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武侠修真

仙都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陈猿
石前洲这一惊非同小可,心头拔凉拔凉,急待鼓荡血气,剑光已如匹练般斩下,迫在眉睫,无奈之下,他只得舍弃存世之躯,血气裹起神魂,从口鼻间慌慌张张窜出,瞬息飞掠千丈。蝮蛇螫手,壮士解腕,他还算果决,侥幸逃过神魂俱灭的下场,剑光当胸斩入,法则之力如山洪暴发,肉身四分五裂,破损处染上一层森然星光,为法则侵蚀,再无复生之望。
云霄子一剑击破石前洲,心情无比畅快,却邪剑嗡嗡作响,似乎意犹未尽。神魂遁飞如电,追之不及,她也不去白费气力,祭起利剑大开杀戒,继续收割魔物性命,将遥扼冰封峡谷的大手斩去一指。血气主宰一败涂地,魔物大军顿时兵败如山倒,扭头就跑,郭千家与江翠微察觉异动,不约而同驱使本部人马合拢来,把云霄子堵个正着。
云霄子弃了虾兵蟹将,仗剑迎向正主,郭千家眼皮激烈跳动,心中顿时大警,毫不犹豫张开血气神域,江翠微与他相交多年,心意隐隐相通,闷哼一声,血气顿如决堤的洪水,遮天蔽日,法则之力彼此交织,融为一体。云霄子引动星力一剑斩去,血气神域漾起层层涟漪,此起彼落,生生不息,竟将这一剑之威徐徐化解。
这才是惑界主宰真正的手段,石前洲只是不上台面的垫底货,云霄子精神为之一振,她虽听契染提起,惑界主宰在执拿血气法则之初,就有意识取长补短,彼此配合,神域连为一体,难以撼动,却并未放在心上,如今看来,倒确有几分门道。不过对手只得二人,神域并非无懈可击,云霄子忽进忽退,频频试探薄弱之处,仓促间难以得手。
血气神域连为一体,郭千家与江翠微立于不败之地,眼看对方倏来倏往,浑不将二人放在眼里,不禁心生恼怒,双双催动神域,血气蜂拥而出,如无数大毒蛇,大肆吞噬魔物兵将,得血肉滋养,一条条粗如井栏,鳞片倒竖,张开血盆大口围上前。云霄子清啸一声,振剑斩去百余蛇首,灰飞烟灭,断颈处却又窜出蛇头,如抽刀断水,血气不竭,大蛇不死。
云霄子深吸一口气,地劫命星垂落头顶,熠熠生辉,她微微偏转头,朝远处望了一眼,巫刀尺早被惊动,藏身于千军万马中暗自窥探。你要看,便让你看,星力法则就算明明白白摊在眼前,也窥不破其中的玄妙至理,那是上尊大德传下的大道,凌驾于诸天万界之上。明知大敌在侧,云霄子不受其扰,全力推动六煞星,星力垂落于身,却邪剑漾起一抹绚烂星光,杀意凛然,刺得郭、江二人眼眸酸涩,不可视物。
二人暗道一声不好,收拢神域,全力推动血气固守,云霄子已一剑斩出,法则剧烈碰撞,星力暴涨,将联手之势生生打破,郭千家与江翠微胸口如遭重击,七窍渗出淤血,双双向后退去。云霄子手按剑柄,似乎一剑耗去浑身气力,无以为继,气机为之一挫,几乎与此同时,一抹血光倏忽突进百里,巫刀尺衣袍猎猎作响,探出右手按向她胸口。





仙都 第一百五十一节 藏剑还真
云霄子明知巫刀尺在旁窥探,仍不顾一切斩出那一剑,破去郭千家江翠微联手之势,下一剑便要枭其首级,巫刀尺明知云霄子发觉他在旁窥探,也要趁其力竭一瞬以身涉险,二人都在赌,赌对方的勇气,赌对方的底牌。巫刀尺如流星般撞去,右手掀动法则之力,血气在身后拖出一道长长彗尾,狂飙突进,神域竟被他甩在身后。
千钧一发之际,地劫星熠熠生辉,一道星力倾泻而下,不偏不倚,将巫刀尺罩个正着,法则骤然重叠于一处,彼此激烈冲撞,蓦地炸将开来,巫刀尺首当其冲,胸口一闷,周身骨节噼啪乱响,右手仍坚定不移向前探去。地劫星悄然隐没于虚空,擎羊、陀罗、火星、铃星、天空五煞星旋即大放光明,五道星力接踵而至,齐齐击落,于法则行将湮灭之际,将巫刀尺强行拖延了一刹。
二十刹为一瞬,二十瞬为一弹指,二十弹指为一罗预,二十罗预为一须臾,三十须臾为一昼夜,一刹何其短促,然而就是那一刹,云霄子圈转却邪剑,剑光稍纵即逝,郭千家江翠微神情一滞,彼此对视,眸中流露些许怅然,身躯四分五裂,神魂湮灭。与此同时,巫刀尺右掌按落云霄子胸腹间,阴阳混一袍蓦地涨大一圈,被血气法则一卷,顷刻间化为乌有,五指深深插入她体内,法则之力蓬勃而出。
一道碗口粗的血光穿透胸腹,从后背激射而出,云霄子微微一震,身躯化作一团迷离星光,生机泯灭,黯然溃散,只留一柄却邪剑,静静漂浮于空中。巫刀尺不觉皱起眉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神念如涟漪层层荡漾,扫过方圆百丈,却丝毫未察觉异样的气机。他扭头望去,但见郭千家与江翠微栽倒在地,尸骸染上迷蒙星光,业已身死道消,陨落于此。短短半日光景,先后陨落三位惑界主宰,虽然不是连云寨的嫡系,终究难免兔死狐悲。
驻守于此的魔物大军作鸟兽散,巫刀尺正待转身离去,脚步一顿,扭头望向那柄却邪剑,稍一犹豫,探出手去触碰,剑锋嗡嗡一震,法则荡漾而出,在其指尖割开一道口子,渗出几颗颤巍巍的血珠。他慢慢皱起眉头,眼中厉芒闪动,体内血气一缩一涨,正待催动法则之力,心生警兆,霍地回转身,却见视野尽头一尊大佛顶天立地,口吐宏大梵音,脑后腾起一轮五彩光晕,一十二座莲台如法/轮常转,佛国护法挟裹涅槃之力,如走马灯般轮番杀出,打得沈听猿怒吼连连,眼看要败下阵来。
驻守北地冰原的惑界主宰,老老实实归顺连云寨的只得五人,其中石前洲、郭千家、江翠微先后殒灭,如今只剩卢荻花与沈听猿,若尽数殒灭于此,传出去难免惹来非议,说巫族吃相太难看,保不定还会有意无意,在白帝跟前提上几句,上点眼药。他才一犹豫,却邪剑铮铮而鸣,一道剑光直冲霄汉,搅动六煞星此隐彼现,云霄子跨出虚空,伸手摘下利剑,意气风发。
她虽未完全执掌一界根本法则,却因缘巧合,窥得些许玄妙至理,悟出“藏剑还真”的神通,将一点本源藏于却邪剑内,借星力重塑存世之身,于法则的体悟更深一层。身无长物,手中只得一剑,战意却勃然而作,有如实质,刺得巫刀尺眸子酸涩,心烦意乱。他伸手挡在眼前,长叹一口气,周身三千六百毛孔尽开,血气喷薄而出,如旋风般一卷,化作一尊顶天立地的魔神,头生弯角,面目狰狞,虎背熊腰,一身甲胄残破不全,露出一道道纵横交错的伤疤。
方圆千里风定雪止,巫刀尺双手抱在胸前,全神贯注操纵血气魔神,将云霄子视若无睹。那魔神双目燃起两团血气之火,低下头来直勾勾盯着云霄子,忽然张口一吸,云霄子只觉神魂摇曳,似欲离体而去,百忙之中提起却邪剑一斩。剑光划破长空,斩断一切有形无形,那魔神猛地向后一仰,神通戛然而止,云霄子趁机脱身而出,飘然退出数丈,心中大为警惕。
魔神再度挺直身躯,怒不可遏,抬起右掌狠狠拍下。
一掌之力撼动天地,云霄子只觉身躯一紧,禁锢于原地不得腾挪,只得全力鼓荡法则,在血气压制下强行撑开一方小天地,一步步向后退去,于间不容发之际避开魔神一击。血气巨掌擦着鼻尖轰然落地,冻土无声无息裂开,丈许宽一道沟壑深不见底,热力蒸腾,地下岩浆喷涌而出,尽数投入那魔神体内。
云霄子并非莽撞之人,凭一己之力,难以撼动血气魔神,连云寨副寨主倾力施为,果然非同小可,冰封峡谷中唯有如来佛祖方可与之匹敌,她道行颇有不及,不可恋战。云霄子行事素来果决,不待魔神再度出手,身剑合一,倏忽远遁,瞬息消失在百里外。
巫刀尺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映出一道剑光,兜了个大圈子,直奔中军而去。连云寨大军扎下营盘,有七八位血气主宰坐镇,按说云霄子孤身只剑,不至酿成大祸,但亲眼目睹此女斩杀郭、江二人,他竟有些心神不宁,放心不下。旁人也就罢了,巫藤萝若有个闪失,寨主跟前不好交代,他摇了摇头,只得弃沈听猿不顾,血气魔神腾空飞起,直扑中军而去。
巫刀尺使出压箱底的手段,喷薄血气凝成魔神,声势何其浩大,北地冰原上境大能俱被惊动,所有目光不约而同投向彼处。冰封峡谷内,如来佛祖以慧眼观之,心下了然,劫余大德身居二相,一为血气魔神,一为涅槃古佛,惑界主宰道行不足,只能另辟蹊径,以血气凝化魔神,汲取地底岩浆铸就存世之躯,用于斗战,倒也是堪称强横。云霄子剑气凌厉,瞬息千里,只要不被困于死地,对方也奈何不了她,只是大雷音寺挪动不灵,一旦血气魔神攻入冰封峡谷,座下僧众难以幸免,又该如何是好?




仙都 第一百五十二节 面壁之墙
云霄子战意勃发,神通手段如此犀利,如来不无意外,留在谷口的后手无用武之地,他思忖片刻,传言转轮、阴鄷、重元君相机而动,便宜行事,配合云霄子与契染,不断施加压力,令对手无暇顾及天生桥。与其同时,迦耶察觉时机已到,领大军消失在风雪中,就此不知所踪。
如来收回慧眼,低头沉思片刻,起身来到大雷音寺后殿,幢幡无风自动,层层卷起,露出一面破旧的照壁,历尽沧桑,墙皮斑驳,砖石酥软,全凭佛法支撑,无数金字此隐彼现,一行行一页页,俱是佛经章句。如来伸手点去,佛光倾注于照壁,尘灰飞扬,不离方寸之地,渐次凝成一尊古佛之相,低眉垂目,面露大慈悲。
等了片刻,那古佛慢慢抬起头,双眸空荡荡如两眼深井,将人神魂一口吞没。如来不为所动,静静看了片刻,那古佛骤然一转身,脑后竟是一尊魔神之相,怒目而视,作势欲扑。金刚怒目,菩萨低眉,身居二相者非是旁人,正是久未露面的镇将涂瑞。
昔日在深渊之时,迦耶执掌血气法则已臻于极限,意识为本源一点点侵蚀,束手无策,他虽知深渊始祖以涅槃之力压制血气,保全意识不失,却不得其门而入。有道是“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无奈之下,迦耶别出心裁,以奇气衍化镇将,从己身剥离一道血气法则打入其中,以秘术祭炼血气分身,将涂瑞镇将一路推入上境,分担一部分法则反噬。
摸着石头过河,事实证明,这是条可行之路。
希望虽渺茫,迦耶并未放弃更进一步的念想,机缘到时,他自会炼化涂瑞,补全血气法则,冲击上尊大德。然而计划不及变化快,深渊倾覆转瞬即至,他无从选择,被迫来到惑界,投入一场前所未有的惨烈血战。他本是深渊意志显化入世,借迦耶金身寄魂,冥冥之中自有感应,深渊也已垫付,根本法则荡然无存,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付诸东流,如今他之时沦落惑界的上镜大能,毫无优势可言,并且可能永远都不会改变。
从云霄跌落谷底,迦耶并未就此消沉,痛定思痛,单凭血气法则,不足以与惑界主宰相抗衡,此界既然为劫余大德所祭炼,唯有融二相于一身,方可脱颖而出,立于不败之地。魔神之相好办,难就难在古佛之相,迦耶病急乱投医,诚心向契染讨教,二人同在一条破船上,风雨飘摇,随时都可能沉没,灭顶之灾迫在眉睫,契染也不藏私,将极北冰川中神佛残躯的奥妙倾囊相授。
困扰多年的难题豁然开解,迦耶在神念中反复推衍,觉得有几分把握,遂向契染借取涅槃之力,尝试编织法则之线。涅槃与血气水火不容,契染亲眼目睹魏天帝剥解诸般法则,却不知编织之法,迦耶反复尝试,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始终不得其门而入。
直到如来降临冰封峡谷,才令迦耶看到了一线希望。
涅槃佛国遗世独立,落于光阴长河之外,如来施展无上神通,以佛国接引大雷音寺,将其挪入冰封峡谷,道行手段隐隐凌驾于契染之上,与迦耶分庭抗礼,毫不逊色。迦耶放低身段,亲至大雷音寺,一一演示血气法则诸般变化,向如来请教,如何才能编织法则之线,融二相于一身。
魏天帝剥解神佛残躯之时,如来亦在佛国之内,耳濡目染,叹为观止,他深知迦耶的提议并非空穴来风,劫余大德正是藉此得道,成就上尊大德,立于诸天万界之上。如来心有所动,沉入涅槃之中,外界不过数个时辰,正觉浮沉千载,他徐徐睁开眼,若有所得,告知迦耶他思得一法门,或许可行。
大雷音寺后殿之中有一堵“面壁之墙”,印有一部《大藏一切经》,以涅槃之力推动心中所想,只须切实可行,即便不知如何实现,只要付出足够的代价,亦能心想事成。譬如到灵山礼佛,山高水长,艰难险阻,九九八十一难,“面壁之墙”便是直抵灵山的虹桥,须臾便可抵达。
成败的关键,在于“付出足够的代价”,“面壁之墙”毕竟是取巧之法,须臾抵达灵山所需的代价,定然远远超出一步一个脚印,历尽九九八十一难,才迎来花开见佛。
迦耶权衡利弊,还是决定试上一试。他没有以身涉险,而是遣涂瑞去往大雷音寺,听候如来安排。涂瑞得悉前因后果,倒也没有回绝,他心中也有一点小算盘,若能融二相于一身,或可摆脱迦耶的控制,求得真正的大自在。
如来将涂瑞引入“面壁之墙”,先以佛光涤荡三百六十日,内外澄澈,纤尘不染,再以涅槃之力推动念想,锱铢积累,渐次铸就佛魔二相。佛法无边,“面壁之墙”内法则冲突放缓了千百倍,涂瑞脑后浮现第二张面孔,正面为血气魔神,背面为涅槃古佛,一开始模糊不清,随着时日推移,愈来愈清晰。
然而如来骇然发觉,“面壁之墙”源源不绝索取涅槃之力,日积月累,竟多到难以想象,迦耶将冰封峡谷内所有资粮都送入大雷音寺,还是远远不够,若非石鲸主一边偃旗息鼓,没有发动进攻,他们只能半途而废,前功尽弃。
涂瑞成为一只烫手的热山芋,迦耶与如来咬着牙硬撑下去,终于熬到了水落石出的一日,魔佛二相终于稳固下来,涂瑞已能初步驾驭二相神通,轮转变化仍有失晦涩,但也顾不上这么多了。按照预定的计划,迦耶率镇将偷袭天生桥,如来留守冰封峡谷,吸引连云寨大军的注意,拖住一干惑界主宰,涂瑞是一张尚未掀开的底牌,留待关键时刻推出去。
令如来意外的是,战局进行得极为顺利,云霄子横空出世,竟逼得巫刀尺不得不召出血气魔神,契染反沦为辅助骚扰的配角,转轮、阴鄷、重元君相机而动,一切都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涂瑞似乎变得不那么重要。




仙都 第一百五十三节 性子软耳根软
白帝城依山而筑,盘旋如龙,龙首搁于接天岭最高处,左右二宫犹如两只龙眼,耷拉着眼皮似睡非睡。二宫格局大相径庭,左宫清冷,空无长物,石壁上蒙上一层霜花,长年不消,右宫则烛火昼夜不息,香薰炉暖,四季如春,供奉着四时有不谢之花,八节有长青之草。
白帝卧于左宫离空井下,一年到头沉浸于黑甜乡,清醒的日子加起来也不满十日,白帝城内,明面上做主的是帝妃孙景从。石鲸主与巫玉露远道而来,意欲觐见白帝城主,连云寨主巫砧主得知前因后果,将二人拿下打入地牢,径直去往白帝城,没有惊动白帝,而是入右宫觐见孙景从,请她屏退左右,有要事启奏。
帝妃孙景从端坐于正位,挥退一干仙姬仙童,听巫砧主道明来意,低头沉吟片刻,事关上尊大德,不可不慎。她犹豫着该不该唤醒白帝,正拿不定主意,忽见巫砧主胸有成竹,眼前一亮,顺水推舟问道:“依巫寨主看,此事当如何处置?”
巫砧主素知帝妃性子软,耳根软,遇事踌躇不决,甚少自己拿主意,他也怕孙景从一时冲动,处置不当,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见她客客气气相询,心中顿时大定,咳嗽一声道:“依老臣看来,石鲸主处事不明,危言耸听,莫如将其打入地牢,日后再仔细盘问。当务之急,须得即刻起大军征北,将入侵惑界的外敌彻底扫平,不留后患。”
孙景从不糊涂,听得“处事不明,危言耸听”八字,隐约猜到巫砧主的用意,白帝城离空井早有异兆,她也曾听白帝私下里嘀咕了一句,劫余大德凶多吉少,惑界将何去何从,如今看来,大德陨落纵非板上钉钉,亦八九不离十了,此事瞒不过有心人,知者甚众。巫砧主一口咬定石鲸主危言耸听,是为大局考虑,那些天外来敌入侵惑界,自称背后有上尊大德支持,真伪不去说他,即便属实,亦不可公之于众,否则一旦人心涣散,大势倾覆,白帝城势必沦为一座孤城。
右宫内静谧无声,孙景从手中把玩着一枚玉佩,琢磨片刻,垂问道:“巫寨主就不担心激怒天外大德,惹来不测之祸?”
巫砧主干笑一声,含糊道:“非是老臣妄自菲薄,吾辈只不过长翅膀的蝼蚁,飞腾数尺而已,根本不入大德之眼。上尊大德立于诸天万界之上,轻易不会插手下界之事,多半扶持大能代为征讨。惑界就算打得天翻地覆,也只是上境大能的事,无须‘担心不测之祸’。”
祭炼一界非是易事,须得削弱根本法则,徐徐取而代之,若手段太过激烈,本源动荡崩坏,吞噬一应生机,天地自毁,此界重归于混沌死寂,反而得不偿失。巫砧主乃劫余大德亲传弟子,知晓一些上尊大德祭炼地界的隐秘,却不便向孙景从明言,只能含糊其辞,且安帝妃之心。
显然他这些话分量还不够,孙景从久久没有开口,巫砧主心生一丝焦躁,咳嗽一声,进言道:“此事迫在眉睫,不可延误,孙夫人何不奏明帝君,讨个准信?”
孙景从看了他一眼,白帝在离空井下闭关修持,非有大事不可惊动,巫寨主既然这么说,她也不愿自作主张,日后被白帝降罪。她微微颔首,当下合上双眼,鼻息一滞,一缕神魂已离体而出,倏忽飘入左宫,穿过一重重冰冷的霜壁,径直投入离空井下。
离空井底不过方圆丈许,霜花厚结如冰,白帝侧卧于一方青石上,以手托首作“吉祥卧”,双眼似合非合,似闭非闭,神思游于九霄云外,身下血气氤氲而起,如云雾般翻来滚去,无有一刻平息。孙景从不敢近前,只在左近飘荡,过得片刻,白帝仿佛察觉到什么,起左手轻招,将一缕神魂摄入掌心,顿时知晓来龙去脉,旋即翻转手腕向外一推,神魂刹那间飞出离空井,回转右宫投入孙景从体内。
帝妃孙景从眼皮微微一动,慢慢睁开双眼,蹙起眉头,似有些吃惊。巫砧主早已等得不耐烦,见她仍默默不语,催促道:“帝君怎么说?”
孙景从叹息一声,幽幽道:“帝君嘱咐,北地之事就由巫寨主做主,狮象搏兔,皆用全力,巫寨主不可大意。”
巫砧主双眉一挑,斩钉截铁道:“老臣定不负帝君所托!”说罢,躬身告退。
孙景从独坐于宫殿内,心中有几分不悦,巫砧主口口声声自称“老臣”,实则倚老卖老,对她殊无恭敬之意,不过细细想来,这也在所难免,论出身,帝君与他同出劫余大德门下,再无第三人与其相提并论,论道行,巫砧主仅次于帝君,神通广大,深不可测,远非她所能企及。孙景从只得安慰自己,巫砧主只在单独奏对时,才流露几分桀骜,平日里好歹还算恭敬,些许小抵牾,权作清风拂面,不要自寻烦恼。
她起身离座,拈起一朵娇艳欲滴的鲜花,一片片摘下花瓣,随手丢于脚下,心情已恢复了平静。适才神魂去往离空井底,帝君除了关照她将北征之事全权托付巫砧主,另有一句私密话,令她心存疑惑。不过她与白帝夫妻一体,有些事帝君不便为,须得她出面,冒天下之大不韪,将罪名揽于一身。
过得数日,她偶然听座下仙姬说起,率众出征北地的是副寨主巫刀尺,这一去山高水长,万里迢迢,各路兵马约以三载为期,在天生桥会合。孙景从不禁心生疑惑,帝君要她去做的事,须得等巫砧主远离白帝城方可动手,如今他仍坐镇于连云寨,却该如何是好?好在帝君并未说定日期,她大可耐心等下去,无须匆匆行事。
时光川流不息,转眼过去了一年半载,这一日,白帝城再现异兆,一道血气从离空井下冲霄腾起,化作一团百亩血云,翻滚百余息,又倏然缩回井底,一时间人心惶惶,流言不绝。




仙都 第一百五十四节 定不负所托
血云腾空,有目共睹,惑界血气主宰俱生感应,内心仿佛塌落一块,有些惶恐不安,但比起万年前那次血云异兆,他们已经见怪不怪,镇定了许多。
万载之前,血云从离空井腾霄冲天,彼时声势更为浩大,滚滚笼罩万里接天岭,一时间地动山摇,天柱折,地维绝,日月星辰移于西北,水潦尘埃归于东南,白帝城断为三截,妖人魔物死伤无数,足足持续百日方才平息。正当众人议论纷纷之时,劫余大德陨落的流言不知从何而来,横空出世,令人瞠目。
然而谁都没有站出来辟清谣言,以正视听。没有这么做的原因是,上到惑界主宰,下到妖人魔物,头顶都被挪去一座无形的大山,血气勃发,神魂欢欣鼓舞,仿佛卸脱了束缚的锁链,拥有了无数可能。白帝与巫砧主感应尤为深切,无有劫余压制,通往上尊大德的路途豁然开朗,他们隐隐看到跳出此界的门户。
惑界由来已久,白帝与巫砧主得劫余大德指点,道行深不可测,二人执掌血气法则,独占六成有余,剩下三成多由其余惑界主宰瓜分。二人止步于此,没有进一步补全血气法则,是不为也,非不能也,一来受劫余大德压制,法则不甚稳固,有反噬之虞,二来担心意识为惑界本源同化,自我迷失,得不偿失。
大德陨落,天翻地覆,惑界固然失去了庇护,对执掌血气法则的上境大能来说,却未必不是机缘。然而白帝与巫砧主潜心修持,却发觉少了劫余大德的压制,血气法则对意识的侵蚀如脱缰野马,一发不可收拾,二人必须小心翼翼把持自我,才能确保意识不至迷失,补全血气法则尚且遥遥无期。
路途虽然在眼前,却举步维艰,这万载光阴,白帝与巫砧主修持并无太大进展,主要精力都用于抵制法则的侵蚀。道行到了他们这等境地,每踏上半步都难于登天,二人并不感到失落,只是法则的侵蚀如附骨之疽,令二人时刻警惕,无暇顾及其余,这些年白帝卧于离空井底闭关,巫砧主镇守连云寨深居简出,惑界花开花落,云卷云舒,诸般事物都付诸其他主宰处置,轻易不会插手。
1...690691692693694...709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