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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非10
吴景明道:“不必担心,你母亲她去了你祖母那里。”
吴然彻彻底底放心下来。
太好了,母亲也没事,大家都好好的。
思及此,男孩子回过头,看了一眼似还未曾反应过来、始终站在原处的吴景令,低声问:“二哥……龙栖山之事,当真是二叔所为吗?”
他宁可相信根本没有什么刺杀之事,从头到尾都是祖父设下的局,而非是半真半假,二叔当真犯下了如此不可饶恕的过错。
吴恙暂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看向吴景令。
“二叔——”
听得少年这道熟悉的、本以为此生再听不到的喊声,吴景令有些怔怔地抬眼看过来。
叔侄二人四目相接,少年平静地道:“咱们谈一谈吧。”
自出现起未有半字言语的定南王看了一眼次子,提步走在了前面。
吴景明和吴恙,及吴然跟在其身后进了松清院。
吴景令又站了片刻,直到胸中缓缓吐出了一口颤颤浊气,适才艰难地挪动了脚步,转过身慢慢跟着走了进去。
甄先生也有意跟进去,却被殷管事拉住——
甄先生瞪殷管事一眼,却到底也拂袖转身走了。
也罢,往小了说,这些都是王爷的家事。
这些年来,他或就是过问得太多了……
眼前闪过多年前那张男孩子稚嫩脸颊上、便是听训受罚时也透着不服的一双眼睛,甄先生心中滋味难辨。
这么多年了,他依旧记着那双眼睛。
这些年来的确是他看错了,竟会相信有着那样一双眼睛的那个孩子,单单只是跪了一夜后,竟会当真就此改了性子……
相较于起初满脸不满的直白反驳,那个孩子之后将一切想法藏在心底,只以假象示人,才是最危险的……
或许,是怪他当初矫枉过正……反倒适得其反了吗?
甄先生脚下微沉,有今日之事,责任不止在一人。
这教训,少不得要认真吸取。
事后,是该同王爷好好谈一谈的……
定南王一行人进了松清院,几名近随跟了进去后,松清院的院门便被从外面闭上了。
看着守在院门外的俊秀男人,殷管事觉得尤为眼生,且此人虽男生女相,周身却自有杀伐气度在,料想必不是寻常之人——
又因是陪着王爷回来的,那便是有护主功劳在,他身为管事,自然就要问上一问:“不知阁下贵姓?是哪个营里的?”
看着便像是军旅之人。
对方目不斜视,并不看他:“许家军,云六。”
殷管事听得大为吃惊。
许家军?
镇国公的人!
镇国公竟是派人护送了王爷?
王爷竟还接受了!
这……还真是活久了什么稀罕事都能见得到啊。
这些年来,两家由上至下冷脸对冷脸惯了,以往碰面时,还要无形较量谁的脸更冷些,你像从雪地里淌过的,那我么,就活似刚从冰窖里捞上来的——
而当下眼瞧着对方看也不看他一眼,这较量的架势俨然是已经摆上了,殷管事竟不知该不该接招……
好歹是客。
且是护送王爷回来的。
这般想着,殷管事很是大度地笑了笑,大有一笑泯恩仇的意思,并施礼道:“原来是许将军麾下的守备大人,真是失敬了。”
云六因秉承着临行前自家将军暗中交待的那句“到了吴家定要给我拿住架子了,可不能叫那些人看轻了去”,只微一颔首,并不多说——将军的这个交待……怎么说呢,虽说意思都懂,但他莫名总觉得颇像是担心刚嫁进门的新妇太软弱会被婆家欺凌看轻一样……
耳边殷管事又询问他累是不累,可需要去歇息一二。
说着,便叫人去备客房。
感受着婆家人的热情,新妇云六始终矜持疏冷保持高贵姿态。
书房中,吴景明扶着定南王在椅中坐了下去。
手掌下,他能察觉得到老爷子的手臂过于消瘦了些。
这些时日,虽说一切尚在掌控之中,从起初离开宁阳便真假兵分两路的他们也未曾真正遇险……可父亲却依旧病了一场。
就在龙栖山出事的消息传来的那晚。
那也是父亲和阿渊的猜测真正得到证实的一夜。
想到近日所得诸路消息,吴景明看着站在那里的吴景令,问:“二弟难道就没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便是此时,他仍不敢想象,想杀他,杀父亲,杀阿渊的人,竟会是同他一起相伴长大、无话不谈的二弟……
同样是一刀捅进血肉中,持刀之人是旁人还是家人,杀伤力堪为天差地别,不可相较而言。
“大哥想听我说什么?”吴景令的肩膀垂了下去,像是什么都不在乎了,语气也很轻慢:“同父亲磕头认错求饶吗?我若说知错了,后悔了,你们敢信吗?”
“倘若是肺腑之言,为何不信?”站在老人身侧的少年看着他:“悔恨未必有用,但人人皆有悔恨的权力。”
“悔恨……”吴景令笑了笑:“骗也骗了,杀也杀了,输也输了……真相已在眼前,又何必再虚情假意。”
说话间,他看向那如玉少年,问:“传密信告知于我,为避开朝廷耳目而另选了回宁阳的路线……这场局,应是阿渊的主意吧?原来阿渊竟是早就怀疑到二叔身上来了。”
“是。”吴恙看着他,道:“二叔为此耐心隐藏多年,可此次却还是太心急了——二叔分明已察觉到了设局的可能,却依旧冒险入局,是想拿运气相搏吗?”
假死之事传开后,二叔仍在四下暗查他们的下落,可见对尸身真假存疑。
且第一时间调换了城外守卫军,想来是存了纵然他们活着,也绝不会让他们活着入城,欲变假为真的想法。
但这些到底都是后招了。
二叔所不知道的是,当初那封送回宁阳的密信中所言,不单回城的路程是假的,回城的人是假的,便是回城的时间也是假的。
早在龙栖山之变前,他们便已经进了宁阳城。
“当然心急……”吴景令眼神沉暗:“因为你们说动了父亲。”
他猛地抬起手,指向定南王:“我便不该让父亲进京的,父亲在京中走了一遭,竟突然便改了主意!同意了燕王和许家军的提议!”
他抓住了父亲太过在意吴家兴亡、想以最小代价来成事的心态,让父亲拿定了乱后而立的主意,他亦为此做好了所有的后续准备,可就是因为此番父亲进京,他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了!
阿姐和兄嫂公然叛逃出京,吴家想再立于激流之外已是不能!
再这样下去,一切都会脱离他的掌控,而为了切断吴家与燕王的一切关连,他只能出此下策!
多次劝说未果,为了斩断父亲扶持燕王成事的决心,诸如此举,他曾也试着做过一次,可惜那次也失败了……
此番在回宁阳的途中将父亲和阿渊彻底除去,已是他唯一的机会!
他没有选择,焉能不心急?
阿渊说得没错,他就是在赌——
可惜啊,上天始终不肯眷顾他,哪怕一次!
“所以,我改了主意,便等同是搅乱了你的计划。”定南王看着次子,终于开口:“你长久以来劝我明哲保身,不欲让吴家参与帝王之争,见我心意已决,遂改为说服我立于局外观望,待天下大乱再出手收拢不迟——你私心里,实则是不愿让我助燕王太早得势,你不愿皇帝赢,也不愿燕王赢,你想要众人争,天下乱……而到那时,吴家所保存的实力,便是你手中的刀。”
他一直以为,次子风流随性,贪恋红尘者往往贪生,贪生之人劝他谨慎为上,他未曾察觉到什么不对——
现下看来,倒是他一叶障目,未曾看清真相!
“父亲终于明白了,没错,正是如此。这江山本就是谢家人趁乱抢来的,且他们无德无能,治国无方,致使天下民不聊生,所闻皆是哀声,所见皆是不公!我这么做,难道不应该吗?”吴景令眼底满是不甘之色。
看着全然陌生的人,吴景明缓缓摇头。
吴家那些暗中推波助澜之举,父亲曾交予到二弟手中,可二弟当真只是在推波助澜吗?
“错的是当今皇帝,不是整个谢氏!”他看着吴景令,道:“二弟,你若当真为天下人虑,便该知道,唯有扶持燕王方是最好的选择——且你分明也清楚阿渊的真正身份,阿渊是你看着长大的,他的人品德行能力如何,你既知晓,又为何非要如此偏执?”
他甚至不懂二弟对谢氏全族的怨恨究竟出自何处。
“不,你们都一样。燕王一样,阿渊也一样!”吴景令满眼讽刺:“阿渊……他自幼生来便高高在上,纵有大义良善又如何?他从未经历过,又怎知何为不公?只有我,只有我才能助天下苍生自苦海解脱,也唯有我才真正做得到荡平天下不公之事!”
吴恙看着渐显极端之色的男人,道:“所以,二叔从一开始想要的便不是吴家家主之位——”
他们吴家,一直藏着一个以“荡平不公”为志,想得天下之人。
“当然,父亲不肯给的,我也不屑要。”吴景令的视线落在定南王身上:“我有我本应得的东西,这天下,本该就是我的……您说呢,父亲?”
吴恙眉心微动——本该?
定南王无声握紧了手指,看向他:“你究竟在胡说些什么——”
“胡说?”吴景令笑了一声:“父亲是想问,我是何时得知的吧?”
“容我想一想……大约是十一岁那年吧?或是十二岁?”他将手负在身后,微微抬起下颌,做出思索之色,认认真真回忆着旧事:“说来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大庆未立,天下尚是动荡之际,我曾随兄长在宁阳城外施粥,带人安置南面来的流民……”





如意事 617 原原本本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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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难民中,有一名六七十岁的老翁,捧着只有豁口的瓷碗来到我面前,奇怪得是他不喝粥,却只是瞪大双眼紧紧盯着我看……我问他,老人家可是哪里不适,他激动着磕磕绊绊地问我可是吴家二公子,不待我回答,又说我同我的母亲、不,是我的生母,生得极像。”
吴景令缓声道:“我心想,我已故的生母白姨娘,不过只是夫人的陪嫁丫鬟,怎会识得这名老翁?后来我才知,这老翁原是宫中逃出的太监……再到后来,我外出游历之时,他带我从密道悄悄潜进了幽州的皇陵……皇陵中,葬有大盛先帝之女,也是那时,我见到了那位帝姬生前的画像……”
“姨娘走时,我已有八岁余,自认对她的模样记得还算清晰。那画上之人,的确与她一模一样。回到宁阳之后,我于府中暗查姨娘生前之事,却一无所得,便是连姨娘的一张画像也寻不到了……就仿佛这世上从未有这样一个人存在过一样。”
吴景令看着定南王:“若她当真只是一名寻常妾室,因何与她有关的一切,会于其死后消失得如此干净?越是如此,是否便越可见此中有蹊跷?再到后来,越来越多的证据、及那些众人皆知的往事一一摆在我面前,我才得以确信,我的生母,她的的确确正是大盛朝的宝庆帝姬!”
前朝帝姬?!
吴恙颇为意外。
纵然对二叔的动机多有猜测,但他尚且从未往这上面想过……
吴然更是大吃一惊,下意识地就攥紧了自家二哥的衣袖。
吴景明因震惊而陷入往事中,略有几分恍惚之感。
二弟的生母白姨娘……
他是有些印象在的。
众人皆知那是他母亲的陪嫁丫鬟,生前一直独居一院,似乎因身体不好而甚少于人前出现……
二弟八岁那年,这位白姨娘久病而故……
他记得那一年,大盛朝的昭仁帝于幽州驾崩,其皇后殉身相随,彼时时局已经大乱,各地乱军四起,又因昭仁帝无后,大盛朝就此彻底走向衰亡……
吴家虽不曾立于危墙之下,却也一贯与政事紧密相连,这样重要的节点,他身为吴家子弟自然是有印象。
也因此,他清楚地记得白姨娘是与昭仁帝后同年去世的……
可若白姨娘当真是昭仁帝之女,宝庆帝姬——那又为何会以他母亲陪嫁丫鬟的身份成了父亲的妾室?!
“父亲……二弟所言,当真是实情吗?”吴景明神色惊异地问。
按说这本是上一辈父亲的私事,他身为人子不该多作过问……
可二弟当真是前朝皇室血脉吗?
大盛朝未衰落前,民风开化,的确是有过皇帝若无子,可着帝姬继位的先例。
定南王没有理会长子的问题,只是看着吴景令,问:“你便不曾想过,那名老太监是骗你的,这一切都只是一场骗局,不过是有人看准了你不甘居人下的心性,与吴家子的身份,想利用你来成事吗?”
吴景令脸色一变:“是真是假,我且还分得清楚!”
说着,视线紧紧钉在老人的脸上:“倒是父亲,竟是连承认都不敢吗?”
定南王看了他片刻,道:“不过一桩旧事而已,我有何不敢承认之处——我只是想告诉你,此事即便是假的,你亦同样会被蒙蔽利用!”
吴景明听出了重点。
——‘“即便”是假的’?
所以……的确是真的!
“因为这个身份的出现,给了你一个宣泄的出口,你愿意相信它是真的,纵然没有证据,你也依然会选择相信。”定南王的视线里有冷意,也有看穿一切后的失望:“真假于你有言并不重要,你亦不在意是否会遭人利用,重要的是有了这个所谓帝姬之子的身份,你便不再是你眼中卑微的吴家庶子,这个身份足以填补你缺失的自尊,也让你终于有了豢养野心的名目!”
“可你是否想过,前朝帝姬之子又如何?前朝宗室血脉不止你一人,前朝衰落乃是气数已尽,同谢氏无关,同天下人无关!这个身份,也并非就是你弑父弑兄,杀害血亲晚辈,企图祸乱天下的理由!”
这番话叫吴景令眼眶泛红,声音也因过分激动而带上了颤意:“没错,你说得对,我根本不在乎被利用!而那些想要利用我的人,这些年也皆被我除去了!没人能利用得了我!但你有一点说错了,大错特错!——我非是在祸乱天下,这天下患病久矣,必须要破而后立,由我来重建公正秩序!”
他初得知真相时,大盛朝还不能被称之为前朝,尚有几名宗室子弟于乱中争夺帝位,但皆是势微。
那名老太监暗中和他说,要静观其变。
他便一直等着……
于是便等到了谢家取而代之,大盛灭,大庆立。
他眼看着这万里江山下,百姓皆为不公所困,愈发觉得这世道必须要有人来肃清!
而他,就是那个名正言顺的人——
看着那眼中隐有几分疯狂之色的人,吴恙问道:“二叔可曾想过,如今天下百姓,相较于你口中的公正二字,他们更需要的是什么吗?”
吴景令转回头紧紧看着他。
“他们现下需要的只是活下去的机会。活着,才有机会得见公正。”少年语气沉定有力:“可二叔口中的肃清二字,却要以天下人性命为代价。试问连最基本的怜悯与敬畏众生之心都没有,又何谈施行公正?只怕这所谓公正二字,只是二叔拿来满足自我,自欺欺人的臆想罢了。”
正如祖父所言,这不过是二叔拿来填补自尊的借口。
对吴家家主之位,所言皆是不屑,可真的就是不屑吗?
而这不屑的底气,亦是以所谓荡平不公来作为支撑,自认站在了至高之处——这道支撑,已蒙蔽了二叔的所有感知。必须要打破,方能真正清醒。
吴景令闻言骤然攥紧了双手,一股滔天怒气直冲头顶:“你懂什么!你根本不懂何为不公!你不曾经历过,又怎知我之所向便是臆想?你们生来便是嫡子,事事凌驾于他人之上,你们的存在,便是不公的源头!始作俑者,拿假仁假义的怜悯,来同我大谈苍生大义……何其虚伪!”
“还有你,父亲——”吴景令怪异地笑了一声,眼神极尽讥讽:“父亲总是大义凛然,受人仰重,吴氏家主威严不可侵犯……可内里又是如何?当年骗诱我母亲以妾室身份入吴家,待到她再没了利用价值时,便叫她受尽冷落郁郁而终的人,难道不正是你吗!”
“我不知是你从何处听来的说法,还是说,单凭一些不知真假的别有居心之言,便自顾妄加揣测。”定南王并不见怒意,目色毫无闪躲,声音掷地有声:“但我可以告诉你,吴家上下,皆不曾亏欠你们母子分毫!”
不曾亏欠?
吴景令冷笑着抿平了微青的唇。
“你若想知道全部的真相,大可亲自来问我,可你敢问吗?”定南王眼神如一道利芒:“你不敢!因为你仍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你怕问了,若实情与你所揣测的不同,你便没有了仇视吴家的理由,也无法再心安理得行算计报复之举!”
“我便是问了,你会承认吗!”吴景令猛地拔高了声音:“害怕的人分明是你!若不然,你又为何隐瞒我至今?我知道你在怕什么!——你怕我一旦得知真相,得知了自己真正的身份,这吴家庶子的身份便再也缚不住我!你怕我因此会心有不甘,再挡了你真正的嫡子、我那兄长的路!”
“无人想过要缚住你!将你缚住又能作何?我吴家不缺愿做牛做马之人!是你自己的心魔缚住了自己!景令,你太过偏执了!”
甚少有情绪外露的定南王语气中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心:“世家重嫡庶之分,千百年来皆是如此,越是大族便越是根深蒂固,非是单凭你我便可撼动的!而除却家主之位不可企及之外,你纵是身为庶子,吴家又可曾苛待过你一丝一毫?你母亲将你视如亲生,兄长待你从无隔阂,嫡出子侄晚辈敬你重你,族中大事我亦交予你来打理!……是你自己心有魔障,所见便皆是不堪不公!”
“人活在世,皆会遇逆境,或是天命,或是后天不幸,然而这些皆不是可以拿来弑父弑兄的理由!须知错便是错!”定南王眼睛微红地看着次子:“你因此心有苦闷不甘,当下言明,我身为父亲亦非全然不能理解!可你呢?你又可解吴家上下待你之心!”
吴景令语气执拗非常:“那你究竟为何从不敢与我言明身世真相!”
“瞒着你,非我之意,而是你生母的决定!”
“……”吴景令震颤的身形倏地僵住。
定南王定声道:“她过世时,你已有八岁,她若有心想告知你,旁人难道拦得住吗?是她不愿让你探究!便是临终前,她亦曾使人传信于我,再三叮嘱勿要同你提及她身上的旧事。此信尚在,你若想看,可立时使人取来。”
宝庆曾同他说过,当年知晓此事真相者皆已不在了,只要他瞒住,景令便永远不可能触及那些真相。
可到底是纸包不住火。
但这些是宝庆的过往,她不愿告知,他亦只能选择尊重。
只是如今却终究是不能再瞒了。
定南王已使了人去取书信来。
吴景令张了张嘴,似想拒绝,却到底未有发出声音。
“父亲……”吴景明悄悄看了一眼老爷子的神态,有意想问一问当年宝庆帝姬入府为妾的内情纠葛。
然而却听自家儿子道:“祖父若有话需单独同二叔相谈,孙儿与阿章便先退下了。”
吴世子看了儿子一眼。
单独谈?
如此一来他岂非就听不到了?
好不容易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到老爷子的感情八卦……
虽说当下他的心绪亦是复杂沉重,但这颗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它不听劝,硬是没有眼色地非要往外钻呐。
反观他家这小子,还有没有一点生而为人最基本的好奇心了?
但见老爷子点了头,吴景明也只好被迫跟着俩孩子一起退了出去。
书房的门被合上,吴恙就背靠着房门守在门外。
吴景明眉头一挑,低声问:“怎不走?”
吴恙道:“恐二叔有过激之举,若听到动静传出也可及时应对。”
吴景明:“……”
总之就是光明正大偷听呗!
把他给骗出来了,结果自己听!
这一刻,吴世子只恨自己不是自幼习武,耳不如人。
纵心有不甘,却也只能带着同样技不如人的小儿子去了廊下等候。
“今日我便将你生母入府之事,原原本本地说一遍与你听——”书房中没了第三人在,定南王声音低而平静地将旧事前因后果言明:“想必你早也已经查实过了,我幼时与你生母宝庆帝姬,本由家中祖辈曾订有一桩婚约在。”
对这桩婚约,他没有排斥,也没有太多欢喜,只是知晓有这桩婚约在,于宫宴或狩猎时偶见那位帝姬时,知道那是自己日后要娶的人。
于他而言,仅此而已。
但后来昭仁帝接连丧两子,膝下无皇子,又已年迈,几乎不可能再有子嗣——
宝庆帝姬身为宫中未嫁长女,又兼聪慧机敏,遂有大臣提议暂立其为储君,以安上下人心。
这个决定,无疑便与那桩婚约有了冲突。
他身为堂堂宁阳吴家嫡长子,断无可能赘入皇家。
最终由他父亲出面,请旨解除了婚约。
昭仁帝不敢不答应。
婚约解除后的次年,家中重新为他选定了一门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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