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都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陈猿
山渐道人若有所思,道:“如此说来,此番妙玄论道,算上元邛道友,‘玄元天’有七位上尊大德下场……”
碧蟾子纠正道:“六位,元邛道友出身镇道之宝,不得与上尊大德并肩。”顿了顿又道,“玄妙论道,清虚玄妙四天域,无有妙玄之说。”山渐道人呵呵笑道:“碧蟾道友总是这么顶真……”
碧蟾子神情有些抑郁,喃喃道:“镇道之宝成就上尊大德,何其艰难,你我神通手段虽不弱,却终究少了一点先天本源,不得主其主祭炼,道行止步不前,有再多玄英玉晶,再多醍醐醁,也是枉费心机。”
山渐道人道:“那些东西对你我没用。”
碧蟾子叹息道:“终究是不甘心哪……”
山渐道人忽道:“那位元邛道友,是否也心存不甘?”
碧蟾子哑然失笑道:“他入得‘玄元天’才几年?能有今日的成就,是魏道友耗费无数心力造就他,轻易说不动,这节骨眼上,还是莫要节外生枝为好!”
山渐道人思忖片刻,道:“也罢,能否成事,关键落在‘陷空境’,也不缺他一个。”
碧蟾子道:“玄元、清元、妙元三天域,所能供奉的上尊大德有一定之数,你我若能更进一步,恐怕同道中人会不甚乐意,毕竟多一人分润资粮,所得势必减少一分。”
山渐道人不屑道:“何须顾及他人,只要浑天老祖乐见其成,彼辈纵不乐意,也只能生受下来。”
碧蟾子微感诧异,问道:“‘妙元天’如今是一言堂了?”
山渐道人道:“一言堂,呵呵,难道‘玄元天’不是如此?”
碧蟾子摇首道:“‘玄元天’遇事共同议决,求同存异,几位上尊大德若意见一致,老祖亦不坚持己见,从善如流。”
山渐道人轻笑道:“从善如流……‘妙元天’无妄主一言九鼎,乾坤独断,彼辈知趣得很,如非问起,轻易不置喙。”
碧蟾子听出他语气中轻视之意,暗暗叹了口气,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妙元天”与“玄元天”格局不同,无妄子与浑天老祖性情各异,没有可比处,他还是觉得待在清灵云海更舒服,至少老祖跟前,有他说话的余地。
仙都 第一百三十二节 无不岌岌自危
从深渊入侵惑界的一刻起,血战爆发,愈演愈烈,席卷天地每一处角落,无人能置身事外。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迦耶和契染麾下虽不乏精兵强将,毕竟势单力孤,惑界魔物在血气意志的驱使下全力反扑,入侵者尚未站稳脚跟,就面临生死存亡的危机。
虽然有足够的预期,血战之惨烈仍令他们措手不及,迦耶和契染甫一来到惑界,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迎来魔物大军的突袭,舍身忘死,日以继夜,不眠不休,一时间死伤惨重。好在血战不需要粮草辎重,遍地尸骸不分敌我,血肉解渴充饥,血气滋长气力,轮番出战,暂时还撑得下去。
交战多日,迦耶和契染对此界的战力有了粗浅的认知,深渊已属血气浑厚的大界,与惑界相比,却是小巫见大巫,相差百倍不止。唯一令他们庆幸的是,惑界没有地脉奇气,来自深渊的镇将成为中流砥柱,振臂一呼,聚拢大军,鼓荡铁血命气,筑起一道道防线。镇将不死不灭,愈战愈强,奇气更是针对惑界魔物生出种种变化,战事虽苦,暂时还撑得下去。
冰原冻土之上无险可守,他们被迫且战且退,弃下无数尸骸强行突围,在风雪中辗转长征,人生地不熟,如没头苍蝇到处乱撞,侥幸来到一处冰封峡谷,将追兵挡在谷口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惑界主宰联袂来袭,以压顶之势扑向冰封峡谷,迦耶、契染等只得腾空拦截,出尽手段,陷入一场前所未有的苦战。
到了上境大能这一层面的战力,以数量而言,惑界占据明显优势,迦耶麾下只剩涂瑞、转轮、阴鄷三人,加上契染与重元君,亦不能与深渊鼎盛之时相提并论,而惑界主宰足足来了一十三位,张开血气神域撼动地脉,欲将冰封峡谷彻底掩埋。
大军不可有失,镇将是他们手里最后一张底牌,无有铁血命气的支撑,纵然逃出生天,亦将沦为惑界的猎物。危机之时谁都没有留手,迦耶张开血气神域,以寡敌众,竭尽腾挪变化之能事,拖住四位惑界主宰,涂瑞、转轮、阴鄷、重元君倾尽全力,联手挡下五位大敌,为契染争得一线机会,此战胜负的关键,最终落于他一身。
虚空之中响起阵阵水声,一道长河蜿蜒盘旋,浪奔浪涌,涛声依旧。重元君猛地扭转头,眼中流露出不可思议之色,那分明是瑶池天水,西华元君怎地会在惑界?
当年深渊局势倾覆,迦耶陷入沉眠,契染抓住时机降服金翅、明海、太白三镇将,率数百万魔物大军,以三江源头万窟洞为巢穴,占据半壁深渊,兵力直抵鸟不渡山与伏波江一线。重元君在其大力支持下,率上古凶兽杀入深渊腹地,如彗星般崛起,频频冲击东方日出之地,千里海岸,参天巨桑,与深渊之底分庭抗礼。事后想来,契染只是拿他当前锋,但重元君并不介怀,天上不会掉馅饼,唯有冲杀在第一线,才能得到契染的鼎力相助。
万窟洞在西南,日出之地在东北,相隔大半个深渊,数百年来缘悭一面,重元君并不知晓西华元君的下落,直到深渊剧变,一行人辗转来到惑界,抱团求生,战事如此险恶,契染不再藏藏掖掖,西华元君全力催动瑶池天水,助其突入重围,行险一搏。
一声梵唱响彻天地,天花乱坠,地涌金莲,契染踏浪而出,张开涅槃佛国,菩提古树镇于东南,娑罗双树镇于西北,枝叶婆娑,佛光千条,祇树给孤独园如水纹荡漾,一尊大佛捏定法印,脑后现出一轮五彩光晕,一十二座莲台轮转不息,诸多护法鱼贯而出,与惑界主宰战成一团。
电光石火的刹那,重元君终于看到了西华元君的身影,为魔物大军所簇拥,如痴如醉,如牵线木偶,全无当初的意气风发。他的心顿时感到一阵刺痛,契染究竟是怎么找到她的?又对她做了什么?这些年为何将她藏在身边,绝口不提?猜忌如大毒蛇,缠绕着他的身心,重元君稍有分神,血气动荡紊乱,神域便被对方压制,胸口如遭重击,闷哼一声,七窍中淌出腥臭的淤血。
他一身血气,大半夺自上古凶兽,性情潜移默化受其影响,一点小小的猜忌,顿时化作滔天巨浪,重元君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深吸一口气,急忙压下多余的情绪,全神贯注应战。然而又一个念头闪入脑海,契染当是察觉这一点,才隐下西华元君的下落,以免自己一时冲动,坏了深渊大局……但他为何不交出元君?他……他对元君做了什么?
一十二位莲台护法掀动涅槃之力,围住惑界四主宰一通乱打乱砸,彼辈良莠不齐,神通各异,在血气法则扫荡之下,顷刻间烟消云散,到最后只剩北冥苦苦支撑,如风中之烛,行将扑灭。瑶池天水倒卷而起,契染没入波涛中,急往后退去,惑界主宰“夜月主”以为他技穷,冷哼一声,自恃神通了得,摇动双肩,裹挟海量血气追上前,如同身披血色铠甲,神威凛凛,冷不防身后落下一点纯青色火焰,甫一及体,便将血气焚烧殆尽。
变生不测,这一刻,诸多惑界主宰无不岌岌自危,不约而同向后退去。焚天之火如入无人之境,摧枯拉朽,深深没入夜月主体内,由内而外猛烈爆发,将其烧作虚无。契染踏浪而前,伸手一招,将焚天之火摄入掌心,冷冷望着惑界主宰,毫不掩饰胸中汹涌杀意,涅槃法则不断向外扩张,逼得血气节节后退。
惑界主宰察觉那一点焚天之火蕴含的威能,心生退意,彼此对视一眼,鼓荡血气徐徐撤后,契染也不阻截,掌托焚天之火,衣袍猎猎作响,涅槃佛国若隐若现,罩定冰封峡谷。当惑界主宰退却的同时,峡谷外的大军亦放弃攻打,潮水般撤入冰原冻土。
这是自交战以来,惑界魔物第一次撤退。
仙都 第一百三十三节 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是一场斗智斗力的激战,惑界主宰占据主场,天时地利人和都在他们一边,入侵者身陷重围,行差踏错半步,便是万劫不复。契染与迦耶反复推演战事,依托镇将构筑防线,将己方小小的优势放大到极致,然而惑界主宰迟迟没有现身,一味驱使魔物大军猛攻,不惜伤亡,显然在消耗他们的元气,试探他们的底线,酝酿雷霆一击。
倚强凌弱,这是赤裸裸的阳谋,好比软刀子割肉,时间拖得越久,腾挪的余地越小,契染提议不惜一切代价战略转移,迦耶等一开始还有些犹豫,但契染并非征求意见,而是直截了当知会他们,不管迦耶如何决定,他都将率本部人马杀出重围,另辟战场。
迦耶并不认为铤而走险是个好主意,他思忖了许久,还是决定信契染一回,在他内心深处,契染没有这么重的分量,但寄居在他体里的那道神魂,值得押上所有筹码博一把。深渊二巨头达成一致,没旁人置喙的余地,一道道命令传下去,大军厉兵秣马,出其不意踏上了长征,壁虎断尾,不顾一切突围而去。
契染率众一路狂奔,貌似无头苍蝇乱撞,实则早有预谋,他暗暗张开涅槃佛国,将一十二员莲台护法尽数遣出,四下里寻找落脚之地,引着追兵数度变换方位,极尽腾挪之能事,如利刃般穿插奔袭,以无厚入有间,终于抢先一步杀入冰封峡谷。
惑界主宰亦不乏知兵之人,察觉局势有变,不待对方立稳脚跟,联手扑向冰封峡谷,却被对方分割牵制,扯开一线机会,由契染发动雷霆一击,涅槃法则压制血气法则,突施冷箭,斩杀夜月主,将彼辈逼退,赢得宝贵的喘息之机。
树欲静而风不止,契染才刚坐定,白毛尸犼小心翼翼进帐来报,重元君孤身来访。契染对其来意心知肚明,也到了揭盖子的时候,他命白毛尸犼请重元君入内一叙,闲杂人等远离百步,不得打扰。
帐篷内漏风漏雪,一盏孤灯摇曳不定,契染居中端坐,西华元君静静立于他身后,眼帘低垂,不言不语。重元君裹挟一阵寒风掀帐而入,匆匆见过契染,目视她良久,涩然道:“契将军瞒得紧,瞒得我好苦!”
契染随意道:“帝子可是指西华元君?此女数百年前为观海镇将所获,将神魂抹去大半,只剩一魂一魄,勉强维系一灵不灭,受制于人,不得自主,沦为一具操纵瑶池天水的傀儡,浑浑噩噩,已算不得真仙。契某从观海镇将手中将其救下,收留身边,耗费无数灵药仙草,吊住一口气,借她之手操纵瑶池天水,也算是不小的臂助。”
重元君沉默片刻,道:“契将军为何不知会一声?”
契染哂笑道:“帝子何出此言!西华元君乃是帝子故人,交情匪浅,若因此女心生不满,岂不是太阿倒持,将你平白推向迦耶一边!”
对方坦坦荡荡,反令重元君觉得自己小鸡肚肠,他干脆抛开一切顾虑,直截了当道:“契将军留下西华元君,只为瑶池天水?还是另有所图?”
契染毫不遮掩,笑道:“帝子明知故问,姑且不论瑶池天水乃天庭至宝,此女乃至妙之气化生,先天阴气凝聚,三界十方女仙之首,容姿绰约,不在天后姜夜之下,得以长伴左右,聊以解忧,如何能轻易撒手!”
一股抑郁之气直冲颅顶,重元君胸中烦躁不堪,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道:“契将军直言相告,就不怕太阿倒持了?”
契染深深看了他一眼,道:“惑界非是深渊,如今大家都在一条船上,船沉了谁都活不了,帝子就算倒向迦耶一边,也改变不了同舟共济的格局,不妨等你我立稳脚跟再谈此事,在此之前,先抓住每一根稻草,努力活下去。”
重元君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终究心存不甘,咬牙道:“契将军要怎样才肯放开她?”
契染道:“帝子当真要索回西华元君?她神魂已散,无知无觉,不过是具肉身傀儡罢了,帝子又不通操纵之术,难道打算入土为安?”
重元君长叹一声,不无凄凉道:“多年故交,终不忍她落得如此下场,平白受辱,契将军只管开出条款来……”
契染道:“瑶池天水,西华元君,帝子只要拿得出好物,抵得上这一水一人,便将此女交给你也无妨。”
重元君心中一沉,若在三界之地,贵为天庭之主,自然拿得出堪比瑶池天水的宝物,至于容姿绰约的仙姬,更是要多少有多少,但如今沦落在惑界,双手空空,除了血气外身无长物,拿什么说动契染?
契染摆摆手道:“帝子不妨仔细思量,世事难料,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说不定哪天契某有求于你,双手奉上西华元君,任凭帝子拿捏。”
重元君微微眯起眼睛,道:“契将军说笑了!”
契染正色道:“不曾说笑。当年那一位去往深渊,帝子可曾料到,待其回来之时,已重铸玉清元始天尊法身,降服南天门一十三宫,羽翼丰满,势不可挡,继而将天后钉死在正阳门上,逼走帝子与元君,执拿弥罗镇神玺,登临帝位,群仙噤若寒蝉,无人敢起贰心?”
重元君怔怔看了他半晌,喃喃道:“你究竟是他,还是契染?”
契染展颜一笑,道:“帝子何必拘泥于这些旁枝末节,那一位既然将你我抛在惑界,定有用意,只要耐心等下去,终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对方这一番言语,似乎在安慰他,又似乎在说服自己,离开深渊沦落惑界,契染显然也不好受,生死一线之际,每一分力量都弥足珍贵,没有足够的补偿,他不可能轻易放开西华元君。重元君不觉摇了摇头,心潮起伏,越发觉得希望渺茫,他没有勃然大怒,跟契染撕破脸,默默承受下来,拱手作别。
契染对重元君高看一眼,同时心生警惕,眼下帝子固然不会倒向迦耶,但若惑界主宰伸出橄榄枝,他会不会决然反水?
仙都 第一百三十四节 移形换影
久违的平静只延续了三天,惑界主宰似乎想通了什么,再度挥军攻打冰封峡谷,血战拉开新的序幕,双方在谷口反复争夺,直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在这场惨烈至极的拉锯战中,镇将如中流砥柱,死死扼守要地,打退了一波又一波突袭,惑界魔物如癫似狂,不惧死伤,一股脑涌向冰封峡谷,拿血肉去填无底洞,血气以所未有之势越积越厚,象兵、金翅、太白、明海等不知被打灭多少回,藉奇气再度复生,愈战愈强,临阵突破,先后凝聚出铁血法相。
铁血法相一出,大局初定,冰封峡谷已不是下层魔物所能撼动,惑界主宰无奈之下,被迫主动出击,这一次他们异常小心,彼此相距丈许,血气神域连成一体,徐徐/向前压进。无有源源不绝的血气滋养,铁血法相亦不得持久,镇将陆续退入峡谷舔舐伤口,迦耶、涂瑞、转轮、阴鄷、重元君则化整为零,从旁寻找机会,一搏不中,即翩然远逝,只留契染孤身扼守谷口。
吃一堑长一智,惑界主宰此番卷土重来,不会犯同样的错误,契染承受巨大的压力,但他并非一个人在战斗,涅槃佛国笼罩冰封峡谷,佛光千条从天而降,祇树给孤独园降临现世,一尊大佛现于空中,肃穆庄严,结趺跏坐,双手捏定降魔印,脑后光晕之中一十二座莲台左旋右转,诸护法或作金刚怒目状,或作桀骜不驯状,或作睥睨轻视状,神情各异,呼之欲出。
惑界地域广大,血气浑厚,上境大能层出不穷,远非深渊所能比拟,此番来袭的惑界主宰以“石鲸主”为首,数千年来偏安于冻土冰原一隅,麾下兵多将广,久居苦寒之地,素以彪悍骁勇见长。却不料一朝天变,外敌悍然入侵惑界,石鲸主驱使魔物大军倾力围剿,竟未能一举歼灭,反被对方占据冰封峡谷,进可攻退可守,稳住了阵脚。
夜月主的陨落令惑界主宰心存忌惮,入侵者神通广大,竟能斩杀上境大能,细思令人心寒,彼辈担心万载道行付诸东流,多少有些畏手畏脚,不愿以身涉险,只是迫于石鲸主积威,才亲身攻打冰封峡谷。石鲸主对此心知肚明,上境大能得享永寿,生死之际患得患失,亦是人之常情,他皱起眉头思忖片刻,面露狰狞之色,举步踏向冰封峡谷,牵一发而动全身,其余主宰为气机推动,不得不亦步亦趋,紧紧跟上。
迦耶倏进倏退,频频试探,血气神域连为一体,显然是此界大能独创的神通,彼辈在执拿血气法则之初,就有意识取长补短,彼此配合,单凭他一己之力,不足以撼动一十二位惑界主宰。眼看血气神域以摧枯拉朽之势步步进逼,他心中有些急躁,一旦契染守不住冰封峡谷,失了好不容易得来的立足之地,镇将的优势不复存在,四面受敌,疲于奔命,再难有翻盘的机会。
事到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迦耶当机立断,手腕一翻,掌心托起一枚“血神锥”,体内血气翻滚,不遗余力灌注其中。
涅槃法则克制血气,契染体内又藏了那人一缕神魂,硬生生掀翻血战,将迦耶逼入深渊之底。迦耶将他视作平生大敌,痛定思痛,从深渊之底采撷“地髓”,处心积虑祭炼“血神锥”,不知耗费多少心血,才侥幸炼成一枚。“血神锥”以血气为核,奇气为壳,“地髓”隔绝表里,遇法则之力阻拦,即卸脱一层奇气,如金蝉脱壳,趁法则吞噬奇气缓上一刹,顺势向内突进,直指要害,最是犀利不过。
“血神锥”祭炼不易,迦耶原本打算用作杀手锏,眼下情势危急,火烧眉毛,也顾不得藏一手,当下将此宝祭起,化作一抹血光,凌空击下。
石鲸主步步为营,距离谷口不足十余丈,血气神域已侵入涅槃佛国,强弱悬殊,契染无力阻挡,菩提古树与娑罗双树如遭雷击,顷刻间枯黄委顿,枝叶坠落如雨,祇树给孤独园尽数坍塌,满目疮痍。眼看佛国行将毁于一旦,石鲸主忽然停下脚步,仰头望去,面露慎重之色,惑界主宰心有所动,不约而同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一道血光投入神域,摇头摆尾滑如游鱼,法则之力将其削去一层又一层,竟不改下坠之势。
石鲸主见“血神锥”来得迅疾,不敢托大,食指中指并拢一处,朝此物重重点去,法则之力一路撕裂虚空,豁然张开一道裂缝,如深渊吞噬万物,血气神域竟动荡摇曳,有失控之虞。“血神锥”察觉到危机,层层卸脱奇气,挣扎扭动,却被虚空裂缝牢牢吸定,去势顿为之一缓。
惑界主宰武甲鳞近在咫尺,见有机可趁,暗中使个神通,脑后腾起一团血气,化作大手朝“血神锥”捞去,石鲸主冷哼一声,却并没有呵止。迦耶见势不可为,双手掐动法诀,伏于“血神锥”内一缕神念骤然醒来,下一刻血核炸开,一团耀眼的光芒跃入眼帘,方圆百丈化为乌有,不分敌我一应抹杀。
数息后,天地动荡,隆隆巨响震耳欲聋,众人无不为之色变,顾不得大敌在旁,各自收拢神域,竭尽所能保全肉身。迦耶对这枚“血神锥”的威能再清楚不过,唯有法则才能对抗法则,即便近在咫尺,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也止能重创彼辈,上境大能何其了得,只须缓过一口气,便可恢复如初。他暗自计算,不待光芒消退,闪身闯入敌阵,猱身撞向石鲸主。
“血神锥”炸开的一刹,惑界主宰岌岌可危,不顾一切收拢神域,离心离德,联手之势顿告瓦解,连石鲸主都无法约束。光热笼罩天地,五感尽失,一阵莫名的寒意涌上心头,石鲸主眯起双眼,意识到自己身处险境,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换做是他也会如此决断,千钧一发之际,他低低念了个“疾”字,移形换影,与武甲鳞瞬息易位。
仙都 第一百三十五节 困兽犹斗
“血神锥”一击,生生打破惑界主宰联手之势,天地元气紊乱不堪,迦耶固然不知石鲸主业已移形换影,武甲鳞也不知危机降临,及至一道身影骤然扑近,挟裹海量血气狠狠撞来,一时来不及闪避,只得双臂交叉挡在胸前。
二人撞个正着,迦耶蓄势已久,这一撞毫无变化可言,只是力量大得异乎寻常,武甲鳞仓促接战,此消彼长之下,血气神域竟不堪重负,轰然破碎。他心知不好,怒吼一声,满头乱发尽皆上指,一条背梁脊骨节节震动,将积储万载的血气一股脑释出,神域再度弥合,勉强挡下一撞之力,胸口一闷,眼前发黑,身不由己向后飞去。
迦耶双足没入冻土,如犁地一般划出丈许,兀自保持沉肩撞击的姿势,周身血气氤氲,猎猎如火。武甲鳞冷不防吃他一撞,脏腑震荡,筋骨破损,如断了线的鹞子,昏头昏脑跌进冰封峡谷,被涅槃佛国一口吞下。刹那间千道佛光加诸于身,齐齐刷落,武甲鳞大叫一声,单膝跪地挣扎欲起,血气被佛光一卷,化为乌有,体内创伤不得愈合,顿如山洪暴发,瘫作一团肉泥,再也爬不起来。
契染举步上前,一脚踏在他脑壳上,涅槃之力狠狠压下,以最凶残的方式将其打杀,抬眼望去,冰封峡谷外高高矮矮十一位惑界主宰,为首之人目光森然,嘴角微微抽搐。他扫了迦耶一眼,心中有些纳闷,有道是“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为何挑这无关紧要的小角色下手?
迦耶慢慢直起身,仰天吐出一道殷红的浊气,如利箭直刺苍穹,久久未散。他活动着筋骨,周身骨节劈啪作响,回转身望向石鲸主,狞笑道:“李代桃僵,好心机,好手段!”
众人听在耳中,心如明镜,对方这一击分明冲着石鲸主而去,不知被他使了什么手段,借武甲鳞挡祸,逃过一劫。石鲸主面无表情,心中却提起十二分警惕,外患未除,内忧潜滋,局势前所未有的严峻,眼下是继续打下去,还是先行撤退,日后再重整旗鼓?未等他作出决定,涂瑞、转轮、阴鄷、重元君等已趁乱杀上前,武甲鳞的惨死并未激起同仇敌忾之心,反令彼辈心存疑虑,迦耶趁机缠住石鲸主,双方混战一团,惑界主宰各自为战,不得连成一气。契染寸步不离冰封峡谷,眸中寒芒闪动,默默寻找战机,观望片刻,局势并未有根本改观,虽然侥幸击杀了武甲鳞,但对方仍有十一位上境大能,很快稳住阵脚,大占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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