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都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陈猿
十恶与大陵五交相辉映,星力倾泻如注,全面压制血气,截断退路,不令其有挣扎的空隙,魏天帝心无旁骛,全力施为,身躯一分分降临深渊。天崩地裂,风起云涌,俱是深渊绝望的挣扎,魏天帝踏落大地,星力如利剑直插地脉深处,大地颤抖,不堪重负,终于臣服在他脚下。
魏天帝盘膝坐定,闭目推动星力,法则如岩浆在地底奔流涌动,将深渊一分分纳入掌握。相比于“大荒界“,深渊天地万物尚未梳理停当,须耗费更多工夫,好在血气已被削弱到极限,他趁虚而入,就此奠定胜机,剩下无非是耐心等待罢了。
“玄元天”星云深处,秀禾道人与碧蟾子不约而同停下脚步,扭头望向无尽虚空,沉吟不决。碧蟾子心神不宁,屈指掐算片刻,迟疑道:“星力似有异动,却不知应在何处。”
秀禾道人隐隐觉得此行已生变数,未必能尽如人意,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恳请浑天老祖出手相助,动用莫大人情,半途而废实属不智,他呵呵一笑,道:“莫去理睬,你我只管看着脚下的路,不行差踏错,便无大碍。”
碧蟾子转念一想,却是自己多虑了,有老祖从旁看顾,又能出什么岔子。他收敛心神,凝神感应气意,追溯秀禾道人神念去处,衣袖飘飘,再度踏上行程。
穿渡时空,一去七八载,终于来到一缕神念消失处,秀禾道人眸光闪动,静静查看半晌,伸手拨开层层时空,赫然现出一处陌生的地界。二人对视一眼,涌身上前,尚未站定脚跟,一道身影飘忽而出,毫不客气挡住去路,却是个白眉白须的老道,身形高大,面孔僵硬,吹胡子瞪眼,毫不掩饰胸中不悦。
碧蟾子识得这位同道,虽是一具气意化身,却万万不可得罪,他不动声色踏上半步,挡在秀禾道人身前,微笑道:“大孚道友别来无恙,秀禾道友与贫道途经此界,不知道友在此清修,冒昧打扰,还望道友暂熄怒火。”
大孚道人冷冷看了他一眼,碧蟾子乃是浑天老祖祭炼的一宗镇道之宝显化入世,修持数万栽,道行堪比上尊大德,他虽与彼辈不是一路,向来井水不犯河水,碧蟾子与秀禾道人联袂来访,定有缘故。
有道是“拳头不打笑脸”,碧蟾子笑嘻嘻与他攀谈,大孚道人顺水推舟问起二人来意,这才引出秀禾、知盈、明夷围剿劫余一段往事。大孚道人微一沉吟,屈指计算时日,坦然相告,当年确有一缕神念裹挟焚天之火闯入此界,不及显化入世,便被他随手打灭。
一缕神念,打灭也就打灭了,秀禾道人并不在意,他只是寻踪而来,确认此界与魏天帝无干即可。大孚道人随口问起缘由,碧蟾子没有瞒瞒藏藏,不过无有清灵云海遮掩,涉及上尊大德根本,他亦不敢说得太过明白,生怕魏天帝有所感应,心生警惕,只含糊其辞略说几句,便告辞而去。
大孚道人目送二人穿渡时空,伫立于虚空中,微微皱起眉头,记起袖海道友曾向他提起魏天帝,此子初入“玄元天”,浑天老祖即赐下一缕气意,邀其去往清灵云海修持,可见对他颇为看重。袖海道友不合出言阻止,事后看来也没有惹什么祸事,魏天帝与清灵云海渐行渐远,日后或许能成为他们中的一员,眼下秀禾道人找上门去,却须提醒他一声。
大孚道人随手攫取一缕气意,在指间揉捏片刻,轻轻撒开手,一点金芒冉冉升起,徘徊数圈,倏忽消失在视野尽头。送出讯息,他即将此事置之脑后,返身回转地界,继续自身的修持。无有清灵云海相助,大孚道人与袖海道人另辟蹊径,琢磨出一些祭炼地界的门道,若非道行与日俱增,如何能在浑天老祖羽翼下独善其身,不失根本。
星云深处,袖海道人正祭炼一处地界,忽然心血来潮,掐指一算,从袖中取出一面“灵犀镜”,抬手抚弄良久,翻腕朝天一招,一点金芒破空而至,没入“灵犀镜”内,化作一缕气意。袖海道人颇感讶异,大孚道友竟不惜损耗元气,将气意渡入“灵犀镜”,定有要事相告。他郑重其事,将手探入镜内,将气意摄在掌心,略加辨识,顿时啼笑皆非。
当初袖海道人见了魏天帝,提醒他浑天老祖的气意不可轻动,就此沾染上因果,大孚道友认为魏天帝是我辈中人,故此辗转托他传讯。碧蟾子与秀禾道人冲着魏天帝而去,这是他的劫数,旁人替代不了,至于事先提醒一声,他纵有此心,也鞭长莫及。
沉吟片刻,袖海道人遁入“玄元天”,施展神通,凝神感应浑天老祖一缕气意,借此寻找魏天帝的下落,然而运功数周天,未能发觉蛛丝马迹,如果不是实在离得太远,那就是他早已弃下气意,消失在未知之地。
不过在袖海道人看来,提醒与否并没太大差别,以魏天帝的修为,不可能将劫余遗下的地界尽数吞下,碧蟾子与秀禾道人找上门,表明了浑天老祖的倾向,不如各退一步,想来他也能得到足够的补偿。一个念头忽然跃入脑海,碧蟾子透露这些,莫不是希望大孚道友与他也掺上一脚?在浑天老祖看来,这些地界无论落在谁手,增强的都是“玄元天”的实力,反倒是掐死在魏天帝手中,迟迟不得祭炼,才是最大的浪费。
不过这些都与他无关,魏天帝不知藏身何处,既然管不了,那干脆就不予理会,落得个清净。袖海道人“呵呵”笑了几声,拂袖回转,心平气和祭炼手中的地界,不为他人所动。
仙都 第一百二十五节 八百年约期
山静似太古,日长如小年,“玄元天”内时光仿佛停滞不前,除了碧蟾子与秀禾道人奔波在路上,探寻一处又一处地界,追溯那一缕缕神念的下落,其余上境大德俱专心致志祭炼手头的地界,锱铢积累,无欲无求。凡人的享乐,真相的逍遥,这一切都与他们无关,修持既是打发光阴的手段,亦成为生命唯一的价值,冥冥之中有一种危机感,推动他们,逼迫他们,不得不抓紧每一分每一秒,以应对行将到来的大劫。
三界之地,天庭三十六宫沐浴在熠熠星光下,这一日,紫微星悄然垂落,灵机穿梭不定,光明仙宫嗡嗡作响,似不堪重负,声势惊人。诸宫诸殿俱被惊动,纷纷将目光投向三十三天外,猜疑不定,就连天后梅真人亦被惊动,命金茎露前去探视。
金茎露道行有限,看不出什么名堂,眼珠一转,径直去往兜率宫求见李老君。李老君早已不是当年的兜率宫主,魏天帝离开三界,去往天外寻访同道,将天庭暂交李老君执掌,如今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天庭三十六宫,事无巨细,都可一言定夺。然而他并非弄权之人,平日里镇之以静,对梅真人亦礼数周到,与以往并无不同,金茎露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故此才有勇气自作主张,前往兜率宫一行。
金茎露与沈幡子执掌灵霄宝殿金钟云板,算得上是魏天帝身边的心腹,雷四灵笑嘻嘻将其引入兜率仙宫,金茎露恭恭敬敬拜见李老君,说起奉天后之命打探消息,不知光明宫种种异兆,究竟意味着什么。李老君捻着白须若有所思,沉吟片刻,低笑道:“天后无须介怀,光明宫主以‘下法’入道,正尝试登临上境,老道观其气机,似有勃发之象,百日之内,天庭将多一上境大能。”
金茎露得了准讯,不敢多打扰,起身告辞而去,雷四灵仍笑嘻嘻将她送出,回转兜率仙宫,冲着李老君笑道:“光明宫主一旦成就上境,会不会生出变数来?”
李老君看了他一眼,微微摇首道:“莫看光明宫主桀骜不驯,实则他心中比谁都透亮,如无天帝指点,他断不会有今日的成就,光明宫主对天帝之心,日月可鉴,天地可昭。”
日月可鉴,天地可昭,雷四灵歪着头琢磨着这八字,一开始想笑,渐渐觉得李老君不像在开玩笑,神色也郑重起来。
李老君随意道:“天帝约以八百年之期,八百年内天庭格局不变,至期天帝若迟迟不归,那时才会生出变数来。”
雷四灵下意识问道:“不知变数落于谁人?”
李老君笑而不答,目光投向星域深处,那一处处未知的下界,太无之先,元气之始,常存不灭,开劫度人,玉清宫主不在天庭已久,这些年来飞升天庭的真仙络绎不绝,追本溯源,都与他不无干系。天庭经战乱中兴,三十六宫人手匮乏,这本是好事,但李老君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玉清宫主为何不辞劳务,行此琐碎之举?他究竟在谋划些什么?
魏天帝临行前将天庭交托给自己,李老君不想节外生枝,辜负所托。
忽忽过了七八十日,天地灵机动荡不堪,尽数涌入光明仙界,酝酿百余息,一轮赤日腾空飞起,烈焰缠绕大光明宝轮,列御寇足踏祥云,冉冉升起,伸手将宝轮摘在手中,长长吐出一口炽热火气,周身烙下一道道跳动的焰纹,法则波动如火如荼。
如日中升,无人直视,大光明宝轮是天庭数得上的几宗杀伐真宝之一,列御寇以此宝为登临之梯,跻身上境,执掌一部火法,战力着实可怖。李老君感慨万千,静静等候片刻,待他收起大光明宝轮,布下云端,这才上前打个招呼,称一声“道友”。
列御寇一朝得志,身心无比畅快,笑呵呵与李老君见礼,邀他入得光明仙宫,寒暄一二,顺势请教巩固上境的法门。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二人执掌法则虽异,却同出一源,颇有借鉴之处。李老君毫不藏私,与其谈论一番,兴尽而去。他没有多问什么,列御寇是个有主意的,行事无须他人置喙,他没有半句多余的话,足以说明问题。
光明宫主成就上境大能的消息传遍天庭三十六宫,令众人看到了一线希望,有道是“真仙之上更无境”,之前谁都不知该如何修持,对岸都看不到,何谈摸着石头过河。及至魏天帝从深渊归来,逼走帝子,登临帝位,推动三界气运扶摇直上,开辟一条登天之路,众人才骇然发觉,真仙之上别有风光。
随着姜夜、曹木棉、李老君、列御寇一个个登临上境,天庭诸宫诸殿,老人新人,无不心生期盼,曹、李、列三位都以“下法”成就上境,并非什么秘密,一而再,再而三,说明这是一条可行之路。“下法”的关键在于祭炼本命真宝,刻下法纹,以作登天之梯,目前已知“蚀鬼”得木纹,“雷四灵”得雷纹,“金轮”得火纹,众人从中得到启迪,有意以宝胎造就五行之宝,潜心洗炼,以求有朝一日炼成真宝,诞下真灵,成为己身最得力的臂助。
然而道行不到,即便是“下法”亦高不可攀,放眼天庭上下,除了玉清宫主赵元始外,再无人有此机缘。
玉清宫主神龙见首不见尾,多年前离开天庭,不知所踪,南天门一十三宫就此韬光养晦,势头被三十三天外诸宫压过一头,如今光明宫主列御寇成就上境,南天门愈发成为被人遗忘的角落,乏人问津。
五明仙界内,梅真人深居简出,甚少露面,屈指算来,八百年约期将至,天帝仍没有半点消息,继李老君之后,光明宫主登临上境并不令她意外,一切都在天帝预料之中,唯一的变数在于玉清宫主赵元始,据飞升天庭的真仙所言,他在星域深处探访下界,开劫度人,每每提起这位“玉清元始天尊”,彼辈总是尊称祖师,视同天人,就算飞升天庭也没有改变。
他们只知祖师,不知天帝。
仙都 第一百二十六节 不无针对之意
李老君眼光老辣,看人很毒,光明宫主列御寇果然被魏天帝彻底折服,得道之后更是心无旁念,孜孜不倦汲取星力,衍化火纹,无心插手天庭事务。亲身饱览上境风光,过去种种索然无味,诸宫诸殿孜孜以求的星药真宝,对他也无甚大用,列御寇幡然醒悟,静思来时路,有些后悔不该贪图稳当,取“下法”成就上境。
仿佛池塘投入一块石子,激起阵阵涟漪,很快消散无迹,回复了原状,似乎什么都没改变。李老君继续掌管天庭,外患不起,内忧不生,诸位宫主各司其职,上上下下一心修持,任凭两轮日月,往来如梭,忽忽八百年过去,魏天帝仍然杳无音讯。
三界之地的格局已不同过往,欲界须弥山他化自在天魔主殒灭,西天灵山大雷音寺如来出走,天庭有李老君、列御寇、姜夜三上境坐镇,纵然人心浮动,亦可保得一时平安。然而这“一时”又能持续多久?天后梅真人心中实在没底,她依照当初的约定,早早将镇妖塔挪入五明仙宫,一一安顿下余瑶、阴元儿、流苏、沈幡子,只留金茎露在外奔走,隔三差五传递消息。
虽为天后,却不能陪在天帝身旁,追随他的是屠真,是元邛,无关修持,也不涉亲厚与否,他二人俱是真灵显化入世,经天帝亲手祭炼,得以追随他跳出三界之地,去往无尽虚空。梅真人并无怨尤,她只是觉得寂寞,无心修持,如果……她只是担心如果,万一天帝当真回不来,她又该如何度过漫长的岁月?不知为何,她有些羡慕屠真。
天庭上下谁都不知道,魏天帝已悄然回转深渊。
深渊的天空一分为二,半幅血光冲天,半幅星光绚烂,魏天帝祭炼此界已到要紧关头,血气似乎察觉到危机迫在眉睫,全力反扑,大地龟裂,岩浆喷涌而出,伟力掀起一波波惊涛骇浪,阻挠外来者执拿本源之力。
元邛仰头望着天空,长长叹了口气,孤身一人奔走在疮痍的大地上,深渊已没有生灵幸存,法则之下万物崩坏,只剩天地苟延残喘,迦耶、契染等幸亏避往“惑界”,否则的话,连魏天帝亦腾不出手保全他们。如此恶劣的境况,也就是他命苦,不得不为天帝效力,马不停蹄四处灭火,同样是真灵,屠真却什么都不用干,劳碌命,没办法。
抱怨归抱怨,元邛也知道占了莫大的便宜,甘之如饴,真灵自身无法修持,必须得主人祭炼,道行才能水涨船高,弥罗镇神玺乃是三界之地独一无二的镇道之宝,祭炼此宝事倍功半,得不偿失,魏天帝断不会白白浪费元气。
弥罗镇神玺重加洗炼,过去之痕、现世之印、未来之影合而为一,元邛脱胎换骨,死心塌地追随魏天帝,他虽是真灵,却也有一颗向往上尊大德的心,只是始终不知道自己的路在哪里。机会在不知不觉中降临,魏天帝窥准时机,趁虚而入,着手祭炼深渊,元邛四处奔走镇压血气,在于法则交锋的每时每刻,将自己逼到岌岌可危的境地,等同于最严酷的修持,闭塞已久的瓶颈终于开始松动。
事后元邛也回过味来,魏天帝深有用意,命他镇压的每一处血气,都卡着他的极限,拿捏极其精准,每一次自觉无论如何都撑不下来,最终却凭一己之力,将此界根本法则撕开一道缺口,层层削弱,击退天地的反扑。震惊的次数多了,渐渐习以为常,元邛尝到甜头,肚子里习惯抱怨上几句,手脚却一点都不慢。
唯一令他遗憾的是,这一切都到了尾声,魏天帝已趁虚而入,将本源之力纳入掌控,狂暴的岩浆退回深渊之底,大地满目疮痍,残存的血气失了存身根本,被逼入墙角,不甘心就此毁灭,诞下亿万魔物,作最后的挣扎。天帝顺势推动星力法则衍化万物,元邛的角色摇身一变,俯身降临尘世,扶持人修剿灭魔物。人心惟危,道心唯微,他以旁观者之眼看过数万载,道行虽然无甚进益,心性却被打磨得温润如玉。
当深渊出现第一位人修大能,执掌一部星力法则,大局已定,血气趋向枯竭,深渊地覆天翻,星力一跃成为根本法则,剩下只是些不成气候的零星反抗,元邛功德圆满,终于可以抽身而去,回到魏天帝身旁。
魏天帝执掌三界、大荒界与深渊,星力法则再度向外延伸,与“玄元天”星云相勾连,虽然只得短短一瞬,无数玄妙至理涌上心头,一时间心有所动,抽身来到无尽虚空,随手拨乱时空,将深渊隐去。一缕熟悉的气意正向他步步逼近,似近实远,敌友未明,细察却不无针对之意,魏天帝心中有所猜度,祭起弥罗镇神玺,元邛悄然现身,恭恭敬敬立于一旁,静候天帝吩咐。
魏天帝眸中映出两团星云,熟视元邛良久,从己身汲取一缕气意,轻轻一推,化作一团璀璨星光,径直没入其眉心。元邛浑身一震,面上露出不可思议之色,张口欲言,却又不知从何说起,镇压血气,扶持人修,磨砺心性,当日种下的因,今时结成的果,他心生明悟,身形渐次淡去,气机彻底消失于虚空。
过得百余息,远处忽然响起缥缈水声,光阴长河轰然浮现于眼前,前不见发端,后不见终结,涛生涛灭,每一滴水中都蕴藏了一处天地,一刹光阴。须弥入芥子,古今寓微尘,弥罗镇神玺显化三道身影,踏浪而出,一为过去之痕,一为现世之印,一为未来之影,朝魏天帝深深稽首,合而为一。光阴长河倒卷而起,没入其体内,元邛厚积薄发,水到渠成,终于踏破三界所限,更进一步,修为堪比上尊大德。
镇道之宝显化入世,不得与七位上尊大德比肩,但魏天帝并不在意出身,仍郑重其事还他半礼,称一声“道友”,从这一刻起,他立于“玄元天”万界之上,不再是孤身一人。
仙都 第一百二十七节 看似寻常最奇崛
碧蟾子与秀禾道人不辞辛劳奔波探寻,一处处寻找神念消失的蛛丝马迹,不巧撞上大孚道人只是偶然意外,更多则陷落在时空深处,兜兜转转不得出。秀禾道人先后收回十余缕神念,并没有牵连到魏天帝,然而冥冥之中心存感应,他们正一步步迫近最终的目的地。
上尊大德得道之初,执掌一界根本法则,犹如参天巨木始于扎根处,一旦暴露根本所在,从此束手缚脚,受制于人,浑天老祖始终不松口,正有此考虑,不愿失信于人。偶一破例貌似小节,然而信任是薄如蝉翼的珍稀瓷器,须时刻呵护,不可使其有分毫破损,哪怕多一条细微的裂痕,也将无可挽回,碎作一地瓦砾。
碧蟾子循着气意一路前行,忽然有些心神不宁,虚空深处,似乎有一双温润如玉的眼睛,静静注视着他一举一动。感应绝非无由而来,他下意识停住脚步,低头沉吟片刻,向秀禾道人道:“道友可曾察觉有人暗中窥探?”
秀禾道人心中顿为之一警,神念扫过无尽虚空,焚天法则如涟漪层层扩散,触动气机,却听轰然一声水响,光阴长河横空出世,阻绝二人去路,一道人踏浪而出,戴铁冠,披道袍,踏布履,微一稽首,朗声道:“元邛见过二位道友!”
“玄元天”何时又多了一位上尊大德?窥其行事作态,似与己方并非一路人,秀禾道人不觉皱起眉头,上下打量着他,看在其修持分上,勉强回以一礼。碧蟾子怔怔望着对方,心中翻江倒海,脸色随之微变,长叹道:“元邛道友……不知奉哪位上尊为主?”
秀禾道人闻言心中一凛,旋即明白过来,那元邛道人亦为镇道之宝显化入世,故此碧蟾子有此一问,真灵不得其主悉心祭炼,决然走不到这一步。上尊大德祭炼一界,未必能孕育出镇道之宝,纵得镇道之宝,亦难以将其推至上尊大德,据他所知,“玄元天”唯有浑天老祖才有此神通,碧蟾子便是明证。元邛道人之主究竟是哪一位?难不成其人竟能与浑天老祖相提并论?
元邛道人微微一笑,道:“吾奉魏天帝之命,在此相迎,还请二位道友就此回转,同在‘玄元天’修持,求大同,存小异,莫要再纠缠旁枝末节,如何?”
碧蟾子心下了然,魏天帝没有出面,只遣元邛道人代为传话,既是彰显实力,又多留几分回旋的余地,他虽执拿浑天老祖一缕气意,却只是引路之人,不便越俎代庖,如何决断,却要听秀禾道人的意思。
秀禾道人静静注视光阴长河,探出右手轻轻一点,一点纯青色火焰飘然而出,蕴藏了毁天灭地的大威能,元邛道人摇了摇头,身形骤然消失,抢上前截住焚天之火。漫天星辰齐齐摇动,光阴长河激起一朵浪花,将此火卷去,元邛道人举袖一拂,长河骤然静止,他施展神通,从浪花送入无尽远的尽头,于现世一无妨碍。
秀禾道人微微颔首,看似寻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却艰辛,元邛道人这一手神通举重若轻,径直将焚天之火挪往未来,虽有投机取巧之嫌,却也不失为别开生面。镇道之宝显化入世,能接下他一点焚天之火,魏天帝的道行可想而知,看来原先的估计太过乐观,眼下须得重新打算。他目视元邛道人道:“阁下可否能替魏道友做主?”
他固执己见,镇道之宝显化入世,不得与七位上尊大德比肩,不愿称对方一声道友,元邛道人并不在意这些虚名,顺着对方的意思改口道:“不知秀禾大德有何分说?贫道若不能做主,自会请天帝定夺。”
秀禾道人道:“当日吾辈联手打灭劫余,消除‘玄元天’隐患,付出代价可谓不菲。劫余遗下六处地界,魏道友不告而取,抢先祭炼‘大荒界’,也就罢了,剩下五处地界,还望及早交还吾辈。”
元邛道人道:“秀禾大德此言差矣!劫余既已陨灭,天帝因缘际会祭炼‘大荒界’,所谓“天与不取,反受其咎”,其中并无不妥之处。剩下五处地界仍在星云深处,乃是无主之物,既非天帝所有,亦非秀禾大德所有,何谈‘交还’云云?秀禾大德以为然否?”
秀禾道人早将那六处地界视为囊中之物,甚至亲口许给知盈、明夷二位同道,然而元邛道人所言不无道理,打灭劫余,并不意味着可以取而代之,上尊大德执掌一界,不论远近,只看根本法则,法则之下不言自喻,口舌之争纯属多余。他心中有些恼火,只得退一步道:“魏道友既然拿下‘大荒界’,循气机勾连,自能察知其余五处地界落于何处,坐享其成终究不妥,为‘玄元天’长久计,须得互通有无,与同道分享,至于谁人能祭炼,各凭手段而已。”
元邛道人颔首道:“秀禾大德此言甚善。那五处地界,一名镇界,一名辰界,一名填界,一名惑界,一名合岁界,俱为血气盘踞,祭炼不易,不知秀禾大德意在哪一处?”
秀禾道人隐约察觉有异,重复道:“意在哪一处?”
元邛道人道:“秀禾大德神通广大,却也不能同时祭炼多处地界,欲先取何处,不妨直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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