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都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陈猿
一饮一啄,皆有定数,此番帝子出力不少,不能将其屏绝在外,契染暗中接引血气,凝炼出一枚“血气种子”,送至帝子跟前,传语道:“帝子如欲伐毛洗髓,修持血气,眼下正是时候。”未来一世,他以郭传鳞肉身修持血气,登临上境,对血气法则知之甚深,不逊色于任一位深渊主宰,神佛残躯蕴藏的法则之力,经他之手剥去冗杂,只留一点纯之又纯的本源,可省去帝子无数水磨工夫。
帝子浑身一震,目不转睛盯着眼前这枚“血气种子”,毫不犹豫探出手去,食指轻轻一触,一道热流涌入体内,周转一十八圈,将星力吞噬一空,散入血肉脏腑,一点一滴转化为深渊之躯。他持定心神,无惧无畏,待到肉身洗炼完全,诸般妙法涌上心头,体内血气一转,自然而然接引法则之力,修为层层推进。
昊天心有所感,扭头望了帝子一眼,旋即失去了兴趣,此子道行浅薄,半路出家,才刚修持血气正途,虽得法则之力推动,来日成就殊为有限,不值一顾。元君近在咫尺,心中感慨万千,血气灌顶,星躯不存,帝子就此踏上不归路,再无法回头,她又该何以自处,何去何从?
西华元君很快下定了决心,朝契染伸出手去,决然道:“烦劳契将军也赐我一枚种子!”
契染低低笑了起来,道了声:“难得元君开口,便如你所愿……”随手接引血气,凝炼出“血气种子”,轻轻推向西华元君,看着这位“至妙之气化生,先天阴气凝聚,三界十方女仙之首”追随帝子转投深渊,沉沦于血气,永不回头。
海量血气涌入昊天体内,血影分身渐次凝结,转为深渊之躯,眸中瞳仁复生,多了几分灵动与神采。昊天元气尽复,推动道行继续向上攀升,尽可能攫取更多的好处,与此同时,无有血气从旁掣肘,涅槃之力亦被大佛源源不断收去,菩提古树与娑罗双树节节拔高,枝繁叶茂,佛光笼罩下,殿宇、经阁、佛塔、钟楼、精舍、庭园完好无损,色色俱全,莲台逐一涌现,合计一十三座,其中五位护法各据其一,剩下八座尚且无主。
昊天与魏天帝联手汲取法则之力,远隔万里之外,转轮阴鄷忽得强援,幽都阎罗二王不期而至,双双张开血气神域,从后夹击。昊天以一敌四,腹背受敌,非但不落下风,连陈聃都毫发无损,专心致志冲击瓶颈,气机起起落落,半只脚已跨过那条界线,正待一鼓作气攀升上境,局势倾覆,变生不测。
一道金光从天而降,极地冰川陷入死一般的寂灭,古佛迦耶双掌合十,举步跨入现世,振袖轻拂,血气顿如燎原之火,席卷天地。这一拂蓄势待发,酝酿已久,昊天神域如琉璃片片破碎,陈聃首当其冲,魂飞魄散,肉身化为灰烬,昊天见迦耶亲身降临,一出手便打灭陈聃,顿知大势已去,事已不可为,抢在对方封禁天地之前,单足一顿,一团血气之火从脚底心燃起,身躯瞬息化作无有,只留一圈焦黑的烧痕。
涅槃佛国之外,血影分身得血气灌注,化虚为实,与本体一般无二,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正当他心无旁骛汲取血气之时,冷不防打了个寒颤,昊天的意识闯入脑海,接管了这具分身,气机为之一变,幽深晦涩,引动天地震荡。魏天帝察觉有异,顺水推舟,金光大道隐没于佛光中,涅槃佛国弥合如初,将神佛残躯重新镇下,静观其变。
昊天沉吟片刻,试探道:“迦耶已离开深渊之底,来到极北冰川争夺神佛残躯,你我联手,当可与之一战,不知尊驾意下如何?”
仙都 第四十节 井底之蛙眼界浅
令昊天诧异的是,大佛对他竟置若罔闻,只管收拢涅槃之力,紧接着灵机如潮水般滚滚退去,仍化作泥塑木雕,独坐于大雄宝殿内,声息全无。是不欲回应,还是无力回应?昊天若有所思,越琢磨越觉得意味深长,不入深渊,不落现世,亦不存现时,那位的手真长,竟然伸到自己鼻子底下,只怕连迦耶都意想不到……他忍不住看了一眼契染,神情多了几分凝重,天机混沌一团,不可窥探。
冰川之下的神佛残躯,乃开天辟地之处深渊始祖所留,昊天隐约有所感应,直到此刻才确认无误。漫漫长夜,得无穷血气补益,凭空多出数千载道行,若能将残躯尽数炼化,反压迦耶一头亦非难事,只是血气法则与涅槃法则明明水火不容,却又交织于一处,泾渭分明,令人百思不得其解,从容剥离血气之力,离不开那位倾力配合,否则的话事倍功半,得不偿失。
天帝的意识业已退去,然而涅槃佛国内一十三座莲台却长存不灭,樊隗、藏兵、汉钟离、沈辰一、北冥五位护法立于莲台之上,如臂使指,唯契染马首是瞻。契染眸中闪过一丝讶异,忽然明白了天帝用意,一颗心不禁连跳数下,天帝将五位护法让渡给他,分明暗示只管舒展拳脚,在深渊打出一片天地,那块大饼是如此之大,如此之圆,由不得他不动心。他想得更多更远,既然郭传鳞可以在未来立足,永驻于世,开始一段独属于自己的人生,那么自己呢?天帝的心意是如此明了,他是不是该为自己考虑,尽力争取一下?
这个念头就像黑暗中的种子,在心田生根萌芽,再无法掐灭。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契染很快摄定心神,寻思片刻,向昊天摇首道:“昊皇说笑了,强弱判明,深渊意志不可力敌,恕契某未能答应。”
昊天目光扫过莲台上五位护法,隐约有所猜测,心中大不以为然,哂笑道:“难不成阁下还能置身事外?”
契染从容道:“未必不能,无非多付些代价罢了,不过为长远计,昊皇如能拖延数日光景,日后仍有机会分上一杯羹,否则那物落入迦耶之手,只怕再也翻不了盘。”
昊天闻言微微一怔,细品对方话中意味,似乎对冰川下那物知根知底,有手段将其收去,难怪大言不惭。只要能留一线机会,顺便给迦耶添些堵,他也乐意为之,看在契染背后之人的面上,且信他一回,日后若不兑现再分说。
他问明“数日光景”究竟是几日,敲定转角约定后会之期,最后看了北冥一眼,心中不无感慨,随之拂袖而去。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迦耶的到来并不让人意外,昊天既然答允拖住他,当有七八分把握,足够他掘出神佛残躯,携之遁去。此物关系重大,焉能留给迦耶!契染眸光转为深沉,毫不犹豫推动法则之力,涅槃佛国隆隆作响,梵音如焦雷连成一片,樊隗、藏兵、汉钟离、沈辰一、北冥五护法忽然涌身飞起,凌空蹈虚,立于天坑上空,各施手段,气机此起彼落,渐次融为一体,合而为一。
帝子与元君目睹契染施展上境手段,内心的震撼无可言喻,朝闻道夕死可矣,三界之地不过是口小池塘,井底之蛙眼界浅,到了深渊才知晓天地是何等广阔。心魔一扫而空,这一刻,二人由里到外,由身到意,彻底接纳深渊根本法则,血气流转无碍,脱胎换骨,道行徐徐向上拔高。
樊隗身披牛王皮甲,左手持大力牛王角,右手提一根九头穗骨棒,精瘦惫懒,愁眉苦脸,藏兵镇将跨独角乌烟骓,持八棱破甲槊,汉钟离现出三头六臂的法相,金刚怒目,吼声如雷,赤手空拳扯动天地伟力,沈辰一身披晦明上极衣,持定佛陀五指山与昏晓割脉剑,北冥负手而立,衣袂猎猎作响,面无表情,貌似淡定,实则最为寒酸。
在涅槃之力推动下,五护法齐齐出
手,将猛烈暴发的法则之力生生压了回去,却听“嘎啦啦”一串惊心动魄的巨响,天崩地裂,极北冰川承受不住法则之力,顷刻间四分五裂,一点金光冉冉升起,漂浮于涅槃佛国,左旋右转,法则之力笼罩天地,亘古不化的坚冰融作滔天海水,轰然崩解。
五位护法四散避让,顺势分在两边,北冥凭一己之力,傲然撑拄菩提古树,樊隗、藏兵、汉钟离、沈辰一合力撑拄娑罗双树,契染徐徐收拢涅槃佛国,如一叶扁舟浮于惊涛骇浪之上。金光骤然闪动,第二波冲击不期而至,佛国如被无数利刃穿透,千疮百孔,万物摧折,祇树给孤独园首当其冲,沦为一片荒芜废墟,殿宇、经阁、佛塔、钟楼、精舍、庭园毁于一旦,无一幸免。
法则之力宣泄而出,五位护法陷入苦战,菩提古树与娑罗双树虽撑拄不倒,枝干顷刻间枯死大半,黄叶纷飞如雨,化作齑粉。契染心无旁骛,顶着重压一步步上前,金身层层崩坏,又层层复生,五指引动法则之线,勉力将那一点金光攫入掌中。
昊天与魏天帝心存默契,釜底抽薪,一收血气之力,一收涅槃之力,天帝早有谋算,施展手段的同时,瞒天过海,暗中镇压神佛残躯,及至迦耶降临极北冰川,猝然发难,只剩少许收尾,留与契染处置。金光忽涨忽缩,始终没有脱离掌控,契染倾力施为,终于将其降服,紧紧握住掌心,如同一颗心脏有力地跳动。
天昏地暗,暴雨从天而降,极北冰川荡然无存,冥海掀起滔天巨浪,涅槃佛国隐没于虚空,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契染浑身湿透,举目望向远方,只见血光冲天,如大蛇盘旋游动,昊天兑现了诺言,将迦耶牢牢拖住,留给契染足够的时间降服神佛残躯。
契染收回目光,朝帝子元君打了个手势,扭身投入茫茫冥海,如大漠中的一粒沙,暴雨中的一滴水,转瞬消失无踪。
仙都 第四十一节 海上生明月
虽有转轮阴鄷、幽都阎罗为羽翼,迦耶终未能留下昊天,究其缘由,一则昊天绝非弱者,执拿一部血气法则,推衍千万载,屏绝深渊意志,独树一帜,自出机枢,二者昊天又从神佛残躯夺下无数资粮,道行一骑绝尘,凌驾众人之上,在极北冥海这等法则扭曲之地,深渊诸王插不上手,唯有转轮从旁襄助一二,于大局无碍,三则昊天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一意拖延,且战且退,迦耶纵然占得上风,仓促间却奈何不了他。
这一战令迦耶对昊天刮目相看。
迦耶执拿血气法则,臻于己身所能承受的极致,再多,则无法避免法则侵蚀意识,有沉沦之虞,昊天乃天人得道,根基道行远不及迦耶,甫一接战便落下风,毫无悬念。法则之争原本强弱判明,积小势成大势,无有通天手段,断难挽回,昊天却退而不溃,坚韧不拔,每每于绝境时横生一道血气之力,稳住阵脚再度反扑。迦耶数度被逼退,不得不打消速战速决的念头,耐下性子与对方纠缠,一分分耗去血气之力。
神佛残躯出世,法则之力纵横决荡,搅风搅雨,乱成一锅粥,连迦耶都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僵持数日后,昊天主动弃战而遁,鸿飞冥冥一去不返,迦耶也没有去追,而是逗留于极北,踏波行遍冥海,寻找冰川遗迹,感应法则余波,确认此地乃传说中开天辟地之初,深渊始祖陨落之地。
始祖陨落,遗骸尚存,昊天从中得了好处,才强韧如斯。迦耶猜想他不遗余力拖延时间,是为余党收拾手尾创造机会,而幕后主使,多半是那不辞而别,回转三界之地的魏十七。此番魏十七搅动深渊风云,迦耶隐隐觉得与自己有莫大关系,是以契染现身之初,他约束转轮等不得擅离深渊之底,后来察觉天机有变,不得不插手主持大局,仍避免与对方正面冲突。
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束缚着他,不得从心所欲,放手施为。迦耶乃深渊意志显化
入世,执拿深渊根本法则,能约束他的唯有“道誓”,他曾花费无数心力仔细推算,却骇然发觉誓约并非落在当下,而在未来。察觉这一点,迦耶才拿定主意,暂且放过契染,静观其变。
攘外必先安内,昊天乃深渊心腹大患,狮象搏兔皆用全力,暂不得分心,待到内患平定,倒要去往三界会一会此子,弄个水落石出。
先后二度与昊天交手,深渊之底是第一次,极北冰川是第二次,虽被他逃脱,法则与法则冲撞侵蚀,犹如水墨相染,昊天血气内不可避免染上了迦耶的气机,循着这一线气机,将有第三次、第四次乃至更多次交手,深渊虽大,昊天终将逃无可逃,落入他手中。
冰川荡然无存,暴雨持续了七七四十九日,天空阴霾万里,冥海波涛翻滚,吞噬大片冰原冻土,迦耶不知所踪,转轮、阴鄷、幽都、阎罗等先后离去,天地肃穆凝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日升月落,日落月升,时光依旧流驰,这一日,冥海深处汩汩冒出一串细小的气泡,过得片刻,契染四仰八叉,如尸体般露出海面,半沉半浮,一动不动,隔了许久才深深吸口气,胸腹起伏,慢慢睁开眼,从龟息中醒来。赤日隐藏在云层后,阳光一点都不耀眼,海潮推着他东西南北四飘来荡去,不知去往何方,契染也不在意,只觉得海水似乎温暖了一些,他猜想自己已远离极北苦寒之地。
去往哪里并不重要,如果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身处何方,迦耶找上门的可能更是微乎其微。契染将双手合在胸前,再度闭上眼,陷入久违的酣睡中,体内涅槃之力化作丝丝暖流,流转不息,身躯不知不觉转了半圈,波涛翻滚,载风载浪,托着他逶迤朝东南飘去。
这一觉睡得安稳而长久,再度醒来时,身上暖洋洋如浴春光,隔着眼帘兀自感到阳光刺眼,耳畔涛声依旧,倦怠尽去,每一个毛孔都充满了生机和力量。契染打了
个哈欠,伸手抓了一把细沙,凑到眼前看了看,沙粒从指缝间泄下,在他胸口堆起一个小小的沙丘。
契染慢慢撑起身,伸手遮挡阳光,举目望去,天蓝得不像话,云白得像棉花糖,他躺在一片静谧的沙滩上,身前是潮来潮往的大海,身后是生机勃勃的高崖丛林,海雕展开双翅翱翔于天空,他猜测这是个荒芜的海岛,离陆地应该不远。
契染摸了摸衣袖,囊中空空,连九阳狐皮帐都遗落在冥海,身无长物。他拍去身上的沙粒,哈哈一笑,沿着海岸绕了一圈,果然是个荒无人烟的海岛,极目眺望,视野尽头沉沉一线横南北,似乎是陆地。夕阳西下,夜幕将至,他也不急于动身,攀上高崖寻了个干燥的岩洞暂且落脚。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契染的面庞半明半暗,心如铁石,丝毫不为所动。静静注视片刻,他小心翼翼摊开右掌,一点金光冉冉升起,明灭闪动,那是深渊始祖陨落时留下的一截残躯,虽被魏天帝以无上神通镇压,法则之力仍丝丝缕缕逸出,血气法则与涅槃法则缠绕交织,却又泾渭分明。契染试图将其剥离炼化,及至东方发白,所获寥寥无几,他沉吟良久,仍将残躯密密收起。
旭日东升,天光大亮,契染眯起眼睛分辨着赤日归属,无数记忆涌上心头,如风起浪涌,又渐次平息。他将杂念抛诸脑后,拨动法则之线,张开涅槃佛国,一一唤醒重元君、西华元君、蓝容与,稍一犹豫,召出北冥问了几句,又将其送回佛国莲台之上。
北冥乃深渊三皇之一,得道仅次于昊天,足迹踏遍深渊每一个角落,对这一方天地了如指掌,据他所言,荒岛位于东海一隅,视野尽头便是千里海岸,参天巨桑撑拄天地,根须直达深渊之底,如不想惊动迦耶,最好及早离开为好。
契染眨了眨眼,觉得有些郁闷,兜兜转转,竟仍然没有远离迦耶的五指山。
仙都 第四十二节 沧海一粟
时隔多日,双脚重又踏上坚实的大地,重元君心中不无感慨,西华元君安然无恙,又令他不无欢喜,仿佛感受到他心中所思,元君微微一笑,觉得此番弃绝三界,追随帝子远赴深渊,并没有错失什么。
契染久久注视着千里海岸,心中有些异样,之前不知晓参天巨桑根治深渊之底,在迦耶鼻子底下炼化神佛残躯,幸未惹出什么祸事来,他有自知之明,若迦耶倾力来攻,即便有魏天帝遥遥相助,也断然撑不过去。不过好在身处深渊,天地寥廓,他大可落荒而逃,只要不被血气法则困死,总有腾挪的余地。
他沉吟片刻,向重元君道:“极北战事暂告平息,此地乃东海一荒岛,距离东方日出之地不远,深渊主宰耳目众多,不可久留,有劳帝子置办一木筏,尽快离去为好。”
宁可置办木筏泛海避敌,也不愿御器遁行,生怕惊动深渊主宰的耳目,重元君心下了然,木筏乃小事耳,经得起风浪即可,关键是避往何方,须得未雨绸缪。他将伐木制筏之事交给蓝容与,留下西华元君在身旁,郑重问道:“未知契将军有何打算?”
帝子曾为天帝,执掌天庭三十六宫七十二境十万天兵天将,心高气傲,岂肯久居人下,契染知他此问有分道扬镳之意,微一沉吟,道:“南方之主山涛也已陨落,本命精血散失殆尽,蛮荒之地不与深渊之底相通,契某欲寻一安稳地,避开深渊耳目,潜心炼化冰川下所得之物。帝子自是知晓机缘难得,如无旁的打算,何妨随吾南下,炼化那物说不得要借重帝子之力。”
契染言辞很客气,任凭重元君去留,他本可以更强势的,不过强扭的瓜不甜,当年在天庭结下的一点香火情,并未完全耗尽。此事有利有弊,重元君沉吟片刻,微微摇首道:“多蒙契将军看顾,只是我等修为浅薄,只怕帮不上什么忙,莫如一同南下,到得安稳之处再说。”
这是婉拒了他的提议,看情况再说,契染也
无意勉强,颔首应允,待到蓝容与置办好木筏,四人即漂流南下。
荒岛杳无人烟,千百年无人砍伐,树木长得极其粗大,蓝容与施展神通,刻下符阵,以藤蔓缠绕成木筏,虽谈不上坚不可摧牢不可破,寻常风浪不能损其分毫,且法力波动极其微弱,不至引起他人注意。东海浩瀚无垠,木筏看似宽大,划入海中却如沧海一粟,很快消失在连天波涛中。
蓝容与以灵机驱动符阵,木筏乘风破浪南下,疾如奔马,夜幕降临之前已飘出数千里之遥,将参天巨桑远远抛在身后。苍茫东海中漂浮着一条木筏,明月高悬于夜空,契染再度释出神佛残躯,与重元君、西华元君合力祭炼,法则之力近在咫尺,惊心动魄,虽然只逸出一丝一缕,却如山海般浑然一体,无从剥离,三人耗费整整一夜,终究还是无功而返。
入宝山而空回,重元君深感遗憾,这也坚定了他另觅机缘的决心,契染亦不得不承认,无有昊天配合,终难炼化此物,莫说是他,即便远在三界未来的魏天帝,亦无能为力。认清了现世,他将神佛残躯密密藏起,不再冒险尝试,整日介若有所思,琢磨着自己要走的道路。
忽忽数月闷头赶路,天气日益闷热,时不时遇上一场雷暴雨,待雨过天晴,艳阳高挂,愈发溽热难忍。这一日,契染示意蓝容与驾驭木筏靠向海岸,行了小半日光景,眼前忽然一亮,山温水软,苍翠欲染,南方山峦景物如一幅画卷,绵延不绝,空气中弥漫着异样的气息,仿佛温柔的手,安抚下内心骚动和不安。
重元君心有所动,分别就在眼前,他长身而起,向契染拱手作别,携西华元君、蓝容与登上海岸,回头望去,木筏已逐浪而去,继续蜿蜒南下。直到此刻西华元君才松了口气,她一直担心帝子违逆契染心意,会不会招致杀生之祸,看来是她多心了,就此分道扬镳是最好的结局,她深深觉得契染所谋甚大,帝子未入上境,尚不足插手其间。
涅槃之力渗透符阵,将其逐寸逐分抹去,不留分毫痕迹,在风浪拍击下,木筏不堪重负,渐次崩坏,先是藤蔓磨损断裂,接着树干腐朽中折,一截截滚入海中,不知所踪。契染任凭风吹浪打,木筏渐次毁坏,待到只剩五七根树干,松松垮垮,载沉载浮,脚下微一用力,“嘎喇喇”数声响,木筏彻底分崩离析,他如大鸟般扑向海岸,几个起落,消失在山崖之后。
翻山越岭,昼行夜宿,深入南方莽荒之地,这日来到一座荒山之中,四下里草木繁茂,遮天蔽日,契染停下脚步,静静感应良久,披荆斩棘,朝大山深处行去。日头忽晴忽阴,光影流转不定,跋涉大半个时辰,契染循声来到一条潺潺溪涧旁,就着清凉的溪水洗了把脸,痛饮几口,扭头望去,只见昊天蹲在上游一块凸起的白石上,怡然自得晒着太阳,气息与周遭山水草木融为一体,殊难分辨。
契染与他打了个招呼,昊天歪着头瞅了一眼,咧嘴笑道:“契将军来迟了,路上可曾意外?”眼前这具躯壳中藏了何人,背后又站了何人,他心知肚明,却没有说破,只把他当契染对待。踏破虚空,跳出深渊,扶摇直上登临上境,又从未来拨开时空隔绝,只手搅动深渊风云,这份能耐令他刮目相看,昊天不愿在迦耶之外更立一强敌,故此多了几分客气。
契染举袖擦去脸上的水渍,从容道:“走海路耽搁了一些时日,路过东方日出之地,不知有没有惊动深渊的耳目,之后倒是一帆风顺。”
昊天道:“无妨,草窠陨灭,手下自然作鸟兽散,参天巨桑下那条通往深渊之底的故道,平常没什么人往来,况且迦耶并未回转深渊之底,似乎引了转轮阴鄷往西南三江源头而去。”
契染好奇道:“三江源头可有什么故事?”
昊天道:“一言难尽,先将神佛残躯炼化了再说,如一切顺利,倒可去三江源头凑凑热闹。”
仙都 第四十三节 一口唾沫一个钉
一口唾沫一个钉,既然昊天兑现了承诺,契染也没有推脱犹豫,他张开涅槃佛国,摄出神佛残躯,与昊天分享法则之力,各取所需,合力炼化。一点金光蓦地涨大,隐隐现出一截残躯,伟力如潮水般席卷而出,如被一只无形大手生生遏制,化作奔流的江河,从指缝中徐徐泻/出,契染浑身一震,无穷伟力当头压下,压得他连手指都动弹不得。
涅槃法则与血气法则缠绕交织,在两位上境大能合力冲击下,逐寸逐分剥解分离,然而这一回,昊天敏锐地察觉到,情况发生了些许变化,好比双方合力捕猎,分享猎物的却并不止两头最雄壮的雄狮,佛光掩映下,影影绰绰现出数道身影,加入争夺法则之力的行列,并非如秃鹫般拣些残羹冷炙了事。意识到这一点,他不再浪费时间,加紧汲取血气之力,然而无论昊天怎样鲸吞鲲吸,对方始终留有余力,牢牢把持住大势,令他无法反客为主,夺取神佛残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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