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帝姬,再世蛇蝎妃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郁芋汀兰
辛夷叫旻净将单子看过,见她也点头称是,才笑着叫习远起身,“从前哥哥说你医术精益,如今看来,不负盛名。”
叫缨容备一份礼物给他,“药徒出师,做师傅的该恭贺才是,如今哥哥不在,本宫便代他贺你,也谢你今日劳心,日后本宫的身子,翊锦宫之事,都要你多费心了。”
“娘娘客气。”他扬手接过,“微臣却之不恭了。”
虽依旧低眉顺眼的样子,却不露一句表示衷心的话,倒叫辛夷心里喜欢,这些日子后宫人人巴结,倒更叫辛夷看得出怎样的人才可托付,怎样的人,不可轻信。
“缨容送习太医。雪天路滑,可仔细些。”辛夷也不多留,习远躬身致礼,便扭身出去了,旻净泡了一盏菊花茶过来,辛夷笑着叹一句,“习太医这人,有趣的很。”
旻净浅笑,藕荷色的衣袖下头可见赤红玉镯,衬得她肌肤胜雪,这样的女子,才真的是气质如兰,她言说,“有趣且知趣,才是宫里的明白人。”
“无妨,知趣嘛,得先把趣给他知道,届时,他会知晓的。”辛夷依旧笑着,入口清茶,都格外沁人心脾。
习远所言不无道理,自入冬,因为身体不好,真真的是少出门,日日守在这暖阁里,也是无趣的很,辛夷揭开大氅,“罢了,既然是热出来的病,今日瑞雪,出去走走也好。”
等着收拾停当,撩帘出门的时候,才知道这雪日里的难行,可是阖宫里这样兴致高昂的时候确实少的很,因着这难得的出门,缨容还特地为她挑了一件喜鹊登梅的对襟披风,连着朱钗耳坠,也齐齐整整的配了一套,这时候说回去实在扫兴,好在宫中甬道都有宫人不停不住的打扫,还好一些,“雪这样盛,本想着往结网林去的,如今看来连御花园也不可去了,便在永巷里走走算了。”
“娘娘能出来走走已经是好的了,去哪里有什么打紧?”缨容笑着扶着辛夷的手,“却不知娘娘想往那边走走?”
翊锦宫往西,虽说宫宇林立,却少有人居,仅有的几个宫嫔,也不相熟,往东虽说路途长一些,要穿过几个轩榭,可是毕竟人气旺盛,郁歌,云袖都在这边,辛夷便往东边行来,几个人慢慢悠悠的在这天地里行走,天色苍茫,地上万物又统统被大学掩映,冰雪琉璃世界,果然美极。
只是未等心里赞叹,隔着一道假山,便听见那一边有争执之音。
辛夷停了脚步,细细听着。
“许贵人,宫里的物事事事皆是有份额的,你自己的用过了,凭什么用我的。”这声音有些熟悉,只是一时间,辛夷尚听不出是哪一位。
“穆姐姐这话却说错了,咱们好歹是一个宫苑里出来的,这些东西值得什么?怎么姐姐素日大方,今日却这样抠唆起来,这要传出去,岂不是叫满朝文武都要笑话穆大人了?”一个尖锐的女声调笑着回话,辛夷心中清楚,必然是许贵人同任贵人这二位同穆霏微曾一个宫苑居住过的贵人,趁着自己得势,想着欺辱穆霏微罢了,当日穆霏微凭着韦妃的势力,定然给了这二位不少气受,果然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辛夷扶了缨容的手,不想管这样的闲是非,示意几人离去,可惜未走几步,便听着一声响亮的耳光声,伴着尖锐的喝骂,“你这个贱人——”
“许琦楠,你别欺人太甚!”
“欺人?”许贵人冷笑一声,“如今的你,还配的上一个“人”字?谁不知道你当年摇着尾巴如何讨好韦氏那个罪人的?如今你以为夹起尾巴就可以做人了?”她唾一口,“我呸!别以为你有个吏部尚书的老爹就有多少得意的资本,谁稀罕!”
“姐姐,罢了!”有人劝阻,想必是任贵人了,辛夷心下无奈的很,说着是出来散散心,却原来还不如在翊锦宫里来的安然。
未等辛夷想着去劝阻,又听得几声皮肉挨打的声音,许贵人因着任贵人的劝阻反而更动了气,“别人怕你,我却不怕你,别人处处都忍着你,瞧着你两面三刀的假仁假义,我却不忍你,今儿我就叫你知道,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止你穆霏微手段厉害,我许琦楠也不是吃素的。”
本来辛夷还想着劝阻,如今越发不能出现了,隆冬大雪地里,本就无人,若是自己这一出现,几个人都下不来台,许贵人的评价也算中肯,打的更是解气,便由着她们欺负去,叫她腆居人下,为的不就是这一日么。
亡国帝姬,再世蛇蝎妃 280 飞雪漫天暗香来(二)
回宫坐定不到半柱香的时辰,临武已经打外头进来了,外裳上雪花闪烁,顷刻化作水滴晶莹,躬身拜倒,“娘娘,方才的事,奴才已打听清楚了。”
“怎样?”辛夷怀中抱着良田,他咕噜咕噜的吞咽着口水,眼睛死死的盯着辛夷,面庞越长开,越是像极了他父亲的眉眼,好在,他们毕竟是兄弟,除却眼神里睥睨天下和柔情几许的不同,他们是很像的,便连洛偃都说,这个孩子越来越像自己,不像惜儿,更像他母后一些。
“惜儿从小未见自己的母亲,所以老天便叫他多像一些,莫忘了皇后娘娘的恩德。”辛夷笑着,“日后臣妾妾再为陛下生一个公主,像一些臣妾的眉眼,可好不好?”
洛偃怀抱着良田的手有片刻的停顿,眼睛里也蒙上一丝薄雾,不过他再看着辛夷的时候,依旧神色如常,“朕有辛夷恫儿相伴,已经知足。”
她不能再身怀有孕,她知他知,如此一句,不过是叫他铭刻不忘自己为了他和恫儿所受的辛苦,也叫他时刻记着,心下惦念,便会用力弥补。
“不过是冬日里的蔬果罢了,许贵人同任贵人已经迁居别宫,可这份例却同穆美人依旧搅在一处,故而取用了自己的,又想多得一些穆美人的,穆美人自然不让,双方争执起来,叫娘娘看了笑话。”临武笑着回话,“奴才方才路过穆美人那儿,见小宫女拿着鸡蛋往里送呢,想来是打的不轻。”
“宫里虽说厉行节俭,却也不会说连冬日的蔬果也供不起,不过是寻个由头欺负穆美人罢了。”辛夷将良田交在乳母怀中,吩咐了做些乳酪给他,这几日他身子长得极快,分明是弟弟,却足足比哥哥多出半个头来,洛偃见了可是欢喜的了不得。
“穆美人从前是得些宠的,因着韦氏的关系,想必在宫中张狂得意惯了,许贵人任贵人二位小主定然受过她许多气,如今才这般欺辱与她吧。”临武说着,又小心翼翼的试探问道,“娘娘以为,要不要照拂一些?”
“本宫入冬精神不济,病怏怏的已经这样久,虽说协理六宫事,但这样姐妹争风吃醋的事若是桩桩件件都揽下来,可还得一点空闲?”辛夷捋着新衣上点点红梅,刺绣纹理丝丝缕缕交错繁复,她的心却澄明无比,穆霏微无论日后会不会起势,这个女人都只能为敌,既然一定要针锋相对的,又何必废辛苦做与人看呢?既然她已然没了这个月的蔬果,再少些什么也没什么了不得的。因着有许贵人出头,也省了自己这许多麻烦。“吩咐尚宫局,既然沐云轩同芙合宫两处份例依旧是在一处的,从前穆美人暂掌主位,如今便交由许贵人吧,一应物事,便由着她检点分配去,也免了咱们这里许多功夫,其他宫室也一应如此,若主位分配不公,欺压了哪位姐妹,本宫可绝不轻饶。”
“奴婢遵命。”旻净退出殿去,殿门前迎上了踏雪而来的郁歌,躬身一福,“修仪小主吉祥。”
“大雪天里你家主子也舍不得叫你休息么?这样急匆匆的是要往哪里去?”
“姐姐来了啊!”未等旻净回话,辛夷便笑着迎上前去,“听说太子这些日子一直吐奶,身子不见好转,姐姐怎么今日有空过来?”
“惜儿胎里不足,身子弱,也只能我这个养母多用些心了,也是听说妹妹身子一直不大好,所以得空过来看看,瞧着妹妹精神头倒好,可是身子爽利些了?”郁歌扶着娉婷的手进门来,闻着有乳香味,“是恫儿来过了?这屋子里味道却暖暖的。”
“姐姐好灵的鼻子,我方才哄着玩闹了一会子,现下让乳母抱去喂些东西,哄着午睡去了。”提起孩子,辛夷不由欢喜的感叹,“这孩子从前多觉,不见醒,如今要哄他睡,可实在难了。”
“妹妹好福气呢。”郁歌低头笑着回话,可是眼中却不见多少欢喜的神色,对于婴儿,她没了聊下去的兴致,“姐姐今日来,还有一事,虽说是道听途说,却也不得不防。”
“什么事值得姐姐走这一遭?”辛夷纳罕,“可是前朝又有纷争?”
“事起前朝,却是我们后宫之事。”郁歌从袖中取出一方丝帕,“妹妹且看。”
那就是一方简单的月白色丝帕,仅在角上绣了一只翩飞的彩蝶,同寻常女儿家的丝帕并无区别,辛夷前后细细打量了许久,也看不出端倪,“这一方丝帕,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若是这一条丝帕无有特别,那么加上这一条呢?”郁歌笑着,从袖中又取出一个锦盒来,“妹妹可记得,这是谁的物事?”
那是一个红木雕花流云彩凤漆盒,这样的盒子宫里处处可见,辛夷并不能辨认,取来打开之时,却大吃一惊——盒中安静躺着的,是一条同方才一般无二的丝帕,只是陈旧一些,丝线已有脱落的痕迹。
“妹妹瞧着这针脚材质,可有不同?”郁歌将两块丝帕都展开在辛夷眼前,一般无二的两条娟帕叫辛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丝帕里,可有什么文章吗?”
“妹妹不知,锦盒中的这一条,是皇后娘娘的旧物,而这一条新绣的娟帕,来自云南滇都,随着幕府今年的贡品礼单一同入京,同行而来的,还有这条娟帕的主人——木蝶。”
“木蝶?”辛夷心下已经了然,如今后宫嫔妃稀薄,子嗣也唯有惜儿,恫儿,洛偃正是青春年少的时候,各地送些美人入宫也是自然,明年便是三年一选,便是没有这个木蝶,也挡不住其他女子涌入,后宫的女人,只会多,不会少。
“这个姑娘懂得模仿皇后娘娘的刺绣手法,以此来博得陛下的注目,委实聪明,我却是巴不得这样一位妙人进来了。”辛夷浅笑着收起娟帕,凭她是谁,即便有一点点奉迎模仿长孙半夏,也不过为人替身罢了,洛偃期待的是皇后,不是一个模仿虚假的影子。
“若是妹妹见了这位妹妹,恐怕便不会如此想了。”郁歌神色如常,要娉婷将一副画轴徐徐展开,“妹妹觉得,这模样,比之先皇后娘娘如何?”
画卷一点一点打开,白雪纷飞,红梅掩映,一位女子,双手合十,微微扬首,像是在祈祷着什么,虽然画卷中只露出半边脸颊,却叫辛夷心惊万分,那女子,双目紧闭,唇角轻启,似笑非笑,宜喜宜嗔,分明长孙半夏无疑。
辛夷甚至想着,下一瞬,她便会凝眸望过来,笑着唤她一句“昭仪妹妹”。
“怎么会——”她紧紧咬着双唇,人人都道自己同琳琅公主样貌一般无二,可是自己心中清楚明白,这是一种怎样的“缘分”,使得二人如此相似,而如今这个木蝶同长孙半夏一般无二,难道说,真是巧合这般简单?
“妹妹也诧异的很吧。”郁歌笑着,“从前有妹妹像极琳琅公主,今日有木蝶像极长孙皇后,这世事,还真的是巧合的很呢。”
“是巧合的很。”辛夷稳住心神,赞叹着将那画卷接在手里仔细打量,这个女子若是出现在洛偃眼前,不知洛偃会惊还是喜,这个女子在这后廷之中,又会如何圣宠优渥,呼云唤雨。
“这女子如今歇在馆驿里,只等着除夕夜入宫觐见,我私心里,巴不得叫六宫人人知晓,人人自危,叫她们无从安然这一月,却实在不敢这样触怒天颜,毕竟陛下那边,朝事繁忙,还未及见过这些贡品呢。”郁歌笑着从辛夷手中接回画卷,“从礼部借来也有几日,可事要还回去了。”
礼部?
礼部尚书,不是蓓蓓的父亲吗?
原来,这穆霏微同蓓蓓的关系,一如这两位的父亲,各属一方,怪不得霏微会对蓓蓓下手。
送走郁歌,辛夷心中虽然不安,却不至于寝食难安,这个像极了长孙半夏的幕府女子,究竟有何目的?又为何入宫?尚是未知数,即便她盛宠无比,也自然有人比自己还要急于拔出这眼中刺,而自己未来要做的,不过是将六宫紧紧握在手中,更要在前朝之中有所作为。
这样的消息,她不想每每都是郁歌带来。
洛怡那边收留的孩子虽然已有百余,却都是垂髫小儿,如今怎能指望?唯一能拉拢的朝臣,恐怕唯有明珏一人而已。辛夷心中也纳闷的很,为何对明珏,每每不过隔着众人远远见一眼,却总是觉得格外亲切,缘分这东西,可真是叫人难以置信。
辛夷没有想到,正是这个女子的到来,揭开了长孙元月这一年的阴谋,也正是未来这一载的变故,叫她惊觉,明珏同明珠的牵扯,叫她知晓洛倾离开背后的秘密,也叫她突然怀疑,这些日子,她做的究竟值不值得。
亡国帝姬,再世蛇蝎妃 281 飞雪漫天暗香来(三)
“要到年下了,请沧珠公主入宫小聚几日吧。”这日夜里,洛偃在翊锦宫里用过晚膳,一边逗弄恫儿一边同辛夷商议,“朕虽替洛倾收了这个义女,却什么也未给她,一个人长在宫墙之外,也是委屈了她。”
“陛下为沧珠公主所做的一切,已经够多了。”辛夷言语里满是感激,“公主年轻,不知这背后许多厉害之处,等着她慢慢懂了,也便不同陛下有着许多隔膜,也会多入宫走动的,毕竟,陛下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自和亲风波过去之后,洛偃便下旨要洛怡重回行宫避暑,洛怡推说舟车劳动身体乏累,公主府宽广敞亮,并不十分闷热,未去行宫伴驾,而自回宫这三月有余,也唯有中秋之日入宫请安见礼过,不过宴饮之后来翊锦宫小续片刻便要离宫,若不是宫门下钥,辛夷又苦留与她,才勉为其难在翊锦宫里留宿一夜,洛怡对这个宫廷的情感,仿佛从那次正大光明的抛弃之后,便消失殆尽。
“若是人人都同你这样懂朕,何其幸运?”洛偃轻轻揽住辛夷,“辛夷,你叫朕这样心安合乐,朕该如何谢你?”
“若是人人都能做陛下的解语花,陛下还会珍惜辛夷这一枝吗?”辛夷笑着钻在洛偃脖颈间,“臣妾得陛下这样的称赞,已经是最大的恩赐了。”
并不是辛夷多么想要享受这夫妻恩爱旖旎的时刻,她只是不想叫洛偃看到,她说这些话时的口是心非,她怕自己会露出一点有关染儿的仇恨来,叫他心悸,她懂他吗?仿佛是的,因为她见过他铁血模样,因为她知晓他冷峻面色下的黑暗,她也知道他在这世间的羞愧,他对往事的缅怀,他不能提及的心殇,她多少都参与其中,她是他的过去,亦或,也是他的未来。
洛偃嗅着她的芬芳寻找怀里女儿的香唇,他一寸一寸的靠近,一寸一寸的寻找,未及他的唇瓣落在辛夷朱唇之上,叫人惊喜的,是襁褓中的小儿,突然的,就清晰响亮的扯开嗓子喊叫一声,“哎呀——”
仿佛是看到了这叫人羞愧的一幕,一句惊叹。
听过乳母天天逗弄,也听许多老人讲起,这孩儿幼年时节咿呀学语时,总是先学着喊“爹”或者喊“娘”,而今这一句“哎呀——”也不知是平素里哪个下人的口头禅了,若不然,怎么突然有这样一句?
四目含笑,都凑在了怀中小儿身上,良田即将满周岁的时候,竟然吐出了人生第一句话,他看着父皇同母后的亲热,他喊一声“哎呀——”,打断了这红香满玉的片段。
敬事房那里黄昏时便翻过牌子,可是直到明月将满院的白雪照亮,洛偃也没有离去的意思,他一门心思的扑在良田身上,只等着他唤一句“父皇”,可是这孩子竟然满口“哎呀——”,仿佛是极不耐烦的拒绝着。
翊锦宫宫灯一夜明亮,洛偃因为儿子的第一句咿呀学语欢喜异常,等着他早朝才去,便有宫人鱼贯而入,连着如意、明珠、锦缎、吃食,无论这个襁褓小儿能不能用到,齐齐全全的、满满当当的堆了小山高,旻净缨容忙的晕头转向,接连声的道“哎呀——”
辛夷因着这句“哎呀——”大笑不止,宫人不知情由,只觉得因着陛下恩宠小皇子,今日娘娘甚为欢喜,而辛夷在这笑声之中,竟然只剩悲凉。
洛倾若是听到良田的声音,该是怎样的欢喜呢?
他是那个为她理青丝描黛眉,为她亲手习做桃花酥的人,他会为自己的孩儿做什么呢?恐怕不是这金玉之物,恩赏之情,他如琉璃一般闪耀的眸中,会有怎样动人的光彩,“洛倾”,辛夷心里悄悄的念着他,另一边的你,可能瞧得见?
“娘娘,沧珠公主到了。”宫人进来通禀,辛夷立即便收了心思,招呼宫人将封赏快些撤下去,“也不用在这里清点了,存到库里去慢慢入册吧,本宫一早备下的那件银狐皮大氅快些取来,公主爱吃的点心也快备上来。”
“本事奉旨入宫的,倒叫娘娘辛苦,是洛怡的不是。”说话间洛怡便已经停在殿门前,辛夷忙着起身相迎,她一袭艾色对襟团绣芙蓉宫装,外头仅有一件带毛黛色绣兰坎肩,虽说恪守规矩,只是不免有些单薄,宫里众人都暖烘烘的罩着皮毛大氅,手炉从不离身,舍不得自己受一点寒冷,而洛怡身为公主如此,确实叫人心疼。
沧珠公主府虽然不济,却也是月月领着俸禄,金银细软吃喝不愁的地方,辛夷心中暗笑,却原来,这丫头跟自己都用上了小心思,这一次,她是真的成长了不少。
“公主且在姐姐这里暖一暖,用些暖和的点心汤水,过会儿再去凤仪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吧。”辛夷只当没有听到她唤自己“娘娘”,依旧热忱,“这些日子公主清减了许多,可是身子不好吗?”
“娘娘客气了。”洛怡低眉落座,言语里依旧恭敬有加,却平添了许多薄凉和冷淡,“陛下已经吩咐过了,皇后娘娘这几日潜心礼佛,叫洛怡莫要打搅。”
“皇后娘娘?”缨容大笑,“若是说皇后娘娘玩耍的兴致太好叫公主莫去打搅奴婢信,可是说皇后娘娘潜心礼佛,可是万万不能的。”
“皇后娘娘兰心蕙质,做什么是不能的?”辛夷冷冷看她,缨容慌张闭口,自知多言,退出殿外去了,洛怡冷笑,“陛下金屋藏娇,也是细致体贴的很呢。”
辛夷不语,等着糕点茶水都置齐全了,才挥手叫众人退下,“你若是因着文后和你姐姐的事记恨陛下,姐姐并不多言,可是你若是因为和亲一事疏远陛下,却是得不偿失,陛下若不为你,绝不会迎娶什么护部公主入宫为后,长孙半夏在陛下心中的分量,无需姐姐多言,你也该是十分清楚的。”
“娘娘无需为陛下开释,这帝王家的温情,洛怡亲身经历了一番,算是真的看的清楚了些,娘娘若是为着这个才宣洛怡入宫的话,那恐怕洛怡要叫娘娘失望了。”满桌的糕点,她一点未动,便已经起身,几步行在殿门前,她并未回头,“若无护部强嫁公主过来,是不是如今,这世上,再无洛怡此人了?”
“那么娘娘,会为洛怡心疼几分?又会为绿芜惦念几日?”
不待辛夷答复,她已经迈步离去,唯有殿门大开,冷风张狂而入,吹的辛夷突然就冷起来,直冷到心肺。
“娘娘,这是为何?”临武看洛怡冷着脸出去,忙着冲进来问询,却见辛夷置若罔闻,只是缓缓抬手,将那桌上糕点一点一点的尝着,大概,是这些糕点今日做的不好,她才不愿尝的吧。
“公主——”
不待洛怡暖轿行走几步,翊锦宫中便有人追出来,洛怡本不想理,命宫人依旧前行,只是那人也是固执无比,一直追在暖轿之前,躬身跪倒,“奴婢旻净,给公主请安,公主千岁吉祥。”
“翊锦宫琐事繁忙,娘娘一时半刻离不开旻净姑姑照应,姑姑还是早些回去吧。”洛怡在轿中冷言道,甚至连轿帘都未掀起。
“翊锦宫虽然琐事繁忙,但是奴婢要讲的这件事,比之六宫诸事,都要紧的多。奴婢恳求公主听奴婢一言。”旻净又拜,额头磕在风雪过后的青石砖上,掷地有声,听得出这冬日的酷寒。
手中的珠子捏来转去,洛怡终于是心软了,叫宫人退后,她挑帘下轿,“有什么话,姑姑请讲。”
“奴婢知道,公主这些日子受了委屈,一切皆是因着娘娘为公主出谋划策而起,娘娘计策未灵验,害公主和亲远嫁,公主气娘娘的自作聪明,更气娘娘事后不闻不问,叫公主心凉,所以这些日子不肯同翊锦宫亲近半点,奴婢知道公主心中如此想,却也不得不同公主道明实情。叫公主不至蒙蔽。”
“蒙蔽?这已经是事实,还有什么实情可讲?”洛怡冷笑,纵然是她帮扶叫自己被封公主,也是她帮助自己立足皇室,然而她这一步步算计,又何尝不是为了她自己,一个医官之女,若是无人扶持,便是如何邀宠承恩,也不会在这后宫长久,这道理,工于心计的苏辛夷何尝不知?
“公主果然误会了娘娘,”旻净叹气无奈道,“那一招以退为进,若不是娘娘为您联络卢相爷同明大人在朝中相助公主,若不是娘娘有七分胜算,如何敢为?娘娘在得知公主远嫁消息,更是日日变着法子求见陛下,奈何陛下推脱不见,娘娘那些日子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托了宫人日日传递消息,只求着多留公主一日,这一切,公主可知?”
“卢相爷?”洛怡诧异惶恐,“你竟然说她托付了卢相爷?你可知,若不是他,本宫何至于落入绝境?”
“是卢相爷力荐公主和亲?”旻净惊愕中,心底生起徐徐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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