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武侠修真

仙都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陈猿
镇将不死不灭,愈战愈强,奇气更是变化无穷,渡空镇将察觉危机降临,釜底抽薪,主动接引镇柱,试图逃过灭顶之灾,或有一线机会保全驻世之身。契染拨动法则之线,菩提古树舒枝展叶,娑罗双树婆娑摇曳,梵音冉冉不绝,白光竟戛然而断,渡空镇将被强留于现世,不得脱身。





仙都 第十七节 云端跌落泥潭
白光一断,渡空镇将仿佛察觉到什么,低低怒吼一声,摇动双肩,体内奇气急剧衍变,现出三头六臂之相,如旋风般奋不顾身杀上前,妄图逼退大敌,撞破佛国。涅槃佛国只是一片虚影荡漾的废墟,尚未完全成形,佛光一道道刷落,渡空镇将凭借血战积储,生生扛了下来,呼呼喝喝闯到契染跟前,一时间杀红了眼,六条胳膊齐齐探出,扼向他咽喉。
镇将与镇将天差地别,渡空镇将被困于涅槃佛国,颤抖这许久,依然生龙活虎,丝毫不显颓势。契染暗暗称奇,眼看对方作困兽一搏,挡住去路寸步不让,并指引动法则之线,佛光大盛,刹那间淹没天地,渡空镇将如陷流沙之中,一步步向前逼近,一身血气散了又聚,聚了又散,仿佛永无枯竭之时。
陈聃心中感慨万千,渡空镇将非比寻常,金刚不坏之躯,十龙十象之力,这些尚在其次,“渡空”二字应在奇气变化,头顶一道白光连接镇柱,随时都能渡空而去,立于不败之地。而然不执法则,终落下乘,纵有通天彻地之能,一旦身陷域界,神通俱作镜花水月,无根浮萍,渡空镇将狠天狠地,终落得如此下场,令人唏嘘!
契染已凌驾于樊隗、草窠、郎祭钩之上,跻身深渊诸皇诸王之列,之所以未能升起一轮独属于自身的赤日,光耀深渊,当是由于他另辟蹊径,不曾执拿血气法则,而血气法则,才是深渊的根本法则。
渡空镇将拼尽全力,艰难地踏出数步,手指距离契染咽喉不足半尺,血气轰然溃散,驻世之身土崩瓦解,遗下一团奇气,左冲右突,寻隙而逃。终于结束了!陈聃长舒一口气,奇气回归镇柱,孕育七七四十九日,一员全新的镇将投入现世,名为“渡空”,却已不再是过去的“渡空”了。然而令他骇然心惊的是,契染并未撤去涅槃佛国,奇气困于佛光之中,竟不得脱身,陈聃倒抽一口冷气,蓦地腾起一个念头,难不成……难
不成他意欲……
印证神通云云只是一句托词,契染真正的意图是吞噬奇气占为己有,如此一来,渡空镇将再不能复生,镇柱形同死物!陈聃急待阻止,忽然心生悸动,不禁慢了半拍,契染顺手将奇气收去,扭头望向他,眸光深沉,不无警告之意。陈聃嘴里泛起苦涩的滋味,终是按捺下冲动,并未轻举妄动,强弱悬殊,他又能做什么?无非是给对方一个借口,白白赔上性命罢了!
契染微微颔首,似乎对他的知趣颇为满意,心念落处,法则之力层层退去,涅槃佛国隐没于虚空中。渡空镇将殊死力战,却只在域界内折腾,丝毫未曾波及现世,风屏谷草木不惊,不留痕迹,陈聃内心的忌惮无可言喻,只能忍气吞声,默默无语。
契染道:“陈将军气血两衰,且在风屏谷逗留些时日,待到诸事齐备,契某当与将军同行,前去拜会上皇昊天。”
彻骨寒意顺着脊梁骨爬上后脑,契染终究还是露出了獠牙,陈聃悔之莫及,打灭渡空镇将只为斩断昊天一条臂膀,他是转轮与阴酆之子,从始至终站在昊天的对立面,这一点不曾改变。陈聃呆了半晌,忍不住反驳道:“之前说过,从此各奔东西,两不相欠。”
契染淡淡道:“两不相欠是实,各奔东西尚早,契某留陈将军在风屏谷做客,客随主便,莫要再推辞。”
怒意与惧意缠绕在一起,陈聃感到前所未有的耻辱,他又该何以自处?继续委屈求生,充当契染手中的一把刀,还是宁折不弯,奋起反抗,报答昊天的栽培之恩?陈聃悲哀地发觉,无论他怎样选择,对契染而言都造成不了损害,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反抗都无关痛痒。
从云端跌落泥潭,傲气也罢,豪情也罢,像琉璃摔得粉碎,对活下去的渴望攫取了身心,陈聃呆了半晌,竟下不了决心。一开始没有下决
心,之后也就不了了之了,陈聃长叹一声,万念俱灰,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英雄,事到临头才发觉当不了英雄。
契染仿佛看穿了他所思所想,既不轻视,也无同情。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几人能看破?转轮改投门庭,昊天北冥避走北地,地藏早早在三界留下转世之身,惜身爱命乃人之常情,修道若不能留存自我,不修也罢。他朝陈聃唯一颔首,飘然而去,回转洞府炼化奇气,并不担心他不告而别,远遁万里。
陈聃未尝没有抽身远遁的想法,但契染如此作态,反令他疑神疑鬼,担心对方做下什么手脚,他顾不得元气大伤,搬运血气游走全身,一寸一分探查,未有丝毫异样。沉吟良久,陈聃忽然记起胸腔内“血气神核”,留意于第二颗心脏,骇然发觉一缩一放鼓荡血气,竟夹杂一丝微不可查的杂音。
昊天乃三皇六王中最早入主深渊之底,道行深不可测,赐下两件寄托之物,一明一暗,“渡空梭”在明,与勾心角、血云玉印、千枝万叶血气丹、穿心珠、血玉滴水佩、黄泉铃、不动宝轮、百鬼昼行简齐名,知之者不在少数,“血气神核”在暗,偷偷炼化为第二颗心脏,得以挪用一部分昊天神域,参悟法则之秘。
“血气神核”是陈聃去往上境的攀附之梯,他欲跳过四方之主,直接执拿血气法则,根基不稳,一旦有失前功尽弃。他也知晓自身的薄弱,有意夺去南方本命血气,到头来无功而返,此番连“血气神核”都出了岔子,一时间手脚冰凉,脚步踉跄,如同踩在棉花堆里,浑浑噩噩回转洞中,跌坐在石台上。
陈聃终不甘就此沉沦,将诸般杂念抛诸脑后,潜心搬运血气,行昊天之法,一点一滴壮大本源,心与神合,神与意会,血气滚滚聚拢,凝成一只竖直的细眼,张开一隙,朝“血气神核”望了一眼,旋即溃散。




仙都 第十八节 一物降一物
一眼望穿根本,陈聃先是松了口气,旋即心又提起,“血气神核”纯粹如一,并无异物侵入,但令他担心的是,血气法则残破不全,岌岌可危,再也经受不起摧折。他迫切需要炼化资粮,补益血气,然而资粮从哪里来?风屏谷是契染的地盘,断不容他肆意妄为,唯有向外求取,方可找到一线机会。陈聃思忖再三,有道是“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决意先招揽几个帮手。
风屏谷中鱼龙混杂,昊天麾下第一人的名头十分好用,陈聃微露招揽之意,很快就有魔物来投,陈聃不拘良莠粗细,尽皆收留下来,拉扯起一支人马,出得风屏谷,一路投东南而去,绕了个大圈子,四处猎杀魔物。
血战虽渐次落幕,余波不绝,深渊大地仍有一队队零星魔物出没,陈聃驱使手下围而剿之,留下精锐补充兵力,吞噬血气壮大己身,辗转数月,自觉有了一定实力,着手进攻魔物汇聚的几处据点,大肆杀戮,将海量血气一扫而空。
魔物血气对陈聃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聊胜于无,他领着人马折向东,兜了一个大圈子回转风屏谷,一路不再“打野食”,干脆撕破脸,扫荡北方之主郎祭钩的地盘,连破数个城寨,搅得鸡飞狗跳,北地不宁。郎祭钩终被惊动,却只道昊天不忿他倒向转轮一边,命陈聃攻略北地给他填堵,一开始也没有太过在意,没想到战事愈演愈烈,连松千枝都按捺不住,率本部精锐衔尾追杀,大军滚滚扑向风屏谷。
陈聃声名显赫,神通广大,隐隐然仅次于深渊四方之主,松千枝原本小心翼翼不敢冒进,数番交手后,察觉陈聃似乎元气大伤,不敢浪费一分一毫的血气,战力不足为惧,胆子顿时大了起来,有道是“趁他病要他命”,如此良机怎可错过,当即召集兵力从四下里包抄,撵得对方如丧家之犬,一路逃亡。
风屏谷遥遥在望,松千枝麾下大军已有数十万之众,兵
分三路,士气正旺。契染回转风屏谷,斩杀一员镇将的消息,松千枝亦有所耳闻,他猜想契染业已将南方本命血气彻底炼化,虽然只得一份,不足以顶替山涛,跻身深渊主宰之列,脱胎换骨亦在情理之中,松千枝心中不无艳羡。
然而令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是,南明小主率魔兽魔物杀出风屏谷接应陈聃,双方竟合兵一处,二话不说大开杀戒,松千枝冷不丁失了先手,一场混战之下,死伤无数。松千枝心在滴血,目眦欲裂,若是契染出兵截杀,看在转轮的面上,他也只好咽下这口气,但南明小主又算什么?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松千枝一马当先冲上前,与南明小主战作一团。
南明小主仗着背后有契染撑腰,不将对方放在眼里,催动血刃磨盘,上下交击,松千枝见她来势汹汹,举拳往胸口重重一捶,后背高高弓起,“哗啦”一声响,皮开肉绽,一道血光冲天而起,化作一头穷凶极恶的鬼物,鬼身虚不受力,血刃透体而过,竟不能阻其分毫。
一物降一物,南明小主猝不及防吃了大亏,被那鬼物抢到身前,探爪捞了一把,划出一道浅浅伤痕,豁然裂开一个大口子,狰狞可怖,血肉横飞。南明小主厉啸一声,寸步不退,双手在胸前合拢,身后浮现一头巨兽虚影,遮蔽天日,阴影笼罩之地暗如永夜。
鬼物腾身扑入虚影中,左冲右突,南明小主感同身受,七窍淌出黏稠的鲜血,身躯由实转虚,巨兽随之由虚转实,发出一连串无声咆哮,痛苦不堪。松千枝冷笑一声,正待痛下杀手,催动鬼物将其重创,忽然心头一跳,仰头望去,却见契染立于高崖之上,鄙睨下视,千军万马殊死拼杀,在他眼中如同蝼蚁互搏。
当松千枝眸中映出契染的身影,气机牵引,契染目光一转,亦落在他身上。松千枝没由来腾起一阵寒意,手脚发麻,一时间竟进退失据。南明小主狠天狠地,终究不是松千枝的对手,
契染没有袖手旁观,只是抬起手来,探出食指,朝他轻轻一点。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法则之线编织因缘,松千枝恍惚间听到一声梵音,如黄钟大吕,在耳畔嗡鸣,震得他魂飞魄散,下一刻,涅槃之力掠过千丈之遥,如一根松枝,从他眉心间刺入,贯穿脑壳,直击神魂。松千枝圆瞪双目,体内血气如潮水般退去,眼前光影缭乱,短短一刹,前半生种种机遇一晃而过,生机蓦地断绝,仰天摔倒在地。
鬼物弃下巨兽,化作一道血光,绕着松千枝转了数圈,一分分淡去,渐次溃散。南明小主长舒一口气,忙不迭收起神通,摇摇晃晃,竟一屁股坐倒在地,生死一线,心中后怕不已,松千枝神通诡异,此番若非契将军出手相救,小命就交待在这里了。
松千枝一死,军心大乱,方洗研及时挺身而出,拼死力战,引残部徐徐退去。大局已定,契染双眸亮起两团佛光,凝神察看虚空中的蛛丝马迹,没有发现北方之主郎祭钩的行踪,他并非潜伏不出,而是根本没有来到风屏谷。陈聃没有引来镇将,引来郎祭钩也一样,松千枝乃是他麾下心腹爱将,暴毙在风屏谷前,郎祭钩定不会坐视不理,迟早会出现。
夜幕降临,陈聃、南明小主引军得胜而返,大摆宴席,燃起熊熊篝火,通宵达旦享用烈酒血食,大呼小欢,发泄胸中的狂野。契染收下众人孝敬的血气,喝了几杯烈酒,飘然而去,独自回到洞府中,静静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渡空镇将的奇气在不久前完全炼化,凝出第三道法则之线,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真正执掌了一部涅槃法则,有底气对抗昊天北冥。不过即刻北上谋夺神佛残躯,稍嫌早了些,以一敌二,十有八九会败下阵来,须得从长计议。
契染静静思忖,忽然心中一动,察觉一道熟悉的气机出现在风屏谷外,不加掩饰,主动向他发起邀请,见上一面。




仙都 第十九节 命里无时莫强求
风屏谷外朔风呼啸,粉雪飞旋,数点篝火若隐若现,血气氤氲,充斥了喧哗和骚动。莫澜双手抱肘,耐心等待回音,一颗心忐忑不安,未知久别重逢,会是怎样一番境地。
当年她得了一份南方本命血气,视同至宝,藏身于不见天日处潜心祭炼,只道是天赐机缘,不可错失,却不想“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山涛一朝召回血气,以大欺小,强夺她一身精元。莫澜祭起“血玉滴水佩”苦苦支撑,螳臂当车,哪里是山涛对手,她当机立断,拼着舍去半身精血,血气从指尖喷涌而出,瞬息叠加了百十层,一涨一缩,凝成一颗颤巍巍的“血符珠”,毫不犹豫抛将出去,斩断本命血气的羁绊,脱身而去。
侥幸逃出生天,气机一落千丈,如同与强敌周旋七日七夜,逼出每一分潜力,熬到灯枯油尽,莫澜心跳如擂鼓,手足僵硬,精疲力尽,匆匆遁出百余里便撑不下去,顾不得寻觅安稳处,胡乱钻入一片竹林,倒地不起。
风雨来袭,枝叶婆娑,莫澜躺在泥泞里动弹不得,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此时若被过往魔物发觉,定难逃灭顶之灾。足足捱了七八个时辰,体内才孕育出一丝血气,莫澜勉力引动“血玉滴水佩”,度过一生中最艰难最凶险的时刻,从泥泞中坐起,浑身酸软,昏昏欲睡。
衣衫湿透,紧紧裹在身上,寒意一阵阵渗入骨髓,莫澜勉强爬起身,踉踉跄跄行了百余丈,找到一条浅浅溪涧,俯身喝了一肚子凉水,洗了把脸,怔怔望着水中倒影,心生不甘。玉容虽在,满头青丝却白了大半,南方本命血气得而复失,在她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她素来心高气傲,何曾吃过这等亏,暗暗下定决心,务必要争回这口气!
然而害她的罪魁祸首,却是深渊南方之主山涛。
凭借阴酆赐下的寄托之物,莫澜一点一滴恢复了力气,内视己身,精血虽然大损,足足折
去千年道行,总算没留下什么后患。“血玉滴水佩”入不敷出,光泽暗淡,陷入沉睡中,莫澜急需血气补益元气,思忖再三,一咬牙,易容换貌,只身闯入血战,混迹在魔物大军中,以战养战,四处搜罗血气。
也是机缘巧合,莫澜闯荡血战之际,偶遇一镇将收拢魔物大军,正当草创之初,不拘粗细一应招揽至麾下,莫澜顺水推舟加入其中,很快就脱颖而出,成为统领一支人马的偏将,率众厮杀,四处掠夺血气。
那镇将名为“侯婴”,沉默寡言,战力约略处于中游,不及“藏兵”、“钟离”、“渡空”、“转轮”、“大丘”等镇将,在血战中自保有余,进取不足。莫澜在他手下如鱼得水,元气渐次恢复,手下兵将也越来越多,直至十万大军,兵锋所指,如洪流般席卷而去,屡战屡胜。
然而好日子很快到了头,深渊意志取回本源伟力,借迦耶金身显化入世,血战渐趋于平息,镇将陆续回归镇柱,侯婴亦不得长久逗留,终有一日弃世而去。镇将一去,魔物大军顿作鸟兽散,留在莫澜麾下只有区区数万之众,辗转奔走。镇将与镇将心存感应,不到最后关头,本能彼此回避,没了侯婴指引,莫澜接连遭遇镇将,手头的兵将很快打没了,她也算是看清了,血战行将结束,依附镇将不过是权宜之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干脆孤身远走山林,不再掺和其中。
这一日,莫澜偶然听到消息,契染回转风屏谷,举手投足斩杀一员镇将,心中的讶异无可言语。她的第一反应与陈聃无二,猜测契染定是从南方本命血气得了好处,才有今日的强势,一时冲动,按捺不住好奇,奔赴北地邀他见上一面,问个究竟。
时隔多年,再一次见到契染,莫澜心中感慨万千,一双妙目落在他身上,忍不住伸手轻抚发梢,心想这副形貌会不会令他看轻。契染静静注视着她,旧事一一浮上心头,她依旧是旧时模样,身形矫捷,腰肢纤细,
却蕴藏着惊人的力量,只是长发业已半白,眼角眉梢,减损几分倔强,多了些许憔悴。
一见莫澜误终身,多少沉痛,多少惆怅,多少幽怨,多少仰慕,都付诸东流。但这些情绪都与契染无关,莫澜俏生生立于跟前,只是一个久别重逢的旧相识,别无其他意味。
世间每一次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莫澜抿起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笑容,心生踌躇,觉得眼前之人似有些陌生。正待开口之际,“血玉滴水佩”剧烈跳动,频频向她示警,莫澜这一惊非同小可,猛然间福至心灵,脸色大变,脱口道:“你不是契染!”
这么快就察觉了异样?看来他们纠缠多年,彼此情深意切,了如指掌,瞒是瞒不过去的。契染微微一笑,反问道:“何以见得?”
莫澜深吸一口气,退后半步,掌心紧握“血玉滴水佩”,胸口起伏,口干舌燥,断断续续道:“你……你把他……怎么了?”
契染没有糊弄她,坦然道:“昊天北冥夺去南方本命血气,契染神魂湮灭,留下一具残破不全的尸骸,与其葬身狼腹,不如借来一用。”
莫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然而内心深处却又一个声音,务必肯定地告诉她,这是实情,是真相,而非谎言。契染已死,她摇摇晃晃几欲跌倒,酸楚充塞胸腹,她沙哑着嗓子道:“你……究竟是谁?”
契染道:“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打算做什么。”
“血玉滴水佩”炽热如炭,莫澜拿捏不住,缓缓松开五指,一枚水滴状的玉佩冉冉升起,血光忽浓忽淡,幽光明灭,照出一个窈窕的身影,却是个面相略带忧郁的女子,似容颜老去,又似花信年华。
母子连心,那是阴酆王不计代价,将一道投影送入北地,近在咫尺,直面契染。




仙都 第二十节 万事随转烛
母子连心,母子亦同心,看到契染的第一眼,阴酆王就确认唯一的爱子不复存于世,深切的悲哀从心底涌起,转瞬变作愤怒的潮水,将身心彻底淹没。罪魁祸首当真是昊天与北冥吗?或许是,或许不是,这不重要,眼前之人占据了爱子的躯壳,胆大妄为,那就永远忍受她怒火的煎熬吧!
“血玉滴水佩”砰然破碎,阴酆王张开血气神域扑向契染,天地骤然静止,下一刻无数血丝如蛛网蔓延,虚空片片剥落,然而令她大感诧异的是,契染手捻一朵莲花,大放毫光,于神域中自成一界,竟完好无损。
契染哂笑道:“阴酆王,你若真身降临,或许还有几分胜算,区区一道投影,也敢如此嚣张?”他五指一紧将莲花捏灭,反手按下,法则之线编制因缘,张开涅槃佛国,以法则对抗法则,侵蚀血气,层层向前推进。
阴酆王全力施为,极尽神域变化之能事,但正如对方所言,她只是一道投影,能引动的法则之力殊为有限,强弱悬殊,只僵持数息,便败下阵来,毫无悬念可言。梵音在耳畔悠悠响起,一声近,一声远,阴酆王满腔怒火化为乌有,身躯为佛光刷过,由实转虚,湮灭于无形。
莫澜目睹这一切,茫然不知所措,失了寄托之物,她心中空空落落,契染魂飞魄散,阴酆王一溃千里,强敌在前,她又该何以自处?世情恶衰歇,万事随转烛,伤怀,悲哀,愤懑,不甘,种种心绪糅杂在一起,她红了双眼,颤抖得像风中芦苇。
法则之力席卷而至,如恶龙探爪,将她轻轻攫取,身心遭受的冲击是如此猛烈,莫澜脑中轰然巨响,旋即失去了意识。
她做了一个绮丽的梦,说不清是噩梦还是美梦。那时她还年轻,容姿姣好,性情却如烈马,恰值孤身一人行走于山林,与契染狭路相逢。四目相投,莫澜看穿对方眼中的欲望,顿时心生厌恶,契染果然按捺不住冲动,上前邀斗,欲将她掳去肆意妄为,莫澜嗤之以鼻,鼓荡血气迎头痛击,大开
大合,拳拳着肉。
然而这一次与记忆全不相符,她的拳头落在对方身上,犹如挠痒,契染轻易便将她制服,反拧胳膊,于光天化日之下,粗暴地撕去衣物,骑在她身上驾驭驰骋。莫澜匍匐在地,拼命挣扎,却只激起对方的兽欲,承受更多的屈辱和痛苦。
不该是这样,莫澜清楚地意识到,这只是一个梦。她记得曾经发生的一切,契染一脚踢在铁板上,被她打得惨不忍睹,肉身几近于崩散,拼尽全力才从她铁拳下逃生,从此念兹在兹,奇耻大辱铭刻于心。挫折令人成长,他痛定思痛,一反常态,憋着劲打熬血气,修为突飞猛进,信心满满再度找上莫澜,多撑了半个时辰,仍被打得满地找牙,跳入天渊河逃生。
之后的数百年中,契染如被鞭打的陀螺,丝毫未有松懈,然则数度邀战,始终被莫澜压得死死,翻不了身,所谓“大打大伤,小打小伤”,吃足了拳头苦头。天长日久,莫澜隐约知晓他与转轮王阴酆王的关系,虽然有些不合心意,放眼深渊,契染也勉强配得上她,她默默接受了阴酆王的属意,但内心深处却始终忘不了一个身影,陈聃的身影。
那是很久以前,上一轮血战临近尾声,东方日出之地,参天巨桑之下,陈聃目射金芒,雄霸天下,一声断喝,海涛倒卷,露出千里海岸,振臂抡起一根大铁锥,击破一员镇将。莫澜心潮澎湃,惊为天人,从那时起,她就暗暗下定决心,须得委身这等人物!
她崇拜强者。
记忆中的现实层层淡去,变成一个遥远的梦,梦成为现实,她蓦地睁开双眼,发觉自己赤身裸体伏在兽皮上,遍体狼藉,浑身无力。她转过头,看到梦中蹂躏自己的人躺在身旁,一伸手就能扪及,双眸渊深似海,璀璨如星。
她低低呻吟道:“混蛋……”
契染抓住她的肩膀,老鹰捉小鸡般将她拖到怀中,兀自不知餍足,莫澜双手撑在他胸口,翻身骑在他腰间
,咬着嘴唇道:“不成,我要在上面!”
胡天胡地了许久,莫澜精疲力尽,沉沉睡去,睡得安稳而踏实。待到醒来时,早已不见契染的身影,身旁多了一叠干净衣物,气味清爽,令人忘忧。懒洋洋躺了片刻,慢吞吞爬起身,穿戴整齐,里里外外甚是合体,粗糙的衣料摩擦着肌肤,神清气爽,莫澜心情顿时好了起来。
1...654655656657658...709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