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非10
“况且如今四下也不太平,诸位这一路来,想必也瞧见了吧?且越是乾州去,前头便越乱,咱们这儿还算好些的……”
掌柜的说着,看了一眼坐在那里静静吃茶的俊美“少年郎”,又语气好心地提醒道:“尤其诸位又骑着马,如今这是极打眼的……甭说遇上那些饿疯了的难民流匪了,便是被官府的人瞧见了,怕也未必能讨得着好,当下官府四下征集战马呢,有些人家里的骡子都给带走了……”
朱秀正要接话时,许明意的视线朝那掌柜扫了过来,道:“我家中有些背景在,谅他们也不敢自找麻烦。”
少年郎声音清澈带着淡淡倨傲。
听得这张扬之言,掌柜的微微一愣。
但心中也就真正有数了。
他就说,这时局怎还有人敢骑着马四处张扬……
想来也是,若没点身份,怕是家中也不会允许出这趟远门。
尤其这少年郎,虽是打扮寻常,通身上下并无十分招眼的物件儿在,但那养尊处优的贵气却是藏不住的。
单是有钱怕还不能有这般底气,想来多半或是官宦子弟……
掌柜的这厢在心中下了判断,也未再多说这个话题,只又叮嘱了些“总要小心些,那些流匪发起疯来可不分人”,“再往前就未必方便寻吃食了,诸位还须多备些干粮上路”之类。
说完这句话,便道:“时辰不早了,诸位若明日还要赶路,还是早些歇息吧。”
那妇人恰于此时下了楼,道是房间收拾好了。
许明意几人便上了楼去。
朱秀走在最后头,踏上楼梯之际,解下了身上的披风随手托在臂弯中,露出了背后背着的长刀。
待许明意一行人各自进了房中,便听那对夫妻压低的说话声自楼下隐隐响起。
“我看他们骑着马来的……官府前两日不是还说,哪家有马不交的,若报去官府,一匹马能奖励一钱银子?外地来的,应当也成吧?”
“应是官家子弟出门……我没敢多问,且还是别得罪人了,免得招来祸事……没瞧见么,身上带着刀呢!能带刀的,官儿能小了去?小心伺候着吧,赚些房钱茶水钱就是了……”
妇人似乎又说了些什么,二人的声音渐远,听脚步声应是回后院去了。
“好在姑娘方才的话将他们给镇住了,否则招来官府的人怕是就麻烦了。”客房中,阿珠皱了皱眉,忍不住多说了一句:“官府搜刮民脂也就罢了,怎百姓还帮着一起动歪念。”
有马的要报去官府,有粮的是不是也要报去?
方才说什么谁家的骡子也被官府收走了,莫不就是他报去官府的吧?
许明意解下了披风,“有利益可图,就不怕没有为虎作伥者。”
人的恶念会因时局而被束缚,也会因时局而被放大。
官府都开始不讲礼法了,还能奢望百姓会继续遵守吗?
若他们今日只是群寻常的过路人,表露得稍软弱些,要留下的怕还不止是马。
翌日清早天色初亮,许明意几人便离开了客栈。
动身前,朱秀已提早买了些早点和干粮回来——有一家早点铺子倒还开着门,他去时,恰有一群官差巡逻,眼看着那早点铺子的掌柜给那领头的官差塞了银子过去。
一行人驱马来至街尾处,隐隐听得隔着一条矮巷,有老孺的哭求声传入耳中。
“各位官爷行行好吧,这当真是家中最后的一点存粮了……我那老头子病了好些时日了,已是没银子抓药了,当真不能再没了这口粮啊!求求各位差爷,看在我家那俩儿子和仨孙子都被军营征去了的份儿,就给我们留些吧!”
“求求了,求求各位了!这是救命的粮啊!”
“……不识趣的老壳子,滚!”
听动静,那老孺似被推搡了一把。
官差马蹄声远去,老孺的哭声愈发绝望。
四下却很安静,似没有哪户人家敢露面。
一直听着的许明意也没有出面。
出面又能如何?
将那些官差打退,替那老人夺回粮食吗?
可待她走了之后呢?
她的英雄固然逞得很威风了,留给老人的却只会是更可怕的下场。
而不消去想,也可知当下所见所闻,不过只是如今这世道间不公之事的冰山一角而已。
单凭她这区区一双手,用这等蛮劲和笨法子,注定是帮不了他们的。
“给那老人送去吧,切勿被人看到了。”她自腰间摘下那只丝毫不引人注意的素面荷包,丢到了阿珠手中。
人病了,总还是要吃药吃饭的。
大事之上固然要想法子,所见微末小事也要尽一份力吧。
一行人继续赶路,去的仍是乾州的方向。
果然如那客栈掌柜所言,越往前便越乱了。
有一日,途经一处深山时,倒也遇到了一伙欲打劫的流寇,然而见得朱秀拔刀利落地断了其中一人的左手后,余下之人便也未敢再上前纠缠了。
在许明意看来,这些人打劫的手法还很有些生疏青涩,料想应是刚入行不久。
故而只驱散开便罢,朱秀等人也未有再执意伤人性命。
这一晚,连行了一整日,未能寻到投宿之处。
“前面瞧着应是座破庙,属下带人收拾收拾,姑娘且在此将就一晚吧?”朱秀提议道。
夜深了,不知前路情形,着实不宜再冒险赶路。
许明意点了头:“好。”
没什么将就不将就的,既是选择出了这趟门,该想到的自然都想到了。
一行人便驱马往那座庙的方向而去。
庙中有火光在,这也是方才朱秀他们之所以远远便能看到这座庙轮廓的原因所在,想来其中应是有流民或其他赶路之人在此歇息。
这种情况,前去商议一下,行个方便大家共同将就一夜,应当没什么大问题。
近了庙前,果然听得有说话声传出。
如意事 628 有决定了(谢铭宝是懒洋洋打赏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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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来是几个男人的声音。
“行了行了,别摸了,瞧你那点出息,快砍了吧,水都烧得滚开了,还等什么呢……”
“不是……周哥,我不太敢……不然你来吧?”
“废话个屁,没瞧见哥几个饿得眼都绿了,一连啃了多少天的凫茈了!把刀给我!”
朱秀身后的一名年轻随从闻声便合计道:“他们应是捉住了什么野味,若是够大,咱们待会儿拿干粮换些给姑娘吃——”
朱秀却皱了眉。
恐怕不会是什么“野味”。
一行人在庙前下马,庙里的人听着了动静,一时停下了说话声,戒备地看了过来,夜色中,个个目露凶光。
统共三人,穿着破袄子,面前烧着火,拿石块垒起两边,架着一只豁了边角的生锈铁锅正烧着水。
锅里的水咕噜噜冒着泡,将不大的庙内蒸得白茫茫一片。
其中一人手中握着把砍柴刀。
而就在几人身后脚下的干草堆里,一条纤弱的小腿和赤足,出现在了许明意的视线里。
那里躺着的是一个人。
且应当是个孩子。
除此外,并不见有什么野味或吃食在。
许明意重新看向了那男人手中握着的柴刀。
那三人被他们盯着看,莫名有些不安,那人握紧了手里的刀,先开口问:“你们……干什么的?”
语气里分明没有太多底气,却依旧摆出仿佛不好欺负的模样。
“路过的。”朱秀面无表情地道。
许明意抬脚走进庙中。
那三人交换了一记眼神后,握刀的人上前一步,伸手拿刀拦在许明意身前,威胁道:“你们另寻个去处……我们先来的!”
许明意看着他,平静地问:“不打算行个方便吗?”
这过于沉静的视线让男人莫名有些心慌,却还是道:“谁知道你们什么来路,是好是坏!快走,我们不想伤人!只图个相安无事!”
许明意依旧看着他。
“不想伤人,想吃人是么。”
那男人脸色一变,攥着刀的手更紧了些。
又看了一眼她身后个个披着黑色披风的随从,才强压着怒气和心虚,道:“萍水相逢,井水不犯河水……轮不到你们来多管闲事!”
“就是……快走!”另一人也站出来赶人,站在同伴身侧壮胆。
许明意看得冷笑了一声。
就像是两只试图龇牙咧嘴的老鼠。
“臭小子,自讨苦吃!”见她无意离开,那人没了耐心,举起刀就要砍向许明意:“老子今日就连你一块儿吃!”
反正他们有刀在手!
谁怕谁!
实在饿极了又兼察觉到危险的本能使然,让男人没了顾忌。
视线中,面前之人不闪不躲。
可下一瞬,他举着刀的手却定在了半空中。
再有片刻,那只紧紧攥着自己的手忽地一用力,只听得一声断裂之声响起。
手中柴刀也应声落地。
“啊!”
男人痛叫出声,面色迅速变得惨白,然而那只攥着他手腕的手却依旧没有松开。
阿珠一脚重重地踢在男人下身,趁其弯身之际,一个反手将对方按在了地上,另一只手拎起柴刀,却有着一瞬的迟疑,而是转脸看向了自家姑娘。
姑娘带的衣物不多,她怕这臭烘烘的血溅脏了姑娘的袍子。
而就在这间隙,那男人的手指摸索到了一根火棍,从火堆里抽了出来就往阿珠身上挥去。
许明意见状抬脚一扫,将那火棍踢飞了出去。
朱秀等人已围了进来。
其余两人见状不妙,有一人把住那铁锅边缘,猛地一掀!
眼看一锅滚水迎面便要朝许明意泼来。
许明意闪身躲避开,朱秀拔出宽背大刀,那将铁锅往另一侧挑翻在地。
“哐!”
滚水四溅,只有几滴隔着衣袍溅到了许明意的身上。
那两人趁机拔腿就要跑。
都不必其他人动手,阿珠紧绷着脸一手揪住一个,将人按在了火堆里。
两人惨叫挣扎着。
“饶命,饶命啊!”有一人开始哭着求饶:“我们也是实在饿极了,官府不管我们死活……能吃的都吃了,实在是没法子了!那小姑娘本也要不行了,纵然我们不吃,也会被旁人捡了吃的!”
最先被阿珠折断手的那人也忙道:“我们不是什么恶人,实在只是饿怕了啊!”
“还请诸位英雄行行好,饶了我们这一回吧!”
许明意来到了那堆草堆旁,蹲身下去,先探了鼻息。
还好,虽微弱却尚有气息在。
像一只小猫般蜷缩在她眼前的,是一个面黄肌瘦的女孩子。
看起来至多不过十来岁大小,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脏污,上身穿着的那件姜黄色粗布薄袄也破烂不堪,下身……
许明意解下披风,遮挡包裹住了小女孩光裸且带血的下身。
那些自称本不是什么恶人的人还在求饶。
的确不是恶人——
这是恶鬼。
饿极了是恶鬼,从前能填饱肚子时必然也是恶鬼。
没自家姑娘的准话,阿珠也没有再妄动,一时只是制住那三人。
“都杀了吧。”
许明意抱起那个女孩子出了庙门。
身后传来几声惨叫后,再再没了其它声音。
“姑娘……”朱秀跟上来道:“我带人再往前探一探,看看可能寻到其它住处。”
这庙里太“脏”了,的确是没法儿呆。
“不必找了。”许明意抱着那小女孩上了马,道:“回临元吧。”
不想再往前看了。
也不必再看了。
先前数月所听,远不及此番这七八日所见来得清晰深刻。
此时她心中已经有决定了。
朱秀应声“是”,也解下了身上披风,递与了自家姑娘。
许明意将那昏迷中的小女孩仔细包裹严实,一手握起了缰绳。
一行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黑夜中。
两日后,在返回临元的半道上,他们遇到了镇国公派来寻找接应之人。
两拨人马同行三日,于清晨之际回到了许家军军营内。
“将军,姑娘回来了。”士兵入得营帐内禀道。
“昭昭回来了?!”镇国公猛地从案后起身,快步而出。
帐帘被打起,许明意单独走了进来行礼:“祖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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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寨主父子二人也在,见她一身风尘仆仆男装打扮,不禁有些意外,皆起身拱手行礼:“许姑娘回来了。”
听说小姑娘往乾州去了。
听闻此事后,聂寨主纳闷的不得了——总不能他那晚说的那些话,反倒还吸引了这小姑娘?
“你这孩子,招呼也不打一声,丢下一句话人就跑得没影儿了!是想存心把祖父急死?”镇国公先将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确定没受什么伤,才埋怨起来。
一旁的秦五也道:“姑娘不在的这半月,将军每日得少吃好几碗饭!”
许明意看向果然瘦了好些的老爷子:“孙女不孝,让祖父担心了。”
她这趟门出得自己不打紧,倒叫祖父清减许多。
但她估摸着,她接下来要做的事,只会叫老爷子更担心——
镇国公正要再说些什么,却听女孩子在前面开口讲道:“祖父,我有一件事想要同您商议。”
怎一回来就有事要商议?
是同这趟乾州之行有关?
镇国公看着衣袍都还没换的孙女,道:“先坐下喝口水。”
许明意点头。
是得慢慢同祖父说,不然老爷子怕是不能同意。
“那聂某便不打搅将军和姑娘议事了。”聂寨主很适时地抬手行礼告退。
他身侧的少年也跟着行礼。
镇国公点了头:“晚间再邀聂寨主叙话,秦五,送聂寨主。”
“是。”
秦五将聂寨主父子二人送出营帐后,便守在了帐外。
“可用罢早食了?要不要叫秦五使人送些来?”帐内,镇国公正问着女孩子饿是不饿,军营中条件有限,没什么点心瓜果,但饭管够。
“不必了,我在路上用过了。”许明意坐在案后捧着盏热茶暖手,进了冬月,临元城寒意渐重。
“为何突然想去乾州了?”镇国公问。
半月前他一觉醒来,就听说孙女出城了,留下句话说要去乾州,却未说是去作甚。
“倒也不是非要去乾州的,就是想亲眼去看看外面如今是什么模样。”
镇国公便问:“同打探来的消息可有出入?”
“还要更坏些。”许明意的声音很轻,语气却沉甸甸的:“尤其是乾州之地,已有食人之事发生。”
镇国公听得心情也沉下来。
他是经历过真正的乱世的人,什么可怕的事都亲眼见过,食人之事于他而言并不陌生,但每每思及,仍觉心中发寒。
尤其是当下不过是才只刚开了个头,战事还未到全面爆发之际,竟就已经有了这等事。
毋庸置疑,这是当今朝廷的失职。
一场乱事的来临,轻易就暴露了朝廷这些年来积攒之下的腐朽。
当下局面的恶化,要比他预料中还要快。
现如今百姓还只是苦,撑一撑,大多数人且还是活得下去的……待到了后面真正的乱局之下,那才是人间炼狱。
许明意道:“祖父,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镇国公沉默了片刻后,叹了口气。
外面的情形,四下的局面,朝廷的动作他一直都在留意着,不难看出如今朝廷这是不管不顾的打法儿,宁可自损一千也要伤敌八百——
损的是什么?
当然是百姓。
镇国公心情复杂:“唯一的办法,只能是尽快了结战事。”
这可以说是以乱制乱,他厌恶战事,尤其是同族内战,可却不得不打下去,且需尽快打下去。
不打,难道还能指望朝廷自己认降吗?
“怕是快不了。”许明意道:“皇帝摆明了是要不计代价,那些传至各地的旨令上言明,敢认降者无论官职大小皆诛杀九族……如此之下,各城守将不得不死守顽抗,燕王殿下每过一城,便是满城尸山血海。”
非但快不了,更让这战事泯灭人性。
战场之上亦有道义底线在,除了天生的杀戮者,没人想打这样的仗。
纵然燕许吴三家皆手握神兵,可大庆疆土兵马在此,便是除去其它一切变数,只是硬撑顽抗,至少也还能撑上数年之久。
数年之后,这天下会残破成何等模样?
难道注定还是要像上一世那样吗?
山河破碎,礼法崩塌,各路异族也要趁机分一杯羹——
“昭昭。”镇国公看着坐在那里的女孩子,正色问道:“你可是有什么想法了?”
这孩子同他说这些,倒像是在铺垫什么。
许明意点头,道:“祖父,我想进京。”
“进京……”镇国公微微一惊,皱眉道:“进京作甚去?”
当初极不容易才从京城逃出来,这孩子怎又要回去?
“祖父可还记得我同纪尚书当初的那个交易吗?他曾答应过我,只要夏廷贞一死,他便愿将当年先皇之死的真相说出来。”
此事她是告诉过祖父的,为保证万全的共识,她与祖父之间,历来不会有什么隐瞒。
“记得。”镇国公拧眉:“纪修这个怂货,夏廷贞早死了,也没见他站出来吭一声儿,到现下还在京城屁颠屁颠地帮皇帝卖命呢!”
“纪尚书应当也是在等时机。”许明意道:“形势未到,他孤身在京城之中,若贸然开口,又要往何处发声?且怕是刚张口,便要被灭口了。再有便是当初我曾答应过他,会设法保住纪姑娘,而当下咱们远在临元,无法践诺之下,他有顾虑也是人之常情。”
“所以,孙女需要暗中见他一面,以商对策。”
镇国公听着便觉不靠谱:“不行,单凭你二人,根本不足以成事。”
当然,他断没有觉得自家昭昭不行的意思,他孙女固然很有本领,可耐不过那纪修就是个实打实的废物坑货啊!
他可不放心让孙女冒险进京同这样的废物共同谋事!
“单凭我和纪尚书,当然不够。”许明意道:“除此外,还需要祖父和燕王殿下,及吴恙在外与我接应配合。具体计划,孙女已想了个大概,可再去信同燕王殿下商议一二。”
镇国公听得一愣。
计划都想好了?
“那也不成。”老爷子显得尤为固执:“我们在外再如何与你配合,可京城之内局面莫测,你独自在城中万一有什么差池也是来不及应对的!不说旁的,就说那纪修,万一他倒戈反悔,再将你拿去同皇帝邀功可如何是好!”
许明意听得险些笑了。
“他拿我邀得什么功啊……他真敢将我交到皇帝面前,那便也暴露了自己的异心,皇帝还不得连他一块儿杀了?”
这哪儿像是她英明神武的祖父能说得出来的话?
“再有,您觉得若是这么打下去,咱们有多少胜算?”
镇国公想也不想:“至少也有八成!”
不外乎就是时间问题罢了。
天下颓败之势已然开启,非是换君王换血液不能休止。
天时地利人和,他们总能赢的!
所以就更没有理由叫他昭昭去进京冒险了!
殊不知小姑娘同他想的却是截然不同的角度:“所以啊,但凡有些长远目光的,都能看得出来是咱们的胜算更大些——纪尚书也不是傻子,纵然只是为了保全纪姑娘,他又岂会不知该站在哪一边?况且,还有一点呢。”
镇国公心中有些毛躁,却只能往下听。
“纪尚书与皇帝之间,还有着深仇旧恨在。当年他痛失两子,虽说是夏廷贞之计,但归根结底既得利益者还是皇帝,皇帝才是他真正的仇人。帮我们,便也是替他自己报仇。”
实则不难发现,纪修此人纵有过错不足,却极重亲情。
他当下不外乎只两个心愿而已,一是替儿子报仇,二是保住女儿。
而这两条,唯有同许家合作才能同时实现。
所以,她还是有信心可以说服对方的。
至少值得一试。
见祖父还在犹豫,许明意又接着说道:“若是能将当年先皇之死的真相宣之于众,群臣必然要重新思量皇帝是否德不配位。皇帝昏聩至此,却仍能号令群臣,调天下兵马,不外乎是皇权二字。正因皇权于群臣与天下人心中历来根深蒂固,不容动摇,古往今外才会有凭昏君一人之力亡国之先例。
皇权威压在此,官员纵有百般不满,却也无法逾越。可若是有了适当的名目,只要这名目分量够重,便等同给了官员们更换君王的权力——弑君父,大逆不道,得位不正,天下再没比这更重的罪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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