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盲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刘小寐
不过,倒是挺适合身边这位的。
车离开着暖气,她解开围巾,好奇地打量车内装饰,脱口道:“不错嘛,鸟枪换炮。”
“不对,你连鸟枪都没用,直接上大炮。”
周熠没应声,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前面的司机则是不客气地笑出声。
何唯这才注意到第三人的存在感,那人也正好回头,冲她一摆手:“嗨。”
是个极其年轻的男人,或者叫大男孩更妥当。皮肤白,五官还挺打眼,头发微长带了些卷儿,右耳还戴了个耳钉,看起来有点混血儿的味道。
“我叫宁小宇。”他自我介绍道。
“我知道你,你是何唯,周哥的大侄女儿。”
何唯窘,什么啊,难听死了。
身边周熠则是一脸平静。
宁小宇回头看路,透过后视镜对何唯贼精一笑:“我是周哥的兄弟,所以按辈分,你该叫我宁叔叔。”
何唯难以置信,这个家伙的脸皮还真是,比他周哥还要更上一层楼。她一扬眉:“你几岁啊?我看你还没我大呢。”
“辈分跟年龄有什么关系,你周叔叔不也才比你大六岁?”
无辜躺枪的周熠瞥了他一眼,身边何唯接道:“在我这里就有关系,我对比我年纪小的人从来都直呼姓名。”
宁小宇不甘示弱,故意粗声道:“我二十。”
“我二十零四十五天。”何唯不紧不慢,“我赢了。”
宁小宇一愣,“还带这样儿的?”立即改口:“我也二十零……很多天。”
周熠这时才来一句:“你二十零负三天。”
何唯笑出声。
宁小宇哀嚎:“哥,不带这样补刀的,我可是自己人啊。”
周熠不理他,任由他在那嘀咕什么“兄弟情分原来这样不堪一击”之类的,还夸张地手捂胸口。何唯想提醒他捂错地方了,心脏在左边。前面到了十字路口,宁小宇问:“往那边儿拐?”
周熠说:“先送小刺猬回去。”
小刺猬,这是什么鬼?
何唯某根神经敏感地一跳,看向身边这位:“什么小刺猬,说谁呢?”
周熠冲她一笑,“给你起的,喜欢不?”
“不喜欢。”
“我觉得挺好。”
“我也觉得挺好。”宁小宇插嘴,“多萌啊。”
“喜欢就送你。”何唯回他一句,又瞪周熠。
后者根本不接收她的信号,懒洋洋往椅背一靠,闭上眼。
何唯视线往下,落到他身上。他只穿了件衬衣,外面是深灰色羊绒大衣,款式不错,质地也不错,显得人特别有气质,有派头。何唯觉得几乎看不到他身上那种罪犯气质了,这算是好事吧。
于是暂不计较他乱起名字,而是问:“你不回去啊?”
周熠闭着眼“嗯”了一声,“约了人谈事儿,晚些回去。”
何唯心说,你还挺忙,比总理都忙。
宁小宇像是听到她心声,为她解惑道:“周哥现在是市场部的头儿,当然应酬多了。”
何唯明显吃惊,这职升的也太快了吧,周熠解释道:“老胡的副手跳槽去了别的公司,就把我提了上去,过阵子他也要升迁,没意外的话,他的位置就是我的了。”他顿一顿,“当然,也有你爸的关系在。”
“原来是靠裙带关系啊。”
何唯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对周熠的感觉其实有点微妙,看到他有好的变化她欣慰,但是又忍不住踩踩他,也许是单纯看不惯他那嘚瑟样儿。
周熠当然嘚瑟,不用嘴上说,光看这车就够了。
当事人没什么反应,倒是前面那位不乐意了,“什么裙带关系,难听死了,周哥是凭自己本事上去的,他才来一个月就当上部门销售冠军了,销售额拉下第二名多少你知道吗?这叫破格提拔……”
周熠听不下去,“肉麻不肉麻?”
何唯接道:“拉下一辆悍马吗?”
本来是觉得无心一句话却让宁小宇急赤白脸,搞得怪尴尬的,想开个玩笑缓解一下气氛。没想到这句又说错。
宁小宇皱眉:“悍马怎么了?周哥又不是第一次开这车。”
周熠咳嗽一声。前面立即打住。
周熠说:“你到了。”
何唯往窗外一看,果然。
一个急刹,何唯没防备,猛地往前撞去,一路上都开得挺稳,显然这一下是带了些故意。何唯心情有些莫名的沉郁,懒得计较,推开车门:“我先回去了。”
“等等。”周熠叫住她。
她疑惑地回头,却迎上他伸过来的大手。食指戳上她鼻侧,用力一抹。
好疼。何唯皱眉,瞪他。
周熠食指冲她一点,言简意赅:“你。”
我怎么我?何唯正不忿,立即反应过来,不是你,是泥。
她在工作室干活时蹭的。再看他指腹,果然黑了一块。她还是有些不忿,捂着鼻子说:“泥就泥,回去洗掉就是了,用那么大劲干嘛?”
鼻子都被戳酸了。
周熠看着她,闲闲地接道:“鼻子怕碰?难道是整出来的?”
前面某人放声大笑。
光盲 第11章 光盲
“小嫂子?”
周熠居然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仨字什么意思,他没吭声。
宁小宇自说自话:“长的吧,真不错,跟小明星似的,就是……”就是这嘴巴,冷嘲热讽的,一看就是个优越感十足的娇蛮大小姐。
“她就那样儿。”周熠淡然道。
宁小宇一挑眉毛:“看来真是嫂子了?”
周熠不答反问:“那你还让她叫你叔叔?”
言外之意,他岂不是也得跟着叫?
宁小宇忙为自己辩解:“我就是那么一说,逗逗她嘛。”隔了几秒反应过来,“得,我明白了,要逗她也只能是你一个人的事儿,对吧,我越界了,我错了,这自古以来,调戏大嫂可都是重罪。”
他说的煞有介事,后面人却一言未发。
隔了许久,周熠再次开口:“对了,以后在她面前说话注意点儿,她就是没有处世经验,有时候说话不过脑子,但不傻。”
“哦。”
周熠晚上约的不是别人,而是他的顶头上司,也算是他的伯乐,胡海洋。
话说老胡这人在吃喝玩乐的圈子里浸淫多年,如今人过不惑,一切看淡,只保留一样,吃。当然不是胡吃海塞的吃,而是那种很讲究很有品味的吃,术语叫饕餮,老胡就是个老饕。
今天来的是一家新开的私房菜馆,大隐隐于市,深藏功与名。老胡一进门就骂咧:“真他妈难找,开他妈裤裆里算了。”隔会儿老板过来寒暄,他又嚷嚷:“藏得这么深,居心不良啊,是不是就想把人饿个半死然后多点几个菜啊。”
周熠听了暗自好笑,真该让何唯过来见识见识,其实他就是个小清新。
老板笑着赔罪,说是好地段房租太贵,小店新开张,为答谢二位捧场,赠送两道特色菜。第一道菜端上桌,两个人各自尝一口,就点头,值了。
老胡说,等会让人再做一份带回去给老婆孩子尝尝。又说,不能带人来,否则一看菜单就得闹起来,丢人又败兴,女人就是傻,一辈子省吃俭用,有钱就知道存银行,殊不知男人年轻时头脑一热,大把钱花在外面女人身上。
周熠默默听他回忆往昔荒唐事,不时帮他续满杯。
老胡说着说着,风向一转:“多数男人都过不了女色这一关,不过我特意留意了一下,每次出去时不管他们给你安排哪种类型的,不管怎么腻歪你都能坐怀不乱,这可是功夫啊。”
他伸出两指:“据我分析,这种情况一般有两个原因。”
“一种是不行。”说完自己哈哈大笑,周熠也轻笑。
老胡继续,“同性恋也算这一堆儿里的。”
“还有一种就是玩够了,什么样的都尝过。但说实话这也不容易做到,放纵惯了的人大多已经不知节操为何物,能克制住的多半是到了岁数,知道用一次少一次,像上了岁数的人惜命一样珍惜自己这点余粮。”他叹一声,“不过老弟你这年纪,还不到三十就能看清看透,可真要让老哥惭愧死了。”
他说到这里就夹起菜,然后端杯子,通常情况下,这是在等对方接茬儿。若要取之,必先予之,秘密交换秘密。
周熠抿了一口酒,不慌不忙道:“其实还有第三种。”
他顿一顿:“曾经沧海难为水。”
对面人果然眼睛一亮,一副“有故事哦”的表情。
周熠心里骂了句“妈的”,这人还真是不管什么年纪都有一颗八卦心,只不过小年轻儿的那种好奇就比较可爱,这奔五大叔一张老脸再配上两团喝出来的红云,就有些猥琐了。
“都过去了。”他又喝一口,似乎不愿多谈的样子。
老胡意犹未尽:“那是差啥呢?”
“年轻气盛,不懂珍惜。”周熠顿了顿,“最关键一点还是经济实力吧,哪家父母愿意把自己闺女交给一个各方面都不稳定的外地人呢。”
他的酒劲似乎也上来,眼里多了些迷离,恍惚一笑,“所以我现在就一心赚钱,倒不光为了这事儿,而是经历多了才发现,只有这东西能换来最大限度的自由。”
老胡点头,大有同感。
结束时已近半夜,老胡喝高了,脚步踉跄,手倒是没忘拎着打包的饭盒,周熠帮他叫了车并目送车子离开。
风止了,夜空中高高悬挂着一轮模糊的白月亮。
路灯的光也是白惨惨,敷衍地照着路面。
不熟悉的地段,来时一顿好找,回去时却熟门熟路,周熠手插大衣口袋,闲庭信步般,路灯下身材越发显得修长挺拔。
不多时,身后响起马达声,越来越近。
周熠侧身让路。
越野车在他身边稳稳停下,副驾门从里推开,周熠坐进去。
刚才宁小宇把他送到地儿,就自己玩去了。他年纪轻,玩心重,最大嗜好就是网游,能不吃不喝地在电脑前鏖战数小时,越玩越精神,然后再一气儿睡个三十六小时。新闻里经常报导的猝死网吧的就是他这种玩法。好在他不是宅男,除了网游还酷爱户外运动,比如飙车。
周熠问:“玩得不错?”
“嗯,相当不错。你呢,吃得怎么样?你的老粉丝儿都跟你谈啥了?”
“什么老粉丝,别乱起外号。”
周熠揉了揉太阳穴:“菜不错,就是有点累脑子。”
宁小宇眉头一拧:“鸿门宴?这老家伙目的不单纯?”
周熠失笑,平静道:“很正常,他不放心我,于是找了个人来探一探。”
他说完就合了眼,今晚没少喝,有点上头。
宁小宇沉默了片刻,开口时语气凝重:“哥,那你现在是身陷龙潭虎穴啊?这帮做生意的老小子都是人精儿,天天琢磨人,杀人都不见血的……”
周熠闻言眼皮掀开,眸色被窗外飞驰而过的华灯映得忽明忽暗,他自语道:“有龙有虎,听起来更刺激。”
周熠闭目养神一路,快到何家别墅时睁开眼,问:“马上就生日了,想要什么礼物?”
宁小宇吊儿郎当道:“我想要的你也给不了啊。”
这话有点儿熟,可惜周熠脑袋还有点沉,接着又听这小子说:“我想要个媳妇儿。”他气笑,骂了句:“毛还没长齐就惦记着媳妇儿了,我他妈还没有呢。”
宁小宇反驳:“你是不稀罕有,人谢小姐八百年前就想给你当媳妇儿了。”
周熠不接茬儿。
一提起这个宁小宇就想吐槽,忍了又忍,最后拽了句:“真是暴殄天物。”
车子停下时,周熠从大衣口袋掏出一样东西,往宁小宇眼前一抛。后者伸手敏捷一抓,摊开掌心,是一串钥匙。
沉甸甸,亮晶晶,簇新的。
周熠说:“在我看来,这才是天物。”
宁小宇不解:“送我一套房?”又说:“婚房?”
周熠面露鄙视,随即正色道:“古代男子二十岁就算成年了,这是间门市,地段不错,面积也够折腾,你不是一直想开家汽配店么。”
宁小宇傻掉,眼底渐渐发亮:“这礼物也太大了,大的我都要接不住了,”下一秒却是一把抱住周熠大腿,仰着脸做泫然欲泣状:“哥,你对我太好了,小弟无以回报,干脆以身相许吧?”
周熠一阵恶寒,顺势踹他一脚:“谁他妈稀罕你的身,我是大股东,租金也只交了一年,你看着办,年底要是没钱分,可就收回来了。”
宁小宇激动得鼻涕都要出来了:“不要啊,送出去的礼物泼出去的水啊,往回要就太不仗义了,哥,你是我亲哥,你放心,我绝不辜负你……”他很快反应过来:“才交一年啊,一年能挣钱吗,亲兄弟啊要不要算这么清啊?”
还真让宁小宇说着了,这就是场鸿门宴。
当时没怎么着,后反劲儿。
周熠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趴在床上,手脚姿势豪迈到*,被子都要踢到地上了。窗外一片橘红色的光,甚是好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不是朝霞,是夕阳。妈的。他睡了一天。
闻见什么味儿,朝床头一瞄,是一只保温桶。
青姨什么时候进来的,他居然一点都没觉察到。
他骂咧一句撑着起来,摸过手机看一眼,几通电话,都是工作上的,不急着回复。下床去冲澡,冲澡过程中,努力回忆昨晚说过的每一句话。
洗漱完出来,打开保温桶瞧了瞧,并不陌生,最近隔两天就喝一顿,醒酒汤。
醒酒汤效果不错,喝完就感觉头脑清醒了许多。也许是心理作用。周熠换了一套衣服下楼,他要去活动一下筋骨。
健身室有人。
跑步机上呼哧呼哧的居然是何唯。
周熠在心里嘀咕了句:稀客。
她今天穿一套黄黑拼接的运动衣,不爱运动的人倒是有好多运动装。衣型修身,显得腿特别长,腰特别细……周熠大脑忽然自动翻了个面儿。
一下子跳到n年前。
高中体育课上,达标测试,男生们刚跑完一千米,那边女生八百米就开始了。一伙人故意滞留在操场,其中一哥们儿就指了跑在前面的班花问他:“打一物理名词,知道是啥不?”另外几个低低地笑,笑得十分猥琐。他收回视线,语气特别淡定:“不就是波动吗。”
唰啦,又翻回到现实中。周熠再看过去,只能说,波幅略小。又是黑又是黄的,不就是只小蜜蜂吗?还是只细腰蜂。
周熠收回遐思,从柜子里拿出毛巾,往肩头一甩,回手甩上柜门。
光盲 第12章 光盲
柜门关上的动静有点大,何唯戴着耳机都听到了。她摘掉一只耳机,跟他打招呼:“hello,钢铁侠。”
见周熠愣一下,她得意道:“怎么样?比你给我起的强多了吧。”
“没看出来哪儿强。”
周熠撇撇嘴,走向墙角的一组综合训练器,同时活动着手腕,又听她问:“醒酒汤喝了?”
他手一顿,接着听她说:“你睡得可真够死的,叫了几声都没听到。”
又啧啧两声:“还说梦话呢。”
周熠看她:“说什么了?”
何唯下巴一扬,“不告诉你。”
每次看她做这个动作,周熠都特想用手把她的下巴扳过来,小样儿都要翘到天上去了。今天他却没这个心思,只说了句:“梦话谁没说过,有什么稀奇。”
那边却接:“我觉得挺稀奇。”
“等下次我就把它录下来。”
周熠心说,还想有下次?他不接茬儿,开始做运动。
何唯调成走步模式,匀出力气讲话:“那个宁小宇是你小弟啊?那么护着你。”
周熠纠正:“什么小弟,说的跟黑.社会一样,就是朋友。”
“听他说话有东北口音,是东北人吧?你们是在哪里认……”
周熠打断她:“你什么时候改行当居委会大妈了?”
那边终于消停下来,他开始专注做肌肉训练,扩胸、推胸、高低拉、双杠、曲腿等一整套下来,累得酣畅淋漓,脑筋也活泛了许多,宿醉感彻底消失。起身时,发现何唯还没走,又跑去镜子前,手里多了个粉色小哑铃。
再看她照镜子的样子,也不知是在矫正动作,还是在臭美。
其实何唯是在脑补自己练成金刚芭比的样子,然后从镜中看到那人朝自己走来,走到她身后站定,看得她有点发毛。
他看了会儿拧起眉头,问:“你想练什么?”
“啊?”何唯一愣,“练臂力啊。”
“哑铃不就是练手臂的吗?”
周熠顿一顿:“还可以练胸肌。”
“……”
“发力的时候吐气,回落吸气。你做反了。”
何唯听了他的试着做两下,觉得很不习惯:“那样容易一点,这样怪别扭的。”
“想容易的话,还不如回去床上躺着。”
“……”
何唯不甘被他小觑,心里默念着要点重来几遍,想到陈嘉扬说他工作变动频繁,又问:“你以前做过健身教练吗?”
“没有……干嘛这么问?”
她小声嘟囔:“那我怎么知道你说的对不对。”
周熠抱着膀子,在镜子里与她对视,不紧不慢道:“等用你的方法坚持练了一个月,发现一点儿长进也没有时,大概就知道了。”
何唯一噎。
周熠一笑。又说:“手腕别转来转去。”
“我没转。”
周熠“啧”了一声,“顶嘴倒是一个顶俩。”
说着一伸手,握住她右手腕,带着她一起放下,再举起,像慢动作一样,示意她去看镜子里的运动轨迹,同时解说:“看到没,这才叫‘没转’。就你刚才那练法,迟早受伤。”
何唯在女生中已经是高个儿了,可是周熠站她身后还比她高出将近一个头。他呼出的气息吹着她的头发,一下一下,头皮微微发麻。
不仅如此,两人之间虽然有距离,但是她的后背还能感觉到他身体散发的热力,很强烈,也许是刚刚运动了的关系。还有汗味儿,混杂着淡淡的香皂味道,男性的浑浊鲁莽之中又多了几分清新。
何唯心里咯噔一下。
周熠也随即感觉到她的僵硬。视线从镜中收回,落到她后颈,有细密的汗,头发扎成团子状,已有些松散,发间飘出似有若无的香,像是洗发水的味儿,又像是女孩子独有的体味,很淡,却撩动神经。
他猛地松开手。
“按照我刚才教的,左右各做二十次,然后就结束。”他听到自己一板一眼的声音,听不出丝毫异样。
等何唯按他要求一下下动作时,他又问:“怎么忽然想起练这个了?”
何唯立即苦脸:“要干活啊,每天扛几十斤重的胶泥,还得往地上摔,老板抠门,不肯用机器……”
“不是给工资吗?”周熠接道。
言外之意,那就得干活呗。
“就那点儿钱。”何唯忍不住吐槽:“我一个学长,刚进工作室没几天,就累出腰肌劳损了,挣点儿钱还不够看病的呢。我今天举了一天的喷壶,不停的按按按,喷喷喷,手指头都要僵了。”
周熠一挑眉:“举喷壶?”
何唯简单科普:“做大型泥塑时用的泥成本低,但是硬,为了防止干裂……”
“明白了。”周熠点下头:“就跟你们女人的脸一样,要保湿。”然后又带了分不屑:“大男人干点活儿就腰肌劳损,也太不济了。”
何唯刚要反驳,就听他问:“多少下了?够了吧?”
她一呆:“你老打岔,我忘了数。”
“这也能怪到我头上?明明是你定力不够。”
“就怪你。”
三个字紧跟着他那句,明显的没过脑子,声音很轻,像个软糯的小尾巴。
从小被宠惯了的女孩子,习惯撒娇,周熠转过身去喝水时心想,不知道她现在是把他当成什么人了。她的这点转变,上次跟他要礼物时他就发觉了。
何唯话一出口,也反应过来,她是爱撒娇,但是只限于家人,唯一一个特例,是陈嘉扬。
晚上打电话时,何唯说:“你再不看紧点,女朋友就被抢走了。”
电话里传来纸页翻动的声音,陈嘉扬低沉笑一声,反问:“谁胆子这么肥啊,那个什么长尾猴?”
长尾猴是外号,大名候玮,是何唯从幼儿园起一直到大学之前的同学,追过她,何唯撇嘴:“都八百年前的事儿了。”
“不是猴子,那是什么,大猩猩?还是人猿泰山?”陈嘉扬笑,显然没真往心里去,这些年她身边不乏追求者,她偶尔也会揣着点小心思跟他提一提。
何唯心说:是狼。
偶尔披着羊皮。
何唯有时也纳闷,她和陈嘉扬好歹也一个白富美,一个高富帅,搁小说里就是那种不事生产、整天开着跑车出入高级场所谈恋爱的角色。可现实中的他们却是一个每天上完课还要去干体力活,另一个白天下黑洞洞的矿坑,晚上熬夜看图纸……
陈家开铁矿起家,后来收购了一家制造采矿设备的工厂,无论是采矿还是机械制造,都是土豪味儿十足的行业。作为壕二代,陈嘉扬倒是有一辆白色的兰博基尼,非常拉风,却常年在他家车库里休养生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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