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都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陈猿
魏十七取出暖阳玉盒,吹一口清气,傀儡虫微微一颤,舒展开八条长腿,后背有“文”字清晰可辨。左迁逢啧啧称奇,那傀儡虫得暖阳玉温养,体内精气充盈,虫腹饱满,几近于透明,灵气氤氲而出,极其难得。他不禁问道:“魏宗主是从何处寻得暖阳玉的?”
魏十七随口道:“屠灭一大妖偶然所得,左长老如有意,不妨去往外域一行,或有所获。”
左迁逢不禁为之苦笑,外域如何去得,听闻妖域四虫围攻九折谷,人修节节败退,死伤惨重,连正一门、华山宗、轩辕派都奉仙主征召,赶赴仙武殿,驰援九折谷,千重派掌门牛寿通正祭炼几张要紧的阵图,才得以留在仙城,此时去往外域,无异于自蹈险地,凶多吉少。
魏十七朝沙松一指,傀儡虫喷出一缕微不可察的灵丝,随风飘荡,粘在他胸口,绷得笔直,用力拉扯数下,坚韧不断。傀儡虫旋即将八足一蹬,交替收拢灵丝,横掠数尺,稳稳落于沙松身上,辨明方向一路爬到他脸上,张开獠牙咬了数下,松开口齿,一头钻将进去,直落入心窝。
左迁逢再度催动“洞窥神目”,眼放白芒,见那傀儡虫灵性十足,根本无须主人指引,一路爬入傀儡胸中,从腹中喷吐无数灵丝,钻入经络骨节,节节贯通,无一遗漏。他收起神目,不再继续探察,傀儡虫种入躯壳,喷吐灵丝操纵傀儡,非朝夕可成,到此为止毫无异处,接下来才是关键。
魏十七以“傀儡匣”收起堂下傀儡躯壳,命黄梨白蜡备下酒宴,左迁逢左长老远道而来,须得好生招待一番。左迁逢也不推辞,道一声“叨扰”,心安理得留了下来。魏十七居主位,赵德容作陪,黄梨白蜡持壶侍奉,潜夫谷中所用之物多半来自人间供奉,海错陆珍,奇珍异宝,在仙家看来也只寻常,左迁逢心中有事,酒到杯干,不甚在意滋味如何,时不时回头看一眼沙松,生怕错过了什么。
沙松立于一旁,痴痴呆呆,纹丝不动,傀儡虫在他体内忙活个不停,腹部渐次缩小,灵丝有如活物不断延伸,彼此缠接,织成一张疏而不漏的大网,牵一发而动全身。待到酒过三巡,菜上五味,沙松眼皮忽然一动,胸口微微起伏,头颈发出“喀嚓”一声轻响。
左迁逢放下酒杯,目不转睛盯着他,心道:“不成,灵丝尚未牢固,傀儡虫力弱,牵引不动铁骨汉!”
仙都 第六十五节 铁骨傀儡
这沙松的躯壳是他亲手所炼,铁精打造骨骼,支棱木刻作肉身,此二物坚不可摧,所成傀儡力大无穷,随之带来的弊端是寻常傀儡虫根本牵引不动,不是绷断灵丝,就是力竭而亡,魏十七那头背生“文”字的傀儡虫当取自白蜡,也算是难得的异种,但就算得暖阳玉滋养,亦驾驭不了沙松这等铁骨傀儡。事实上他炼成这具躯壳后就后悔了,花费许多宝材,耗费许多心力,请托许多人情,到头来烂在手里,欲哭无泪,连掌门牛寿通都拿他打趣,真是丢尽了脸面。
正如左迁逢所料,沙松动了动眼皮,扭了扭头颈,就此静默不动,似乎那傀儡虫知难而退,不再强行尝试。当着他的面,魏十七屈指弹出一缕血气,没入沙松胸口,左迁逢忙催动“洞窥神目”,忽然双眸酸涩难忍,只窥得灵丝逐一绞断,却分毫不乱,眼前随即一黑,这是神通反噬己身的征兆,他急忙合上双眼,心中暗道可惜。
十余息后匆匆睁眼,只见“傀儡虫”收拢八条长腿,蜷缩成拇指大小,气息一落千丈,似乎元气大伤。魏十七将其收入暖阳玉盒内,也不待左迁逢恢复目力,紧接着取出“子午炼妖壶”,轻轻放在桌上。炼妖壶古朴苍凉,略有残缺,壶身刻有几道扭曲的符文,貌似随意,越看越觉得神乎其笔,暗藏玄机。神物自晦,来历不明,左迁逢端详片刻,隐隐嗅到一丝妖气,忍不住道:“此物是否得自妖族?”
魏十七道:“此物名为‘子午炼妖壶’,得自狐族,孕育万载,已生出真灵,难能可贵。”他轻轻一敲壶盖,将陶帖唤出,小人儿转动一双红宝石般的小眼珠,四下里一瞅,先恭恭敬敬见过主人,再大大咧咧朝左迁逢点了点头,对赵德容理都不理,老气秋横,煞有介事。赵德容看在眼里,忍不住嘴角微微一动,腹诽了几句。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令左迁逢瞠目结舌,那炼妖壶中真灵打个饱嗝,吐出一团荧光,从口鼻投入沙松体内,过得片刻,沙松便苏醒过来,笨拙地摆动腰肢,来回走动。一开始如生锈一般,蹑手蹑脚,关节“嘎吱嘎吱”作响,接连踩碎了十几块青砖,片刻后行动与常人无异,温顺地立于一旁,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魏十七将沙松交给赵德容,命她引去安排活计,多加熟悉这具躯壳,赵德容试探着招呼一声,沙松言听计从,毫无主见,比外来的炼体士不知强了多少。赵德容暗自计算,适才堂下共有三十具傀儡,彼辈非是生人,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约莫有二十左右,便可将潜夫谷打点妥当,剩下的不妨挑几个,留给夏芊秦蓉二人使唤,李一禾身边有黄梨白蜡,也不能厚此薄彼,委屈了她们。
左迁逢皱起眉头沉吟良久,叹息道:“以妖魂驱使傀儡,这等手段,果然令人叹为观止!”他心下了然,即便知晓此法,亦不得借用,一来完好的妖魂难得,他若没有看错,操纵沙松的妖魂当是四臂山岳主之类的凶残大妖,猛汉使铁锤,自然轻而易举,二来妖物多半桀骜不驯,无有炼妖壶洗去戾气,调教得服服帖帖,彼辈如何肯乖乖听话?不过强悍的大妖不成,换作温顺的小妖,倒值得一试,若能琢磨出个门道来,也算开辟出一条新路。
此番潜夫谷之行收获不小,解开芥蒂,结个善缘,日后也有说话的余地,九折谷形势险恶,若有傀儡冲杀在前,倒可……他心中忽然一凛,目视魏十七良久,心中猜测他放千重派一马,讨要这许多傀儡躯壳,莫不是在打这个主意?左迁逢越琢磨越觉得意味深长,忍不住试探道:“魏宗主炼制傀儡,可能投入外域,与妖族争一时之短长?”
魏十七道:“如沙松这般铁骨傀儡,打磨得当,四虫诸族长老以下,或可抵挡一二。”
左迁逢心下了然,对方既然敢这么说,想必有七八分把握,妖族长老以下亦可抵挡一二,对他而言无异于振聋发聩,仙城傀儡举步维艰,最多不过倚仗身坚力大干些粗活,与炼体士差别不大,如黄梨白蜡这等美貌玩物,也因体内伏了一头“傀儡虫”,受人膈应嫌弃,只能充当端茶奉水的侍女,不堪收入帷帐。机会难得,他厚着脸皮提出,想在潜夫谷多留几日,看一看沙松后续祭炼之法,魏十七无可无不可,唤来赵德容,命其好生招待左长老,莫要失了礼数。
当夜左迁逢祭起“金囊”,传书千重派掌门牛寿通,将所见所闻所思所筹和盘托出,如能与弥罗宗联手打造一批斗战傀儡,配合千重派炼制的阵图,一来可免去仙主征召,深入险地,白白折损门人,二来可缓解九折谷之危,与诸派结下人情,为仙城保全元气,此乃一举数得的好事,不妨一试。牛寿通的回书很简单,让他斟酌利害,便宜行事。
牛寿通之所以如此信任左迁逢,在于他的另一个身份,这位千重派左长老乃是华山宗宗主左静虚的同胞兄长。
忽忽数日过去,魏十七又向一具傀儡内种入妖魂,名为“支棱”,躯壳亦为支棱木,与沙松相比只是少了一副铁骨,力量有所不及,胜在行动敏捷。手头两只“傀儡虫”具耗尽元气,沉眠于暖阳玉盒内,一时半刻排不上用场,魏十七将左迁逢授予的玉简翻来覆去看了数回,权作“他山之石”,取其一点思路,另辟蹊径打磨傀儡。千重派阵法传承久远,他也无意尽窥全豹,从头学起,妖魂与血气相合,以傀儡承载血符,引动血气之力,才是对付妖族的不二利器,即便躯壳被对方击溃,血气侵蚀血脉,无异于种下祸根,事半功倍。
这才是斗战傀儡的正确用法。
凝炼血符,附于傀儡之躯,有若干难处无法克服,魏十七亦不着急,祭炼镇道之宝方是重中之重,弄几个傀儡只是因黄梨白蜡偶然起意,充当奔走打杂的人手,即便没有进展也无妨,急的人是左迁逢。
仙都 第六十六节 神乎其技
沙松力大无穷,支棱手脚麻利,赵德容将他们支使得团团转,借此磨砺傀儡,试探其弱点所在。事实证明,傀儡身强力壮,不知疲倦,远比炼体士好用,亦无须灵气支持,每隔数日,饮下炼妖壶中倾出的一滴“甘霖”,精力即可回复如初。赵德容猜想“甘霖”能滋养妖魂,温养魄力,与壶中真灵脱不开关系,左迁逢虽欲偷师,没有“子午炼妖壶”也是枉然。
她的猜想很快得到了证实。
十余日后,左迁逢的弟子赵落风尘仆仆赶到太平山潜夫谷,为乃师带来所需之物,大包小包,几乎将家当尽数搬来,单是各色傀儡就近半百之数,只可惜合用的傀儡虫没这许多,大半是空壳。左迁逢对这个徒弟甚是看重,着力栽培,引他一一看过黄梨白蜡,沙松支棱,赵落风两眼放光,提出要剖开傀儡胸腔一看究竟。
这倒是一个可行的法子,左迁逢琢磨了半天,请魏十七出手炼制一具傀儡。说是炼制傀儡,躯壳是他出的,傀儡虫是他出的,妖魂也是他出的,魏十七不过是动动手罢了,前后花费一炷香光景,便取走两只上好的傀儡虫,令左迁逢有些肉疼。赵落风聚精会神,从头看到尾,没有错过任何一个细节,然而他没有“洞窥神目”,多半时间只是看热闹,完全摸不透其中的门道。
那傀儡只是普通的竹木所制,妖魂取自一头兔妖,未经炼妖壶温养洗炼,只蹦达了大半个时辰,便耗尽精力,摇摇晃晃立足不稳。无有“甘霖”,果然不得持久,赵落风毫不犹豫提起短刀,开膛破肚,将傀儡胸膛一层层剖开,动作快得无以复加,却见一团荧光无力地跳动,牵引无数晶莹剔透的灵丝,左右傀儡一举一动,被他阳气一冲,气机急速跌落,已无可挽回。赵落风凝神看了半晌,探出刀尖轻轻一挑,魂魄之力顿时溃灭,荧光消散,灵丝齐齐垂落,乱蓬蓬搅成一团,好端端一具傀儡,就此毁于一旦。
左迁逢并未责备徒弟,只是问了一句:“看清楚了吗?”
赵落风凝神推衍良久,委婉道:“弥罗宗主神乎其技,子午炼妖壶不可或缺,此法虽高明,却非吾辈后学所能企及。”
左迁逢长叹一口气,心中颇为不甘,他淫浸傀儡术数百年,如何看不出其中关节,只是他这个徒弟颇有天赋,每每异想天开,想他所未想,故此唤他来一同琢磨,如今看来亦是徒劳。不过赵落风并不这么想,他私下里跟师尊提议,合则两利,由千重派提供一应所需之物,请魏宗主出手炼制傀儡,与诸派交易,所得利物另行分账,也不失为一条长久之计。
此言正合左迁逢心意,不过还要再等等,等魏十七打磨出斗战傀儡,足以解九折谷燃眉之急,才算把握住了仙城的命脉。宗门传承,从上到下,人都是最要紧的,傀儡能替代修士冲杀在前,足以改变仙城的未来,修士求长生,求逍遥,求自在,要他们舍生取义,无异于与虎谋皮,这才是人族弱于妖族的真正原因。
然而令他焦急且无奈的是,魏十七那边迟迟没有进展。
仙城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俱笼罩在星光之下,魏十七体内血气为星力压制,略有不适,不过他业已触摸到法则之力,星力加诸于身,丝毫撼动不了血气。李一禾回转仙城,却如鱼归大海,神采奕奕,体内镇道之宝亦安稳了许多,魏十七有意以血气挑动弥罗镇神玺,促使其有所抗拒,日复一日加紧祭炼。
李一禾身为鼎炉,犹如一只水桶,虽得灵珠丹药源源补益,所能盛装的水终有一个上限,旦旦而伐适得其反,祭炼镇道之宝非是一朝一夕的工夫,魏十七空暇之时,每每避开李一禾,或到夏芊处,或到秦榕处,提指书空,乐此不疲。夏芊深觉好奇,顺着他的手指描摹一番,发觉纯粹是“鬼画符”,各不相同,看不出什么名堂来。她知道咄咄书空的典故,但说失志懊恨,怎么都安不到夫君身上,忍不住出言相询,魏十七告诉她这是在“画符”,正经落笔前须得反复斟酌练习。夏芊见他笨手笨脚,没由来记起“狗熊绣花”,一时笑疼了肚子,却摇着头怎么都不肯坦白。
秦榕比夏芊稳重,默默看着他画符,并不多言语,只是记起前尘往事,有些心酸。聘为妻,奔为妾,她自觉低人一等,但人间的俗礼,在仙城又算得了什么?如今的魏十七,已不是过去的郭传鳞,他变得陌生而遥远,与记忆中那人截然不同。这就是踏上道途所要付出的代价吗?
魏十七待她既不疏离,也不亲密,女人对他而言,只是漫长生命中的一点享乐,一点调剂,既非可有可无,也非不可替代。从他执拿根本法则,跻身上境的一刻起,很多东西变得不那么重要,只要再踏出一步,他的意识便与三界本源合而为一,法则之下,再也没有凡人的喜怒哀乐。
他迟迟没有踏出这一步,但即便跳出三界,将一缕意识投入遥远的未来,亦未能摆脱法则的影响,好在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这一界他选择了血气,以血气法则对抗星力法则,始终保持清醒,才不虞迷失自我。血气是他在这个世界的“锚”。
忽忽数日过去,魏十七潜心推衍,反复尝试,费了一番手脚,终于有所收获,指尖引动血气,细若游丝,回环往复,凝成一道血符,漂浮于空中,薄如蝉翼,时卷时舒,像活物般悠然自得。秦榕本能察觉到危险,闪身躲在他身后,探出头去看了几眼,只觉心惊肉跳,惶恐不安,生怕被它一口吞了去。
魏十七心念一动,唤来傀儡支棱,命他捋起衣袖,露出干瘦结实的右臂,伸手一指,血符落于臂上,“滋滋”作响,犹如炽热的烙铁印上皮肉。支棱心中无惧无恐,注视右臂,眸中流露出好奇之色,待到血符刻入肌肤,魏十七审视无误,这才轻轻一点,将些许血气渡入其中。
等了片刻不见有异,秦榕拉拉他的衣袖,小心翼翼道:“似乎……也没什么变化?是气力大了,还是身法快了?”
魏十七笑笑道:“走,去潜夫谷外试试手!”
仙都 第六十七节 五丁开山符
现放着精通傀儡术的左长老,当邀他品评一二,魏十七唤来赵德容,命她去请人,左迁逢听闻此事,大喜过望,叫上徒儿赵落风同去一观。无移时工夫,消息顿如插了翅膀传遍潜夫谷,夏芊携半夏,李一禾携黄梨白蜡,连一清道人都羞羞答答赶来凑热闹,潜夫谷向来冷清,从未这么热闹过,就像逢年过节一般。
山门外,群山莽莽,左迁逢绕着支棱看了一回,傀儡躯壳与之前无二,只是右臂多了一道暗红的符箓,如铁笔刻画,盘旋回环,深入肌理。仙城符道多半在符纸兽皮上制符,稍有不慎便前功尽弃,傀儡手臂却粗细起伏,极不规整,如何刻得分毫不差,令他百思不得其解。本门弟子陈奚人天资卓越,被牛掌门赞为百年第一人,兀自解决不了这难题,弥罗宗主既非符修,又是如何做到的?
赵落风却没想这么多,全副心思都在傀儡身上,他细细探察每一处改变,不时掏出纸笔刷刷记下,有如沉迷于技巧的工匠,反不像一个修道人。左迁逢看在眼里,暗自喟叹,傀儡术只是登天之梯,大道方是彼辈追逐的目标,他这个徒弟舍本逐末,终其一生止步于此,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妖魂之中藏了一缕血气,魏十七为免惊世骇俗,待左迁逢师徒看过后,朝傀儡下了一个命令,支棱右臂血符流转,蓦地踏上半步,一拳击出。虚空绽开纤细的裂痕,拳影离手,挟裹一道湍急的气流,没入山崖中,坚硬的山石嫩如豆腐,无声无息向内塌陷,山腹隆隆作响,不知被这一拳之力震塌了多少。
左迁逢眼光何等老到,早看出支棱右臂的符箓别具一格,多半与血气有脱不开的干系,他深为之忌惮,举步上前轻轻一拂,石屑石粉簌簌飘落,山崖上多出一个碗口大的窟窿,黑黝黝看不到底。他脸上微微变色,所谓“一力降十会”,拳力凌厉如斯,寻常法宝难以企及,却让诸派修士情何以堪!沉吟片刻,左迁逢问道:“似这等拳力,能出几回?”
魏十七坦然道:“三拳之后耗尽血气,更无余力。”他打了个一个手势,支棱开声吐气连出二拳,地动山摇,山崖上三个窟窿呈“品”字形,整整齐齐,触目惊心。左迁逢凝神望去,果不其然,支棱右臂上符箓暗淡无光,血色几近于无,颔首道:“不知此符何名?”
魏十七看了他一眼,随意道:“血符新成,尚未定名,可否有劳左长老?”
左迁逢心头一跳,琢磨片刻,道:“一拳之力破石开山,可称作‘五丁开山符’,未知宗主意下如何?”
魏十七微微颔首,屈指轻弹,又将些许血气渡入符内,道:“左长老精研傀儡术,可要换一傀儡来切磋一回?”
左迁逢怦然心动,又有些拿不定主意,赵落风察言辨色,忍不住拉拉师尊的衣袖,轻轻道了声:“使不得!”左迁逢幡然醒悟,即便拿压箱底的两具傀儡出来,也未必抵挡得住“五丁开山符”三拳之力,若有损伤反而得不偿失,他顿时打消了念头,朝魏十七苦笑着摇摇头。
一行人在太平山中试傀儡,惊动了通幽谷轩辕派,自有门下弟子赶来察看,远远望见弥罗宗主魏十七与千重派长老左迁逢,悄然退去,不敢过多窥探。左迁逢目视彼辈出没方向,感叹道:“魏宗主能在太平山开宗立派,占得一席之地,省去许多波折,无须为俗务操心,可喜可贺。千重派开派艰难,筚路蓝缕,前后经三代掌门,才堪堪站稳脚跟……”他忽觉失言,叹息一声就此打住。
魏十七道:“这‘五丁开山符’还有一重威能,全力爆发,只得一击,一击之后血符破损,再不能修复,左长老可欲一观?”
左迁逢为之一怔,随即喜出望外,道:“哦,有这等妙用?老夫拭目以待。”
斗战傀儡和“五丁开山符”都是拿来交易的,魏十七没有秘藏不露的意思,即便损坏一道血符也无妨,日后再补全也就是了。他向支棱下了一个命令,傀儡微微伏低身躯,忽然双腿一蹬,如箭一般冲了出去,右臂挡在身前,轰然巨响,身形整个撞入山崖内,不见了踪影。
过得良机,尘埃落定,支棱灰头土脸退将出来,一条右臂软搭搭垂下,血符七零八落,几近磨灭,魏十七拂动衣袖,将他身上尘土扑去,双眸血符轮转,凝神看了一回,牵引右臂的灵丝业已绞成一团乱麻,断的断,散的散,无从梳理,这一具傀儡躯壳承受不住血符爆发,毁了小半,已不堪再战。
“五丁开山符”的得失利弊了然于胸,支棱功不可没,魏十七将其右臂摘下,随手丢弃,剩下一个独臂傀儡交给赵德容,命她留在潜夫谷做做粗活,心中琢磨着日后再有血符,拿他继续尝试,待躯壳彻底毁坏,再换上一具,也算是物尽其用。赵德容有些犯愁,傀儡再粗陋,缺胳膊少腿总得补全才好,这一具独臂傀儡在仙城可算独一份,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留下来又有何用?“甘霖”倒是隔三差五不可少!
左迁逢上前察看,却见山崖炸开一个惊心动魄的大窟窿,足有丈许深,坚石尽数化为齑粉,根基中空,摇摇欲坠。他不觉摇了摇头,这一击冷不丁撞个结实,便是妖族长老亦要闹个灰头土脸,更不用说那些寻常大妖了,魏十七并未夸大,傀儡可堪大用,血符为傀儡术蹚出了一条新路!
赵落风双眉紧皱,思忖良久,眼前忽然一亮,上前拜见魏十七,恭恭敬敬施一礼,朗声道:“敢问魏宗主,这血符铭刻于傀儡之躯,斗战之时,是由灵丝发动,抑或是妖魂发动?”
魏十七深深看了他一眼,微笑道:“妖魂发动又如何?”
赵落风道:“若是妖魂发动,无关灵丝,打造傀儡空壳时,可加固加厚手臂,乃至浇铸一层坚不可摧的臂盾,血符发动,反震之力层层消解,不至损坏灵丝,折了一条手臂。”
果然,一人计短,二人计长,魏十七颔首道:“你且打造一具合用的傀儡躯壳来,若当真可行,为你记上一功。”顿了顿,又道:“你须知晓,‘五丁开山符’可落于傀儡身躯任一处,不必拘泥手臂。”
赵落风眼前一亮,豁然开朗,欣喜之色溢于言表。
仙都 第六十八节 赚个吆喝听个响
赵落风在潜夫谷中如鱼得水,一个全新的世界呈现在眼前,他如痴如醉,一头扎进傀儡的海洋中,为“五丁开山符”量身定制,着力打造完美的傀儡躯壳。赵落风是个天资卓绝的匠师,心思单纯,枉及其余,左迁逢看在眼里,暗暗叹息,他老谋深算得多,思忖再三,挑了四具次一等的傀儡空壳,请魏十七种入妖魂,于双臂刻上“五丁开山符”,以千重派与弥罗宗的名义,亲自押送至九折谷助阵。
这四具傀儡是投石问路的消耗品,无须精雕细琢,面目美丑身躯匀称都不在考虑,看得过去就行,胸腔中妖魂只是浑浑噩噩的残魂,双臂所刻“五丁开山符”也只能激发三次,无法再次渡入血气。左迁逢随手在四具傀儡额头刻下“天甲”、“天乙”、“天丙”、“天丁”字样,代表第一批天字号斗战傀儡,消耗品,试验品,赚个吆喝听个响,且看诸派反应如何。
外域形势极其糟糕,妖族大军压进九折谷,以火麟、妖凤、灵龟、蛟龙四族为首,轮番试探,生死之战一触即发。正一门濮合道、华山宗左静虚、轩辕派轩辕青殚思竭虑,承受莫大的压力,一旦仙武殿易手,战火烧至仙城本土,局势糜烂,一发不可收拾。更为关键的是,三位掌门都知晓,人妖二族之争明面上轰轰烈烈,实则只是疥癣之疾,真正的威胁来自空积山,仙主镇压“血气种子”,已无以为继,那才是最要命的祸患。
天字号四具斗战傀儡的到来暂解燃眉之急,所谓“病急乱投医”,濮、左、轩辕三位掌门难得意见一致,由华山宗大长老涂真人主持反击,试一试傀儡的威能,是否有必要投入人力物力。傀儡仰卧于棺材中,面目僵硬,胸口镇一方“养魂木”,双臂刻有暗红符箓,气息晦涩难辨,涂真人是硕果仅存的符道高人,一眼便看出这是血气之术,绝非仙城传承。千重派与弥罗宗勾搭在一起,长袖善舞不是牛寿通的行事,多半是左迁逢主动贴上魏十七,付出莫大代价,才说动他高抬贵手。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