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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妾闺门札记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双桃
想着,他不由拨弄了两把算盘子儿,又将欢娘碰过库单捏手里摩,只当是蹂那小娇娘玉肌雪肤,正白日里发大梦,听店子阶下传来脚步声,走来煞是眼熟一道身影。





侍妾闺门札记 错调脂粉
郑家香铺对着县内主街,柜台前面是一条官道,沿边一溜儿酒肆茶寮、贩夫走卒,铺子门口向来聚着临时待客拉活儿马夫轿夫,因逛香铺贵户女客居多,甚或还夹杂几名不及驱赶叫花子趁机混了进来讨钱。
铺子门口白日里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已成一道风景,这会儿阶下身影走近,人群却渐而安静下来,又慢慢退散开去。
一名三十来岁男子面白无须,眉清目秀,堪比女子,一副武官精贵装扮,正皱着眉头,嘴巴里吆喝着驱走一干白丁,为后头主子开道,声音雌雄难辨,叉了腰就斥:“穷鬼还不滚远些!堵了个水泄不通挡了爷道儿,将你们个个叉进衙门大牢里去关个七八上十天才晓得厉害!”
有个不知好歹小叫花子看不清形势,只见来人衣着锦绣,不像普通布衣,傻里傻气上前举手讨铜板,那白面男子发烦,抬腿就踹去:“当我跟你说玩笑话!”
这人正是陪同昭武校尉一道来肇县副尉官儿窦小凤,也是郡王府出身阉奴,自幼岳河郡王旁边伺候着长大。
本朝阉宦之职大半只司府邸内务,不得逾越政事,不得插手军权,可这窦小凤被主子谏上,弄了个副尉军官职衔,可见极其得宠。
其人跟霍怀勋关系好到个不行。
据闻霍怀勋当年凭戴罪之身踏进郡王府门槛儿,窦小凤也是推手之一。后来将岳怀勋引荐为主子跟前红人儿,二人是沟壑一气,结党甚深,这回也是郡王吩咐下,担着副尉辅职,同霍怀勋一道来肇县。
柳嵩一见打头这位,忙不迭放下手头事。
去城东客栈找了霍怀勋几次,帮着传信儿便是这阉人,见了几次也算熟人脸孔了。
后一次见面,霍怀勋接了柳嵩带去那份伴手礼,并不说什么,只赏了几盅好茶,拨了两个金贵饰品给他,叫他回家等信儿,再无下文。
今儿竟然上门来,定是有不得了好差事,柳嵩想着恨不得一蹦老高,转出柜面,下阶像迎老子似:“哎哟!霍爷,小凤爷,两位爷可是叫草民大不敬了!来前怎么也不知会一声!”只见昭武校尉今日着了墨绫箭袖袍,青缎压云薄底靴,一身武官常服,衬得人鸢背蜂腰,极矫魁修长,似是出来晃荡,满身锦衣绣裳都压盖不住骨子里透出悠哉市井闲气,正从窦小凤后头显出昂长身影,弯腰将踢得半死小叫花子扶起来,朝窦小凤摇头指点:“凤啊,待百姓就该待自家儿孙般,怎么能这样粗鲁?小孩子家骨头还没长扎实,被你这么一攮,给散了架怎是好。”又拍拍小叫花子腿,语气温和:“没摔着吧。”
窦小凤心忖,装,你就使劲儿装,装死为止。老娘这辈子都甭指望有儿孙,你这龟儿子不又奚落老娘么,也习惯了他外人面前竖父母官形象虚模伪样,双臂一抱,嗯哼一声,不当一回事儿。
那小叫花子同乡连忙上前磕了两个响头,将小孩子带走。
窦小凤先一步走到柜台前,将案面上账簿录本捡起来,瞟一眼柳嵩:“哟,柳公子这小舅子当得好,给姐夫哥看铺子可真是心竭力啊。”
这话旁人只当夸赞,实则满满揶揄讽刺,柳嵩心里明白,脸上悻悻,却也只利索吩咐铺内僮仆去煮茶搬椅,又毕恭毕敬将人请到香铺里堂去,拉拢门帘,将下人统统驱散。
三人面对坐下,柳嵩率先沉不住气儿,谄声问道:“霍爷今儿来,可是有什么好差事?”
霍怀勋哼笑:“瞧你那副还没见着金子眼睛就放光贼猫模样儿!今儿来自然是主子那头来了信,欣赏你那礼物。你立了一记大功,可也不要忘记缝牢嘴皮子,今后郑家定是要起些风波,可别得意忘形了。”
柳嵩一听大喜,起身拱手就道:“自然,自然,这事儿草民也是有份,就算是卸了草民腿,草民也是不敢吐露半个字哇。”
夜闯郑家库房,柳嵩窃走不是别物,正是郑家老祖产中一张地契,位置肇县附近乡下。
第一回拜访霍怀勋时,柳嵩便从对方口中得知,岳河郡王瞧上肇县近郊一块地,一如昔日,假着他人名字去访问地主,想要买过去,谁想地主咬死牙关,任是漫天高价,也坚决不卖出。
柳嵩心水清人儿,一听就知霍怀勋不会无缘无故跟自己讲这个,一问那地皮具体位置,地主正是自家姐夫郑济安。
那姐夫不卖这块地儿缘由,柳嵩晓得约莫有二。
一来那块地如今被郑家使来当香圃,请了几名乡下老农当园丁管理着,自种自栽花草香卉,既可买卖,又可当成香粉铺原料,自给自足,算是郑家取之不竭财源之一。
二来倒是至关紧要,这块地是郑家几代祖传下来,从未离过手,据姐姐讲,原本是郑家祖上受人恩惠,承担下来一块地,有些渊源情意成分,故家训中有立规矩,不到万不得已,郑家子孙不得出让这块地皮。
那姐夫哥就是个死心眼儿,以孝为大,怎会忤逆了祖宗遗训?自然是天价也抱了不放手。
现如今这年月,地契分为白契与红契,红契是经过官府验证正规契据。
白契则相反,是买卖人之间私下立合同,不经过官府手续,契书上只需买卖当事人双方,再找个街坊亲属当见证人,一起签字盖章,也不须找官府纳税银,故此衙门那头并不备案,契书仅两名当事人各保留一份。
红契麻烦,买卖双方得去衙门购买专门买卖合同,合同不便宜,完了再去缴纳契税,税率是不低,办理这些手续同时,还得给胥吏可劲儿塞红包,递好礼,否则还拖着不办,将你地皮和契约都压着拖死你。
一般两般人家,都懒得去走那过场,要走也走不起,长此以往,民间私下立白契,还是居多。
立白契坏处是若是纸契掉了,活该你认栽,谁捡了都能去占你良田,纵是打官司也是他占理儿。
故此,哪家哪户都将契书找个家中牢靠地儿,锁得蚊子苍蝇都飞不进去。
好死不死,郑家这块地皮正是立白契。
如今对方那卖家,早已人去楼空,根本寻不着踪影了,也就是郑家手持一份。
这一拿出去,乡下那块地,就彻底成了别人口中肉,与郑家再无瓜葛。
霍怀勋晓得柳嵩精明,也不担心他糊里糊涂说溜了口,满意点头,又将此次来目说了,为表嘉许,给了一笔大买卖机会,说是皇帝老头儿酷爱玩灯,宫里头一个月得费十几万斤黄蜡,弄得如今京内蜡源紧俏得很,供不应求,连京城里百姓臣子家都难得用蜡了,这信儿还没传到外地,提前跟柳嵩放个风。
这商机价值胜过万金,柳嵩一听就明白了,喜得差点儿俯身下趴磕头。
两人夙愿都满足了,又成一路人,自然多说了几句。
霍怀勋借柳嵩这郑家内鬼,郡王面前再加一功,心情极好,不免俊眸斜挑,打起趣儿:“你那脸是被你婆娘抓?这回发了财,亲都来不及,再舍不得挠你了罢。”
柳嵩心情正是亮敞,将这校尉当作再造父母一般供奉着,也就讪讪一笑:“浑家尚家乡,没一道儿跟来,我这伤啊,是被个小野猫给抓了,这爪子也不知是不是有毒,这许多天还不好。”说着举手去抚。
霍怀勋见他摸伤竟摸得情意绵绵,道:“什么野猫,是你相好吧。看是哪家妇人,竟敢伤了如今郡王下头功臣,待爷拿了,给你出口熊气。”
柳嵩这才粗着脖子热着脸道:“这回待草民做出些眉目,光耀了祖宗,不用霍爷出手,草民自个儿也得将那小猫拿下,指不准那猫儿还自个儿爬草民身上,赖了不走。”
霍怀勋笑话:“爷高估了你,原来还没得手啊!”
柳嵩见他面上不无嘲讽,虽不敢得罪其人,到底是个男子,禁不起这奚落,愤道:“霍爷不晓得啊,那猫儿好生厉害,”顿了顿,也不知该不该将欢娘撞见自己夜闯库房,才能威胁自己不得行蛮事说出来,想了想,多一事儿不如少一事,不能讲,咽下去,吞吐道:“……总归,就是厉害得紧。”
霍怀勋见他支支吾吾讲不出个名堂,嗤一声,正值此际,堂外有店铺长工来隔门相禀:“二掌柜,家里袅烟来了。”
柳嵩疑忖单据前日才叫袅烟拿回去,怎这么就抄誊好了?站起身,挥挥手:“叫她找掌柜去领,我这边还有事儿。”
那长工却不走,嘴里道:“袅烟说,有事儿找二掌柜。”
柳嵩奇怪,却也只叫人将袅烟唤进来,请霍怀勋同窦小凤堂内先坐会儿,自己后脚出了门。
袅烟一见柳嵩,行过礼张嘴就道:“舅老爷,那单子恐怕有些纰漏,欢姨娘叫婢子来讲一声。”
柳嵩一讶:“什么纰漏?”
袅烟倾前两步,将袖内纸条送上。柳嵩接来一看,是一张送货单,正是送给县太爷刁大人家中两房妻妾。
单上写得分明,大太太那边儿订脂粉内有几盒茉莉金桂粉,二姨太则有几盒桃花香脐粉。
柳嵩一时还不明白,反倒是好笑宅内妇人稍微揽点事儿,就小题大做:“是哪儿有纰漏?白纸黑字,说得清楚明白,写好了单据,即时就能发货。”
袅烟遵着欢娘话,凑近低语:“刁大太太素来有狐臭之症,这事儿举县都知,茉莉与桂花气味素来脂粉内是数一数二烈,她一贯就不用这类浓香,而那二姨太正身怀六甲,桃花活血,香脐催产,都是众所周知影响孕体发物,又怎能用得了桃花香脐粉?”
柳嵩放心上,马上去前店一对比询问,方知两房太太订购脂粉有几盒恰恰弄反了,正好就是袅烟刚刚说茉莉金桂粉与桃花香脐粉,赶紧差店徒换过来,才算免去一桩可大可小过失。
将袅烟打发回去,柳嵩捏着那张出了差池货单,刚是转身,见霍怀勋正倚门角槛子内,呐呐开口:“霍爷怎出来了……”
霍怀勋走出来,将柳嵩手内纸条儿抽出,夹指间,瞥了几眼,牙齿一磕:“果然就是那猫儿!”
柳嵩恍了会儿,才猛然记起,这霍爷跟欢娘因为郑绣绣后院见过面,非但见过面,欢娘第一日来郑家,还闹过一场风波,被喝得烂醉霍爷戏弄了一回,不觉呐道:“霍爷还记得我家这姨娘啊……”
霍怀勋冷笑:“已经嫁了你家啦?难怪还有婢子使唤跑腿儿。”
柳嵩不知道这霍爷为何很有些记恨欢娘似,见他脸色不好看,道:“那欢姨娘如今正帮香铺料理一些事务。”
霍怀勋阴了眸:“这还了得,当下人时便有些派头,当了个半拉主子,是拿大起来。”
柳嵩晓得这霍七郎是个阴狭之辈,别说一个弱质女流,就算一条猫将他得罪了,也得将那猫剥皮拔爪,忙道:“那欢姨娘倒也还好,并没怎样拿大,不过是个寡位小妾奴而已,守着夫婿牌位过活儿,连个倚仗都没,老爷至爱我那外甥,家里人尊敬,才叫一声姨娘,不然跟个丫鬟也没甚区别,哪里又拿得了什么大?”
霍怀勋浓森森两条英眉一扬,面上浮上一副为民除害神情:“没人教?成,我隔两日公务妥了,你到时领她来香铺,爷勉为其难,费些精气神,教教她这不知上下尊卑。”




侍妾闺门札记 姨妈来了
欢娘晓得那货睚眦必报,可也没想到瞪个眼珠子就叫人记恨上了,没料到招惹了怎样人物,这些日子,也没怎么停着,正迷上了手头活计。
守寡妾侍身份,就算开心,也只得咽肚子里去,屏声静气垂头丧脸地过活儿,架不住欢娘这一世就是个大马哈性没出息,再苦日子都捱了,如今暂且有个归宿,是懒得去搞那些伤春悲秋,这些日子心情愉悦,就算不摆出个笑脸儿,也是粉颊透酡,玉腮含喜。
别人倒没多注意这角落里小人儿,只腊梅自从晓得舅老爷那一回趁家人不,私入东院事后,多少上了些心,见欢娘入了郑家,不见萎靡,短短辰光,反是容颜似玉,日日被雕琢出形,心头不免气恨,看那副样子,有什么好穷活?不说还当是郑家讨来当少奶奶!也不知道是哪里来这副精神劲头,免不了自家小姐耳朵边嘀咕几句。
郑绣绣跟自家那异母哥哥没什么感情,又是个不理家务内院闺女,自然对于欢娘如何守寡,是否循规蹈矩,没有任何情绪,反倒听腊梅念叨,生了好奇。
她自生下来到现,除了丫头们,身边就没个同龄人,心中总还是有几分苦闷,前段日子见家中添了妙姐,还会画画写字,总是跑去妙姐那边,却发现对方寡言少语,压根不睬自己,去了两回,也没讨出个什么意思,如今又来了个活泼许多欢娘,巴不得她话多事多呢,听腊梅说东院那小寡妇成日对着花草拾掇,便趁老头子卧床养伤,嫡母姨娘都围着团团转,日日跑去东院那头,见欢娘采花摘叶,蒸捣窨香,也就旁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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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先常春馆里,了解香脂粉料属于妆容技艺之一,也是瘦马平日要学。
田六姑说过,女体媚香,甚至胜过容颜美貌与骨肉均匀。
一夕欢愉,灯一灭,男人起来拍个屁股,算不着连你什么样儿都忘了,可香味却是直接,给人观感,保持时间久。
只那时,哪学过配料制作那么深入,不过就是熟悉哪个熏香能催|情,哪个脂粉能壮|阳罢了。
现下每日对着单据上香料名称,欢娘陷内宅没处发热劲头,倒是有个宣泄处。
不期没几日,欢娘去书楼做打扫,一日往常翻那些藏里头书。
根据经验,越是宝贝奇书,那小公子越是藏得紧,藏得深。
这段日子,但凡能扒到传奇话本,欢娘也算看了个齐整。
想这古人编故事,也着实没个意,鬼狐魂仙得道升天已经算是这年代异类,哪里现代那么多稀奇古怪、光怪陆离题材,看多了,来来去去无非那几样,才子佳人便是经历万千波折后花好月圆,英雄豪杰则是侠肝义胆为国捐躯,旧瓶装酒,没多大个意思。
这天仔细翻找了里头,欢娘找到几本《香谱》、《桂海香志》、《名香录》,扉页泛黄,边角卷皱,似是压了许久没动过,看名字不像诗词话本,足足一尺高一摞,沧海遗珠般,被杂书掩盖,再一翻看,全都是调香制香书籍,想必是因为郑家祖产中有香铺,才有这些私下收罗。
这倒是惊喜。
读了几册,欢娘上了瘾,每日给亡主奉香祷经,给郑氏夫妇晨昏定省后,若无其他闲事,镇日埋书楼。
打从那日看出县太爷家两房妻妾脂粉调错之事,柳嵩对这小姨娘有些刮目,别不说,心思细腻,还有些天赋,也就松动了一些。
乡下郑家香圃庄园,隔三岔五就会送些鲜花卉到香铺这头,袅烟得了允可,每次赶上了,还能拿些样品回家,越发是叫欢娘多了些资源,比对着名字,一个个通熟,颇有些无师自通造化。
前世精油风靡一时,欢娘也算是跟风迷过阵子,还报名上过国际芳香疗法师专门课程,兴致勃勃时,专门弄了个熏香台,抱回一套熏香工具。
这些日一接触,那点儿兴趣瘾又勾上来,院内叫韩婆子翻出一些空置瓶罐香炉,擦抹干净了,将郑家香圃里采摘下来鲜植卉,照着,依葫芦画瓢地琢磨配比,饶有兴致地打火扇风,研磨晾晒,浸泡密封,总算是有个寄托。
韩婆子就看着这姨娘成天穷思量慢鼓捣,倒不像是个安分守寡,面上虽是遵着她意思,并无责难,私下却免不得去柳倩娥那边儿抱怨两句。
主母叫自己监管这来挂名姨娘,就算对方没个错,也得寻个不是出来,才显得自己忠职守,没疏于岗位。
柳倩娥听了韩婆子告状,忖毕竟是自己答应胞弟叫这姨娘帮手香铺事,见欢娘再如何也是关自己小院内,加上正烦着郑济安伤病未愈事儿,也并没多余精神寻欢娘由头,暂时先记了心底,压下不表。
几日下来,欢娘也能拾掇出些成品,郑绣绣看着稀奇,叫她给自己用凤仙花汁水染了指甲。
袅烟手上倒刺厚茧多,刚好手头材料算齐全,欢娘又将杏仁磨粉调和了蜜,制成香膏给她用,里头还熬了些玫瑰花瓣儿,是润泽开化,活血活气东西。
袅烟倒不觉得这妇道人家随手研弄出香膏真能管什么用,只看见膏体晶莹剔透,里头还嵌着瑰丽花瓣丝子,别不说,还挺赏心悦目,也就道了谢礼,接过去了。
一轮辰光下来,柳嵩为了叫欢娘那边心底有个数,得些甜头,先私下拨了一笔银资,托心腹转到欢娘手上,说是薪给。
工资方面问题,欢娘当时只想,能有个攒私房渠道就很好了,并没过细问,眼下拿到手了,不多不少,按着辰光,刚巧半吊铜钱,合计了一下能买东西,虽少,总算比瘦马馆那边要捷得多,去小公子书楼上,找了个废旧坛罐,清洗干净了,将钱存里头,放床板子下面。
头天夜晚,枕着铜钱睡,欢娘觉得胸里那口心都像是踏实了不少。
半夜半梦半醒,发了梦,梦见自己正大光明攥了卖身契,去衙门卸了奴籍,走出了郑府家门,搭了个房子,开了小饭馆儿,还招了个良婿,生了两个胖娃娃,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也不知是不是这段时间那些世情小说看多了,正过得甜美,剧情一转,又梦到恶霸来了,砸了饭馆,打死了夫婿,抱走了娃娃……梦里欢娘抡拳哭着就要上前跟那恶霸拼命,脚直直一蹬,正踢到床头柱上,疼醒了。
欢娘坐起来,抱住脚丫子,嗳哟,疼,真疼,可好像也不止是脚疼,再琢磨过劲儿,只觉小腹也是坠坠胀胀,像是潮水涌退,褪裤一瞧,果然,姨妈来了。
这是欢娘初潮。
这副身子如今十四,差不多也是来月信时候,可一直没个动静,欢娘原本想如今营养不比现代,晚个两年也是正常,并没防着,今日也不知道是不是拿了钱,兴奋了,受了刺激。
这没出息。
下床,换裤,换床单,天明一些,又去推醒韩婆子,打热水,沐洗身子。
第一次来癸水,也不知怎特别疼,疼得欢娘一两日都面青唇乌,没个力气,想起前世这痛经毛病虽偶尔有,却不像现这样,疼得大汗直冒,几乎下不得床,口里发馋,想要吃碗红糖鸡蛋
韩婆子只瞥她一眼:“鸡蛋,那可是荤物呢。”
欢娘见这婆子压根不将女人病当成一回事儿,反倒嫌弃自己娇气,再多两句,人都不见了,也没法子,想来想去,见桌子上还剩几片玫瑰花瓣,用沸水冲泡了饮下,才稍缓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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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柳嵩见欢姨娘那边没个声响,恐怕已经过了危机,不会将自己事情乱宣扬,也是暂且松了口气儿。
可这边松口气,那边又吃紧了起来。
当天那校尉大人叫他将家中小姨娘领去香铺,柳嵩只当是随口一说,隔了几日,也没个音讯,只当就此一笔过去了。
谁想再过两日,窦小凤上了门,门帘一闭就来问罪,说自己全没个诚心!
柳嵩刚着手黄蜡生意,预计打捞一笔,本钱有限,正是托霍怀勋人脉关系,县内县外腊商中左右逢源,借钱生钱,有一名巨贾是霍怀勋外公家表亲,这会儿哪敢得罪,吓得连声追问窦小凤到底什么个情况,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那祖宗爷还等着自己个儿给他递时辰,同欢娘见面呢。
郑济安那头自顾不暇,将寡室内眷弄出宅事,好瞒天过海。
姐姐那边,柳嵩也是不敢吐露半个字。
柳嵩清楚姐姐与那昭武校尉是个什么关系,只心内咄骂霍怀勋,这郑家女人,你一来就是风卷残云,旧老幼都是不放过!也不怕吃杂了坏了肚子!
说是如此,这日支开了韩婆子,柳嵩还是叫铺内一名心腹小厮良哥来家中接人,只说铺子内货单据杂陈,得要分类,可能须欢娘亲自过去整理,再拿回宅内誊撰。
欢娘这会儿正还疼得厉害,勉强捧着肚子,算是走得动路。这青天白日,也不疑有他,只始终对柳嵩不大放心,说要带人一道去,韩婆子不,便喊来袅烟,陪着自己一起去香铺。




侍妾闺门札记 血染风采
到了香铺,已经是日中,良哥将欢娘和袅烟主仆二人迎到里间天井,先去通传了。
等了半会儿,不见回音。
欢娘进来时,见两名郑家老长工和小学徒正吃着午饭,只当柳嵩等人也午间小憩或被事缠住了,又等了半天,还是没反应,见日头越来越猛,晒得头晕脑胀,肚子疼也没减轻,也不干站着傻等,拉了袅烟跑到一边儿廊下坐了。
一名老长工给前头柜台熟客送冰片茉莉,见是郑家人,还好心好意特地留了一壶下来。
欢娘二人道了谢,坐廊下,一边品茶,一边唠嗑,肚痛稍好了一些。
里边窦小凤翘着屁股隔着窗户瞅,甩了个脸回头哼唧:“小娘子还挺不会委屈自己!”
霍怀勋叫她暴晒,就是想先给个下马威,凑近过去看,只见多时不见那名小人儿正坐天井对面廊柱下。
他眼皮子一动,立了窗格子前。
廊下那人一身月白裙褂,腰上绕了个缃色丝结束带,挽了个斜髻,插一根素钗,这么些日子没见,好像还养得油光水滑了一些,眉是眉,眼是眼,这会安安乐乐坐着,像一头皮肉丰-满、颜色盈足,正晒太阳娇慵小宠猫,与边上那丫鬟有说有唱,竟然还享受起来了。
这严重违背了霍怀勋本来意愿。
他压下刚刚那么点怪异出格心神,头也不回,朝柳嵩挥:“去去去,将那蹄子给叫进来。”
柳嵩虽早有预料,一听霍怀勋要室内亲见这姨娘,还是心里揣个兔子似慌得紧。
这就是个见不得人事儿,可开弓没有回头箭,半点都不敢忤逆校尉大人,只得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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