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都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陈猿
李老君试探道:“玉清道友开劫度人,成就上境,不知接下来有何打算?”
赵元始道:“灵山空虚,欲界残破,三界之地未可荒芜,贫道将仿效重元君昔日所为,为天庭点化灵机,另辟仙界,耐心等候天帝归来。”
李老君闻言心中一松,稽首道:“玉清道友有心了,此乃天庭未有之盛事,老道请附骥尾,略尽绵薄之力。”
仙都 第一百四十三节 无人能独善其身
惑界的战事并不乐观,魏天帝改变原先的计划,将如来与大雷音寺投入血战,局势很快稳定下来,得涅槃之力加持,大雷音寺的战力凭空拔高一截,将魔物拒于冰封峡谷之外,迦耶、契染等终于得到喘息之机,加紧休养生息,以应对接踵而来的大战。
冰封峡谷久久不克,惑界主宰接连陨落,石鲸主的威信摇摇欲坠,为挽回颓势,他调集魔物大军,接连掀起数波攻势,很快察觉对手多了一支生力军,虽然人数不多,却是块难啃的硬骨头,明明打得精疲力尽,只要有一口气在,退回涅槃佛国喘息片时,一个个伤势尽愈,生龙活虎杀将出来,牢牢扼守冰封峡谷,寸步不退。
撑过最艰难的时日,三大士、六观音、八菩萨、二十四诸天、十八伽蓝神、十六罗汉率僧众退入大雷音寺修整,象兵、金翅、太白、明海等镇将重整旗鼓,率本部精锐出阵,忽忽数月过去,双方僵持不下。迦耶、契染、如来暗中筹划,趁夜发动一次偷袭,又击杀一惑界主宰阴丛菊。双方战力此消彼长,士气亦此消彼长,石鲸主终于撑不下去了,被迫退缩八百里,放弃围攻冰封峡谷。
惑界主宰齐聚冰原,张开血气神域连为一体,隔开漫天风雪,彼此默默无语,夜月主、武甲鳞、江兼天、阴丛菊先后陨落,上境大能已不足双手之数,对手强横如斯,谁都无心再斗下去,石鲸主也觉得进退两难,束手无策。
巫玉露轻声道:“为今之计,要么寻求外援,要么……跟对方谈上一谈?”
寻求外援就意味着向其他主宰低头,割让利益是最起码的条件,如非迫不得已,他不会行此下策。石鲸主看了她一眼,心中不觉起疑,重复道:“跟对方谈上一谈?谈什么?”语气之中不无威压之意。
巫玉露对他并无太多敬畏,道:“对方从何而来?来此有何意图?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既然一时半会打不下,那就先谈谈,接触一下,谈完再打也不迟。”
石鲸主目光扫过众人,道:“诸位同道意下如何?”
出乎他意料,江兼天、阴丛菊业已陨落,仍有三四人附和巫玉露的建言,这令石鲸主不得不慎重考虑,他沉吟片刻,道:“也罢,那就遣使与彼辈见上一面!”众人神情不约而同为之一松,显然也不愿拿自身道途冒险,继续打下去,人同此心心同此理,石鲸主原本只打算敷衍一下巫玉露,此刻倒有些犹豫了。
巫玉露顺势道:“鲸主坐镇冰原,不可轻动……”
听她欲主动请缨,石鲸主抬手阻止,催动体内血气,双眉皱成一个“川”字,从眉心挤出一滴精血,砰然落地,重如铅液,在冻土之上来回滚动,血气氤氲蒸腾,无移时工夫便化作一具血分身,眉眼与石鲸主一般无二,双颊印有数道血痕,如蛇纹扭曲。
那血分身面无表情,朝石鲸主略一躬身,扭头撞破血气神域,消失在茫茫风雪中。众人不约而同沉默下来,心中翻江倒海,一滴精血所化分身,竟然将神域视若无物,石鲸主有意立威,暗地里究竟还藏了什么底牌?他人也就罢了,最多有所腹诽,巫玉露却如坐针毡,她自恃出身手段,有意无意与石鲸主分庭抗礼,却不想对方深藏不露,单这一手“血分身”神通,就令她大为忌惮。
石鲸主合上双眼,不再言语,众人耐心等候许久,不见血分身归来,心中生出不祥的预感,不过石鲸主立威在前,此番再无人置喙,听凭他拿主意。又过了数个时辰,石鲸主神情微动,缓缓睁开双眼,众人心血来潮,不约而同翘首望去,只见一抹淡淡血影倏忽而至,无声无息融入血气神域,与石鲸主合而为一。
石鲸主的呼吸戛然而止,神情骤然一肃,似乎不敢相信所闻所见,众人心痒难忍,又不便催促,只能耐着性子继续等下去。过了良久,石鲸主胸口起伏,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涩然道:“彼辈来自深渊,深渊天地倾覆在即,彼辈为上尊大德送入惑界,暂借一隅落脚。”
众人胸中大震,耳中心中只得“上尊大德”四字。沉默良久,巫玉露问道:“不知是哪一位上尊大德?”
石鲸主没有回答,自顾自说下去:“彼辈言说,劫余大德业已陨落,惑界已沦为无主地界……”
众人心绪打乱,面面相觑,惑界乃是上尊大德开辟的道场,上尊大德名为“劫余”,立于诸天万界之上,举手投足,有破灭一界之大神通,如何会陨落?这定是不着边际的谎言!巫玉露正待反驳,忽然张口结舌,脑中一片空白,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石鲸主道:“彼辈身后,立有一位上尊大德,此言或许是诳人,然则只要有一线可能,便不可无视。兹事重大,非吾辈所能决断,须得及禀告白帝,万不可延误。玉露道友,你我即刻启程,去往白帝城,有劳诸位道友留守冰原,看顾冰封峡谷,切勿贸然行事。”
众人心情沉重,此事极为棘手,应对稍有不妥,无人能独善其身,在上尊大德眼中,他们不过是长翅膀的蝼蚁,随手便可扑杀。石鲸主亲赴白帝城乃是应有之意,至于唤巫玉露同行,却是借重她的出身,省去一番手脚。
石鲸主这一回独断专行,众人皆以为然,巫玉露虽然心中不情愿,却也无可奈何,只得随石鲸主动身,驾血光投白帝城而去。白帝城距离冻土冰原千万里之遥,石鲸主不惜血气,拼了老命飞遁如电,巫玉露硬着头皮紧追不舍,赶鸭上架,苦不堪言。这一路不眠不休,昼夜不息,石鲸主毫无怜香惜玉之心,巫玉露也只得逼出十二分潜力,咬紧牙关挺了下来。
事态固然紧急,石鲸主却也存心不良,有意刁难巫玉露,但一番长途跋涉,她虽然不无疲态,终是硬撑了下来,并非随意揉捏的面团,令石鲸主颇感意外。
仙都 第一百四十四节 成则一飞冲天
白帝城位于接天岭半腰,依山势绵延百里,如一条悬空巨龙,朝晖夕阴,气象万千,白帝城下是连云寨,三千巫族镇守其间,将妖人魔物管束得服服帖帖。石、巫二人一路风尘仆仆,马不停蹄赶到接天岭山脚下,巫雨露出身巫族旁支,无须驻留寨外苦候,凭族内信物长驱直入,十万火急,求见连云寨主巫砧主。
即便是出身巫族,跻身惑界主宰,也未能轻易见到巫砧主,不过看在“十万火急”四字的份上,副寨主巫刀尺出面接待二人。白帝城中风云深,巫刀尺久驻连云寨,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北地冰原能有什么“十万火急”之事,不过是故弄玄虚罢了,及至石鲸主道明来意,他心中为之一沉,脸色却从容不迫,原来他们真正想见的不是巫砧主,而是白帝城主。
如有巫砧主代为通禀,觐见白帝城主也并非难事,只是石鲸主所言若为子虚乌有,巫族却要担上欺君的罪责。巫刀尺提起十二分仔细,一个字一个字反复盘问,确认无误,才命二人留下歇息,他连夜去见寨主巫砧主。
巫砧主端坐于连云洞府内,老脸上满是皱纹,精神似乎不济,以手支颐,似睡非睡,巫刀尺将石鲸主来意一一道明,字斟句酌,没有遗漏任何细节,尤其是血分身在冰封峡谷所见所闻,近乎于琐碎,言语之中暗示了他的态度。夜已深,连云寨万籁俱寂,巫砧主睁开一双狭长凤眼,昏花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低低道:“你怎么看?”
巫刀尺咬着牙道:“劫余大德陨落之事……只怕属实!”
巫砧主颔首道:“白帝城离空井早有异兆,只是谁都不愿往这方面想,至于那些深渊来敌,不过是疥癣小患,妄言背后有上尊大德支撑,虚张声势罢了。”
巫刀尺见他言之凿凿,不禁问道:“敢问寨主,为何是虚张声势?”
巫砧主道:“劫余大德身居二相,一为血气魔神,一为涅槃古佛,深渊混用血气涅槃之力,当是劫余大德陨落前所辟道场,本源枯竭,天地崩坏,彼辈无处藏身,不得已避往惑界。上尊大德立于诸天万界之上,各自执掌一部法则,壁垒何其森严,劫余既陨,万事皆休,上尊大德断不会垂怜这些走投无路的丧家狗!”
巫刀尺顿时明白过来,那些入侵北地的深渊之众,来自劫余大德所辟道场,与惑界勉强扯得上干系,深渊倾覆,大德陨落,彼辈沦为无主的丧家狗,不合闯入惑界,是打是杀,是埋是留,全在他们一念之间。转念一想,心中有些发凉,劫余大德若当真陨落,他们不也成了无主的丧家狗?
巫砧主意味深长道:“想明白了吧?惑界不是深渊,劫余大德没有陨落,也万万不能陨落!石鲸主与巫玉露见识浅薄,糊涂得紧,你且将他们打入地牢,严加看管,不准有人传递消息,火速点齐兵马,打点粮草,待我去白帝城请命后,再行定夺。”
这是要出兵北地的架势,巫刀尺精神为之一振,郑重道:“诺!”告退而出。
巫砧主缓缓起身,老脸上露出一丝忧色,他虽言之凿凿,终究只是猜测之词,万一此事背后有上尊大德插手,他们又该如何是好?他思忖片刻,举袖轻拂,下一刻化作一抹血光,融入茫茫夜色中,破空遁去,星驰电掣投入白帝城中。
翌日清晨,万道明光照亮接天岭,白帝城云蒸霞蔚,气象万千,连云寨如同沉睡的猛兽,被狠狠抽了一鞭子,咆哮着苏醒过来,一队队妖人魔兽冲出山寨,汇拢成一股势不可挡的洪流,声势浩大,踏上了北征的行程。
魏天帝身处“玄元天”,从始至终关注惑界的战况,引如来入局,眼下只是一招耗费无多的闲子,救一时之急而已,待其立稳棋局,日后未必不能成为左右大势的关键一子。魏天帝目光放得长远,待到玄妙论道后,如来若有望更进一步,推动涅槃法则侵吞惑界,那便助其一臂之力,若机缘渺茫,他便亲手祭炼此界,将其彻底纳入掌控。上尊大德修持高下,与所掌地界息息相关,魏天帝止得三界、深渊、大荒三界,既然不打算入清灵云海修持,短短千载光景,不足以祭炼一界,转而思忖多祭炼一二镇道之宝,添上几分克敌护身的手段。镇道之宝乃一界气运所钟,三界既有弥罗镇神玺,就不可能诞下第二件,即便得“元胎”祭炼,亦为天意所阻,不得全功。
深渊与大荒界或许还有机会。
搅动一界气运,诞下镇道之宝,此事非仓促可成,不过魏天帝手中尚有一柄天顶枪,原是一块天外陨石,经深渊主宰打造成形,上应凶星大陵五,主杀,主死,主斩,于血战中生,亦于血战中折,辗转易主,最终得魏天帝祭炼,携入“玄元天”,引动星力法则,杀伐凌厉,一击扑灭焚天之火,凶名赫赫,为同道所耳闻。
弥罗镇神玺非以杀伐见长,此枪若能应运而出,晋升镇道之宝,倒也是不小的助力。天顶枪经“玄元天”星力洗炼,灵性渐生,魏天帝心念甫动,枪尖嗡嗡颤动,为之欢呼雀跃,似乎也不想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念念不忘,必有回响,魏天帝提起天顶枪,举步穿渡时空,再度降临深渊,来到天渊河、沙陀江、伏波江三江源头,深渊七绝地之一的万窟洞前。
当年魏天帝在深渊历练之时,从未到过三江源头,此刻心中却泛起似曾相识之感。他伸手轻推,万窟洞轰然中开,一道星光照入洞中,穿过重重石壁,阴风尸气一扫而空,下一刻举步踏入星光,径直落于万窟洞底。四下里空旷浩渺,脚下是起伏的地脉,坚不可摧,地力无处不在,雄浑有如实质,托起深渊大地,山川河流,荒漠渊海。
魏天帝伸手一攫,地脉深处孕育的奇气滚滚而出,尽数投入掌心,卷作一团,凝结为云雾缠绕之状,千变万化,孕育无穷可能。他静静注视片刻,将奇气按入天顶枪内,盘膝坐定,引动深渊本源之力,逐寸逐分锤炼此宝,成则一飞冲天,败则粉身碎骨。
仙都 第一百四十五节 鱼跃龙门
天地为炉,造化为工,阴阳为炭,万物为铜,深渊本源之力如一柄大锤,重重锤击着天顶枪,“当”一声巨响,从地底透出,响彻云霄,席卷深渊每一个角落,枪身绽开无数裂痕,细如蛛网,粗如冰纹,在奇气推动下徐徐弥合,还没彻底消失,紧接着又迎来下一次锤击。
深渊笼罩在有节律的锤击中,仿佛血脉有力地跳动,日以继夜,无有一刻停息。凡夫俗子置若罔闻,只觉得有些吵闹,最多扯直了嗓门说话,多费些唾沫,该干嘛干嘛,劳累一天,睡着了也就没事。修道士却陷入一场难以言喻的折磨,头昏脑涨,心浮气躁,心魔频频来袭,稍有把持不住,便走火入魔,千载苦修化为乌有,修为越高,感应越是强烈,堵住耳朵无济于事,更有甚者刺破耳膜,亦无法摆脱锤击的袭扰,只能咬紧牙关苦捱下去。
深渊上境大能按捺不住,四处寻觅锤击的源头,足迹踏遍深渊大地,东方日出之地,极北冻土冰原,南疆崇山峻岭,西陲戈壁荒漠,历尽坎坷,耗费足足百年光景,才发觉这一场劫难的风暴眼位于三江源头,万窟洞底。
万窟洞为“星锁”封禁,固若金汤,任凭他们使尽千般神通,万般手段,也不得其门而入。近在咫尺,锤击声是如此强烈,直落神魂深处,道心随之震撼,竟有动摇之兆,众人迫不得己,只能退避三舍,另谋他法,唯有云霄子留了下来。
她侧耳倾听锤击的巨响,神魂摇曳,道心随之一分分松动,似有什么东西活泼泼跳动,如种子发芽,破茧化蝶,拼命挣扎欲出。是心魔吗?云霄子有那么一瞬动摇,但她很快镇定下来,继续倾听深渊本源的律动。
不知过了多久,视野渐渐模糊,天地骤然一黑,双眼已不能视物,视觉被生生夺去,黑暗攫取身心,竟不得动弹。云霄子心中一紧,神智分毫不乱,继续倾听万窟洞底的巨响,百余息后,嗅觉、味觉、听觉、触觉逐一失去,存世之身陷入混沌,唯有一灵不灭,如风中之烛,随锤击声摇曳不定,随时都会熄灭。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多久,云霄子浑身一颤,眼前亮起无数璀璨星辰,汇聚成一团巨大的星云,缓缓转动,法则隐隐与之相勾连,无数玄妙至理涌上心头,应接不暇。她深知机缘不可错失,任凭妙理如无穷,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心与意合,意与神会,执掌法则补全了一块,停滞已久的修持陡然拔高一截,心中顿涌起大欢喜。
五感再度回归己身,锤击声落入耳中,已不再撼动神魂,云霄子长身而起,朝万窟洞郑重打了个稽首,转身欲离去,却见面前多了一道人,面如冠玉,光洁无须,戴铁冠,披道袍,踏布履,从头到脚纤尘不染,目光落在她身上,微微颔首。
云霄子又惊又喜,身不由己跪倒在地,叩首道:“云霄见过师尊!”
元邛道人伸手将徒儿扶起,细细看了几眼,微笑道:“你很好,这是可遇不可求的机缘,有所体悟,则受益无穷。”
云霄子神情微动,脱口道:“这万窟洞底——”
元邛道人道:“上尊大德以深渊本源之力洗炼至宝,一界之力何其浩大,你等靠近不得,亦消受不起。”
云霄子试探道:“不知是哪一位大德?徒儿可得与闻?”
元邛道人微一踌躇,道:“那位乃是‘玄元天’星力之主,立于诸天万界之上,日后有缘相见,可尊称一声‘天帝’。”
师尊的名位似犹在天帝之下,云霄子不敢多嘴,转而向元邛道人讨教修持之道。元邛道人见她有慧根,思忖片刻,道:“你若留在深渊继续修持,日后便是深渊第一人。”
听话听声,锣鼓听音,云霄子心中打了个咯噔,道:“深渊第一人又如何?”
元邛道人道:“在为师看来,不过是浅水之鱼罢了,唯有跳出深渊,方可鱼跃龙门,过而化龙。”
云霄子眉梢一挑,慨然道:“请师尊指点一条明路,云霄愿试上一试,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元邛道人道:“当年收下的弟子,一个个天生道种,惊才绝艳,成就上境的不在少数,唯有你有机会更进一步,不过这一步要从无路处开辟道途,谈何容易。”
云霄子甚是聪慧,道:“师尊可是想让云霄去往深渊之外,另觅机缘?”
元邛道人颔首道:“‘玄元天’地界不计其数,有一处名为‘惑界’,鏖战方炽,迦耶、契染、如来奉天帝之命,联手对抗血气,暂且落于下风,每一分援手都至关要紧,你可愿割舍深渊所有,孤身去往惑界,与诸多主宰一战?”
云霄子斩钉截铁道:“愿去!”
元邛道人不无欣慰,从袖中取出一枚星符,递到云霄子手中,道:“惑界血气侵蚀灵机,你且去谋划一二,备些培元固本的星药,多多益善,祭动此符,跨过一道星门,即可去往惑界。切记,此去惑界,再不得回转深渊!”
云霄子眉宇间英气蓬勃,道:“若一去不回,便一去不回!”
元邛道人挥手道:“去吧,来日有缘,你我师徒重逢于‘玄元天’,届时当称一声‘道友’!”
云霄子心神激荡,再三叩首,辞别师尊踏上未知的旅程,元邛道人目送她身影远去,心中不无遗憾,耗费无数气力,深渊也只出了这么一个可造之材,大荒界连半个都没有,至于三界之地,如来之外,玉清元始天尊或许有一线可能,余者皆碌碌。谁人能应运而起,抢先一步祭炼惑界,便有机会继魏天帝之后,成就上尊大德。
按常理推测,如来的希望最大,云霄子修持星力,法则冲突,不可能更进一步,然而元邛道人执拿光阴长河,日夜祭炼,心神相合,隐隐察觉魏天帝身后所立上尊大德,竟然执掌星力法则,这意味着“玄元天”借星力得道,并不限于一人。
星力法则既是三界的根本法则,会不会也是“玄元天”的根本法则呢?
仙都 第一百四十六节 满肚子苦水
惑界为血气法则所笼罩,法则压制无所不在,补益元气的丹药少之又少,上境大能神通广大,势必陷入一场以寡敌众的苦战,这是云霄子对惑界的粗浅印象。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她不惮做最坏的打算,随身法宝只留一柄却邪剑,一件阴阳混一袍,数千年来积攒的身家,尽数换成星药。星药难得,收罗不到那许多,剩下的只能换些次一等的丹药,对上境大能而言杯水车薪,聊胜于无。
箭在弦上,也无暇计较多寡,拾得篮中就是菜,云霄子的举动很快惊动了同道,借着交易的机会,明里暗里打探消息,云霄子只道她近来有所体悟,意欲闭关修持一门神通,屏绝锤击之声,故此需海量星药支持。众人将信将疑,总觉得“修持”云云只是托词,不尽不实,云霄子当另有打算,不过同为上境大能,她不愿说,谁都逼迫不得。
忽忽数月过去,云霄子孤身来到东方日出之地,东方日出之地,千里海岸,参天巨桑,海潮澎湃,浊浪滔天,她毫不犹豫鼓荡灵机,祭起师尊所赐“星符”,刹那间天昏地暗,风云变色,虚空之中张开一道璀璨的星门,深渊大能如遭雷击,不约而同腾身而起,纷纷将目光投向东方。
云霄子敛袂稽首,作别故人故土,举步跨入星门,意识中断了一瞬,下一刻已跌入风雪之中,耳根骤然清净,风声嘹亮,四野茫茫,不辨东西南北。她站稳脚跟,张开星域,开辟一处小天地,凝神内察,体内灵机已耗去大半,意识中断的一瞬,从深渊穿渡无数时空来到惑界,并非毫无代价。
元邛道人立于无尽虚空,见云霄子平安抵临惑界,这才收回目光,心中不无感叹,这一道“星符”只能送渡一人,所耗元气非常人所能负担,比起魏天帝勾勒一道星门,便将深渊精锐尽数送往惑界,更有天壤之别。堪比上尊大德,终非真正的上尊大德,元邛道人默默无语,一身修持受制于人,不得自主,有什么东西潜滋暗长,令他感到失落。
云霄子收拢星域,盘膝坐定,仰头汩汩吞下三斗星药,入定炼化,耗费七日七夜,待元气稍有回复,这才起身探查。“星符”将她送至一片冰原之上,四下里为风雪笼罩,视野不得及远,冻土之下,血气奔流涌动,法则之力时隐时现。与深渊相比,惑界更要强盛十倍不止,师尊提醒她须小心提防血气主宰,并非无由。
云霄子撤去星域,任凭风雪加诸于身,随意挑了个方向,举步向前行去,一点一滴适应这片陌生的土地。她将灵机深锁于丹田,不令其泄露分毫气息,仅凭肉身抵挡天地之威,法则的排斥很快退去,肩头如同挪去一座大山,步履轻盈,再也感受不到隐隐敌意。
云霄子奔驰千里,兀自没有走出暴风雪,心中暗暗称奇,正驻足倾听之际,忽觉远处传来微弱的喧哗声,时断时续,似有行伍艰难跋涉,为风雪所困,忍不住抱怨。她一时好奇心起,潜踪匿影摸上前,却见一支偏师围拢在一处,彼此抱团取暖,人数约莫有三五百之众,除了血气魔物之外,更有一众形貌古怪的妖人,有的后背驼成锅,有的额头长三个肉瘤,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浑身缝缝补补,歪瓜裂枣,没一个像样的,体内血气却蓬勃炽热,如同一头猛兽左冲右突。
云霄子冷眼旁观许久,没有发觉惑界主宰的行迹,当下隐匿于风雪中,暗中使个手段,擒下一头落单的魔物,神不知鬼不觉遁出数里,细细逼问。那魔物生得五大三粗,浑身筋肉鼓胀,力大无穷,在云霄子手中却如面团一般,要搓圆他不敢方,要揉长他不敢短,将老底一股脑倒将出来。
原来那一队偏师来自白帝城下连云寨,以焦烹海为首,麾下妖人魔物合计七八百之众,应副寨主巫刀尺征召,前往北地平叛。他们并非什么不可或缺的主力,纯粹是摇旗呐喊壮壮声势,分润点好处,没想到迷了道路,一头扎进暴风雪中,被折腾的欲仙欲死,苦不堪言,到如今已折损了小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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