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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都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陈猿

    无涯观最初只是一座木结构的四层高阁,悬空建在观日崖的峭壁上,与山腹洞穴连为一体,经过数千年开凿扩展,增加了南北两翼,北翼有海天阁烛阴阁青冥阁云阁,南翼有天风阁红莲阁混沌阁剑阁。青冥烛阴红莲混沌四阁供御剑宗弟子潜修冥思,剑阁精研剑诀,云阁是掌门日常休憩的地方,不经召唤,无人敢擅入。

    海天阁位于无涯观北,窗外是万壑松林,风过处,枝叶婆娑,连绵起伏如海涛。紫阳道人端坐阁中,喝着热腾腾的茶水,悠然自得,一名眉清目秀颜若渥丹的道童站在他身后,神情甚是狡黠可爱。

    石传灯目不斜视,躬身行礼,道:掌门,魏师弟到了。

    让他进来。

    是!石传灯把魏十七引入海天阁,转身离去,从始至终都没有看那道童一眼。

    紫阳道人和颜悦色向魏十七道:坐,喝杯茶,不用拘谨,这是鹿鸣崖的新茶,冷泉洞的水,寻常很难喝到的。

    掌门跟前,岂有弟子的座位。

    无妨,坐,想必你有很多话要问,难得我有余暇,可以为你解惑,错过今天,就没有机会了。清明,给你师兄倒茶。

    那道童上前来,为魏十七倒了一杯热茶,眼珠骨碌碌直转,上下打量着他,甚是好奇。魏十七忽然心生警兆,隐藏在体内的野兽本能催促他远远避开,那道童异常危险,他有一种夺路而逃的冲动。

    紫阳道人喝了一口茶,轻描淡写道:赤霞谷一战,仙都派死伤最多,奚鹄子陨落在谷中,一干弟子也为食尸藤绞杀,幸存下来的,只有李少屿邓元通卫蓉娘司马杨等寥寥数人,邓元通暂时接任掌门,回仙云峰主持大局,旁支诸派各有损失,没有三五年休养生息,恢复不了元气。你现在是御剑宗的弟子了,仙都的事到此为止,不要再插手。

    是。魏十七知道掌门的意思,这是要他撇清关系,不管将来仙都派惹上什么麻烦,都要置身事外。

    阿阮冲出赤霞谷时硬撼楚天佑的定海珠,仗着掩月飞霜剑,侥幸逃脱一条性命,她受伤极重,现在镇妖塔中闭关疗伤,性命虽无碍,伤势好转却非一朝一夕的工夫,你若能及早突破剑气关,或可助她一臂之力,在此之前,不要去打扰她了。

    弟子明白。

    阿阮传你的并非昆仑剑诀,利于速成,威力极大,你且自行修炼,有什么疑惑,可以问清明,缺什么东西,也可向他讨要。你还有一位师兄,一位师姐,奉命下山办事,不在流石峰上。除了这些,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魏十七微一沉吟,拐弯抹角问道:不知会如何处置钩镰宗?

    紫阳道人哂笑道:苦道人冲击镇妖塔,罪不可赦,陆葳身为宗主,难辞其咎,昆仑嫡系,从此不会再有钩镰宗一脉,有些人会离开流石峰,有些人会留下。

    魏十七心中一凛,没想到掌门的处置如此严厉,竟将钩镰宗连根拔起,彻底抹去。

    听说你有私情,跟钩镰宗的一名女弟子?

    魏十七有些尴尬,老老实实道:有这回事,是陆宗主的弟子余瑶。

    好,那就让余瑶留下照顾你。

    多谢掌门成全。魏十七心中一松,又强自收敛,这一番表情,半是出于真心,半是刻意流露。他有一刹那想起刘木莲,随即觉得不妥,按捺下提起她的冲动。

    诸位长老和宗主在断崖峰善后,等了却苍龙洞之事,再行处置钩镰宗。你日后若能有所成就,开宗立派并非难事,哪怕把陆葳找回来重起炉灶,再建钩镰宗,也无妨,不失为一桩美谈。

    魏十七当即起身应道:多谢掌门厚爱,弟子定不负所托。

    他心中雪亮,从阮静到紫阳道人,无不对他报以青眼,许以重惠,他若推三推四,那是不识好歹,不论他们所求是什么,只要老老实实合作,总能收到一些好处。退一万步说,即便前途险恶,可能会赔上性命,现下犹豫回绝的话,也断了最后一线生机。

    紫阳道人微微一笑,你是个聪明人,知进退,不自作聪明,很好。我说过的话,答应的事,从不反悔,只要你有这个能力。你暂且在无涯观住下,潜心参悟剑诀,其余的事,不用多想。让清明带你上熊罴崖,以禁制磨炼剑诀,或能有所进益。等你练成剑气后再来见我,我有事要你去办。

    是!

    紫阳道人久久凝视着他,忽然间意兴阑珊,挥挥手说:好自为之,你去吧!




第十二节 这也是缘份
    出了海天阁,清明像换了个人似的,跑前跑后,遇到台阶一跃而过,腿脚一刻不停,极尽好动之能事,倒是魏十七跟在他身后,显得老成持重,颇有城府。

    二人经过无涯观旧地,沿着木栈道进入南翼,来到天风阁和红莲阁之间,清明熟门熟路,伸手推开一扇木门,里面是两条狭窄的楼道,贴着峭壁修建,一条通往上层静室,一条通往下层厢房。

    清明引着他来到上层,南北各有一间静室,推开南首那间,里面空空荡荡,半壁阁楼,半壁山洞,地上摆着一个蒲团,靠墙有一张矮床,铺着枕头被褥,面向栈道是三扇长窗,风吹得窗户纸哗哗作响。

    你且在这里住下,下层的厢房有茶水和果子,有人在那里照应。今天晚了,明天到天风阁找我。

    魏十七谢了一声,清明嘻嘻一笑,一溜烟跑走了。

    推开长窗,凌厉的山风呼啸而入,远山半明半暗,金乌坠落到流石峰的另一边,暮色铺天盖地袭来,半轮淡月晃悠悠升上山巅,把摇晃的树影投进室内。

    他觉得心绪不宁,有些寂寞。

    站在窗口吹了会风,魏十七掩上长窗,在蒲团上坐了半天,始终静不下心来,他干脆起身出了静室,趁着月色四处走动。

    沿着楼道来到栈道下层的厢房,门户虚掩,烛火摇曳。魏十七轻轻推开门,昏黄的烛光像水一样来,抬头望去,只见檐下架着一块匾,上刻汤沸二字,没有留下落款,结字圆润,意犹未尽。

    字不错,他仰头看了许久,想起铁岭镇那家寒夜客来客栈,会心地笑了起来,人生何处不相逢,这也是缘份。

    魏十七举步踏进厢房,依旧是半壁阁楼半壁山洞的格局,两支儿臂粗的蜡烛插在烛台上,火光摇曳,照亮了桌上一盘鲜红的果子,形状像李子,个头有拳头大小,甚是诱人。

    一个须发俱白佝偻着身躯的老苍头从角落里蹩出来,睡眼惺忪,动作迟缓,他眼中布满了血丝,神情颇为疲倦,似乎连着几天没合过眼。

    他沙哑着嗓子道:天寒夜长,朔风侵人,年轻人,可要饮些热茶?

    虽然只是个貌不惊人的老苍头,魏十七也不敢怠慢,他拱手致意,客客气气道:有劳了,正要喝几口热茶解乏。

    那老苍头从桌下拖出一只铁炉,塞了几把碎木片,双手一搓,燃起炉火,那火焰呈苍白色,笔直往上腾起,丝毫不受山风的影响。他又从壁橱里取出一包茶叶,拆去粗纸倒了些在茶壶中,从水缸里舀了水注满,坐在炉口上,火焰将茶壶团团包裹,顷刻间白气突突,水开茶香,炉火也恰好应手而灭。

    魏十七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暗暗心惊,连一个生火烧水的老苍头都有如此造诣,御剑宗果然不简单!

    山野之地,没什么好东西,茶水还可以喝喝,果子也不错,吃几个尝尝鲜。说着,那老苍头拎起茶壶,稳稳倒了一碗茶,殷勤地送到魏十七跟前。

    魏十七接过茶碗,不忙喝,就着烛光先看茶色,再闻茶香,随口问道:老人家贵姓?

    免贵,姓冯,叫我老冯就行。你是新来的御剑宗弟子?

    是,初到流石峰,姓魏,魏十七。

    茶水绿中透黄,映着魏十七的脸庞,香气忽远忽近,仿佛静夜里缥缈的歌声,让人捉摸不透。魏十七将茶碗举到嘴边,一饮而尽,长长吁出一口白气。

    如何?

    魏十七答非所问,很烫。再来一碗!

    老苍头呵呵笑着又给他倒了一碗,伸手把果盘推到他面前。

    魏十七喝掉茶,把茶碗撂在桌上,取了个果子,那果子触手坚硬,有一层薄薄的硬壳,从来没见过,谨慎起见,他多问了一句:这是什么果子?怎么个吃法?

    山里的油杏子,破开壳,吃里面的白肉,核里的果仁稍苦,油很足,有人喜欢吃,有人不喜欢。

    魏十七吃着果子,又喝了一碗茶,瞧着老苍头换了茶叶,续水再煮,随口问道:冯老也是御剑宗弟子?

    何以见得呢?老苍头头也不回,专心致志操纵着炉火。

    魏十七心中一动,猜测道:这驱火的手法,娴熟老辣,莫非源自昆仑四诀中的红莲诀?

    老苍头呆了半晌,叹息道:你眼光不差,这的确是红莲诀,不过我资质平平,四十年来没有寸进,只能在这里干些打杂的粗活,摘果子,挑水,煮茶,洒扫阁子,也活到了现在这把年纪,那些资质比我好,用功比我勤的,来来往往,倒不知陨落了多少

    魏十七心中一凛,他的话似乎颇有深意,低头细想,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不过话说回来,正因为有那些资质好用功勤的人物在,我才能在昆仑的庇护下平安活到现今,否则的话,太一宗早攻破流石峰,屠尽我昆仑弟子,覆巢之下,又岂有完卵,倘使人人如我这般,那就没有人能如我这般,这里的道理,其实不难想通。

    年轻人,你能进这无涯观,那就是可造之才,莫要错失了大好机缘!

    魏十七朝他笑笑,他本该说些多谢老人家指点,在下一定铭记在心之类的客套话,然后向他虚心请教,或许会发现这位四十年来没有寸进的老苍头,竟然是昆仑派不出世的前辈高人,他慧眼识英雄,倾囊相授,传他功法剑诀飞剑丹药,指点他打住打住,这是游戏的情节,想想无妨,当真就没趣了。

    所以他只是笑笑,磕开油杏子的硬核,剥出果仁丢尽嘴里,果然油分十足,回味稍苦。

    不过,他喜欢。

    闲扯了几句,心情重新平静下来,魏十七向老苍头打个招呼,回到静室中,盘膝坐在蒲团上,闭目冥思,参详着阮静传他的那篇剑诀。清明是紫阳道人的贴身道童,不是想见就能见的,有什么问题,要什么东西,他得及早盘算清楚,免得日后耽搁了修行。



第十三节 红花白藕是一家
    无涯观像一头硕大的怪鸟,伏在观日崖的峭壁之上,天风阁是怪鸟右翼上的一根骨刺,直指苍天。

    魏十七一早来到天风阁,见无人值守,便拾阶而上,登上了顶层的望天台。这是整座无涯观的最高处,风声呜咽,如泣如诉,镇妖塔近在眼前,巍然屹立于山崖,摇摇欲坠。

    看了几眼,魏十七觉得心驰神摇,忍不住紧紧抓住栏杆,颈椎咯咯作响,仿佛生锈一般。

    就在昨日,也是这个时候,晨曦点亮了镇妖塔,他听见有个女子在塔下幽幽叹息,她说了句:你终于来了!在这之后,苦道人如痴如醉,着魔一般舞动血月草刈镰,冲向镇妖塔,结果落得个头身两处,尸骨全无的下场。

    但那句话,真的是对苦道人说的吗?魏十七望着镇妖塔,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终于来到这里的人,会不会是自己呢?

    不知站了多久,风吹得脸发干,眼发涩,鼻发酸,他终于听到了清明的脚步声,三步并作两步,一蹦一跳跑上楼来。

    呀,原来你早来了,躲在这里吹风!

    魏十七笑笑道:是啊,吹吹风,看看塔,这里视野开阔,景致不错。

    清明搓着手道:不行,风太大了,提着嗓子说话累得紧,快下来,找个地方坐下说话,在望天台上吹一两个时辰,会变风鸡的!

    魏十七从善如流,一路跟着他下到天风阁的三楼,进了一间敞亮的静室,面对面坐在蒲团上。风声小了很多,窗户纸哗啦啦响,清明吁了口气,老气横秋道:不是我好为人师,掌门关照的,御剑宗的弟子,修为可以不高,飞剑可以不利,但见识一定要有。

    听仔细了,这是御剑宗弟子入门的第一课,我代岳师叔教你。

    数千年前,昆仑派与太一宗,呵呵,红花白藕是一家,祖师爷传下的《太一筑基经博大精深,包罗万象,入门第一步便是引天地元气日月精华入体,凝结道胎,之后剑修玄修就分道扬镳,各展所长。剑修练剑,分裂道胎,凝炼剑种,祭炼飞剑,经御剑剑芒剑气剑丝至剑灵,过七关,臻于‘一剑破万法’的无上境界。玄修炼气,自道胎而金丹,金丹而元婴,元婴而炼神,炼神而渡劫,据说渡劫之后,便是破界飞升。

    所谓御剑,即运用道胎与剑种间的先天感应驱使飞剑,一旦道胎凝结为金丹,剑种便成为死物,是以剑修止步于道胎,与金丹元婴无缘,更不用说炼神渡劫了。不过剑修虽然放弃炼气,单以战力论,却稳稳压过修为相仿的玄修一头,玄门的符修也罢,器修也罢,耗费大量时间精力炼气,炼气之余再兼修符箓法器,事倍功半,远不及剑修勇猛精进。

    不过剑种易得,飞剑难求,要找到一柄契合自身的飞剑,殊为难得,要看各人的运数,更何况飞剑虽利,终有折损的时候,因此剑修在练剑之余,大都会学上几手法术自保,以备不时之需,像五行宗的五行法术,毒剑宗的驱毒术,钩镰宗的五雷,威力之大,不逊色于玄门的神通。

    昆仑剑修过七关,入门为道胎,登堂为剑种御剑,入室为剑芒剑气,大成为剑丝剑灵。第一关道胎关,分开窍通经结胎三步,第二关剑种关,分温养凝种祭剑三步,第三关御剑关,分驱剑通灵圆通三步,从第四关剑芒关起,因剑诀不同,修炼各异,并无定法,大抵昆仑弟子把御剑术练到‘心剑合一,运转圆通’的境界后,再择定一门剑诀精研,进而修炼芒气丝灵。

    昆仑最厉害的剑诀,当数青冥红莲烛阴混沌四门剑诀,所谓青冥浩荡,无坚不摧,红莲业火,破尽万法,烛阴吹息,光照幽冥,混沌如一,先天地生,四诀中公认混沌诀最难入门难,修炼难,突破难,数百年来,只有岳师叔一人练成青冥诀次之,红莲诀和烛阴诀较易上手,修炼的人最多。除此之外,还有洗鹿诀阴阳化极诀地火诀冰心诀五毒诀玄阴诀焚心诀飞羽诀五刖诀鲲鹏诀,林林总总,尽数收藏在‘玉海’中。

    昆仑嫡系原本有御剑五刖鲲鹏五行毒剑钩镰飞羽七个宗门,那个岁月不居,大浪淘沙,宗门起起落落也是常理,如今五刖宗和鲲鹏宗已然消亡,流石峰上还剩下五个宗门。御剑宗宗门位于观日崖无涯观,与镇妖塔比邻,宗主就是当今昆仑掌门,五行宗宗门位于赤水崖上,地势险要,俯瞰赤水河,宗主是朴天卫朴长老,修为高深,二十年前业已突破剑丝关

    清明腹笥甚广,滔滔不绝讲了一个多时辰,魏十七也不插嘴,连姿势都不稍变,做足了勤学的姿态,这让清明对他的印象极佳。过足了话瘾,最后他拍着小胸膛问魏十七,修炼上可有什么疑问,他可以解惑。

    魏十七想了想,问起体修的修炼之法,清明愣了一下,讪讪地说,体修与符修器修虽同属玄门一脉,修炼的功法却源自妖族的炼体术,与《太一筑基经无关,他不甚了解。又问起妖族的修炼之法,清明还是讪讪地摇了摇头。

    大话说在了前头,清明有些尴尬,作为补偿,他给了魏十七两瓶黄螭丹,没有背地里做手脚克扣他。

    魏十七接过黄螭丹,随口提起乾坤一气丹,清明松了口气,他经常出入丹房,把黄螭丹之类的丹药当零食吃,吃得多了,自然知根知底。

    乾坤一气丹是掌门亲自开炉炼制的丹药,温和纯正,久服无碍,黄螭丹的效力比乾坤一气丹更霸道,但是吃多了药力减退,于身体大有害处,服用黄螭丹补足元气,三日一粒,最多不宜超过三瓶。说着,清明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尘,朝天风阁外走去。

    魏十七跟在他身后,忽然又想起一事,问道:栈道下层厢房里的老冯,他是何许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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