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帝姬,再世蛇蝎妃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郁芋汀兰
心里有事,就不待久坐,才从翊锦宫的漫天花影里出来,便撞上了步履匆匆的苏鸣晖。
“鸣晖见过卢贵人,贵人吉祥。”鸣晖侍立一边,等着郁歌宫轿先行离开。
可惜,郁歌却并没有这样的打算。
“大人漏夜而来,步履匆匆,是有什么急事吗?”郁歌笑问一声,仿佛漫不经心的提一句,“韦氏方才被赐死,这宫里不洁,大人还是早些出宫吧。”
“臣谢娘娘挂怀,”鸣晖躬身行礼,“去为修仪小主请过平安脉便要出宫去了。”
“这就好。”郁歌浅笑,“说起来,若不是韦氏怀上孽子,又不肯交代奸夫是谁,也便不会落得如此下场了!”
她在赌,赌韦妃的心思,当身侧之人瞬间变了颜色之时,她就知道,是自己赢了。
亡国帝姬,再世蛇蝎妃 266 扬刀立马人未归(一)
鸣晖忘了那夜,他究竟到过何处,他又见过何人,他亦不记得,自己的脚步是踩在云端,还是踏在泥潭,他的脑中,是魔鬼的呼喊,还是伊人的笑靥,那一夜,他从来不敢想起的那一夜,春香暖帐缠绵悱恻,他以为,是她寂寞宫廷的排遣,而他不过是没有经受住香闺美人,红袖暖玉,他从来不敢想,会有一个人,为了他,甘心赴死!
甬道习习夜风吹过,仿佛刺穿他的身体,丝丝缕缕,穿过他的心扉,他也从未想过,自己会心痛如此!
她就这么走了!一壶清茶,倒在这永巷暗夜的尽头。
他不敢想那日,她那般恳切,可是,他不信她!
仿佛他从未信过她,护过她,爱过她,他所有给她的,都带着不可告人的目的,都是为了今日她的万劫不复,只是为何她真的永坠地狱,他会这般的心痛!
他不知自己倒在何处,又是如何回到太医院的,只是第二日晌午醒来的时候,浑身疼的仿佛每根骨头都散了,每块肌肉都碎了,瘫软到已然无力起身,“师父,师父,”小药徒习远忙着扶住他的身体,“今日晨起徒儿看到大人倒在太医院的门口,便忙着把师父挪了进来,师父现下可觉得好些?”
好些?
鸣晖苦笑,此伤,此痛,今生恐怕不会再好!
接过习远递过来的清茶一饮而尽,“你出去吧,若有人问起,只说我病了,概不见人。”
“那,”习远艰难开口,“若是翊锦宫修仪小主那边,大人......”不待习远问完,鸣晖的茶盏已经丢在地上,迸溅出的茶水渗入嫣红地毯,点点殷红,仿若残血。
“我说了谁都不见!听不懂吗!”
“是是是!”习远敛眉低首,“大人且歇着,徒儿会打点好一切的。”
鸣晖粗重的喘息着,终于又一次捂着心口倒下,韦紫决,韦紫决!你终于放过了我,可是我自己,却再也不能放过自己!
接连三日,翊锦宫中再未见鸣晖的影子,洛怡在那日之后便赌气出宫,而洛偃因为心痛身伤,也已经卧病,眼下这宫里,突然就冷清下来,正是午间,冰轮徐徐转动,辛夷在花榻上闭目凝神,小憩片刻,缨容手里的扇子也歇歇停停,唯有旻净捣药声轻轻缓缓的落下来,反而催人好眠。
“姑姑这是做什么?”临武歇了午觉,才入殿侍候,轻手轻脚凑在旻净身侧,看她鼓捣,“好重的药味,可是小主病了?”
“是为小皇子准备的,”旻净轻声回他,“苏大人也不知为了何事,好些个日子不来了,眼瞅着那药膏就要用尽了,我自己备些消肿清毒的药草,捣碎了凝出汁水来,每日涂在患处,好歹也有些效果。”
“姑姑不提奴才还未发觉,这苏大人是好些日子没有入宫了。”临武叹一声,“别是府里有什么事情才好。”
“哪里是呢!”缨容不知什么时候清醒了,嘟囔一声,“奴婢去太医院请过苏大人,听他的小药徒说是病了,就在太医院将养着,奴婢还好心说代小主探看探看,谁知竟然被拦在了门外,可真是没面子的很。”
可真是苦了旻净,眼角眉梢都要挤在一处了,可缨容就是不理会她,自顾自说完才觉出不对,忙着掩了口,再看辛夷,未有丝毫动静,心里总算安然一些,好在主子没有听到不是?三人接着各自忙乱,再不敢出言。
“妹妹这里可真是安逸,姐姐却难得这样的清闲时光了。”郁歌打殿外进来,手中锦帕遮着脸颊,生怕这大日头晒伤了面容,辛夷恍惚着醒来,见是郁歌,苦笑一声,“偷得浮生半日闲罢了,这大晌午的,姐姐怎么过来了?”
“夏日昼长,实在是空泛无聊的很,也是有要事商议,所以过来妹妹这里。”郁歌自己坐了,唤缨容过来,“有什么清凉解暑的瓜果快与我消消暑气。”
“奴婢新制了一种饮品滋味却好,”旻净将那冰玉盏递到郁歌眼前,“酸梅生津止渴,却性寒,小主身子不好,奴婢便添了一些花茶药草在其中,即是养颜佳品,又减了酸涩滋味,小主且尝尝吧。”
郁歌笑着接了,双唇轻轻浅浅抿了一点,笑道,“果然很好,旻净姑姑好巧的手艺。”
“承蒙小主不弃罢了。”旻净又切了冰过的瓜果,加了几样玲珑剔透的茶点,便领了众人退出殿去。
郁歌看着旻净收拾布置,待她下去了,才笑对辛夷,“妹妹这里侍候的宫人虽少,可是却个个妥帖,旁的不提,仅旻净一个,百个宫女都及不上。”
“姐姐不嫌弃她笨手拙舌罢了。”辛夷不动声色,岔开话头,“姐姐说有事情商议,什么事情值得姐姐这大日头下走一遭的?”
“如今暑日渐盛,阖宫姐妹便同入了蒸笼一般,况且陛下身子不好,也该寻个好地方将养着,去岁因为皇后娘娘节俭,未提及往行宫避暑的事,今年却不得不打算起来了,否则那一座宫宇空落落的留着,阖宫的宫人白白的养着,不也是铺张浪费么?”郁歌敛目,“主要是陛下身子不好,到了行宫好将养,咱们这些人,只要陪着圣驾,哪里不能呆着呢?”
墨桀山脉连绵,便是京畿唯一的山脉了,最后一道便是墨桀山,之间共有三峰,而行宫便是在离京城最近的墨渊山上,宫宇巍峨,建在山腰之中,是避暑的好去处,曾记得,这行宫在墨朝建朝之前便有了,宫宇所有石料珍藏,都是百姓一步一步抬上山涧,足见当年君主的穷奢极致,而到了父皇的手里,更是珊瑚窗柩明珠灯盏,添了好些,辛夷心里哀叹一声,“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嗟乎!使六国各爱其人,则足以拒秦;使秦复爱六国之人,则递三世可至万世而为君,谁得而族灭也?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阿房宫赋》将这道理讲的清楚明白。
也许亡国亡家,一早便是注定的。
“姐姐说的极是,旁的皆可不计较,陛下的身子却不得马虎。”辛夷点头,“即是如此,便叫尚宫局去准备着吧,宫里嫔妃不多,除却穆美人禁足,其他人哪些要带上,便去听听陛下的意见吧。”
“妹妹这样想极好。”郁歌巧笑,“照理说韦妃已去,妹妹名正言顺掌管六宫,姐姐这般越俎代庖,还望妹妹不同姐姐计较。”
“姐姐说哪里话,”辛夷一脸慎怪,“你我姐妹还分什么彼此,只是深宫冷寂,不要生分了才好。”
郁歌笑着正要应答什么,却见临武叩门,“小主,苏大人来请平安脉,已经在殿外候着了。”
“哥哥几日不来,怎么今日却这样急匆匆的?”辛夷诧异,看着郁歌,“姐姐好不容易来一次,倒耽搁了你我姐妹叙话了。”
“不妨事,妹妹只管见便好了,”郁歌笑一声,心里已经等不及要看这出好戏,“暑气热,听说苏大人这几日身子不好,可别再中暑晕厥了。”
辛夷笑着示意临武去请人,却未来得及琢磨郁歌这话中滋味,只顾着关心久未登门的哥哥,却忘了参详那皎洁的眸子,许久之后她终于知晓全部,可是一切,却再也来不及了!
“臣苏鸣晖见过苏修仪,见过卢贵人。”鸣晖进殿便躬身跪倒,那膝盖仿佛也比平日里用力些,且一直垂着脑袋,一副气力不足的样子。
“哥哥这是怎么了?”辛夷忙着就去扶他,却被他轻巧躲开,“臣大病未愈,恐过了病气给小主,跪着回话就好。”
“即是病了,便该回府里将养着,缺什么少什么妹妹大可以给你添补,宫里的事情自然有别的太医做,何必急在一时?”辛夷口气中不无心疼,他终究是医者仁心,叫他搅入这混乱杀伐里,本就是她的不对,如今韦氏已经死了,他难免不会苛责自己,只是这般模样,也实在是过了些,男儿家,总该有些杀伐决断才是。
“劳小主惦记,是臣的不是。”鸣晖一拜,“臣今日入宫,是来拜别小主。”
“拜别?”辛夷大惊,“哥哥何出此言?”
不过马上,她便稳下心神,“怕是父亲一人身在江南,年事已高,无人照拂,哥哥放心不下,想回乡照顾是应该的,哥哥的孝心,妹妹感同身受,只是再不能侍奉爹爹终老,是辛夷的不是。”
亡国帝姬,再世蛇蝎妃 267 扬刀立马人未归(二)
想到自己的父皇母后,辛夷不由落泪,“哥哥若去,妹妹绝不阻拦,只是舟车劳顿,哥哥一定养好了身子再上路。”
“鸣晖辞官,并非为了回乡侍奉父亲终老,”他苦笑一声,“如今陛下兵败负伤回京,护部依旧虎视眈眈,鸣晖身为男儿,又怎能享安然太平?臣已经与兵部递了帖子,只等几日,便随队增补边疆,戎马一生,护卫我大周疆土,分毫不让。”
“戎马一生?”辛夷手中的冰玉盏即刻摔的粉碎,“哥哥可是糊涂?”
“妹妹莫急,”郁歌忙着前来宽慰辛夷,“且听苏大人怎样讲,若这是他真心的决定,你我不过女子,怎可阻隔男儿的蓬勃豪情?若是苏大人真的建功立业,封妻荫子,岂不是一件快事?”
仿佛觉得这样讲有些心向往之的意思,郁歌转口道,“妹妹如今在宫中立足不稳,前朝无权无势也是极大的阻碍,若是他日苏大人军功卓著,傲立朝堂,还怕这些家世门第之说吗?”
“快事?”辛夷泪落满腮,“古来征战几人回?”
她恨恨的看着眼前跪着的鸣晖,“我何时求过家族门楣?又哪一时看重过哥哥你的文治武功?辛夷所求,不过是苏氏一族平安喜乐,安然度日,我一早就讲过,我在宫中生死有命,却一定不会牵连父兄,辛夷从不敢怪哥哥舍我而去,却不懂哥哥为何要前去边关?百万雄兵压城之势,哥哥可能抵挡?”
郁歌见以不可收拾,只好轻抚辛夷背脊,叫她心安些,便退出殿来。
“小主以为,苏修仪可能阻止苏太医从军之心?”娉婷悄声问询,也轻轻叹一声,“若是苏鸣晖一走,这宫中可再不会有谁同她同气连枝,砥砺前行了。”
“这世间或许有千万人可挡,有千万种方式,而唯一做不到的,恐怕就是辛夷了。”郁歌苦笑一声,因果循环,最后的刀剑刺入谁的心窝,都不可知。
日光实在狠毒,郁歌不由的紧了步伐,陛下恐怕也歇好了,是该红袖添香,弄儿成趣时候了。
而翊锦宫主殿之上,却是几人相视却无一人动作,鸣晖就那样跪在辛夷脚边,任凭辛夷泪落千行,任凭宫人怎样劝解,也绝不改口,“借问梅花何处落?风吹一夜满关山!”鸣晖苦笑一声,“臣不过心向往之,愿身往之罢了。”
辛夷终于放弃,挥手叫临武等人退下,“哥哥,御花园百花开遍,京城里万芳馨香,哥哥偏要追寻边塞纷扬寒梅,是被什么人勾去了魂?还是哥哥见了我军队落败,欲要跃马扬鞭一展雄风?”
“臣不过心向往之,同美人、雄心无所关碍。”鸣晖叩首,“今日臣来,便是同妹妹道别,日后狂风冷雨,臣,再不能抵挡分毫。”他重重的把头磕在地上,“妹妹保重!”
“鸣晖——”意料之外,辛夷猛的就跪在鸣晖眼前,“辛夷知道,因着辛夷的国仇家恨,要哥哥做了许多舔血违心之事,可是皇后之事,皆在韦氏狠毒,而韦氏的下场,皆是自己种下的苦果,你我兄妹,不过是推波助澜之人,不能从中改变分毫,哥哥做若是因此罪责自身,那辛夷更是歹毒无比,又该何处容身?”
“染儿,”鸣晖扶住辛夷双肩,为她拭去婆娑眼泪,“你有许多自己的不得已,如今,我也是,你我便就此放过彼此吧,无需责怪谁,只是以后,这眼泪万不可轻易掉,便是掉了,也学着叫别人擦吧。”
“哥哥——”辛夷扑在鸣晖怀中,这一刻,他就是她的哥哥,无可替代,兄妹情缘不过一载光阴,可这温情,世间又有几人能给她?她也曾知晓他的心意,也曾狠毒着想要叫他放弃,更叫他为了自己巧心布置,可是,她从未想过有一日要同他分开,她不敢想下去,今后日夜,都不会有人候在宫门之外,只为了看看她,是否安睡,又是否展颜?
鸣晖不会没有动容,不会没有羁绊,这个女子,曾经衣衫褴褛气息奄奄的被他救回苏府,也是这个女子为了婉容的一生挺身而出,也是这个女子叫自己一往情深,叫自己牵肠挂肚,也是这个女子叫自己沾染罪恶,叫自己此心折磨,再不得安生。
可是他更不能忘的,是那个高高在上,光彩流尽的女子,是那个向往着策马扬鞭,纵横疆场,横刀立马向天笑的女子,是那个为了他情深几许,惨死宫中的可怜女子,而她的腹中,还有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恐怕,也是此身唯一的孩儿!
她不在了,这一身的罪孽他又如何还清?他不过是想替代她,去过她想要的生活,用自己的眼睛,替她看尽她爱的边塞风云,此身,她已经许了他,此后,便是他许她情深的时候了。
只是辛夷这次终于懂了,最可怕的不可离舍的情感,原来不是情爱,而是习惯。他已经留不住了,这一载的兄妹之情,只能在今日分离,只是辛夷只以为鸣晖不过是餐风露宿,苦寒异常中度过余生,却不想,这是她兄妹最后的温情,他年千里之外马革裹尸之时,辛夷甚至不能,再见他的容颜。
“哥哥,珍重。”她最后说了这句,便起身离去,再不忍回头,她怕,也许再多看一眼,自己又会纠缠不休,又会心如刀割。
而鸣晖,只是默默的退出殿去,待合上殿门,才轻声道一句,“妹妹可安睡,哥哥去了。”
眼泪再次夺眶而出,这一幕,像极了在苏府的最后一夜,他叩开她的房门,叮嘱了许多,最后离去时的小心翼翼。
那一次温存,是生离,而这一次温馨,却是永别。
那墨青色的太医服制暴露在日光里,在月影纱格外清楚明白,辛夷就这样看着鸣晖一步一步踏出宫门,再未回头,此后的甬道里,走过许多太医,一队队,一行行,每一次,辛夷都会驻足停留,从他们的面上一一扫过去,虽然她知道,他不会在,可是心中,还是带着不该有的希冀。
鸣晖从军离京的那日,正好是圣驾移往行宫的日子,都是一样的帝都城门,可惜圣驾依仗经过的时候,是正午,而早在清晨,踏着晓风晨星,鸣晖已经跃马起行,辛夷坐在金丝流苏纱幔的宫车上,看过这层层叠叠的人群,青砖宫门,看过那野草芬芳,她甚至在想,鸣晖走的时候,这浅草可能没过他的马蹄?那么车辚辚马萧萧,是不是一样的芬芳气味?
“小主在思量什么?”缨容随行在车驾前,“可是车马颠簸,小主有些不适?”
“小主恐怕是想了苏大人了吧。”临武口无遮拦,“若是奴才没有记错,今日便是大人从军起行的日子。”
“就你话多。”旻净正给奶娘怀中的皇子喂水,听这话狠狠向车驾边瞪一眼,“若是行路无聊,自己去尚宫局那边领活干,别在此处惹小主烦心。”
“无妨,”辛夷自嘲一笑,“久在深宫,如今看着这漫天遍野的碧草蓝天,只觉得心旷神怡,不由惊叹而已,哪里就那样矫情了?”
“其实大人的事,小主也无需忧心,”旻净怀抱着小皇子哄他安睡,一壁轻声道,“听卢贵人讲边疆已经休兵议和,没了战事,大人也不过一时意气,过些时候自然就回来了,哪能一直戍守边关呢?”
“便是大人要,陛下也是不许的,”缨容附和着笑道,“听说没人照顾小皇子身体,陛下可是心疼的了不得,怎么会舍得大人一直不在娘娘身边呢?再者说,娘娘在京城只有这一个亲人,陛下一定会格外关照的。”
虽说不过是排忧之语,可是辛夷心里确实宽心不少,只是那日知道议和之时,辛夷心里最最担心的,便是洛怡,朝臣皆是建议联姻的,可是既然是大周打了败仗,自然要大周派公主远嫁护部了,而洛偃年少继位,宫中从未诞育,而洛家人丁单薄,并未有公主,唯一适龄的,唯有洛怡一人,而护部国主,据说已经年老,他的皇子都要比洛怡大上几岁。
若是叫洛怡远嫁,那么辛夷何曾守护了她什么?不过是为了大周的江山,又多了一个牺牲品罢了!
不由的望向远处洛怡的车架,她的一颗心,就这么悬了起来!
而此刻的洛怡,却没有辛夷这样的悬心,她的一颗心,造被另一处物事牵了起来,不存杂念。
亡国帝姬,再世蛇蝎妃 268 一去护部千山隔(一)
“小姐好生糊涂!”才入景福院门,娉婷便同郁歌抱怨一声,“大人的意思已经同小姐讲的再清楚明白不过了,只消小姐在陛下面前言语几句,陛下便会拿了主意远嫁沧珠公主,可是小姐偏偏要向着苏修仪说话,如今可好?”她气的着急,连手中的伞都打的不稳,摇晃几次,郁歌不得不揪着她的双手,好叫自己得一处阴凉。
娉婷生气确实不无道理,这宫中能同她抗衡的,如今只剩苏修仪一人,甚至说,苏修仪还强她几分,起码她有亲子护身,又有协理六宫之权,连那位份,也比自己高出不少,而反观自己,纵然是养着大皇子洛惜,可是陛下并未下明旨晓谕六宫,她这个干娘也确实是名不正,言不顺。眼下苏鸣晖出宫从军,若是洛怡再远嫁他万里之外,那么苏修仪的左膀右臂便是尽数折断,想到斗倒她,也容易了许多。
父亲更是早在几日前便知会过她,前朝大臣同意远嫁沧珠公主维护边疆安宁的不在少数,若是陛下在后廷提及此事,自己一定要鼎力支持,好了了这桩心愿,可是今日晨醒时,洛偃匆匆而来,同众人商议解决之道,毕竟远嫁公主,也份属后宫,辛夷心中虽然不忍,却不敢多言,毕竟,她有那么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六宫之人自然知晓辛夷心意,巴不得奉承讨好,唯有自己可以说的上话,却不想,她躬身跪倒,却是为洛怡求情。
此事,便只好不了了之。
“父亲只知眼下风光,却从不思量去路。”郁歌待进了屋中,才冷笑一声,端坐主位之上,“宫中人人皆知,我同苏修仪交好,可若是这次,却不与她同气连枝,苏修仪也不是傻子,怎会不懂我们的意图?”她接过小宫女递来的酸梅汤,啄了几口,便又搁回托盘之上,“果然蠢材,便连一点汤汁,也不如人家做的可口。”
那小宫女傻立在当场,进退两难,不知如何自处,好在娉婷转手接过,摆手叫他们下去,“屋子不比宫里宽广,几个人挤在这里怪闷的,便退下去吧,若有事,我只会传唤。”
众人福身,脚步不停的出了屋门,娉婷将那酸梅汤又搁回桌上,“不过一点汤水,小姐想要,哪里不能寻得?不是小姐不如她,而是小姐配的上更好的。”
郁歌轻笑一声,“一张小嘴,要把死的说成活的,却连我都不忍辩白了。”面色虽依旧不悦,却还是端起汤汁饮下,“罢了罢了,方才气的是你,恼的是你,如今是我不悦了,却成了你在劝解我,真是可笑之极。”
“可是小姐,沧珠公主和亲这件事,可要如何处置?”娉婷还是惦记这件事情,若是因为小姐今日坏了全盘计划可就了不得了。
“如何处置?”郁歌反问娉婷一句,“若你想来,该如何处置?”
“奴婢怎及陛下洪韬伟略?又怎敢猜度社稷要事?”娉婷嘟嘴撒娇道,又看着郁歌银制鎏金嵌宝芙蓉护甲漫不经心的扣在汤碗上,发出玲珑悦耳的声音,嘟囔一声,“小姐心如明镜一般,就是调笑为难娉婷罢了,也难为娉婷为小姐着急,早知如此,便不多此一举了。”
郁歌轻笑,“傻丫头,如今即便不嫁沧珠公主,这宫里宫外可还有一位公主待选?便是沧珠公主,天下人人皆知,是陛下为安抚文帝亡灵封诰的假公主罢了,如今可是我大周战败,我都担心着即便是沧珠公主亲嫁,人家护部都不买帐呢!陛下哪里还有旁的办法?左右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我们便等着这旨意好了。”
郁歌言笑嫣嫣、心满意足的在景福院中弄儿成趣,而清德居中,却没有这样的时日安详,手中贡果的果皮被洛怡一刀一刀的削掉,而她并没有停下的意思,眼看着那果肉一块一块的掉在地上,临武心疼的直呵气,要知道,这果子除却两位皇子的居所里有,便是陛下殿中,也只余一筐,如今这般糟蹋,怎能不可心疼?
而一旁稳坐的辛夷,仿若不见,她只是一点点将手中丝线分开,按着颜色淡墨深浅一点一点分开,良田的身子一点一点的长开了,她要亲自绣一个肚兜给他穿,如今虽在盛夏,也别有什么病患才好。
殿中众人默默侍立着,这二位主子,一动一静,一慌一稳,这对比鲜明的画面确实好笑之极,只是无一人做出欢喜的样子来,沧珠公主怒起来,她们可不愿试试。
便从日上三竿,直坐到晌午,一筐贡果都被洛怡毁在刀下,而辛夷那边,已经架起绣架,只待落针了。
“姐姐!”洛怡急的大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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