毁了容貌的小娘子,哪里配得上国母的位置呢?母后如此打算,便是想要断了他立蕴之为后的心思。
深吸一口气,楚尧胸臆之间蕴着极为浓郁的失望,此刻他将俞蕴之这小娘子搂得更紧,在后者耳边轻声喃喃道:“蕴之,你便放心罢,朕不会让你再受委屈。”
感受到耳畔喷薄而出的热气,俞蕴之心头却是一片冰冷。楚尧是她的结发夫君,却碍于孝道,一次次的让她心冷不已。这一次楚尧的保证,也不知到底有几分可信。
凤眸眨了眨,大滴大滴滚烫的泪珠儿便掉在了男子的肩头,俞蕴之哽咽着,想起自己原本对楚尧的情意,一时之间只觉恍如隔世一般,到底是东风恶,欢情薄。
等到二人的情绪平复之后,俞蕴之又将那个琉璃瓶儿放在了楚尧面前,轻声说道:“这琉璃瓶儿中盛放着研成粉末的麝香,原本那宫人还打算将麝香加入浴水之中,天长日久之下,臣妾损了身子,想必便再也不能有孕了。”
话落,俞蕴之眸光之中蕴着藏不住的黯然,即便她已然为楚尧产下了和安,但在众人眼中,她仍旧只是个无子无女的妃嫔,不过是位分高了些罢了,再过几年,说不准还比不过现今的玉美人。
之于宫中的流言蜚语,俞蕴之也是极为清楚的,此刻玉手紧紧握拳,也不看楚尧半眼儿,径直扭过脖颈,露出仿佛白玉雕琢一般的颈项。处于灯火之下,俞蕴之皮肉显得极为无暇,便连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也隐约可见,端的是一副脆弱却精致的模样。
听得麝香二字,楚尧面上的怒意当真极为浓郁,恨不得现下便去寻母后理论一番。明明蕴之是他明媒正娶的嫡妻,若是能够为他产下一子的话,嫡出也能好听一些,偏生母后如今便仿佛被什么污秽东西蒙住了心智一般,行出的举动皆是十分狠辣,让楚尧气怒的同时,也不禁十分心冷。
要是母后真真为他着想的话,恐怕是希望这禁宫之中的皇嗣越多越好,否则皇室血脉稀薄,他这皇位也坐不稳当。
“蕴之……”
薄唇嗡动,楚尧鹰眸之中带着些许沧桑,唤着俞蕴之的名儿。
将楚尧此刻的神色收入眼底,俞蕴之不由微微怔楞了一瞬,心下一软,抬手轻抚着楚尧刚毅的仿佛斧刻刀凿一般的面颊,也未曾言语。
楚尧倒是没有罢休,一遍一遍的唤着‘蕴之蕴之’,好似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紧紧攥住,怕一松手便会殒了性命。
“陛下,臣妾在这儿,您莫要难受。”
抬手轻轻拍着楚尧结实的脊背,俞蕴之将这厮的脑袋搂住怀里,口中不住的安抚着:“陛下,太后此举虽说有些不妥,但说不准她是自己有些打算,方才如此的,您莫要太过挂心,反正就算臣妾再也不能产子,咱们还有和安呀!和安是陛下与臣妾的血脉,即便未曾养在禁宫之中,他的身份也不会变,只是陛下的血亲。”
唯有牡丹真国色 第212章 宁桦
俞蕴之一番劝慰,到底还是有些效用的,反正到了后来,弥散在楚尧身畔的阴郁之气倒是消散了不少,即便这厮面色仍旧难堪的紧,但寝殿之中也并无旁人伺候在侧,倒也不怕生出什么流言蜚语。
今夜楚尧便留宿在了关雎宫之中,俞蕴之身为皇贵妃,自然也免不了侍寝的活计。眼下俞蕴之性情比以前真真和顺了不少,让楚尧即便处于心神郁燥之际,都颇有几分诧异。
翌日一早,俞蕴之还未从睡梦之中清醒过来,楚尧便已然离开了关雎宫寝殿之中,俞蕴之撑着酸痛的身子走下床榻,瞧见先前被摆放在四方桌上头的琉璃瓶儿已然不见了踪影,她心下已然明了,楚尧想必是拿了这琉璃瓶儿,去寻什么证据了。
芦桦这宫人的母亲与弟弟还在安太后手中,如此看来,这琉璃瓶儿也是安太后的计谋之一,等到楚尧抽丝剥茧将事情真相一层层剥开,也不知这位与安太后之间的母子之情还能存留下几分。
因着先前应下了芦桦这丫鬟,将她亲人给救出来,俞蕴之也未曾耽搁,径直将辛夷唤到跟前问询一番,知晓楚河的武功已然尽数恢复之后,便将夜探忠勇侯府的差事交到了楚河身上。
忠勇侯府因着安璔获罪,现如今声势已然大不如前,好在安太后还死死霸占住太后的位置,给了忠勇侯府不少便利,否则便凭着安非羽那个乳臭未干的娃娃,忠勇侯府恐怕不出几时便会径直败落了。
楚河的身手不弱,动作也并不很慢,加之有辛夷在一旁督促,得了俞蕴之的吩咐之后,当夜便往忠勇侯府赶去。果不出俞蕴之所料,芦桦这丫鬟的母亲与弟弟,正是被押在忠勇侯府的柴房之中,且因着疏于照看,早便饿昏过去。忠勇侯府之人对这母子两个也算不得在意,毕竟在安太后眼中,芦桦不过只是弃子罢了,用过之后,径直处置了即可,届时芦桦的母亲弟弟,也是没有半点儿用处的废物,又何必多耗费心思呢?
将两个昏迷之人给带回了善宝阁,着实算不得什么轻巧活计,也幸而芦桦的嫡亲弟弟如今不过十岁,因着家境不好的缘故,身量并不高大,否则楚河便不会如此轻易的将母子二人待到善宝阁中了。
说来也奇了,明明芦桦生了一副粗壮平凡的面庞,但她这个名为宁桦的亲生弟弟,五官倒是生的极好,虽说身量不高,但细皮嫩肉的,若是不知身份的话,说不准还会被认作世家大族之中的小公子。
宁桦将一入到善宝阁之内,便被哑妇给瞧见了。也不知哑妇到底受了什么刺激,抑或是疯病还未好全,待见着宁桦之后,便不住的嘶吼着,冲上前去将宁桦这小子紧紧搂在怀中,无论如何也不欲松手。因着哑妇的舌尖早便被人给割去了,即便说是嘶吼,也只能发出啊啊的响声,听不出其到底要说些什么。
幸而宁桦与他母亲早便昏迷过去了,否则见着哑妇如此闹腾,指不定还会被吓出个好歹来。
之于善宝阁之中的闹剧,辛夷一字不差的通禀给了俞蕴之。辛夷心下极为清楚,主子对那个与安太后生的有七分相似的哑妇极为在意,如此她便更是不敢怠慢了。
俞蕴之落座于软榻之上,面上未曾涂了脂粉,只不过用螺子黛将柳眉画出形状,用胭脂涂了红唇罢了。此刻俞蕴之手中端着一碗银耳莲子羹,望着辛夷,拧眉开口问了一句:“那名为宁桦的小子可有何不妥之处?只是个十岁娃娃罢了,为何会让哑妇如此失态?”
听得主子的问话,辛夷自然是没有答案的,心下思量了一会子,便硬着头皮答道:“要说宁桦有何不妥之处,在奴婢看来,那小子模样生的也太过俊秀的,其眉眼处好似还与圣人有几分相似,真真有些奇了。”
闻声,俞蕴之身子猛然一晃,手中端着的银耳莲子羹登时便洒出了大半儿,溅在细白的手背之上。汤羹温度不低,俞蕴之手上的皮肉也被烫的通红。此情此景被辛夷收入眼底,当真是极为心疼的。
辛夷赶忙蹲在俞蕴之身前,眼眸之中带着忧虑,抬手接过那粘着银耳莲子羹的黏腻瓷碗儿,将之放在四方桌上,急声道:“主子可觉得难受?若是受不住疼了,便与奴婢知会一声。”
俞蕴之皮肉原本便极为细致,所以被银耳莲子羹烫过一下之后,方才会红的仿佛煮熟了一般,其实也并无大碍。
“辛夷你莫要太过忧心,取了凝翠膏涂上即可,也不算碍事儿。”
见着主子打定主意,辛夷复又冲着烫红的皮肉一阵端量,发觉并未生出水泡,这才算放下心来,微微颔首,起身往里间儿去,想来是去寻凝翠膏了。
待辛夷的身影消失在俞蕴之的视线之内时,俞蕴之原本淡然的面色,却陡然现出一丝慌乱来。若真如辛夷所言,宁桦那孩子模样生的与楚尧有一二分相似之处,难不成哑妇是因着此点方才行出疯癫之事?
若是事实真真如此的话,想必哑妇便真与楚尧有些关系,只可惜当年安家未曾发迹之前的过往,尽数被安太后给埋藏起来,现如今若是还想寻出什么端倪,着实算不得什么易事。
哑妇究竟是不是安荇雁,若她真是当年安府庶出的小姐的话,为何会落得现今这般下场?
俞蕴之眉头紧蹙,不住的思索着,偏生也未曾寻着什么答案,让她胸臆之中不由升起了一股子火气。此刻辛夷这丫鬟寻着的凝翠阁,兀自站在俞蕴之身前,抬手先以沾湿的巾子将俞蕴之手背处留存的汤汁拭去,而后方才涂上凝翠膏。
这凝翠膏乃是根据古方所制,当真是极为好用。即便俞蕴之此刻的烫伤并不严重,但伤处仍是有些火辣辣的疼,眼下一抹上淡绿色的膏药,顿觉一阵清凉之感,倒是舒服了不少。
处理好伤处之后,俞蕴之抿了抿唇,冲着辛夷开口问了一句:“如今哑妇待在善宝阁中也有些年头的,怎的神智还未曾恢复过来?”
听得俞蕴之问话,辛夷径直开口答了一句:“回主子的话,这哑妇是因着被人磋磨了许久,因着受不住那般苦楚,心智方才封闭起来,时而清醒时而疯癫,如此倒是有些难治。”
“四叔的医术奇高,也不得行吗?”
俞蕴之对俞臻的医术极有信心,即便如今善宝阁的态势已然大不如前,但俞蕴之仍旧未曾怀疑过四叔的医术。毕竟她自小便是跟在俞臻身畔长大的,哪里不清楚四叔到底有多少本事?
辛夷面上现出一丝黯然之色,径直摇了摇头,开口答道:“主子,哑妇疯癫乃是因为受了太大的刺激,如此的话,即便四老爷医术如神,也起不到什么用处,除非是让哑妇将过往尽数给忘却。但若是如此的话,想必哑妇也便并无什么用处了。”
顿了一顿,辛夷微微抬眼儿,发觉俞蕴之面色算不得好看,赶忙接着道:“不过主子您便放心罢,先前哑妇到了善宝阁之时,手筋已然被人尽数挑断了,如今被四老爷给接上,虽说不能再做重活儿,但提笔落字也是没有半点儿问题的,只消哑妇神智清醒些,咱们总归能得着一些消息。”
俞蕴之心中明白,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哑妇的病症也不是一时便能尽数治好的。她想要利用哑妇来寻出安太后的把柄,到底是有些不牢靠,若是哑妇一辈子都不能恢复心智的话,将筹码都押在其身上,俞蕴之便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了。
深吸一口气,俞蕴之抿唇道:“先前陛下取了那琉璃瓶儿,如今禁宫之中可生出了什么风波?”
闻声,辛夷好似想起了什么一般,眉眼处划过一丝喜色,笑道:“主子有所不知,自打得了那琉璃瓶儿之后,清楚了瓶儿中盛放的物什乃是麝香,圣人当真动了怒,差使大内侍卫彻查此事,将整个儿内务府都给翻得底朝天儿。即便安太后再是手眼通天,但在咱们大乾王朝之内,圣人便是天,安太后也翻不出什么风浪。如此彻查下来,那起子大内侍卫还真真寻出了不少针对安太后的证物,看来大内侍卫的副统领薄清远还真是个有本事的。”
凤眸之中划过一丝满意,俞蕴之赞了一句:“薄府虽说声势不如以往,但薄清远却也能称得上是个难得的好儿郎了,如今年纪轻轻,便成了大内侍卫的副统领,等到再过几年,想必圣人还会将其调到御林军中,如此称之为平步青云也不为过。”
将俞蕴之所言收入耳中,辛夷意会,轻声问道:“主子是要拉拢拉拢薄清远?这少年如今年岁不大,但性情也是个坚毅的,想必将来定非池中之物。”
唯有牡丹真国色 第213章 兰嬷嬷
“并非如此。”俞蕴之笑了一声,又接着开口:“薄清远虽说不错,但到底还只是个少年郎罢了,且薄府乌七八糟之事也不在少数。薄正以为府内的事情能瞒得过圣人,其实早便被圣人身畔的暗卫给摸得底朝天儿,只不过圣人嫌薄府腌臜,这才一时之间未曾对其动手罢了。”日后是龙是虫,眼下还说不好,等到其真真有了能耐,再拉拢也算不得迟。”
将俞蕴之所言收入耳中,辛夷也不由颔首,她清楚主子是个谨慎性子,若是不确定薄清远是否值得拉拢,只是贸贸然出手的话,也不符合主子的脾性。
“辛夷,你去将芦桦这宫人给带来罢。”
闻声,辛夷应了一句,冲着俞蕴之福了福身子,而后便离开了正殿之中,过了约莫两刻钟功夫,辛夷便将芦桦带到了俞蕴之面前。后者颤巍巍的冲着俞蕴之行礼,牙关咬紧,额角的青筋都露出来了。
芦桦这宫人仍是有些胆怯,明明生了一副高壮模样,此刻却恨不得瑟缩成一团,眉眼处的慌乱根本藏之不住,让俞蕴之不由觉得自己个儿是择人而噬的野兽,方才会使得芦桦惊惧成这般模样。
“不必多礼,先前本宫派人去忠勇侯府走了一趟,已然将你母亲与弟弟给救出来了。”
俞蕴之轻描淡写的开口,但这话听在芦桦耳中,却与惊雷也并无差别。因着母亲弟弟两个落在了安太后手中,不知所踪。芦桦这些日子以来提心吊胆,且被安太后手下的内侍要挟,差不点儿便行出了背主之事,眼下皇贵妃娘娘竟然还帮她寻着了亲人,如此大恩大德,让芦桦激动的面色涨红,陡然冲着俞蕴之跪倒下来,而后含泪不住叩首道:“多谢娘娘大恩!多谢娘娘大恩!”
瞧见芦桦复又成了一幅涕泗横流的模样,俞蕴之不由扶额,冲着辛夷使了个眼色,后者意会,费了好大的劲道,这才将芦桦给扶了起来,开口劝道:“你也不必行如此大礼,只消日后好生伺候在娘娘身畔,再也莫要生出吃里扒外的事情,也便够了。”
听得辛夷姑姑如此开口,芦桦面上露出诚惶诚恐之态,连声道:“如今奴婢即便上刀山下火海,也没有半个不字,只消能够报了娘娘的恩情,这条性命又算得了什么?”
见着芦桦眉眼处的急切,俞蕴之也清楚这丫鬟是个实诚性子,当下便微微摇头,含笑道:“你有这份儿心意也便成了,本宫可不用你上刀山下火海。”
说着,俞蕴之转了转腕间的珊瑚手钏,凤眸之中划过一丝幽光,低声问了一句:“先前安太后可又派人给你传消息了?”
闻言,芦桦不由摇了摇头,答道:“也不知因何缘故,先前那个与奴婢会面之人,再也未曾出现在关雎宫中。”
将芦桦的母亲以及宁桦给救出来,即便安太后的消息算不得灵通,恐怕此刻也能得着信儿了,如此安太后怎会不知芦桦这丫鬟倒戈,又哪里还能再往关雎宫中送信儿?
心下转过此番念头,俞蕴之倒是觉得自己有些急切了,当即便冲着芦桦道:“既然如此,此处也并无旁的事情了,你便先下去罢。”
听得皇贵妃的吩咐,芦桦复又冲着俞蕴之行了个大礼,这才离开了关雎宫正殿之中。俞蕴之远远望着芦桦的背影,冲着辛夷问了一句:“那日给芦桦送信儿的内侍,你可还能辨认出来,若是将人给抓到手,想必便更是得趣儿了。”
言及此处,俞蕴之凤眸之中划过一丝恶意,既然此刻楚尧已经与安太后生出了龃龉,她为何不再添把火,如此得着的结果,方才会使人更为满意,不是吗?
“虽说奴婢只见过那内侍一面,不过模样倒是记得清了,只消再见着那人一次,定然可以辨认出来。”
俞蕴之轻笑一声,睨了辛夷一眼,开口道:“既然辛夷能够认出人来,咱们也好入慈安宫中走一趟,毕竟本宫也有好些时候未曾给太后娘娘请安了,如此着实有些不合规矩。”
辛夷眉头一拧,问:“可是现下便往慈安宫中去?”
俞蕴之径直摇头,道:“先往万寿宫中走一趟罢,太皇太后的身子即便一直调养着,也是大不如前了,若是本宫不去瞧瞧,心中着实难安。”
虽说太皇太后对俞蕴之比往日冷淡许多,但俞蕴之心下却并不如何在意。前世里太皇太后对她不错,这一世即便受些冷遇,便当成是报恩也便罢了。更何况,若是她未曾记岔的话,太皇太后的身子骨儿着实算不得康健,前世里还未曾过了这个冬天,便已然在睡梦中薨逝了。
听着主子欲要入到万寿宫中,辛夷满面皆是不赞同之色。先前主子将铅粉之事揭露,虽说有着自己的考量,为了保住秦国公府,但说到底也是为了太皇太后的身子,偏生这位将颜面看的比身子康健还要重要,虽说未曾对主子下绊子,但到底也多了不少冷遇。
之于此点,辛夷心中也生出了几分芥蒂,此刻便表现在面上,将将开口想要劝阻,却听得俞蕴之开口道:“辛夷莫要再劝了,我心意已决,更何况万寿宫也并非龙潭虎穴,去走一趟也不会生出什么事端。”
俞蕴之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辛夷也无法再多言什么,只是悻悻咬唇,转过头默然伫立着。
带着辛夷这丫鬟往万寿宫中赶去,大抵是因着俞蕴之许久未曾入到万寿宫之内了,守门儿的内侍瞧见皇贵妃之时,还怔楞了半晌,先是冲着俞蕴之福了福身,随即便道:“还望皇贵妃娘娘稍待片刻,奴才这便前去通报一声。”
听得此言,俞蕴之笑着应声,这内侍的动作也算是麻利,不多时俞蕴之便瞧见一位极为眼熟的老嬷嬷行至万寿宫宫门处,这老嬷嬷人称兰嬷嬷,先是冲着俞蕴之行了个礼,而后又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道:“皇贵妃娘娘,您便随着老奴入内罢,知晓您来到万寿宫中,太皇太后面上的笑意也不禁浓郁不少嘞!”
闻言,俞蕴之也未曾托大,径直上前虚扶了兰嬷嬷一把,连道:“嬷嬷不必如此客气,蕴之许久未曾来到万寿宫中,真真是该罚,难为皇祖母还记挂着蕴之。”
俞蕴之心下彷如明镜一般,这位兰嬷嬷可是太皇太后的心腹,如今将将满了五十,身子骨儿倒是不差,经常为太皇太后办事,在万寿宫中也是头一份儿的体面,即便安太后瞧见了兰嬷嬷,也不敢太过了。
瞧见俞蕴之如此,兰嬷嬷对其也不由添了几分满意,毕竟这皇贵妃也是识大体的,比之旁的妃嫔自然强上不少。
跟随在兰嬷嬷一齐入了万寿宫之中,入了垂花门,穿过抄手游廊之后,便直直的往寝殿之中行去。将一迈入到寝殿之中,俞蕴之便嗅到了一股子极为苦涩的药味儿,时不时还听得玉屏风后头传来几声撕心裂肺的咳嗽,想来太皇太后的身子,当真是有些不妥了。
不过饶是如此,禁宫之中也未曾传出什么风言风语,看来这兰嬷嬷将万寿宫上下打点的真真不错,如此方才能守住消息。
听得雕花木门处传来的响动,倚靠在床榻之上的太皇太后微微眯了眯眼,费力的抬手以锦帕按了按唇角,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是蕴之到了罢。”
“皇祖母,正是臣妾到此了。”
径直绕过玉屏风,俞蕴之此刻方才看清了太皇太后如今的模样,发觉不过一年多时候,太皇太后真真消瘦的厉害,整个人便仿佛枯骨一般,外头仅仅罩了一副皮囊罢了。再加之先前太皇太后因着铅粉损了身子,面颊之上灰黑色的斑点不在少数,如此更显得憔悴非常。
俞蕴之心下划过一丝怅然,眼眶也不由微微红了三分,略带着几分哽咽道:“皇祖母,如今您可要保住身子!眼下圣人新得了大皇子,符崖那孩子也着实是个乖巧的,皇祖母将身子养好之后,方才能尽享怡儿弄孙之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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