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袖侧
当他的弟兄们送了王老板出门再回到房间时,他就告诉他们:“以后这个事,不再提了。”
阿强、军子纵不甘心,也只能听话。
小楼里也有能睡觉的房间,南思文晚上就住在这了。他的弟兄留下了几个守着他。
他后背有伤,腰侧有伤,幸好胳膊上的伤和腰上的在一边,他还能用另一侧侧卧着睡。
他有些睡不着,想着今晚的事。他砍伤了三个,其中有一个……他想起那人被同伴拽着拖着踉跄离开时,露在身体外的刀柄……
他预感那个人可能活不了了。
一条命。
他闭上眼睛。再一次意识到,自己走的是一条不归路。可他已经没有退路,在这条路上,软弱了,就只能成为别人的踏脚石。比如,这栋小楼的前任。
他一觉睡到第二天上午,被兄弟叫醒起来吃药。
然后他给他娘打了个电话,他早就给她买了手机,大按键的老人机,教了好久,她才会用。欢喜得不行,一心想拿回村子里让大家看看。
“喂,妈?”他说。
南思文的娘其实特别不习惯他管她叫“妈”,他们那儿都是叫“娘”的。叫了几十年了,他突然改口,她别扭得不行。
但南思文坚持改口,他还坚持让她学说普通话。
“你穿得再光鲜,一开口,就露陷了。光这说话的口音,就叫人看不起了。”他说。他的家乡话,跟很多地方的方言比起来,都更土。土的掉渣。
有一次,他去路边买矿泉水。摊子旁边站着的两个学生妹一直盯着他看。他才交了钱,他娘打电话来,他张口就习惯性的说家乡话。两个漂亮女孩脸上就露出失望之色,转身走了。
南思文清楚的记得女孩子们看他的眼神的变化。那眼神让他想起了顾清夏面对那些工人时的眼神,着实伤了他。
他忽然懂了,彰显一个人身份的,原来不仅仅是你开什么车,还有一个人自身的方方面面。
那之后,他就只说普通话。
他改变不了出身,但他能改变他自己。
“我有事,这两天不回去了……你别管……”
“你骑车小心,过路口要看灯……别老跟协管吵架,人家就是管交通的……”
“没人欺负你,大家都得遵守……城里就这样……”
“房子已经在找了,找着合适的就搬……不是浪费钱,住的起……”
“人活着,就是为了活得更好。”
挂了电话,他长长的吁了口气。有时候觉得,跟他娘沟通,真累。
郭智休年假了,去外地探班alex了,小鲜肉现在红得发紫。年假是带薪假,郭智不打算浪费,打算在辞职前休完。她打算从外地回来,就辞职。
顾清夏和郭智两个人的创业计划,即将启动。
顾清夏和郭智通了个电话,听她说了一通在影视城又看见哪个大明星了。挂了电话,她忽然意识到,她已经有整整四天没接到李盛的电话,也没见到李盛的人了。
自那天李盛说了那通“如果他走了”的话之后,这半个月,她和他见面的频率就骤然降低了。她一周前的孕检,又是胜子陪她去的。
这天她坐在办公椅上,老感觉肚子里一下一下的,她突然意识到这就是她一直在等的胎动。她又差点哭了。
她现在老是动不动就情绪激动,都怪荷尔蒙!
因为荷尔蒙作祟,她一时没忍住,拨了李盛的电话。她想和他分享这喜悦。他一向都乐于她与他分享她的情绪。
李盛的电话关机了。他很少有这种情况。她迟疑了下,又拨了胜子的电话。胜子也关机了。
顾清夏怔了怔,心中隐隐有些不踏实、不对劲的感觉。
胜子从来都是二十四小时待机的。
但她和他正处在“分手ing”的状态,她虽心中微感异样,还是控制了情绪,没有像个怨妇似的一而再再而三的追打他的电话。
然后又过了三天的时间,她和李盛,整整一个星期没有任何联系了。
就在她以为,他们俩就这样了的时候,李盛出现了。
李盛出现在她的卧室里,他出现的时候天还没亮,正是一个人睡得最沉的时候。
顾清夏被李盛弄醒。她本就属于低血压型,起床难。这个时间被弄醒,昏昏沉沉的,头脑很不清醒。
李盛吻她,抚摸她。
他在她耳边说:“顾顾……我要走了……”
然后,他要跟她做/爱。
顾清夏被吓醒了。“李盛!李盛我怀着孩子呢!”她以为他是溜了冰,失了理智。
“你别怕。我没溜……我问过常大夫了,你现在可以了……”李盛低声的说,“别怕……我会控制的,不会伤到孩子……”
他只要不是因为溜冰而丧失理智,顾清夏就不害怕了。她很快就被他撩拨起来。
孕期进入五个月之后,之前的一些不适的状态消失了,怀孕女性的生理*就跟开了闸似的。因为激素分泌的关系,比平时的需求更强烈。
顾清夏其实最近一直很想。
他说他问过大夫了,他说他会小心控制。她就接受了。
分手炮,而已。
她的肚子已经大了,李盛便自后面进入,是最适合孕妇的姿势。他已经许久没有进入过她,她也许久没有接受过他了。她和他,都无比的怀念他们曾经有过的那些激烈和澎湃。
可惜,条件所限,李盛只能小心的控制。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射不出来。却给了顾清夏两次高/潮。
好在最后他冲刺了一阵,终于释放。喘息着趴在她背上,又小心的撑着自己的身体,不压到她。
顾清夏的身体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释放过。高/潮过后,她控制不住的啜泣。
李盛撑着身体,伏在她背上不停的吻她。
“别哭,别哭……”他说。他还不停的对她说“对不起”。
顾清夏觉得特别累,困得睁不开眼。而且她的内分泌肯定是乱了,因为她完全停不下来啜泣。
李盛后来抱着她说了很多话,直到她哭得累得睡着了。睡梦中,她还记得,他说了很多次别哭,他还说了很多很多次……对不起。
我必须得走了,再不走,怕走不掉了。
你别恨我。
我会回来的。
卡里的钱,别放到你名下,可能会被监管,放到叔叔阿姨名下去。
不是给你的,是给宝宝的。
我以为我能看着宝宝出生,看来是不行了。
告诉宝宝,这是李叔叔给的见面礼。
你得教会宝宝叫我,等我回来,宝宝必须得会叫李叔叔。
你照顾好自己。
别太辛苦。
胜子留在国内,等他放出来,你有事就给他打电话。
顾顾……
顾清夏……
……
……
……
我爱你。
泥 第87章
顾清夏被腹中的疼痛疼醒的时候,李盛已经不在了。
她睁开眼睛,感受着身体里的疼痛,有了不好的预感。掀开薄被,她慢慢撑着身体坐起,看到身下的床单被血洇湿了一大片。
她脸色苍白,浑身冰凉。
破碎的画面和疼痛的记忆便扑面而来!
土墙,小院,破瓦房。冰凉的石片,被血洇湿的棉裤裆!
那种仿佛死了一般的疼痛!
时间突然浓缩成一条细线,她轻轻一迈,便跨到了十年前,站在了自己的身前。
她蹲下去,看着那个脸色苍白,额上冷汗的少女。她躺在地上,身体因为疼痛而抽搐、扭动。她疼得嘴唇发抖,可她没哭。
顾清夏却眼窝发热。她俯下身去,怜惜的摸着那少女的脸。
别怕,坚强点!都会过去!她说。
你会离开这里,你会回家,爸爸妈妈在等你。你有能回去的地方。无论什么时候,他们都会为你留一盏灯,等你归来。
坚强点,勇敢点,这一切……真的……都会结束……
少女抬起眼眸,她的目光与这成年了的女人相遇。
她们跨越时空,目光相接,都看到了熟悉的眼神。那是每天照镜子都能看到的,她自己的眼神。
不放弃,永不放弃。
少女因疼痛失去了意识,闭上了眼睛。一团灰色的影子自她身体里脱出,在空中盘旋,哀嚎哭泣。
顾清夏伸出手,那团影子缠绕到她的手上,由哀嚎转为啜泣。然后她又听到了另一个哭声。她抬头,看见了另一团灰色的影子不知从何而来,哭泣着想靠近她。
她伸出另一只手,另一团影子怯怯的靠近,也缠上了她的手,轻轻抽泣。
她知道它们是她无缘的两个孩子。她流着眼泪说,对不起,对不起……
两团影子缠着她的手,渐渐温暖起来,从灰色变得纯白,像两团温暖的光芒。它们不再抽泣,它们亲昵的绕着她转了几圈,慢慢的慢慢的向天上飘去……
顾清夏看着它们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她感到心碎。
她向它们伸出手,喊了一声……回来!
时空的幻象刹那破碎,她依然是在自己的床上,自己的房间,自己的家。
床单被血洇湿,仿佛是第三个孩子也要离开她的前兆。
顾清夏流着泪,摸到了手机,叫了救护车。她按照电话里医护人员的指示,静躺,等着他们来帮助她。
可是她很恐惧。她天不怕地不怕,她只怕再次失去她的孩子。
她非常希望这个时候李盛能在她的身边,握着她的手,跟她说别怕,或者别哭。可是这个混蛋走了。她昨夜就感到他最后的冲刺太过激烈,果然今天便造成了这样的恶果。
他要是现在在她身边,她一定狠狠的用牙齿咬他。混蛋!
她想起她的好朋友。可郭智离开了帝都,在千里之外,注定无法给予她陪伴和帮助。
她想起了景艺。随即便否定了自己的念头。她纵然现在情绪崩溃,也知道此时此刻,这个男人决不该在她身边。
最后的最后,她想起了南思文。
他是这孩子的父亲。
顾清夏抽泣着,拨了南思文的电话。电话响了,很多声。最后被挂断。
南思文……挂断了她的电话。
顾清夏这一生,只在她等待救护车的这短暂的半个小时中,因为恐惧而给了南思文一次机会。
他却拒绝了。
她和他之间似乎冥冥中就注定了,只有孽,没有缘。
顾清夏觉得特别讽刺。这个男人时时刻刻的觊觎他,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拒绝了她。这种强烈的讽刺感,冲淡了最初的恐惧。她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她侧过头,看到一张卡片静静的躺在床头柜上。那是李盛说留给宝宝的。
她不知道李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她知道昨天夜里,借着夜色的掩映,他应该是……离开了这个国家。
她想起了他在她耳边说的那些话。很多的对不起,很多的嘱咐和叮咛。她想起他最后对她说了三个字。他伏在她的肩头,她感到了热热的湿意。
她想起了之前他曾做过一次“走”的假设,那时候她误会他在同她分手。可原来他说的走,是真的走,不是分手。
他不是倦了她。
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你自己也能照顾好自己和宝宝,对吧?
他小心翼翼的问,对吧?
顾清夏不知为何,对李盛生不起气来。
她只觉得,她和李盛,真的也是无缘。
或许她,命中注定,便是寡宿之相。
在等待的过程中,腹中的疼痛渐渐有所缓解,她的恐惧慢慢的随之减轻。
她双手放在隆起的腹部,默默的祈祷。她祈求这孩子不要离开她。如果这孩子离开她,她决定,终她这一生,再不会要孩子。她已不能承担更多的离开。
她听到了楼下救护车的鸣笛之声。她擦干了眼泪,慢慢的小心的起身,去开了门。
南思文听到手机响的时候,大脑是完全放空的。他完全没有理会那铃声,任它一直响。
最后,是一个护士忍不住,轻轻的劝道:“先生,你看下电话吧……”
南思文掏出了手机,看到来电是顾清夏。顾清夏,这个他每天思念,一心渴望的女人。
他挂断了那电话。
他的人生中,只有此时此刻,不想见她,不想听她,不能面对她。
她曾诅咒说,如果在路上看见他的娘,不能保证不撞死她。这对一个孝顺的儿子来说,是极其恶毒的诅咒。如果是别的人这样说,南思文一定会用他的拳头给对方血的教训。但说这话的人是顾清夏。她曾被他的娘怎样的对待,他还记忆犹新。她对她的恨和憎,使他即使听到她放出这样恶毒的诅咒,也深感没有立场指责她。
但他没想到,她会一语成谶。
他木然的看着那护士用手中的白被单,从头到脚,覆住了他娘的尸身。
是的,她死了。
她骑着电瓶车穿过十字路口的时候闯了红灯,被正常行驶的汽车撞飞,当场就死了。
他跟她讲过很多次过马路一定要看红绿灯,她总是记不住。她还不服协管的指挥,总觉得人家是在故意为难她。她觉得走个路都要被人管,实在是没有道理。
她始终不能理解,在大城市中,要遵守很多很多的规则。
南思文觉得,或许他将她从大山带到城市,本身就是个错误。
他接她来,是想让她享福。可她什么福都还没享到,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她还有很多很多没有吃过的美食。她也没去过真正的大商场里逛过。她没有穿过真正昂贵体面的衣服。她没有坐过一回舒适的私家车。
他已经找好了新房子,已经交了押金和三个月的租金。绝不是现在住的那种老楼能比的,正正经经的商品住宅,九十平的大两居。有吊顶,贴壁纸,实木地板,全套的整齐家具,电视机特别薄特别大,有她一辈子都没见过的整体卫浴。当然租金也不可同日而语,但他现在负担得起。他就想让她能过过好日子,像个城里人那样。
可她其实一天好日子也没过上。她甚至并不知道她还没过上过好日子,她来到帝都,每天都很满足很快乐。她以为自己已经享到了福。
可南思文知道,这摩登的城市,这花花的世界,她……其实还根本没见识到。他很快就会有很多钱,能让她过上真正的好日子,她却就这样死去了。
她生他,养他。
她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最亲的亲人。
她的离去意味着,在这世上,他从此孑然一人。
南思文把脸埋在手里,他并不知道顾清夏的腹中,有了与他血脉相连的孩子。他只感到从未有过的疲惫,和孤独。
胜子被放出后来给顾清夏打电话的时候,顾清夏已经在医院里待了三天。很幸运,她的孩子保住了。安全起见,她留在医院里休养观察。
“我刚出来,您在哪呢?”胜子问。
顾清夏说了。胜子沉默了一下,有些惊惶:“您等着我。”
他很快就赶到了医院。他跟大夫问清了情况,确认她没事,才放下心来。
“幸亏没事!”他后怕不已,“您要有事,老板非弄死我不可。他交代我照顾您。”
顾清夏淡淡的说:“真有事,也是怪李盛。跟你没关系。”
胜子已经从医生那了解了情况,猜到了是他老板临走前造的孽,现在得到了确认。他看了看顾清夏圆圆的肚子,想到这两位的重口儿,感到十分的蛋疼。
他的样貌有些憔悴。黑眼圈,胡子拉碴的,仿佛老了好几岁。
顾清夏打量他,问:“你从哪‘出来’?”
胜子叹口气:“局子里。”
“……你没事吧?”顾清夏问。
“没事儿,我就是一生活助理,那些事我半点都没沾。也不是我一个人进去,公司名册上的人都被叫进去了,问了两天,差不多也都放出来了。”
顾清夏沉默了一会儿,才问:“李盛,到底怎么了?”以李盛的家世,居然要跑路。顾清夏预感到,不会是小事。
“金融方面的,特别复杂。”胜子长吁短叹的说,“让我说的话,也说不清楚,全是术语。回头报纸一定会登的,到时候您自己看吧。”
他又说:“您有点心理准备,警察大概也会找您谈话。”
“老板交代了,您就直接跟他撇清,就行了。
泥 第88章
警察果然找顾清夏谈话了。因为她不是涉案人员,倒是没有享受到进局子喝茶的待遇。两名警察到她家里跟她谈了谈。
“我们已经分手了。”她说。“他工作方面的事情,我本来也不是很清楚。”
看了看她的肚子,有个警察问:“您这孩子……”
“是别人的。”顾清夏斩钉截铁的说。
从她公司了解到的信息表明,那位从前恨不得天天到前台来报道的李总,确实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现过了。警察从她这里了解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就放弃了。
她的生活,并没有受到这件事太大的影响。
她叫胜子过来收拾李盛的东西。
胜子特别蛋疼:“我老板还回来呢。”
“李家都罩不住的事,你以为他能多快回来?”
“不会太长。”胜子嘬牙,“估摸着……也就……嗯……二三四五年吧?”
他厚着脸皮为他老板争取:“其实时间啊,一晃眼就过去。你就觉得吧,眨巴眨巴眼睛,他就已经回来了……好好,好好,我收,我收!”眼瞅着顾清夏眼神儿都不对了,他赶紧见好就收。
老板可是嘱咐他了,孕妇脾气都不好,让他小心着点!
顾清夏的家,又恢复到了她一个人的状态了,神清气爽。
李盛留给她……不,留给宝宝的卡,用的是个陌生的名字,密码却是她的生日。她去atm上刷了一下,看了看那一串的零。沉默了很长时间。
跟任教授通电话的时候,她没有隐瞒,把李盛的事告诉了她。任教授很是受打击。
她真的很喜欢小李这小伙子,真心希望顾清夏能和他修成正果。但这些事都已经超出了她能施加影响的范围,她也只能叹气。
“他给宝宝留了笔钱,我转到您的卡上了,您查一下。”
“哎,小李他还……唉,好,知道了。”任教授更心酸了。
但她很快就不心酸了,她查了帐,被那金额吓到了。她立刻又打了电话过来。
“小夏,怎么回事?”她不安的说,“小李他……怎么给了这么多钱?”
“他李叔叔愿意给,我能拦得住?”顾清夏恨恨的道。她其实猜到了李盛的意图。
“先收着吧。”她说,“他要是有回来的一天,再还给他也不迟。”
任教授一想也是,又不是不能还,这才放下心来。
自从南思文辞去了吊车司机的工作,张全也有阵子没见过他了。再得知他的消息,便是惊闻了老太太的死讯。南思文过去的工友、老乡们闻讯都赶来帮忙。城市里不太好操办,但好在人多好办事。出租屋的楼下搭了个临时的灵棚,也从郊区的农村请来了锣鼓响器。南思文按照家乡的规矩,披麻戴孝,摔盆捧灵,吹吹打打的弄了一回,也算热闹。条件所限,流水席是办不了,南思文安排在附近的餐厅里包了场宴请了宾客。工友们都随了礼,钱都不多,重在心意。
就是住在那边楼房的居民很不满,有人抱怨了几句,还跟南思文的工友微有龃龉。但毕竟是在办白事,就是城市人也是有心有忌讳的,到底没吵起来。
丧礼过后,南思文将他娘的骨灰先寄存了起来。
他不是舍不得给他娘买块墓地,他是不满意他现在买的起的。他去看过了,他跑了好几家墓园,看到了一家港人做的。在帝都西北的山里。背靠青山,前面有条人工河。大门是气派的牌楼,五道虹桥,是模仿皇城大门口建的。一走进牌楼就是观音坐莲的大理石雕像,办公室全是仿古建筑。
墓园里葬着很多名人,演过林黛玉的那位女演员,还有那位著名的相声演员,都葬在这里。
这里其实也有便宜的成型墓。有四万一块的,也有六万一块的,含了碑钱。一排排,一行行,非常密集。
但南思文没看上,他看上的是那种自选地,按土地面积算钱,还不含碑钱。算了一下,要整一块他觉得满意的墓地,全下来要几十万。
他现在手头没有这么多现金,但给他时间缓缓,他就能凑出来。
他是下了狠心,一定要给他娘弄一块真正像样的墓地!
她一辈子没过过好日子,没住过好房子。她的阴宅,一定要好!
尘埃落定,南思文再回到出租屋,真的就是孤孤零零的一个人。
他在这小房子中茫然许久,收拾了自己的衣服。他娘在这里也就是一些衣服和被褥。那些初来京城时买的新衣服,当时觉得挺好。现在的南思文再看,其实也都是便宜货。他记得他娘在服装城里震惊赞叹的样子。他后悔没带她去真正的大商场、购物中心里去看看。去买几件有品牌的衣服,而不是这种批发零售的衣服。
南思文现在也知道了,衣服不是光看样子,也要看牌子。
他只带走了自己的衣服,其他的东西,他都丢在了出租屋里,留给了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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