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妾闺门札记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双桃
高姨娘这才眼泪汪汪起了身,顺了奶奶意,回了座位坐下,却揪出罗帕子,仍是不时地抹眼角。
柳倩娥见她这情状,愈发不爽,难不成是想撑着这委屈样子等老爷回来看?
装可怜,那就叫你可怜个够本儿,故意不叫她下去,任她陪着干坐,叫丫鬟给自己扇风,重泡一壶好茉莉,端起茶盅,悠哉地吃茶解气儿起来。
妻妾二人正是暗下交锋,田六姑跟欢娘早已到了灶房,添了饭,二人却食不下咽。
欢娘吃了几口,放了筷子,跑到院子外,见几个小丫鬟正踢鸡毛毽子,便围上去一起玩。
正午阳光有些烈,小少女们浑然不知热,停下来后,坐树荫下,麻雀似家长里短,从潘楼北街王氏梅花包子,侃到茶沥巷曹婆肉饼、徐家瓠羹,聊得涎水滴,肚皮瘪了,白费了午头刚填饱肚子饭菜,才算转了话题,又谈时下流行妆容发饰。
欢娘本来心绪不佳,听丫鬟们叽里呱啦,开怀了不少,见其中一个梳双平髻绿裙丫鬟尤其健谈,一张嘴皮子完全停不下,乘中途歇气儿,将那丫鬟拉过来,托着腮儿,又故意问了几样城内奇人异事。
那丫鬟名叫袅烟,名字取得倒是多情,人却疯里疯气,半日不说话,人得憋疯,是郑家这一群年轻丫鬟里顶出挑豁嘴皮子,眼看满肚子牛皮还没打完,人都散了,正扼腕,见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生脸孔女孩儿过来套近乎,一问对方身份,欢娘含糊说跟着妈妈来郑家见工。
袅烟只当是牙婆带来郑家丫头,信口又满天胡地诌起来,被欢娘唆使下,又透露了几件郑家院内家务事。
原来堂中那位年轻郑夫人,果然是郑济安续娶之妻,进门五六年,是郑济安任职地一家当铺朝奉家长女。
郑济安任时丧妻,经人穿针引线,看中城内柳朝奉家闺女生得不错,动了心思。
柳倩娥虽出身平平,却也心气坚决,放话过去,虽然郑济安是官,自己是民,家境悬殊有别,可自己正当吐蕊妙龄,又是黄花闺女,嫁了个鳏夫,多有不值,所以只做妻,绝不当妾。
这话说,也只有郑济安当时正迷恋她年青貌美,才听得进去,倒也爽,三媒六聘把柳倩娥娶了过来,填了房。
而妾室高姨娘,原来是郑济安堂兄家伺候老太君身边心腹丫头,家生子,颇得老太太宠。
郑济安早年进京读书考试,借居京中经商堂兄家,堂兄遣这丫头专门照顾他,少爷同丫鬟间,正是青春萌动,一来一往,自然有些说不清款曲。
后来郑济安入仕,堂兄为与这堂弟攀好关系,将高氏转送于他。
高姨娘将郑堂兄家当成半个娘家,郑济安任时,不时帮衬着两边来往,疏通桥梁。
几年下来,官商相助,郑济安官场之路少不了堂兄钱银开道,堂兄产业也有官场中堂弟作杖。
两厢得益,顺风顺水,其中高姨娘这人,自然功不可没。
再则,柳倩娥进门多年没有生育,高姨娘早年却还给枝叶凋零郑济安添了个女儿,生得算雪灵,颇得他欢心。
所以,比起进门不久,娘家也不厚实柳倩娥,郑济安心多少偏向高姨娘,也所难免,而高姨娘,自恃着与家主这层关系,多少也有些憋屈,瞧不大起这任主母。
一来有青梅竹马初恋感情做奠基,二来又帮了事业,哪个男人不喜欢。
如此想来,柳倩娥和高姨娘,表面和气,恐怕也是一笔宅内混账。
欢娘想想也是,古往今来,后宅人员再简单,也是一山不容两虎,除非一公一母,妻妾间事儿,又哪能真理得顺。
自己进门若是当郑济安妾,怕也不是那么安生。
还有一则爆料是关键,郑济安原来有个独子,是亡妻原配留下血脉,除了高姨娘生庶女,这儿子也是郑济安唯一子嗣,家人都称一声小公子,年纪小小就有相如之才,诗书文墨,一点即通,郑济安心头肉,入泮后一直当成宝贝眼珠子似悉心栽培。
老天爷偏心,小公子非但学业优秀,人也是长得也是俊美无匹,郑济安任地,家家户户有女儿,吊长了颈子,都恨不能伸出橄榄枝,将其招纳为陈龙婿,人气旺盛得很。
小公子中了孝廉后,次年二月,与书院一群同窗赶赴京城参加春闱,考贡士去了。
刚考完初九、十二两场会试,还剩十五一场,也不知道是不是信心十足肯定能中会元,小公子兴奋过头了,前一晚跑去京城有名紫微湖游船吃酒,结果一夜没归。
再等同窗报官,京衙差人去湖里捞了一天,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只捞到了小公子帽冠和一只鞋子,恐怕是醉酒后,失足从船上落水。紫微湖深不见底,尸体谁知道沉到了哪儿去…
郑济安中年痛失爱子,胸骨捶碎了都悔不回来,大病一场,老了十年,从此一蹶不振,后来才提前罢官,回了老家肇县,颐养天年。
欢娘正听八卦听得兴致勃勃,再准备多问一些,只见袅烟“哎呀”一声起了身:“光顾着跟你掏故事了,院子里还有一盆衣裳没洗,被纪妈妈见着,又得把我额头捶个包!你自个儿玩吧。”
欢娘瞧她神神叨叨,居然还是个有责任心,噗呲一笑,又回头瞟灶房里,见田六姑刚刚吃完,又倒了点儿厨子小米酒,正自斟自饮,应该还得耗会儿,便跟袅烟屁股后头,打算一块儿跟去。
走到一半,经过一道圆拱门,袅烟闪身过去了,欢娘正要跨过院门跟紧,侧边廊子下急急走来个十五六岁小厮,刚进郑家做工,还摸不清楚人头,只当欢娘是家中人,将她喝住:“来来,你来帮个手!”
欢娘正要开口说自己不是郑家下人,眼掠过小厮,见长廊后立着个中年男子,形容削瘦,长须及胸,头戴纱帽,穿着件葵花色直裰,褐带皂靴,颇有些官相,看面貌也不算太老,头发却已都花白,身后还伴着几名同龄男子,都是外客,打扮都差不多,该是同城乡绅官吏,正齐齐正盯过来,又听小厮回头回应了几声,欢娘才知道,领头这人,便是郑家家主郑济安。
小厮见欢娘不动,急了,推了一把:“发个什么呆?老爷带了客人回来,其中一名贵客外面喝多了些,起不来身,你赶紧去客房先伺候着。”
欢娘思忖,这郑家奶奶刚刚变了脸色,似乎对自己去留有了保留意见,这会儿推拒,只怕印象分差,相反,眼下倒是个邀功好机会,正撞上了郑家家主,表现表现,或许还有一线机会,老板谁会嫌弃做事勤不偷懒下属?
不多想,欢娘便跟郑济安对上一眼,颔首一福身,对那名小厮清脆应下声:“这就去。”跟着人奔到了客房那边。
群客之中有人眼睛利索,又对女色敏感,见这小丫鬟身量虽还幼嫩,一言一举,却有股娇妩,一双大脚跑得飞,煞是活泼可爱,不禁做些宅院内私下调笑:
“郑兄好福分,后院花儿,一株赛过一株。”
郑济安倒没看明白那丫鬟长是个什么样,隔得远远,连是不是自家后院丫头,也没瞧清,随口唔两声,一颗心发愁地放了客房那名醉汉祖宗身上。
侍妾闺门札记 昭武校尉
西边院落客房内醉酒人,姓霍名怀勋。
这人原是郑济安任地桐城霍家商户子弟,家大人旺,家中嫡子嫡孙中排行老七,外祖家这一辈还是京中皇商,专门给宫里头娘娘们购办置备水粉胭脂,表舅表兄那儿,同户部一众京官与几名宫里各部公公也是来往得紧。
长辈给这七郎取名字倒是庄重,无奈霍怀勋空辜负个好名,凭着好命,没半点勋业,是城里出了名小霸王。
这人年轻时不学好,读书不成材,只惦记跟酒肉朋友胡混,仗着家中有几个钱,外也是悍气十足,耀武扬威,唬小孩戏小媳妇儿,所到之地,鸡飞狗跳,人走雁飞,毛儿都不剩,后来娶了妻也不收心,直至妻房染疫身亡,愈发是成日不着家,还时不时因着一些说不出口混账事,进几趟衙门,是桐城出了名神仙绕道鬼见愁。
亏得官衙长官同他家长辈交好,每回看钱银面子,都压了下来。
郑济安虽不是什么青天大老爷,可还算是个正统人物,瞧不惯这纨绔子斑斑劣行,彼时担任同知一职,亲眼见过他犯了不少事儿,不是携器斗殴,便是聚众酗酒,实是个不成气候商家纨绔子,同自己宝贝儿子天壤之别,想着终有一日,这败家子得要自食苦果。
谁想还真被他料中,次年霍怀勋又犯了案子,聚众群架中,不慎打死对方其中一名,赶上桐城来了京中御史巡游,又正逢三年一度京察,县官不敢包庇,惊堂木一扔,呵来衙差,将这霸王混混拎来提审。
霍怀勋吓了半死,也是反应,提前收到风,屁股一拍,连夜出逃,就此一去不回。
官府下了缉捕文书,却迟迟捉不到人,桐城百姓却统统松口气。
时光一晃,等霍怀勋再亮眼于人前,除了洗清罪名,重获清白之身,竟还成了正六品昭武校尉,虽是个武散官职衔,并无实职,可一名通缉要犯衣锦还乡,还成了个身负皇命臣子,也是叫人跌眼珠子。
再后来,众人才知,霍怀勋背后有人。出逃这些年,不知使了什么通天手段,他竟搭上了皇族内靠山,狼狈不堪潜逃变成了大摇大摆游幕,背后人正是当今岳河郡王。
霍怀勋这月带了副尉来了肇县,包了城东客栈天字号上房住下,弄得县里四邻八方一众官员缙绅,都蠢蠢欲动,要么巴结以待日后所需,要么恳请现所求。
霍怀勋倒也不傲不清高,乐呵呵地一一接待,有来接自己出外吃喝玩乐,也大大方方地不客气,又差人递了帖子,找着了郑济安这个家乡老相识叙旧。
郑济安不太喜欢他,无奈人家现鸡犬升天,是皇亲幕僚,连县太爷都亲自上门陪着身段儿,哪能不好生应酬着。
这人出去逃了一趟难,怕是磨炼了一场,再不比以前那么张牙舞爪,虽一双眼偶尔带些歪邪气儿,却比以往要沉稳些,叫人心惊,琢磨不透。
今日郑济安又出门陪了一回,轮到出酒楼,这厮却喝高了,走不动路。
偏偏有人指了荷花巷,借花献佛:“哟,巧得边上正好是郑公宅子,霍爷若腿软,何不先歇息歇息。”
这厮还真是应景,立马腿就软了。
郑济安哪好装聋,只好随着一行人,将这昭武校尉,恭恭敬敬请到了自家,先歇息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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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欢娘随着小厮来了西边院子,先去小厨拿了醒酒茶,又去打了盆水,咯吱一声,推门而入。
刚进门槛,就闻到一股酒味。
欢娘见青纱帘后摆着一张红酸枝杠子床,上面隐约横躺着个偌大个人影,不用仔细看,应该也烂作一滩泥。
欢娘上前隔着帘子,莺语脆生道:
“奴家是来西院服侍大人醒酒,水已经打好了,也备了茶,大人可出来用。”
霍怀勋正喝得有些烧热,听见外面帘子响起动静,心忖该是郑家派来丫鬟,不见其人,声音娇滴滴,很有几分勾人心弦,就是有些不懂事,展开双臂,枕脑勺下,懒洋洋地不耐应道:
“你家主子没教过你规矩?哪有叫客人亲自出来用水用茶?还叫爷亲自脱了裤子给你擦屁股?你月钱是白领不成?”
欢娘暗啐一声,喝得烂醉,倒别人家,满嘴跑驴子,说什么乌烟瘴气混账话!这叫懂规矩?亏还是当官儿,瞧这样儿,十成十是个卖官鬻爵无赖!又想郑济安跟这种人结交,只怕也不会是什么好货色,正当迟疑着,里头再次传出催促,欢娘才脱口而出:
“奴家第一次服侍主子,当真不懂规矩,叫大人笑话了。”
霍怀勋现如今还算收敛,当了个官儿,又是皇亲下面红人,这些年外面多少装出个人形狗状稳重相,现听这丫鬟有趣大胆,又借着七八分酒意,醉醺醺道:“哟,还是个来雏儿被我赶上了啊!那爷教你规矩,你进来,给我擦身喂茶。”
事至此地,欢娘也不好忤逆,只得先端了铜盆,搭着巾条儿,掀了纱帘,踱步进去,只见杠床上斜倚着个二十七八青壮男子,虽没站起身,也看得出身型高大过人,头束缎武生公子巾,身穿宝蓝色缎箭袖袍,精赤窄腰绑了个鸾带,大抵是醉酒嫌燥热,衣领被扒松开了,里面月白中衬,露出小半。
相貌倒是英挺,浓眉柱鼻,薄唇炯眼,望得人心里有什么事情无所遁形,嘴角弯弯,微微带钩,又略有些歪道气。
行迹太放荡,再好貌,欢娘也生不出什么好感,将铜盆往架上一放,拎了帕走过去,移开眼儿,往这昭武校尉身上马马虎虎地胡乱揩去。
霍怀勋醉眼朦胧,只见到个小少女身影进来,身着淡青布挂裙,绑着两条时下室女扎小辫儿,眉眼容貌看不大清,皮肤却是白得腻人,看上去未及笄,可一举一动,特别娇俏,将盆子重重一放,似闹脾气,又格外好玩,还没沉积下去火气又烧起来,聚小腹附近,有些不好过,干脆褪掉外衫,挺尸一样,躺平了,抬起一只胳臂,由着欢娘擦拭。
欢娘避开眼,也看不到哪儿擦干净没,哪儿还脏着,反正就囫囵吞枣地一气儿猛擦。
霍怀勋被她弄凉了,逗趣:“小丫头手太短,擦不够,过来点。”
欢娘往那边挪了挪,只觉床上这人身子一翻,转了个边儿,手一松,往下一滑,正碰到个不该碰地方,吓得马上缩回。
霍怀勋被挨得爽得很,打了个酒嗝,赤着醉酒俊脸,指胯叫嚣:“大胆!竟敢私闯朝廷命官私人庭院!论罪,得要军棍处罚!”
欢娘虽然骨子里不是完全不禁人事,可听这话,也是红了半张脸,这狗官,明显是借酒卖疯!却也不好回叱,只得嘟嘴儿:“大人庭院脏了,奴家刚给洒了把水……”
霍怀勋本来只是酒气冲天,随口撩撩,打算吓唬得这小丫头哭着求饶,戏弄戏弄,平一平酒中兴奋罢了,听她还真振振有词地回嘴,揉了把眼,见面前一张粉嫩如花瓣似唇儿上下一张一合,半边玉腮鼓鼓,白净里滴出酡红血色,招得叫人恨不得捏一把,突然也不知道撞了什么邪,酒气攻心,举臂把她一把带过来。
欢娘一个不慎,“哎哟”一声,正坐他大腿上,跟他一张脸贴得紧紧,下面锦袍内,又有什么突挺东西,硌夏裙外面,酒气阵阵扑面而来,站起来就要逃,却被这昭武校尉拦腰一揽。
软玉温香,霍怀勋得意极了,酒昏之间,手直直盖住这小丫鬟胸脯,旋转着揉了一把。
身子骨儿还没长齐,小小一坨软肉包,还没自己大掌一半大,却鼓鼓翘翘,十分傲然,来日想必也是不凡。
霍怀勋长叹着褒赞:“……软温剥鸡头肉……嗝……滑腻初凝塞上酥啊塞上酥啊酥……”
这登徒子捏乳儿根本没怜香惜玉意思,欢娘这副身子正发育,近些月,这些娇嫩敏,感处是一碰就疼,哪儿受得了他这么掐,呼了一声痛,又听他念这艳诗,气得要命,抓他手,却抓不下来。
霍怀勋脑子也被她挣得高低起伏,精神不济,半阖目,却抖了抖眉:“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将她强压红酸枝杠床床板子上,用物件直挺挺地抵住……
欢娘千万没有料到不过是送个茶水,来着一场天降劫难,也知道这人耍酒疯,已经昏聩了脑子,不常理之中,忙苦笑宛如哄小孩儿:“奴家是大脚,不合大人口味!”
霍怀勋打了个酒嗝儿:“爷我今年就喜欢大脚!”一个匍匐,压得欢娘几乎断了气儿,又不要脸地贴过来,胡乱喊:“娇娇心肝,让爷品品你小蜜汁——”
欢娘转过颈,免得被他熏死,又喊:“我家老爷来了!”
霍怀勋笑得邪哒哒:“郑老儿胆敢管我?反了天了还!”
欢娘恨恨推他:“县太爷也郑家,马上得来了!”
霍怀勋腆脸笑得越发蔑,勾住她下巴,两边晃了晃:“娇娇肉疙瘩,你别费心思了,天皇老子来了也不中用!”
欢娘陡然想起刚才一路过来时,那小厮提及过这校尉军人是岳河郡王心腹,也顾不得不敬,拿出杀手锏:“郡王来了!”
果然,天皇老子不怕,怕就是这名郡王。
霍怀勋长躯一滞,欢娘寻着空当儿滚下来,摔得半边身子疼也管不着了,哪管三七二十一,朝门边奔去,谁想霍怀勋回过神来,长腿落地,下榻去追。
欢娘虽然没缠足,一双脚也跑得不如后面男子。
霍怀勋三五步赶上,身型一荡,大手去抓,竟生生勾住欢娘腰带,把她下头半截儿襦裙给挂拉下来。
这么会儿,欢娘刚巧已打开了屋子门,门口那小厮见着欢娘迟迟没出,正伸颈望,见到这小丫鬟褪了下裙子,呆呆站门槛儿前,大吃一惊,脸上白一块红一块,说不出话来。
欢娘提起裙子,绑上带子,回头只恨不得把这醉鬼踹一脚。
那贱厮禁这一场动静,却疲累得不行,被院子外阳光一照,阵阵发昏,打个呵欠,回头睡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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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武校尉醉酒戏宾主家丫鬟事,不到半刻,传到了郑济安那边。
郑济安生怕怠慢了那阎王,领了一排人便赶过去。
成纪氏听闻,也连忙跑去灶房,喊来田六姑。
田六姑还烦着这一趟生意怕是成不了,一听巨细,先是惊讶,又是窃喜,过去西院那边时,见到郑济安与一群街坊名流耆老正站客厢外头,似询问昭武校尉现如何,再一瞥,欢娘正倚墙角根下,头发还有些零散。
田六姑脑门一亮,计上心头,拧出帕子,撇下成纪氏,一边擦着眼一边扑上前,对着郑济安一干人,俯身干嚎呼起了冤枉:
“老爷们啊,可怜了老身这命不好姑娘——”
侍妾闺门札记 卖身进宅
众乡绅见一个三十多妇人劈头盖脸地冲过来跪下,嘴巴里像是拜衙门喊冤似,纷纷望向郑济安。
郑家肇县前宅后院,统共有十来名固定长工,逢年过节初一十五聘用短工跟店铺里来报信儿伙计也不少,郑济安是严肃一家之长,一大老爷儿们哪能将仆妇面貌个个认得清楚,瞧了半会儿没瞧清这小老婆子是哪个,直到成纪氏过来耳语一通,才算是明白前因后果。
原来被那祖宗调戏,正是今日来家中瘦马馆姑娘。
成纪氏老人儿精,瞧那田六姑做派,晓得打什么主意,又低声朝家主禀:“刚刚厅子里见了一面,夫人并不大中意,想要退回去……”
田六姑见郑家老爷不动声色,又见成纪氏他耳边窸窣,哭得愈大声儿:“我这姑娘今日本要鲤跃龙门,脱了贱籍,刚刚郑奶奶还当着大厅里满堂奴婢们夸我姑娘口头伶俐赛过糖,跟名儿一样般配,以后也不改了,这一闹怎么是好哇……”
这么一哭,倒还真伤感起来,挤出好些眼泪花子。
能不伤感么?筹谋了月余生意,算是丢了水里,白费自个儿一番苦心不谈,把人重领回去,上等院子里那些尖酸刻薄长嘴婆娘,肯定也得嘲笑自己,想来哭得是凄厉,引得众人窃窃私语。
成纪氏暗啐一口,心头斥,这田六姑到底是市井里出来老虔婆!心眼儿辣又舍得脸皮儿,将夫人话传一半,省一半,光拣要害来说,如今闹得这样响动,也不过就是图逼着老爷,顺顺畅畅地接了这笔货罢了。
这会儿,欢娘已经系好辫子,理顺了衣裙,见田六姑哭吵不休,大抵也是猜出了几分她算盘,从墙根旮旯下走出来,并不随着一起哭,只蹲下|身,搀住妇人肩:“六姑莫哭,莫哭。”声音小小弱弱,低啁如晨曦光照中雏鸟儿,虽不含泣,众人侧目以望,一个个也是心生怜悯。
田六姑见形势喜人,一把抱住欢娘,愈发嚎啕:“哎哟我姑娘啊,你怎生得这般命舛,明明是个好性情人儿,如今也总算明珠投身,寻着个大善之家,却——”
欢娘一具小腰被两臂粗藤老臂拽得连摇带晃儿,坐船似,险些昏了头,也不知这六姑哪儿来好演技,正想着,腰肉被六姑暗中一掐,顿时“啊哟”一声,疼得眼泪飚出,终于哇一声,哭了。
一老一小,抱头痛哭,好不凄惨,县中一干街坊大户,先后摇头,有一名德高望重老鸿儒捋须叹息:“倒是苦命,倒是苦命。”
郑济安年岁大爱面子,此刻已是面色发暗,老脸烧红,身上爬了虫子一样儿,千般不自,只是个瘦马,清白算得了什么,可这形状,倒是像自家将无辜人无端端给祸害了,还甩脸儿不认人,弃之如敝屣。
郑家家风厚道,郑济安跟其他读书人没两般,又当过父母官儿,看重贤德宽和名声,这景象,传得歪掉,外人还当自己对待贱民奴婢手段残忍,到头来影响了自个儿家声。
郑济安再瞧这小瘦马,虽头低得下下,身子尚薄,一颦一展,却分外动人,也看得出是个好胚子。
罢罢罢,郑济安叫成纪氏过去拉两人起身,又整肃衣袍,轻咳两声:“方才一场不过误会,你家这姑娘刚进家门,女婢服侍男客规矩还不学熟,小题大做了,还差点儿叫校尉看了我家门笑话。”那祖宗调戏完了,里头睡得热火朝天,自己还得外院,一头热汗地给他收拾烂摊子外加顺面子,郑济安心头把那霍怀勋祖宗十八代都要骂出蛆儿来。
田六姑一听郑老爷这话,大喜过望,眼泪变杂耍似,没了,牵着欢娘手,给郑济安鞠一大躬:“老爷说是,刚刚也是我家姑……哦,是欢娘姑娘不懂事儿,也是欢娘自幼没见过外男,姑娘家,总是脸儿薄,闹了笑话,以后便由成大娘好生调、教了。”又朝成纪氏弯了一弯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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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这一闹,欢娘却是因祸得福,郑家留住了。
去往官衙立过字据,已过了半日。纸契上言明是为婢,并非纳妾婚契,虽都是个卖,都是当下人,但具体职位一般契书上,也会注明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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