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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妾闺门札记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双桃
柳嵩先是支支吾吾地搪塞,说不出个里外,再就是无奈奉劝,叫姐姐干脆放了那地儿得了,衙门两边开,无钱莫进来,打官司伤筋动骨,如今家主病危,柳倩娥一名妇道人家跑去为了一块地抛头露面,拼了家财跟人打官司,不好听,胜算也小,况且郑家祖业也多,少不了那一块地皮。
柳倩娥心里清楚那地是香铺来源,又是郑济安宝贝,哪儿敢,再说了,无端端白白送出个地,怎么着也是不甘心,架不住唯一说得上话就是这弟弟,被说了几次,还是被说动了心思。
柳嵩见姐姐为争地事操劳得略显疲态,嘴上又关切:“姐姐真是个实心人,现如今霍大人县里,这样个大人物,关键时刻不拿来使,怎么对得起认识一回!”
柳倩娥哪能没想到,心里早像是虫子爬,只不敢主动提罢了,听弟弟提议,叫他帮忙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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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怀勋外放办公衙署本瀚川府另座中心重镇,与知府公署府邸连一处,但因观察使职责,肇县也设有一处落脚点,还是刁县宰亲自铺设宅院,本是正街上一间富商留下南方大院,扩充了一下,改成观察使别馆。
柳倩娥叫弟弟递了帖子,不多时得了回音,趁霍怀勋这日拨出空闲,由柳嵩、焦婆子及几名小厮陪同着,租了顶轿子,带了几份厚礼,亲自去了观察使衙署。
郑家一行人被小婢从鹅卵石径进了花厅,待坐下,小婢笑殷殷道:“我家大人手头事处理好了,就过来,劳郑家夫人再稍等片刻。”
柳倩娥见屋内装设是梨花檀木,区区个官员别驿,养却是一群堪比朱门贵户等级文秀丫鬟,奉上来煮茶也是优质香茗,说不惆怅,当年哪晓得这人一年比一年有出息,若辰光反转,嫁了这宅子主人,雅婢俊鬟伺着,出门有高头大马,回家也有专人开道,定是享不官夫人尊宠,何苦像现,守着要死病鬼夫婿,亲自奔波。只怨那会儿年纪小,心高,觉得他是个有亲事,又是个商户,再大也大不过当官儿,再后来见他闹出案子跑路,多年没个信儿,庆幸不已,如今再回头看,后悔不迭。
柳倩娥正心潮紊乱,一抬头,宅子主人已由门外廊口过来,跨进了屋里,见他今日穿着公服,腰缠金束封,别着鱼袋,忙与柳嵩、焦婆子俯身趴下地行官民之礼。
三人还不挺起躯,霍怀勋已将打头郑家夫人一把搀起,和煦道:“这儿也没个外人,何必行大礼。”又瞥门外院井内郑家带来几个箱笼:“本官才到任,这不是叫人看见了说闲话吗。”
柳倩娥晓得是些官面话,跟送贽礼其他人一样,道:“权当民妇孝敬给霍老爷子一点儿养生药材罢了,民妇打从嫁了出来,再没回乡过一次,这回托人带了些特产回去给娘家老父,顺便也带些老爷子。”口里霍老爷子自然就是霍怀勋桐城祖籍颐养天年祖父,已是近八十高寿了。
说到此处,见霍怀勋脸色平和,再无拒意,柳倩娥又趁热打铁:“再则,便是民妇夫家有些棘手事儿,得靠大人费心神,给民妇做个倚仗了。”
霍怀勋坐到上首学士椅内,浮上些浅笑,也就顺她话:“都是乡里乡亲,何必弄得见外,”话音一止,缓和不少,“郑夫人同本官什么关系。”
柳嵩与焦婆子互觑一眼,额头朝天,装聋作哑。
柳倩娥见惯了他素日散漫形状,这会儿见他客气儒雅,换了份姿态,对自己言语暗带撩拨,心里是噗咚跳得响动,无端生了些骄足自信,也就将来意禀了一次,一边说,一边偷偷打量,这一年不见,面前人又英武了不少,想上一次郑家碰面场景,绮思大起。
待柳倩娥讲完,霍怀勋无奈摇头:“郑家事,我到底是个外人,不好插手啊,怕被你家那些宗族街坊说闲话。”
柳嵩抢一步接盘:“全靠老爷大人做主了,草民姐夫病得不起,家中没个顶梁柱,惟独姐姐一人,大人是青天,又是咱们同乡,出手搭救一把,谁能说闲话?那地事儿要是解决不好,又得给我姐夫刺上一刀了。”柳倩娥也是连连点头。
霍怀勋这才勉为其难,像是下了万千决心:“清官难断家务事,可你家这事,如今确实也不拘家中了,闹到衙门打官司,你姐姐这妇道人家,怕吃不消。那你们愿意都听我?”
哪能不听,个个点头如捣蒜。
霍怀勋说差心腹长随去与那索地外地人周旋,真是难得要回,就为郑家多争取些好处,叫那外地人纵拿了地,也得刮层皮下来,怎么说郑家也将那地养了这些年。
柳倩娥听这话,地皮似乎没希望要回来,但听那口气,好歹能索偿些不菲银两,本就是为了个利字而已,想了想,咬咬牙,也就应承下来,交由霍怀勋全权处理。
协商下,郑家花圃事不消多时敲定下来,柳倩娥了了一件心事,带着弟弟和老奶妈亲自弯膝,连磕几个响头。
霍怀勋这回也再不拦阻了,呵呵一笑,由着人拜。
柳嵩一边磕,一边见霍怀勋一脸正经样儿,只想这人倒是阴诡得很,面上几套,分明耍计谋夺了人家地,偏还叫人将他当作再生父母,要不是自己晓得内情,现也得感激涕零。
正经事毕,先前引路那小婢子来了前厅,与自家主子对上一眼,款款笑着侧身福道:“主子聊事,这位小老爷同妈妈,随奴婢去偏厅等会儿罢。”
焦妈妈虽知不妥,经不住那小婢子拉扯,又见舅老爷已带头挪了步子,便也一起过去了。
柳倩娥见霍怀勋单独留了自己,虽是出阁好些年妇人,竟生出些少女思-春情怀,呡了两口热茶,还是心乱。
霍怀勋瞥到座位下妇人脸上红晕,站起身,背手走了两步,环视一圈,挠挠后颈:“屋内没生火,夫人怎么还这样畏热?”





侍妾闺门札记 第 34 章
柳倩娥明知他故意,暗啐一口,却又听得怪舒坦,只觉他说什么都像个羽毛搔到心底,见他一步步走近,高大身躯遮得头顶一阵阴影,再忍不住,哗啦一下站起来,用手抵住他胸膛,细如蚊蝇地怨:“冤家,逼得妾身都没地坐了,怎么是还让妾身再给你磕两个响头,当做报酬不成!”
话音一落,腰肢生生这男子一扭,柳倩娥一个失重跌了他怀,脸大红,酥着身子,抡拳咚咚砸他胸前浩然官服:“还当你升了官,年岁渐长,该是一年比一年沉稳,脱了这身官皮还是这脾气……”
霍怀勋脾气难改,正经事也暂时放了边上,手掌一紧,将软腰掐得愈牢,惹得怀里妇人粉拳落了下来,才俯颅一个逼近,逗笑:“什么脾气?不爱爷这脾气,怎么还把爷箍得紧巴巴,爷都被你夹得透不过气了!”
柳倩娥听他变回了称呼,说话又开始没个正形,再见他眉目飞扬,股股阳气扑头罩脸而来,察觉他对自己不无情意,不然也不会帮自己,心头骄矜又生了大半起,说话也开始忘形:“什么脾气?不就是神龙不见首德性!以前就不谈,光前几日,才叫人递了拜帖,说要上门,却不见了人影,这不是拿人不当回数不是……”越说越是娇。
霍怀勋听她说着后一句,才敛了调笑,缓缓松臂,面色却还是和蔼:“磕头就不必,我给你郑家解决了一桩大事,你也得给我个好处,这才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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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柳嵩偏厅吃茶等着,待柳倩娥黑着一张脸出来,有些奇怪,忐忑着一颗心与姐姐一同离了别驿,登车回家。
一路柳嵩见这姐姐脸色阴阴,半句话不说,是惴惴不安,一回宅,到了正厅,柳倩娥闭上几扇门,打发了下人,柳嵩还没喘个大口气儿,迎面被这姐姐劈头一耳光,打得魂飞魄散,心里一亮,当是自己当家贼事败露,垮□子,栽头跪下。
柳倩娥还不解恨,猛抽冷气:“现晓得跪了!你将家里女人运出去时怎么就不怕?我一直防着你自己偷,谁晓得你是帮人家偷!”
柳嵩这才晓得会错意了,倒是松了口气儿,比起监守自盗,偷个无足轻重小妇人出去,总是轻一些,这姐姐哪是怨恨自己偷郑家女人,分明是因为那对象才醋意横生,捂着肿脸,叫苦连天:“姐,霍爷性子,你难道不比我清楚?他要东西,弟弟有本事能说个不字不成?”
柳倩娥由愤慨中消下来,瘫坐圈椅里,通身无力:“我是奇怪韩婆子怎么去了一趟乡下就凭空没了,是不是也是他背后搞出……”
韩婆子突然告假一事,柳嵩本也奇怪,那日清晨被吵醒,这老婆子肿着一张脸说家里死了人,要讨假,他本是不立刻放人,谁想霍怀勋身边长随过来说了几句,才不得不答应准放这家奴临时走了。
待衙门官司了结,回了花圃,那长随又来提点,说是韩婆子此去再不会回郑家,契银琐事日后会结清,柳嵩才生了怀疑,这会子被姐姐一说,才笃定下来,那韩婆子是一路伺候欢娘人,怕是撞了什么不该撞。
姊弟二人心里都渐渐明白,却都不作声,半晌,柳嵩才叹气劝:“欢姨娘来郑家本来就是个天大笑话,哪有儿子死了再给儿子院子里放个妾,这不是闲着没事儿干自找麻烦么!无非就是那牛鼻子老道为了赚银子戏耍姐夫哥,那姨娘放家里没半点用处,如今也算是派上些用场,起码拴住了霍爷向着郑家心啊——”
柳倩娥听得无来由气,又欲掌嘴,柳嵩这才护好脸求饶:“得得,木已成舟怎是好,现霍爷可是……来找姐姐要人?”见其脸色大变,知道猜中,忍不住:“虽是个无足轻重,也不好就这么给出去,姐姐是怎么回复霍爷?”
柳倩娥从没像今儿这么恨弟弟:“怎么说?自然是叫他给我一条生路,别逼得太急!我家老爷还没死,他那边帮了郑家,我这头上赶着送个女人给他,这叫什么事,叫人晓得,不气死那老头子,也得叫人戳破我脊梁骨!”
柳嵩脸上不信,忙问:“姐姐这么一说,霍爷也就答应了?”
怎么可能答应!算是没将自己逼死,却撂了个死期。
那是个对女人相当极端家伙,她知道。不喜欢女人,纵是个玉女天仙,便是褪光了爬上来,他也嫌弃得不行,委委屈屈地恨不得那女人要来糟蹋自己。但凡有心思,又是能哄女人上天。
当柳倩娥犹豫甚至有拒绝意思时,就看出他脸色不对劲了,隔了这大半时辰,柳倩娥现想着他眼神,都是胆寒。
柳倩娥木然不语,心内又是涌酸,又是夹恨,想着先前还当他对自己情意不改,就是恨不能刨个地洞钻进去,听弟弟追问,额头一阵疼闷,挥挥手,打发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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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之际,庄子那边传来信儿,说是高姨娘前些日子开春换季时,染了疫症,虽请了大夫,却没熬过去,撑了个把月,死了。
这事柳倩娥怕引发了老爷疾病,不敢多说,家人得了这奶奶严禁,上上下下也都瞒得紧。
郑绣绣晓得生母死了庄子上,只木木呆呆,虽然并没怎么哭,魂气却是像被抽了小半走。欢娘看出她跟那高姨娘感情不深厚,但如何也是亲生母女,现如今肯定是不舒服,碰着面了免不了安慰几句。
日子转瞬一迁,已是春末,赶上了端午,暖风熏得游人醉,按惯例,城内百姓会携家带口往户外踏青,顺道逛庙会,尤其一些女眷,趁着这女儿节,是难得放风辰光,挨家逐户出动环钗碧玉不少。
郑家虽风雨飘扬,也没错漏这节日。
安排下,柳倩娥盘点好家中几名女眷一道去城内寺庙祈福,郑绣绣领着腊梅特地去哀求主母一道前往,柳倩娥见她这些时日消瘦不少,一双眼本就大,如今是凹陷到了眼窝子里,想她是待嫁人,只怕家里头关久了害了病,影响了嫁杏期,到头来害自己又得多一摊子事,也就答应下来。
女儿节是日,一行人,柳倩娥由焦婆子陪着前头,欢娘与郑绣绣被袅烟和腊梅两人陪着后面跟着。
游逛不消两刻,几人顺着人流分散了些,除了袅烟还跟得牢,那个向来不怎么靠谱腊梅已不知去了哪儿偷懒。
欢娘怕郑绣绣腿脚不好被人撞了,一直牵得紧紧,倒是郑绣绣,估计是许久没出过门,东张西望,神魂不定,不住甩开欢娘手,脚步比欢娘还,又不听喊,叫欢娘跟屁股后面都跟不及,一直到了一处僻静殿堂才停下。
欢娘见没两个香客,又怕柳倩娥找不着人不喜,拉了郑绣绣衣袖:“咱们过去吧。”郑绣绣却道:“这儿正好,我想一个人拜拜菩萨,你们先出去等等我吧。”语气温温,又是不容置喙。
欢娘不敢离开她,但见她执意,也不好拗,叫袅烟去门口,自己却几座佛像后头偷守着,却有些奇怪,郑绣绣并没拜佛,只四下张望,等大殿里本就不多香客一个个离了,才跪倒尘埃,对准一面金身佛祖,嘴巴里念念叨叨。
欢娘隐约听见少女娇声灰尘悬浮半空起伏,因庙堂静谧,字句听得一清二楚,不禁一惊,又见郑绣绣起身步走到大殿小侧门外面,左右一望,从宽敞衣袖内掏出一叠捆得牢紧蜡黄冥镪,借着天井内香客留下清香,点燃焚起来,一边烧,一边仍是嘴里默道:“……姨娘你安心上路……切莫怪我……”语气不无愧疚。
郑绣绣到底是个不沾烟尘娇小姐,大概是初次做这种焚香烧火事,笨手笨脚,一阵细风刮来,将、纸钱上火星子吹蹦到了袖子上,顿吓得惊跳起来。
欢娘本来想当做没听见,见这样子,只好赶紧过去,帮她拍打干净。
郑绣绣见欢娘突然出现,脸色青红,随即白了大片,被欢娘拉到一边林荫下青石墩下坐下,才呐呐道:“你,刚刚都听见了?”
欢娘大半猜出郑绣绣跟高姨娘被陷害事有关,本想装傻冲愣混过去就好,没料这痴小姐心理素质不好,竟主动问出口,见她一双美目灼灼,盯得自己生紧,只得含糊:“都过去了。”
这些日子郑绣绣背着个大包袱,今日出外拜佛目之一就是为了化解心魔,见被欢娘发觉,倒也轻,将还没烧化半张冥纸捏手里,木木道:“我那儿花草,压根儿没少。当初爹爹和母亲逼得紧,她运道不好,正摊上了,人家证据都摆上来了,我能有个什么法子。只没料到她……竟然死了。”
欢娘将她一具瘦弱脊背托抬起来,听她自找托词,并不出声,只心忖别人害你亲娘,那是别人事,你何苦又再加踩一脚,那大奶奶跟你亲娘不对盘,情有可原,你亲娘却不至于跟你有仇……郑绣绣似乎看出她心思,站定身子,无端端笑了笑,笑得又是百般无奈,小小年龄却像个沧桑老者似凄凉:“你可别瞧不起我,我这残脚又能去骂谁呢。那年夫人病了,将我交给她养了几日,她倒照得好……若不是她忙着取悦父亲,连个下人都舍不得花辰光通知,我也不至烧坏了一只腿……我如今给她烧些纸钱,每日给她念念经书,总算也对得住她了。”
欢娘心里一动,还没出声,两个丫鬟已过来了。
袅烟见两人迟迟不出,殿室里又不见人影,已跟赶来腊梅前后找来。
郑绣绣又恢复纤纤碧玉仪态,脸上平展,牵了牵裙摆,将手搭了腊梅胳膊肘上,离了天井。
欢娘心里还波动着,与袅烟后面跟着一起过去主殿柳倩娥那儿。
四人一前一后,正走人流攒动大雄宝殿门口,见阶上走下几名男子,除去左右几名虞侯装壮年家将,其余个个锦衣丝袍,鎏带束腰,打扮不似平头百姓,中间一名身型格外高挺。
今日是特殊节庆日子,天气也适合出游,城隍庙是人山人海热闹地,什么身份人都有,就算当中掺进个王公贵胄,也算不上稀奇,可这几人阶上出现,却还是尤其醒目,引得游客从旁边过都禁不住侧目。
欢娘个儿小,被前头挡住了视线,学着旁边人,刚扬长了脖子踮脚去看,却见前面郑绣绣身子板一抖,脚步嘎然一停,绣花小鞋下像是粘了个钉子,再走不动路了。




侍妾闺门札记 第 35 章
阶上左右几名男子是县衙几名官老爷内亲外戚,皆是城内大户出身,个个正当青年,各具标美仪态,此刻前呼后拥地迎着中间那人说笑,像是一起陪同逛庙会。
当中一名鹦哥绿袍少年,是县丞家秀才少爷,恰好就是与郑绣绣订过亲事,郑绣绣大抵也晓得那县丞少爷,却哪儿注意得到未婚夫婿,一双眼牢牢锁了中间人身上,心里像是烧开水。
想自己未婚夫若单独挑出来,也算是风度翩翩,年少清俊,可万事都拼不过一个比字,好东西放好东西身边,就落了下乘。
县丞少爷虽没见过未婚妻面,但旁边家丁跟腊梅打过交道,被人耳语一通,晓得了迎面撞上出游女郎是哪个,以前听说过郑家女儿生得好,没料是真正美貌,年少人沉不住气儿,嘴上得意:“云缎压鬓,雪幔纹肌,细腰娟颈软萝萝,好生一股子端秀仙子态。”
缙绅子弟平日家束缚紧了,今日离了父辈制约,外面放风放岔了性子,个个言辞不拘起起来,起哄赏芳。
腊梅怕被主母知道了怪罪,催郑绣绣走。郑绣绣见霍怀勋场,百般不愿意走,但听几人说话放荡,也只得满脸通红地踱步离开,因一只脚有恙,怕人瞧着不雅,外走路通常都是慢吞吞才不显出异状,这会见心怡场,是走得一步三停,大半个人撑腊梅肘弯子里。
众人见这小姐走得细致,宛如鸳鸯凫水,藤萝依树,只当她是娇雅惯了,是赞不绝口。
霍怀勋听县丞少爷将郑绣绣夸到天上去,眼睛只盯到郑绣绣后头跟着那一名:“那一个长得好看多了。”
余下众人压根不晓得郑绣绣后面是哪个,人是圆是方都没看清就点头奉承:“是好看,是好看。”
县丞家少爷虽不敢得罪这都尉,却年少气盛,不减王婆卖瓜心,脖子一梗,瞟了一眼欢娘,忍不住犟嘴:“娇稚了些,身量也还没j□j,像是没雕出来石头,不能看。”又瞥到欢娘裙下一双天足,是摇头:“还是个‘半朝銮驾’。”
众人心里一惊,都怪这小少年口不择言,刷刷望向霍怀勋,见他一会儿功夫竟是涨赤了脸,甩手啪啦过去,不慎将县丞少爷方巾打下来,气得直哼:“哪家小孩子!女人都没摸过还敢乱放厥词,不懂事!不懂事!”县丞少爷心里不甘,却也只得忍气吞声叫家丁捡来方巾绑上,哭着脸告罪。
郑绣绣一行人这会儿已经走了过去,并不知道后头情形,尤其欢娘,只恨一双腿长短了撩不开,好容易进入大殿里,却觉察郑绣绣魂都飞了。
焦婆子同几名婆妇殿内守着,说是奶奶进内堂祈福添香油去了,郑绣绣唔了两声,声音虚晃,只说自己走得唇敞舌焦,焦婆子忙去找水。
欢娘看出她心里有事,果然,等人各自忙着,没曾注意,被郑绣绣拉了旁边。
郑绣绣见她跟自己奔走大半座庙宇,全不发喘,光洁螓首上渗出莹丝子,两个脸颊红扑灿灿,心里生了羡慕,又有些嫉妒,半晌才压平心绪,掏出袖袋内一个鸳鸯图纹绣花荷囊,低头埋脑塞到欢娘怀里,声细如呐:“欢娘,好欢娘,帮帮我,把这个给了刚才见到那人。”
郑绣绣难为情仔细说是哪一个,欢娘哪儿能不知道,差点儿蹦起来,推挡出去。
郑绣绣急得哭了,掌大小脸儿皱成丝瓜,声音由低一成:“欢娘,我是拿你当成自家贴心,才求你帮忙,我一生命苦……我连腊梅都不说,就告诉你一个人。”
哪儿是不跟腊梅说,分明晓得那婢子是个破蒸笼,嘴巴喜欢敞气,怕出问题才不敢托付,可一生命苦这种话都说出来了,生生把欢娘堵到了巷尾。
郑绣绣晓得有戏,左右一看,没人望过来,忽就涌了泪花子,将欢娘吓得一跳:“我出来无非也是为了碰一碰他,原想若碰不到了,就收了这条心算了,既然碰到了,说明是天意,老天爷让我跟他还是有缘……欢娘,你就足一足我这心愿,将这个给了他,我只要个答复就好。”
欢娘心肠毕竟不是铁作,被她连捶带着挠,终归是球儿般瘪下一口气。
郑绣绣趁势附耳道:“……我听他们说会去后头侧殿放生池,就是咱们刚刚去过。”如此交代一番,又特意支了几个铜钱,只叫欢娘顺便去庙会门口买糖食,免得叫郑家人看着怀疑。
欢娘拿着铜板去庙会大门口买了两串泥糖人,心里紧张,剥开纸舔了几口。到了侧殿,仍是清净,放生池边却没要找人,她又转到殿堂里头,见气氛静谧,惟三两名香客,心里大松一口气,找不到好,回去就说碰不到人,想着心里也高兴了,举着糖人都忍不住多舔了几口,调头正要出槛,进来两名威武男子,状若家将,一人横前面堵住去路,另名将外地香客匆匆赶走,欢娘瞠目结舌,还没来及喊,侧殿几扇门恍若疾风劲刮,啪声连连关上,困兽一般,活活锁死了佛祖身边,再一看,一名熟悉人影早就进来,大步过来。
霍怀勋先阶上见着郑家女眷就有些心痒,心思悬浮着,早就打发了伴行几人,独自背着手庙内闲逛,察觉有人跟过来,先还没会意,慢慢这小人儿似找自己,故意避开偷望,见她吮着个零嘴儿,活像个四岁奶娃似没头没脑撞进了侧殿里头,心里那块儿痒处蓬勃了,赶紧挥手叫来部将,来个瓮中捉鳖再讲。
欢娘见四下无人,差点儿将手上糖人给扔了,霍怀勋将她手一扶,救住了那糖人,怕她喊,将一柄长棍黏着要化掉糖,硬塞到她小嘴里,长臂将她卷到怀里:“偷儿似跟了爷半天……想爷了?”
欢娘将糖吐出来,掏出荷囊丢到霍怀勋手里:“我家姑娘给你。”说着就奔到门口去,霍怀勋哪儿去管什么姑娘荷囊,将她横托竖拉硬生扯回来,抱得不放:“娇娇,爷想死你了!白日黑夜想!你这是急什么急!每次都像撞了鬼似!香一个再走又不掉块肉!”说着就强行把她头扭了,把脸凑过去,欢娘脖子都被他弄断了,一个激灵,将余下那糖人塞他嘴里,堵住去路。
他顺势吸住那糖人,呸一声,吐到地上,受了刺激,猛力欺上香唇,把舌头往里头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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