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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士无双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骁骑校
他们甚至沒人敢抬头看陈子锟一眼。
“你们的头头是哪个。”陈子锟道。
陈忠带着两名部下出现在台上,他穿一身洗的发白的军装,腰扎武装带,肩上披了一件军大衣,威风至极,居高临下看着陈子锟。
这张面孔陈子锟太熟悉了,陈忠长得和十七岁的双喜如同一个模子里倒出來的,当年双喜还是苦水井杆子的一名小土匪,被年轻的江北护军使救了性命,从此鞍前马后,忠心耿耿数十载。
陈忠很生气,因为自己的风头被陈子锟抢了,他断喝一声:“陈子锟,你还不坦白交代,向人民认罪。”
这一声吼,将陈子锟从记忆拉回到现实吗,台上的年轻人不是双喜,而是他狼心狗肺的逆子陈忠。
陈子锟略仰头,看着这个足以当自己孙子的年轻人,道:“你今年有十七了吧,当年你生下來的时候才这么点大,一头黄毛,你的名字还是我给起的,让你忠于民族,忠于国家。”
“闭嘴,少和我们陈总司令套近乎。”王小飞指着陈子锟的鼻子喝道。
陈子锟哑然失笑,道:“陈总司令,谁,陈忠么,你开过枪么,杀过人么,带过几个兵,打过几场仗,你毛扎齐了么,就敢自称总司令。”
开始他的语气还很平和,到后面越來越严厉,简直就是怒斥了。
陈忠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感觉自己虽然站的高,但依然比台下的陈子锟矮上许多,恼羞成怒的大声喝道:“陈子锟,你不要倚老卖老,越老越反动,越老越狡猾,來人啊,把他押上來。”
两个红卫兵摩拳擦掌跳下來要抓陈子锟的胳膊,十七八岁的少年,青春期又摊上自然灾害吃不饱肚子,发育的很差,瘦的跟豆芽一样,个头不到一米七,站在陈子锟身后,宛如色厉内荏的草狗站在狮子身旁。
陈子锟道:“不用押,我自己会走。”说罢径直上台,站在最前面,目光一一扫过老部下,这些风烛残年的老头都躲避着他的目光,不敢对视。
一个红卫兵拿过早已准备好的铁牌子上面用黑色油漆写着“历史反革命,投机家,军阀头子”的字眼,还用红油漆打了个叉。
陈子锟轻蔑的看了看,道:“我老了,挂不动铁牌子了。”
十五六岁的少年穿着大码的军装,显得很滑稽,但脸上的表情却是严肃至极的,他用尚在变声期的男生公鸭嗓厉喝道:“然你挂就挂上,不挂就是现行反革命。”
陈子锟道:“我有沒有罪,由组织來定,法院來定,你们算什么机构,这叫滥用私刑。”
少年道:“告诉你,我们是**的好战士,红总司,我正告你,立刻挂上牌子,不然一切后果自负。”
陈子锟还想逗逗他,忽然一旁的陈寿低声道:“挂上吧,早完早了。”
老部下们都挂着铁牌子,正在吃苦受罪,陈子锟耽误的时间越久,他们吃的苦头越多,还不如尽早结束批斗,让这帮小孩玩过瘾,也好回家吃饭休息。
无奈,陈子锟只好自己挂上了铁牌子,牌子很重,用一根铁丝悬在脖子上,要不是时值冬天穿着厚棉袄的话,能把脖子勒出血來,挂着牌子,头就不由自主的要往下垂,但陈子锟依然挺立,他本來个头就高,站在一帮低头认罪的人中间,如鹤立群鸡一般,不像是被批斗的历史反革命,倒像是反动派法庭上不屈不挠的革命先驱。
一个扎羊角辫的女生走上台來,袖子卷着,露出白嫩纤细的胳膊,对着话筒敲了敲,一阵啸叫电磁音,女生调节了一下距离,喂喂两声,然后字正腔圆道:“战友们,同志们,万人批斗大会现在开始。”
陈子锟认出來,这个女生正是阎肃的小孙女阎晓东,





国士无双 第七十五章 英雄迟暮
批斗大会正式开始,披着大衣的陈忠再度出现,他对这些瑟瑟发抖,早已支撑不住的老反革命们说:“我们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谁交代的彻底全面,谁揭发的深刻入骨,谁就能得到人民的宽大,就可以回家,开始。”
沒人说话,台上死一般的沉寂。
陈忠冷笑道:“你们不说就以为能隐瞒住真相么,历史是不容篡改的,实话告诉你们,你们的罪证我早已掌握,现在是给你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说着扬了扬手中的小本子。
依然沒人说话。
阎晓松按捺不住了,上前踢了阎肃一脚:“阎肃,你先说。”
阎肃道:“囡囡,别踢爷爷。”
阎晓松叉着腰横眉冷目:“谁是你的囡囡,我已经和你这个历史反革命彻底划清界限了。”
阎肃道:“爷爷沒什么好说的。”
阎晓松道:“给你机会你不要,好,给他上喷气式。”
两个小伙子上前叉住阎肃的胳膊揪住他的头发,摆出头向前胳膊向后的“喷气式”造型來阎肃受不住煎熬,喘着气道:“我说,我说。”
阎晓松将话筒拿到他嘴边,道:“交代吧。”
阎肃道:“民国十四年……”
阎晓松猛踢他一脚:“说公元纪元。”
“是,1925年,我给陈子锟当参谋长,多吃多占,每月多领一百五十块车马费,那时候勤务兵一个月才六块钱,我剥削下级,贪图享受,我有罪。”
“不要避重就轻,说重点。”
陈忠忽然道:“阎肃,你的罪行我们已经基本掌握,现在是你将功赎罪的时候,你揭发一下陈子锟的罪行吧。”
阎肃摇摇头。
陈忠大怒,道:“死到临头还不悔改,让他尝尝无产阶级专政的铁拳。”
阎晓松上前挥起巴掌,噼里啪啦打得阎肃一张老脸啪啪响,嘴角鲜血四溅,一个男生看着不过瘾,道:“我來。”抡起武装带抽下去,阎肃被打得皮开肉绽。
陈忠站在麦克风前,道:“既然你们不愿意坦白,我就替你们说,陈子锟是老牌历史反革命,他鱼肉乡里,收编土匪危害一方;他骄奢淫逸,娶了五个老婆,外面还养了不少情妇;他为了自己享乐,驱使劳动人民为他修建行宫,耗费巨额公帑;他穷兵黩武,当军阀的时候购买了大量武器弹药,称霸一方,却从不为百姓谋福利;他反对革命,四一二时期杀害大批革命工农;他贪生怕死,面对日寇进攻,拱手让出江东;他钻营投机,在革命胜利前夕改旗易帜;他就是一个车头车尾的投机家,反动派。”
激昂的声音在体育馆里回荡,群众们都恍然大悟,陈子锟竟然是这么一号角色。
陈忠厉声质问阎肃:“阎肃,我说的这些,可曾有半句假话。”
阎肃抬起头來,眼睛已经被血污糊住,他艰难的说:“是真的,可是……”
陈忠把话筒拿走了,阎肃后面的话谁也沒有听见。
“打倒陈子锟。”陈忠振臂高呼。
下面立刻传來排山倒海的怒吼,体育馆的屋顶都被震动了。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交代。”阎晓松猛地推了一把阎肃,将这个七十多岁的老人推倒在台上。
“我揭发。”阎肃泪流满面,颤声道:“1942年,陈子锟和日伪私下來往,从敌占区购买大批粮食……”
陈忠眼睛一亮,大声道:”好啊,1942年正是抗战艰苦时期,陈子锟竟然和敌人暗通款曲,用后方人民的血汗钱资敌,原來他不但贪生怕死,还是个隐藏很深的大汉奸。”
“打倒大汉奸。”群众们怒吼着,一些前排的人将手里的东西砸向陈子锟,一个铁皮眼镜盒砸中陈子锟的眼角,顿时流出血來。
陈子锟感到彻骨的寒冷,他在呐喊声中第一次如此的无助和彷徨,活了快七十岁,一生功过已能盖棺定论,沒想到却摊上这场运动,晚节不保,成了人民的敌人。
他徒劳的辩解:“我从敌占区买粮是为了赈灾。”
可是沒人听见他的话,群众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爬上台來殴打这些老家伙,场面一度失控。
红总司的小将们费了一番力气才将群众劝下台去,继续批斗。
“我也要揭发。”陈寿喊道,他跪在地上,脸色蜡黄,汗水直滴。
“说。”红卫兵薅住他的头发,将他从地上提了起來。
昔日苦水井的大杆子,杀人不眨眼的土匪陈寿,被一个瘦弱的少年掐住脖子,近乎哭腔的喊道:“我揭发,如果不是陈子锟私自放走日本亲王清水宫,抗战早就结束了。”
“说详细。”少年一个耳光打在陈寿脸上。
“我说,咳咳。”陈寿吐出一口血來,血沫中有一颗牙齿。
“我也揭发。”盖龙泉道,“陈子锟他他他,他制毒贩毒,偷运鸦片,名义上成立禁烟执法总队,背地里和上海滩的大流氓李耀庭一起垄断上海一半的鸦片市场,赚了无数金钱,用來购买美国造的洋枪洋炮,杀害人民,他手上的血债数不清啊,我是他的帮凶,干了许多昧良心的事情,我参与了江西苏区的围剿,手上的血债也不少,请红小将们惩罚我。”
曾蛟也喊道:“我也坦白,我是淮江上的水匪,杀人越货无恶不作,后來陈子锟看中我的本事,将我招安,委任我当他的警察厅长,杀害了不少革命义士,我也是血债累累的历史反革命,我向人民认罪,我伏法,我交代,我坦白,我揭发……”
说到后面,已经语无伦次了。
“我坦白。”王三柳举起了手,“我是汉奸走狗,关东军特训空挺队,傀儡皇帝溥仪的卫队,我当过伪北泰警备司令,后來被陈子锟拉拢,投靠了国民党,在他麾下当差,48年交警总队和人民解放军在江北交锋,我也有份,我的一生,是无耻的一生,罪恶的一生。”
“你有什么要交代的么。”红小将们将林文龙拖了过來,昔日江大教授已经吓破了胆,两股战战,裤子湿了,嘀嗒滴水,他吓尿了。
“我也揭发检举,陈子锟他贪图享受,三妻四妾,还在外面搞花头,二十年代包养女记者唐嫣,在上海金屋藏娇,还和女秘书刘婷长期保持不正常男女关系,他的小妾鉴冰,是旧社会上海滩妓女出身,他儿子陈北,是宋美龄的干儿子,他的女儿陈嫣,抗战一开始就送往美国读大学,陈子锟本人更是和各路军阀结交,左右逢源,八面玲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他和学界反动权威是朋友,美国佬是朋友,和日本人是朋友,和伪政府官员是朋友,连蒋介石都是他的把兄弟。”
陈忠点头道:“很好,越挖越深入了,不过陈子锟的罪恶远不止这些,你们明着揭发他,其实是保他,他阴谋篡党夺权,勾结美帝,家里私藏电台武器,挑动群众斗群众,反对三面红旗大跃进,反对**,这些大罪行你们怎么不说,还是不老实,给我打。”
小将们扑上去拳打脚踢,正乱哄哄的打着,忽然徐红兵等人押着徐庭戈來了。
“陈总司令,我们逮到一条大鱼。”徐红兵兴高采烈道。
徐庭戈被押上了台,他的分量不比陈子锟轻,那些小角色暂时被放过,火力集中在这两人身上。
“徐二,你有什么要交代的么。”陈忠道。
徐庭戈凄然一笑:“该交代的我全都交代了,要不你们提醒我一下。”
徐红兵道:“还不老实,你不是说过,当年你和陈子锟一起在北大拉车么,他对**颇多不敬言辞,现在不揭发,更待何时。”
徐庭戈道:“对,陈子锟辱骂**,说他老人家是湖南土鳖,还讥讽说小小的图书管理员,一辈子也不会有出息。”
这句话一出,体育馆简直开了锅,愤怒的群众们上前揪斗陈子锟,喝令他跪下向**道歉。
陈子锟被推來搡去,挨了多少巴掌也记不清了,他心如死灰,无力反抗,被亲人、朋友、下属出卖,被人民当成公敌,哪怕是死,也不能证明清白,只能背负上畏罪自杀的罪名。
杀人不过头点地,他们不但要杀人,还要诛心啊。
人群中,一身红卫兵装束的陈姣泪流满面,亲爱的爸爸被人折磨成这样,她却无能为力。
批斗大会圆满成功,历史反革命们暂时放回家去,等待通知,随时接受下一轮批斗,而陈子锟和徐庭戈这两个罪大恶极的反革命头子,则被关进了红总司的牢房。
陈姣心急火燎,赶到医院将父亲被批斗扣押的事情告诉了大姐,陈嫣沉思片刻道:“红总司势力很大,省城沒人敢惹他们,想救爸爸,只有找大哥出马。”
事不宜迟,姐妹俩立刻坐火车赶往北泰。
北泰和省城一样,全国山河一片红,到处都是标语口号大字报主席像,到处响彻革命歌曲,到处大跳忠字舞,晨光机械厂也近乎停产,工人们都忙着闹革命。
高土坡家属院,陈嫣姐妹将省城的事情一说,陈北怒发冲冠:“敢打伤我娘,批斗我爹,我打不死这帮小畜生。”回身从枕头下摸出五四手枪别在腰上就要动身。
马春花拦住了他:“别冲动,你单枪匹马斗得过红总司么。”
陈北道:“那你说怎么办。”
马春花道:“想营救公爹,还是要请大妹妹出马。”
陈嫣纳闷了:“我。”
马春花道:“如今能与红总司这样的组织相抗衡的,唯有南泰的红农会,请他们出面,以开批斗会的形式把公爹从红总司手里抢过來,不就万事大吉了。”
陈北道:“红农会凭啥帮咱。”
马春花道:“公爹在江北农村威望极高,老百姓都念着他的恩,大妹也一样,治病救人万人敬仰,她一句话,红农会保准答应出兵。”




国士无双 第七十六章 江北救兵
事到如今,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有什么招用什么招了,陈嫣连夜下乡,去南泰搬救兵。
省城淮江高级中学,校园后山下有一处防空洞,陈子锟和徐庭戈就关在这里,防空洞里很潮湿,墙壁湿漉漉的,一盏昏黄的电灯藏在铁丝罩里悬在拱形穹顶上,阴暗压抑,令人绝望。
遥远的钟声传來,今天是1966年的最后一天,再过一个小时就是新年了,中国人沒有过公历新年的习惯,各企事业单位也忙于批斗走资派,不再像往常那样搞元旦联欢会,这个新年有些冷清。
徐庭戈躺在冰冷的水泥台子上,低声呻吟,他断了三根肋骨,身上多处挫伤,头上缠着绷带,本该住在温暖的医院病床上,却被红卫兵拖到这阴冷潮湿的地下冰窟窿里,**的创伤倒在其次,想到儿子带人把自己从医院揪出來的场景,他就欲哭无泪。
陈子锟静静坐了很久,忽然打破了沉默,道:“徐二,咱们认识多久了。”
徐庭戈道:“民国八年,到现在四十八年了。”
陈子锟感慨万千:“一转眼都快半个世纪了,沧海桑田啊。”
徐庭戈道:“是啊,真快。”
又过了一会,陈子锟道:“红总司的一把手陈忠,他父亲六零年被你判了死刑,你被他整,也算是因果报应了。”
徐庭戈道:“呵呵,经我手杀掉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如果都來找我报仇,我早死八百遍了,我不冤枉,倒是你陈子锟,被嫡系部下的儿子批斗,你又是造的什么孽。”
陈子锟道:“说來这事儿也怨我,双喜这桩亲事是我给定的,若是我当年秉公执法,也不会有今天的陈忠了。”
徐庭戈道:“沒有陈忠,会有王忠、李忠、张忠,时势造英雄,我不怪这些年轻人,时势造英雄,他们是摊上好时候了,说來我儿子新和也是个人物,踢断我三根肋骨,将來必有大成,我死也瞑目喽。”
说着闭上了眼睛,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
陈子锟摇摇头,不理他。
忽然徐庭戈压低声音道:“老陈,你想不想出去。”
防空洞的规格很高,配备一米厚的铁门,能防原子弹,从外面锁住跟本不可能出去,陈子锟狐疑的看着徐庭戈。
徐庭戈道:“市内所有的人防工事图纸都有备份报到公安厅,我对防空洞设计结构了如指掌,向后走到头,右侧方有一个向上的紧急通道,可以爬出去,我受伤了,爬不动,你先走,然后再找人來救我。”
陈子锟道:“我扶你一起走。”
“不用。”徐庭戈很坚决的摆摆手,“你走,别管我,要不然咱俩一个都出不去。”
陈子锟点点头,向后走去,按照徐庭戈的指点真的找到一个向上的旋梯,于是向上攀爬,爬到一半就听见徐庭戈猛力拍打着防空洞的大门,嘶喊道:“快來人啊,陈子锟逃跑了。”
陈子锟一愣,赶紧加速向上攀登。
负责看守的红卫兵们立刻打开大门冲进來,手里拎着棍棒和皮带,徐庭戈一指后面:“陈子锟在那儿,快去追。”
红卫兵们迅速追过來,陈子锟加快速度向上爬,岂料通道上方的舱盖是锁死的,根本打不开。
“妈的,中计了。”陈子锟暗骂一声。
“快下來。”红卫兵们在下面吼道。
陈子锟只好慢腾腾的下來。
下到地面,红卫兵们鄙夷道:“想跑,沒那么容易,放老实点。”
押着他回到原处,忽然发现徐庭戈不见了,原來看守进來的时候忘记关门,被他溜了。
“不好,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一个红卫兵拍着脑袋懊丧道。
“还不快追,他身上有伤跑不快的。”陈子锟道。
红卫兵想去追,又担心陈子锟也跑掉,于是问他:“你不会也趁机又跑吧。”
陈子锟觉得好笑,心道这些红卫兵表面上穷凶极恶,其实不过是些孩子,自己真想走的话,早就打翻他们扬长而去了,留下來只是想看看这帮小子究竟能闹多大。
沒等他回答,徐庭戈就倒退着回來了,脸上略略露出惊恐之色。
陈忠带着一帮干将步步紧逼过來,依然披着那件军大衣,任凭怎么动作大衣都不掉落,身后王小飞、徐红兵等人手里拎着棒子,杀气毕露。
陈忠看也不看两个反革命,走到中央,王小飞搬过一把椅子,陈忠一撩大衣下摆,如同京剧武生般大马金刀的坐下,王小飞单手叉腰站在侧后方,威风凛凛。
“想逃跑是吧。”陈忠叼上一支烟,王小飞拿出一个金壳朗声打火机帮他点燃,这还是破四旧的时候从某个资本家那里抄來的,成了他的战利品。
陈忠吐出一口烟,淡淡道:“把他俩的腿打断。”
终于要动手了,陈子锟反倒觉得心情骤然放松,他活动活动肩膀,握了握拳头,发出咔吧咔吧骨节摩擦之声,这副猖狂嘴脸让陈忠极为恼怒,将香烟往地上狠狠一扔,亲自抄起了皮带道:“动手。”
红卫兵们自恃年轻力壮,一窝蜂的扑上去,却被陈子锟劈手夺了一条木棍,打得他们人仰马翻,这些年轻人沒学过武术,沒打过群架,光凭着一腔热血和革命豪情,哪里打得过老把式陈子锟。
拳怕少壮,棍怕老郎,陈子锟轻松放倒七八个人,将棍子往地上一戳,中气十足道:“再來。”
红卫兵们不敢上前,都望着陈忠。
陈忠大怒,扔下皮带,从腰间拔出一把手枪,镀镍的双筒体育发令枪改造的火药枪,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了陈子锟的胸膛。
“给我蹲下。”陈忠喝道。
陈子锟哑然失笑,一把火药枪就想让自己束手就擒,未免太过儿戏,正待说话,忽然外面一阵噪杂,负责外线守卫的红卫兵们收缩进來,大惊失色道:“总司令,不好了,敌人打过來了。”
陈忠脸色大变:“哪部分的。”
站在墙边的徐庭戈窃喜,心中暗道公安厅的同志们终于來解救自己了。
外面传來一阵爽朗的笑声,一群农民老大哥昂首阔步走了进來,都背着武器,三八大盖、七九步枪,腰里还别着木柄手榴弹,那气派比红总司的人强太多了,简直就是正规军与童子军的差距。
为首一人道:“我是江北红农会的总会长龚大鹏,特地來帮助省城红总司的小将们闹革命,有什么困难只管开口。”
陈忠脸色有些难看,但气势依然很足:“感谢红农会的帮助,我们暂时沒有困难。”
龚大鹏道:“看來你们的工作开展的很顺利,走在我们前头了,那就帮我们一个忙吧,陈子锟这个历史反革命在江北欠下许多血债,我们要组织群众批斗他,先把他借给我们批一批吧。”
陈忠道:“不行,我们还沒批斗完,怎能半途而废。”
龚大鹏道:“你们前两天不是在体育馆批了一顿了么,怎么还要批,你们这些娃娃不能光顾着自己革命,把工农群众抛在脑后啊,江北百万农民都等的心焦呢,再说陈子锟也不是你们一家的俘虏,他是全省人民的斗争对象。”
不待陈忠答话,龚大鹏一摆手:“同志们,把陈子锟押走。”
十几个农民涌过來,将红卫兵挤到一边,用绳子将陈子锟胡乱绑了一下拉了出去。
陈子锟心领神会,很配合他们。
徐庭戈面如死灰,陈子锟走了,红总司的一腔怒火可就要发泄到自己头上。
“那就谢谢了,不耽误你们革命了。”龚大鹏爽朗道。
走到门口,陈子锟忽然回头道:“那个人叫徐庭戈,是前中统特务,血债累累。”
龚大鹏会意,道:“把他也带走。”
防空洞外面,几十名红总司战士与红农会的人对峙着,双方力量差距很大,红农会來了几百号人,全都带枪,红总司的学生只有椅子腿、棒球棍和标枪。
红农会的造反派们就这样把陈子锟和徐庭戈硬生生从红总司的大本营里抢走了。
出了高级中学的校门,陈嫣陈姣姊妹俩迎了上來,喜极而泣。
陈子锟将两个女儿揽在怀中道:“哭什么,爸爸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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