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非10
饶是这世间有句话叫做“求仁得仁”,她也深知理应尊重他人选择,但许明意还是做不到就此痛快转身离开。
纵然无亲无故,这是一条人命,且是一条理应要好好活着的人命。
且将此抛开,她之所以这般难以抉择,还有自己内心的挣扎。
在徐英欲再次开口之前,许明意眼中犹豫之色一扫而光,看着面前的女子,道:“既然徐姑娘有此决心,我亦不多言。只向姑娘承诺一句——无论用什么办法,明日定会带官府之人前来将姑娘救出。”
最迟明日,否则定会生变。
徐英望着她,定定地点头。
“好……那我等着……来日倘若还能留得一条性命,必做牛做马以报许姑娘恩情。”
她很清楚自己面对的那个疯子是什么人,也很清楚顺着这条路往下走,十之八九是要以性命作为代价。
但她不会改变主意。
因为她做这件事,不止是为了自己。
“这别院中的仆从,每日何时会过来察看?”许明意问道。
她必须要赶在仆从发现不对、将清表妹被带走之事告知夏晗之前,将官府的人带到此处。
“每日会来两次,送些饭食和日用之物……”徐英道:“我身处这密室之中,不知具体时辰,只大概知晓,一次在正午前,一次在入夜前。”
夏晗有意麻痹她的神志,这密室中样样俱全,唯独没有滴漏。
她只能凭借着自己的判断来推测大致。
许明意点头。
那她就尽早不尽晚。
“许姑娘能否再帮我一个忙……”许是说了太多话,此时徐英的声音听起来愈发无力:“许姑娘是习武之人,不知可否给我一掌,叫我昏睡过去……”
她太久没有睡过一次真正的觉了,身体各处的疼痛让她每日每夜受尽煎熬。
许明意却未答应她的请求。
“最后一夜,徐姑娘还应打起精神,以防不测。我会留下几人守在别院附近,若真有什么状况发生,他们自会现身护住徐姑娘,还请徐姑娘到时切要以性命为重——恶人还光鲜体面地活着,徐姑娘断不能意气用事。”
少女神情认真郑重,徐英微微点头。
“多谢许姑娘此番冒险相助……”
一连两月受尽折磨,从不曾掉过一滴泪的人,此时望着面前并不熟识的少女,竟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也未必真能帮得到徐姑娘什么,是以不必言谢。”
许明意起了身,道:“我先走了,徐姑娘务必保重。”
“许姑娘也要当心……”
许明意点头,最后看了笼中女子一眼,转身离开了此处。
她能察觉得到,笼中之人一直在目送着她。
她知道,徐英不想给她负担,但她心中已有负担在。
在她看到徐英的那一刻,这份负担便注定要挥之不去了。
她今夜,必然要做出一个真正的选择。
离开了别院,外面月明星高,天地间一片开阔。
可许明意的心情却如何也开阔不了。
她转头向阿珠交待道:“你带人将表姑娘送回伯府,切记不要走正门,亦不要惊动太多人——再帮我转告世子夫人,暂时先不要将清表妹寻回之事宣扬出去,暗中寻人的动作亦不可中断。”
在她将徐英救出之前,绝不能让夏晗察觉到不对。
阿珠正色应下。
朱秀安排好留下的人之后,便随许明意一同往镇国公府赶回而去。
如此深夜,自然不宜再走正门。
朱秀将人护送到后门处,许明意却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少女走向百步外的庆河畔,在河边一块巨石上坐了下来,紧握着手中的匕首。
此时她脑中尽是密室之中的情形,心口处沉甸甸地,却又因自己的诸多顾虑而不停地翻涌着,迟迟难以平复。
朱秀远远地守着,并不靠近。
他不擅长安慰小姑娘,虽说自己有个女儿,但女儿自幼是个武痴,遇到什么烦心事,也只是找他陪着痛快打上一架就好了。
朱秀正发愁要如何开解自家姑娘时,隐隐听得有动静自身后传来。
一只黑影飞了过来。
朱秀将腰间半出鞘的刀按了回去。
原来是那只胖秃鹫,姑娘代养过的。
大鸟叫了一声,稳稳地落在许明意身侧的巨石上。
许明意抬手摸了摸大鸟的头。
光秃秃地,手感委实不太好。
那边,朱秀又将刀拔起一半。
而后再次回鞘。
原来是吴世孙,这秃鹫的主人。
少年缓缓驱马而来,一身鸦青色衣袍浸在夜色中,衬得眉眼愈发清冷。
许明意意外地看着马背上的人。
吴恙显然也未曾料到会在此处见着她,同样意外了一瞬,方才自马背上一跃而下,向她走来。
“吴公子深夜来此,可是有要紧事?”许明意正色问道。
毕竟这大半夜地不睡觉,总不能是出来遛弯的吧,正常人可干不出这等事。
吴恙看向老老实实蹲在少女身边的大鸟,道:“追着天目出来的,恐它深夜扰人闹事——”
大鸟瞪圆了眼睛。
——不是主人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突然将它从窝里揪出来,说要带它遛弯的吗!
如意事 090 倾吐
“天目如今倒是愈发勤快了。”许明意顺了顺大鸟的羽毛,夸赞了一句。
在她印象当中,这丑鸟向来好吃懒做得厉害,如今竟半夜也不消停,想来是因为年轻吧。
听得她的夸赞,大鸟挺了挺胸。
见许明意信了,吴恙微微松了口气。
他也不是喜欢扯谎之人,只是出现在镇国公府后门这件事情,确实不好解释,万一被许姑娘误会他想翻镇国公府的墙可就不好了。
身为世家子弟,翻墙这种事情是断不可能做得出来的。
实则是他今夜莫名毫无睡意,如此之下,便想到了许多不相干的事情。
譬如许姑娘白日里捉住的那个人如何处置了,倘若从那人口中得到了什么线索,依照她那风风火火的性格,必然又要做些什么。
今日离开清玉寺后,实则他便想到了此事,本也想过要让小五继续跟在她身边,可思来想去,确实没有道理这般干涉她的私事——过分搅扰,便成了冒犯。
虽然如今大家算得上是朋友,相互帮过些忙,却也不好逾越底线去行事。
而他果然也没有猜错——
许姑娘束着发,一身黑衣,一旁的石头上还赫然有着一把匕首。
见少女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鸟毛,面上的神情却并不轻松,吴恙犹豫了一瞬,到底还是问道:“可是事情进展得不顺利?”
“我找到清表妹了,好在没有出什么大事。”
许明意向他坦白直言道:“已将她救出来,送回伯府了。”
吴恙心有不解。
这是好事。
可她这幅模样,分明是遇到了难题。
“可查清了是何人所为?”少年似有所感地问。
许明意看向河面,道:“一个禽兽不如的疯子——”
吴恙听得一愣。
他还从未听哪个姑娘在他面前骂过人。
但奇怪的是,他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
甚至……还怪好听的?
“偏偏他身份不同寻常,轻易无法定其罪。此事牵涉良多,是否要插手,我自己亦做不了决定。”许明意没有掩饰自己的犹豫不定,或是心中憋闷得厉害,此时面对身边的少年,竟将心里话尽数倒了出来。
她答应帮徐英将此事报于官府,可那之后呢?
若她坐视不理,恐怕徐英还来不及开口,就已经没命了。
更不必提之后会遇到怎样的阻碍。
这京城之内,看似繁华安乐,然而见不得光的阴暗血腥之事也几乎每日都在发生。
每年都不知有多少人悄无声息地死去,有的是苦主不敢追究,有的是即便执意追究也注定不会有结果。
即便夏晗所为,眼下夏家尚不知晓,可一旦闹开之后,便是为了保全名声,夏家也必然会想尽一切办法替夏晗洗脱罪名。
人活在世,处处皆是抉择,她想救徐英,但扪心自问,重生短短数月光景,她甚至还未能真正摸得清局面关键,许多暗藏的危机尚未明朗——此时此刻,确实还未曾做好同夏家正面敌对上的准备。
她若孤身一人,自然毫无畏惧,顺心而为便是,可她身后是整个镇国公府。
她重活这一世,最紧要的事情,便是护住镇国公府。
因此,关乎大局之事,习惯了要认真权衡思量,一步也不敢大意。
她将密室之事,一并也说给了吴恙听。
吴恙听得皱起了眉。
突然觉得许姑娘先前那句话骂得太轻了。
他没有多去评论什么,只直截了当地道:“许姑娘倘若不便出面,将此事交由吴某来解决便是。”
好好地一个姑娘家,总也不能让她一直为了此事愁眉不展。
许明意转头看向他。
少年英朗的面孔上没有太多表情,只那好看的薄唇绷直成了一条线,可见心情十分不好。
“可吴公子还不知那人是谁——”她隐隐觉得面前的人,同她印象中的吴世孙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夏家人?”吴恙问。
他也大致了解了许姑娘的性情,遇事知晓权衡利弊,眼中却也并非全是利弊——但凡那人身份寻常一些,她也不至于有丝毫犹豫。
而放眼京中,除了宗室子弟,能叫镇国公府的这位姑娘思量一二的也只有夏家人了。
而宗室子弟中,身在京中者,没有这般年纪的男子。
听他猜得这般准确,许明意有些惊讶。
她点了头道:“是夏家二公子,夏晗。”
“似乎有些印象。”吴恙的面色没有太大变动。
夏家固然还算势大,但对他而言确无太多值得忌讳之处。
更何况此事并非污蔑,而是夏家人作恶在先。
许明意看出他的平静,难得在心底羡慕地叹了口气。
这是身为吴家人才能有的底气啊。
可即便吴恙不将此事看作什么难事,她也不好这般理所当然地将与此事毫无关系的他牵扯进来——
“我也并非全然没有选择的余地,只是在思虑其中轻重。最后要如何做,我回去之后会同祖父商议。”
祖父事事信任她,纵着她,而此事关乎镇国公府与夏家之间的状态,她也断无道理瞒着祖父私自做决定。
她看着吴恙,语气较之先前的紧绷,已是和缓了许多,“之所以同吴公子说这些,是因情绪过盛使然,说出来之后,现下已是好多了。多谢吴公子听我说这些。”
吴恙微一点头。
好些了便好。
他以往曾听家中二叔说起过,有许多从战场上回来的士兵,经历了太多惨烈的画面,心中都会因此留下难以抹去的阴影。
许姑娘今晚所见,虽非战场之事,但对于一个姑娘家而言,冲击必然也是极大,感到不适实属正常。
他突然有些庆幸自己今夜无眠,辗转在此处遇到了需要倾吐情绪的许姑娘。
但他也只能听一听了,若她愿意,他还可以帮些忙,但安慰人的话他实在不擅长。
思及此,少年忽然侧过身去,动作利落地扯开了自己的衣领。
许明意看得愣住。
虽说对方侧对着她,避开了她的视线,不至于叫她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可这人……忽然扯衣服做什么?
天目亦是浑身绷紧地看着这一幕。
——主人莫非不想当人,想当禽兽?!
如意事 091 理应相帮
少年拽下了那只被缝在衣袍内侧的明黄色平安符,整理好衣襟,转过身来,将平安符递向了许明意。
“这平安符经了高僧开光,又受我母亲虔心诵经多日,据说有辟邪安神之效,你不妨拿去带在身边几日,以安心神。”
母亲怕他不肯带着,便替他缝进了衣袍里。
虽说他不甚信这些东西,但有些东西的存在,可给人些暗示,觉得它可信,那便多少会有些效用。
许明意一时有些反应不及,下意识地道:“此乃令堂一片爱子之心,怎好转赠于我——”
她觉得这似乎太特别了些。
“无妨,我家中有很多。”吴恙实话实说道。
一个平安符而已,他常穿的那些衣袍几乎无一幸免。
“许姑娘若觉得不想白白收下,来日再带些点心去茶楼,作为还礼便是。”心知她不愿欠人,他便又补了一句。
“吴公子想吃点心,只管开口,又何须拿此物来交换。”
上次去找齐林的尸体,她还欠他一个人情。
吴恙动了动眉。
想吃只管开口——有这好事?
想着那夜分外可口的点心,少年伸出的手迟迟没有收回,眼神一派坦然坚定。
许姑娘这么够意思,他更加没有吝啬的道理了。
许明意到底还是抬起手接了过来。
“那便多谢吴公子了。”
平安符似乎还带着少年身上的温度,握在手心里尚能让人感觉到一丝暖意。
而这这一丝淡淡地暖意,仿佛正在驱散她心头的阴霾。
许明意认真地看向面前少年。
这世间,总有吴恙这样的人,他们生得一副好皮囊,皮囊之下又有一颗不怕人窥看的、坦坦荡荡赤子之心,他们的存在便令人觉得舒心美好——如夏晗此类,终究还是少数。
且那样阴暗到叫人作呕的真面目,注定是不能见光的。
而她想做的,便是让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置于灼灼日光之下,彻底灰飞烟灭,付出应有的代价。
许明意握着那枚平安符,心中的勇气也在缓缓归位。
她豁然站起了身来。
“我这便去见祖父,同他说明此事——”
吴恙点头。
“那我在此处等着你。”
见她似有不解,少年正色解释道:“若镇国公不同意你插手此事,便由我去做。”
镇国公府身处这天子脚下,夏廷贞乃当朝首辅,皇上近臣,镇国公有所顾忌也很正常。
他知道,许姑娘无意让他卷进此事,但若她当真做不成此事,必然心有挂碍遗憾——
那便由他来做她无路可选时的退路好了。
少年神态一丝不苟,显然并非随口一言,而是在极认真地对待此事。
许明意回过神来,向他笑了笑,点头道:“那吴公子且等着我。”
他的好意她清楚地感受到了,然而她还是认为,无论如何也不至于将此事推给他来做。
但若祖父当真不肯同意,她必也要另想他法,吴世孙向来聪明,有他一同商议对策也是好的。
见女孩子转身大步向镇国公府走去,身穿夜行衣的背影纤细却笔直,吴恙看了一会儿之后,眼中浮现疑惑之色。
许姑娘有门不敲,竟然带头翻自家墙?
自幼的教养让少年一句“未免不妥”到了心头,然而很快便有另一道声音将其盖过——兴许是这样比较省事吧,毕竟她是个急性子,有情可原。
而后又亲眼目睹一个、两个、三个……
朱秀带着一群黑衣随从跟着无声翻墙而入。
“……”吴恙没再评价什么,转回头望向月色下一片平静的河面。
急性子的许明意直奔了镇国公的居院而去。
“祖父可歇下了?”
刚进得院中,许明意便问道。
“姑、姑娘……”守在廊下的小厮惊诧地看着一身夜行衣,腰间还明晃晃别着匕首的自家姑娘,一时竟忘了回话。
姑娘大半夜穿成这样真的合适吗?
云伯闻声走了出来向少女行礼,暗暗扫了满脸惊色的小厮一眼。
姑娘不过是穿了身黑衣裳而已,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在自家还不能想穿什么穿什么了?
小厮默默低下头去。
是他一时忘了,这确实也没什么值得惊奇的,毕竟这作风确实很姑娘。
“老太爷刚刚歇下。”云伯轻声细语地询问道:“您若是有急事,老奴这就去将老太爷喊醒?”
虽说喊醒老太爷这种事情无异于在老虎身上拔毛,但姑娘总是例外的。
许明意微一点头,边往堂中走去。
平日里她断也不会搅扰祖父休息,但徐英之事耽搁不得,今夜她必须做出完整的决定。
“吵吵嚷嚷地还让不让人睡了!老子看你们是皮痒了吧!”
卧房内传出老人不满的声音。
常年打仗的人,习惯了警醒,有些风吹草动便醒了。
“老太爷,是姑娘来了……”云伯赶忙进了内间。
下一刻,就见皱着眉的老太爷脸色顿时和缓了下来,语气里也没了丝毫躁怒:“是昭昭?”
“姑娘找老太爷应是有急事,就在外头堂中等着呢。”
镇国公立即坐起了身,下床穿鞋披衣,大步走出了卧房。
“打搅祖父歇息了。”许明意福身行礼。
“无妨,原本也没能睡熟——”上一刻呼噜还打得地动山摇的镇国公看一眼孙女的装束,皱眉正色问道:“可是出什么事了?”
云伯适时地带着小厮退去堂外廊下。
许明意将事情的前后经过细致地说了一遍。
镇国公听罢脸色难看至极。
“夏廷贞竟养出了这么一头禽兽不如的祸害!”
欺凌弱女子算什么本事?
这要是他军中帐下,早已被军法处置了!
但这也注定只是假设而已,毕竟他麾下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废物禽兽都肯收的!
“那个姑娘,如今还在他那别院密室之内?”镇国公略将心绪平复,向孙女问道。
许明意点头:“她想以自身作为证据,故而不肯走。”
“昭昭想帮她?”
许明意再次点头,等着自家祖父的反应。
“理当相帮!”镇国公看着孙女,痛快地道:“此事自有祖父来替你撑着,想做什么,只管放手去做!”
如意事 092 世间之美好
许明意微微抓紧了手指,压下翻涌的心绪,一瞬不瞬地看着老人:“可如此一来,夏家定会察觉是我们镇国公府在背后推动此事,孙女担心夏家会暗中报复针对——”
“难道没有此事,他夏廷贞便会待咱们镇国公心存仁善了?占家为夏家所用,多番欲探听我府中之事,单此一点,足可见夏家之用心!”
镇国公拿不以为意的语气同孙女说道:“更何况,此事错在他夏家!而如夏廷贞这等肚子里装着一堆弯弯绕绕的货色,一贯顾全所谓大局,我谅他也没那个胆量敢同老夫硬碰硬——即便他真要另使什么阴招儿,也没什么可怕的,既然迟早都要对上,早解决了早睡安稳觉嘛!也不是什么坏事!”
许明意听得险些要笑出声来,眼圈却微微泛红。
“公道不能只在人心……”老爷子轻轻拍了拍孙女的肩膀,声音缓和下来:“放眼京中,若连咱们镇国公府都不敢替她们去争这个公道,便真正无人能帮她们了。”
闻得此言,女孩子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伸出手抱住了面前的祖父。
她知道,看似脾气暴躁不好说话的祖父实则暗中帮过许多人。
祖父说过,他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靠得不仅是自己的能力,还有一份好运气。
而世间的运气是有限的,被他得去了,与他一样有能耐的人便注定只能丢了这份时运。
所以当他得到这一切好处之后,要存有一份感恩与敬畏之心,不能因此忘形忘本,对于值得相帮之人,暗中便要帮上一把——不为施恩于人,也并非是要彰显心善,只是有什么能力做什么事,为自己心安而已。
她有着这世间最好的祖父!
而徐英这件事情于她而言,并不是一件小事。
她一贯也称不上多么心软,可今日之所见,无一处不叫她愤怒异常,她想做这件事,却又因前世之事而不得不瞻前顾后。
前世失去家人的经历,叫她看似愈发坚硬,实则内心胆小了许多。
说句怂些的话,她这是被吓破胆了。
换作往常,无知无畏的她哪里会去顾及这些,定是正如祖父那句话——想做什么只管去做了!
可她如今真的变得过分胆小了,遇事总要去想最坏的那个结果。
这一刻抱着自家祖父,感受着来自家人给的底气与力量,她才算真正说服自己——未雨绸缪断没有错,但若一味计较得失,那便注定只有“失”了。
父亲曾同她说过,人活在世,若论得失,心安便是“得”。
“祖父知道,你是个执着的孩子……若是不叫你去做,你必是无论如何也过不了自己心中这一关。”镇国公慈爱地轻轻拍了拍孙女的后背,道:“若当真做不得,祖父也不可能由你胡闹,凡事量力而行,这不是刚巧咱们家还有做这件事的能力么?”
说句凉薄些的话,这件事情,若换作是他,他并不见得会去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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