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非10
“证据?”
柳宜唇边挤出一丝惨淡的笑意。
“占大哥当真好算计啊。”
怪不得从始至终都这般冷漠平静,原来是笃定了她根本拿不出任何证据。
“更何况,镇国公府家中私事,我打听来又有何用?柳姑娘便是想要拖占某下水,也该寻一个更说得通的罪名。”
占云竹说话间,看向仍坐在那里的许明意,微微叹了口气:“这些话,昭昭信吗?”
许明意笑了笑。
“占公子确实没道理打听镇国公府的家事,这般没道理的污蔑,我自然是不会信啊。”
自幼娇生惯养的贵女心思简单,这般想再正常不过。
“昭昭信我便好。”
占云竹依旧满脸正色:“然而柳姑娘既有此言,为防两家生出隔阂来,我理应亲自向国公及世子解释清楚。”
端是一副坦坦荡荡君子之风。
若不是心知这幅皮囊下藏着的是怎样的真面目,许明意只怕根本听不出来这是对方的试探之言。
她扫一眼柳宜,不以为意地道:“这等显而易见的谎话,哪里还至于闹到祖父和父亲面前去——况且,若真叫他们知晓了我今日私自叫柳宜带到了占公子跟前,父亲定是要说我胡闹的。”
占云竹心绪微松。
此时只见许明意站起了身,看向又哭又笑的柳宜道:““好了,该问的也问清楚了,占公子既然确实不想保她,那便由我处置发落了。”
占云竹点了头,又不忘道:“方才一直想问,未来得及问,你所中此毒,可有解毒之法?”
“自是解得了的。”
“那就好。”占云竹放心下来,满眼关切:“如此我便先回去了,记得要按时服药歇息,早些将身子养好。”
许明意颔首,目送他出了前厅。
在她看不到的方向,占云竹眼神几变。
柳宜是一枚极好用的棋子,他本还有其他用处。
可谁知她竟蠢到要对昭昭下手……自己丢了命不提,更是险些坏了他的事。
好在昭昭向来没有那么警觉。
起初见柳宜被带出来,他还觉得不像是昭昭做出的事情。
后来听昭昭所言,才想明白,她将人藏在屏风后,要柳宜亲耳听到他那些话,为的不过是叫柳宜难堪,替自己出气罢了。
这就是他一直以来认识的那个骄纵而真实的昭昭,并无变化。
然即便如此,经了柳宜之事,往后都须更加谨慎才行。
许明意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神一寸寸地冷下来。
自以为一切皆在自己掌控之中——上一回他临死前也是这般模样。
她今日让占云竹前来,一则是为了让柳宜开口,二来亦是叫他在得知柳宜出事之后不至于竖起全部防备。
她固然极想一刀杀了对方解恨。
然而占云竹同柳宜不一样,他所做之事绝不可能全是他自己的谋划,他背后定有其他人在操控——杀了他,惹来麻烦不提,更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死了一个占云竹,还会有其他人,到时反而会让事态变得愈发未知。
“阿珠。”
“婢子在。”
许明意低声交待道:“让朱叔暗中盯着占云竹的动作,切记要小心行事,勿要打草惊蛇。”——暂时留他一颗脑袋,自也没有白留的道理。
阿珠意外了一瞬,后正色应下。
许明意转回身去,看向渐渐平静下来的柳宜。
“将你知道的,事无巨细地说出来。”
“呵……”柳宜仰面看向她,眼神已有些混沌:“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反正她也要死了,凭什么还要听她许明意的?
少女冷淡的声音飘入她耳中——
“我会帮你杀了他。”
柳宜面色一凝,紧紧盯着站在那里的少女。
她神情惊惑不已:“你……”
“不必多问,只说你该说的就是。”
柳宜的眼神一点点沉静下来。
她确实不必多问,因为许明意从不屑撒谎哄骗他人。
且许明意如此刨根问底地要查明占云竹的意图,即便十分异样,其用意也已经再明显不过。
柳宜紧紧抓着十指,嘴角缓缓泛起森森笑意。
她从不曾如这一刻这般希望许明意能够得偿所愿。
那么——占大哥,我就在黄泉路上等着你来还债。
……
一个时辰之后,阿葵从里面将柴房的门打开。
“问完了?”等在外面的阿珠往柴房中看了一眼。
怀里抱着一册簿子的阿葵点了头,待瞧见阿珠手中托着的东西,下意识地问:“你这是要做什么?”
阿珠握了握手中白绫布,嘴角微抽。
“废话。”
当然是杀人了,难不成是要送进去让对方荡秋千啊。
阿葵反应过来连忙道:“不成……姑娘另有打算。”
阿珠愕然。
难道谈了一场话,姑娘竟还心慈手软上了?……这未免也太不姑娘了吧?
这白绫是夫人身边的婆子送来的,她可是好不容易才争取到了亲自动手的机会。
许明意从柴房中走了出来。
如意事 025 如何处置
“姑娘,您这是要放了她吗?”阿珠低声问。
“岂会。”
人活在世,有些错可以犯,因为尚有修补赎过的机会。
而有些错,一次都不能犯,因为根本不值得被原谅——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目的,不必说是柳宜,即便是阮氏也不例外。
阿珠放心下来。
许明意脚下未停,吩咐道:“你在此看着,我去一趟母亲那里。”
阿珠应下。
许明意带着阿葵去了世子院。
院中的丫鬟婆子有着一瞬的茫然。
今个儿是什么大节吗?
相互交换了眼神,确定今日寻常普通,不由便都暗暗惊了一跳——在这个家里,姑娘出现在任何地方都没什么好叫人吃惊的,可唯独不该出现在世子院啊!
自夫人嫁进镇国公府起,尤其是姑娘再大一些之后,除了逢年过节必须来请安之外,姑娘根本就不会踏足世子院。
莫非“姑娘同夫人和好了”这则无人会信的传言竟是真的?!
“夫人可在?”阿葵问道。
“夫人不在院中。”有婆子连忙答了一句。
此时大丫鬟红蕊赶来,朝着许明意福了一礼,笑着道:“夫人正是去熹园看姑娘去了,走了不过就是一盏茶的工夫,怎地姑娘路上竟是没遇着夫人吗?”
“想来该不是一条路。既如此,我便回熹园了。”
她是从后院柴房过来的,不曾遇着也是正常。
“是。”
红蕊行礼送了许明意离开。
一路回到熹园,果真见崔氏等在外堂中,正有些心不在焉地吃着茶。
见得许明意回来,到了她跟前行礼,才得以回神。
“可是又去见那柳宜了?”崔氏搁下茶盏柔声问。
她派去了结柳宜的婆子已经同她回了话,说了柴房那边的情形。
“是。”许明意边坐下,边道:“正是为了此事要同母亲商议,女儿觉得,还是将人送官处置来得妥当。”
“送官?”崔氏意外不已。
许明意点头道:“柳宜乃是良民出身,不过是寄居在此,说到底公府没有生杀权。”
“话是如此。”
明面上的道理谁都懂,但暗下怎么做,却自也有一套手段在。京中每年不知多少条人命悄无声息地消失,有的是无从追究,有的则是无人敢去追究。
崔氏声音微低了些,正色道:“将此事捅开,本也不是不可行。只是如今也都看出来了,柳宜不是个安分的性子,若将人送去官府,她到时反口不认也是有可能的,且这还是轻的,若是再胡言乱语些什么,坏了你的名声才是大大地不妙。”
这也是她同丈夫商议后的决定。
“况且,还有阮氏那边……这其中到底还牵扯着不宜外传的家事。”崔氏细声细语地同许明意解释着其中的利害关系,半点不觉得不耐烦。
当然,若换作明时,大抵该是一句“亏得你能说出这样的蠢话”便打发了的。
“母亲说得皆在理。”许明意静静听完,才道:“然我有着别的思虑在。我想着,这些年来,暗下不知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公府,恰值祖父又刚打了场胜仗,眼红的想必大有人在。一条人命,看似没什么紧要,但若是落入有心人手中被做了文章,却也是一桩麻烦。”
从前她觉得镇国公府树大根深,如今她看到的却更多是树大招风。
正如站得越高,越该谨慎。
崔氏没料到会从她口中听到这些,一时有些怔然。
“而将柳宜送官之后的事情,母亲大可放心。她不敢,也不会胡言乱语。”
崔氏不解,下意识地问:“昭昭……你为何如此笃定?”
“我同她做了桩交易。”许明意半真半假地道:“我答应了她,不会追究她母亲与继父私自存售西域禁药之罪。”
崔氏恍然。
在柳宜谋害昭昭这件事情上,秦氏显然并不知情,但不知情不代表能逃脱罪责。
“若母亲着实还是不放心柳宜,大可让父亲去寻府尹纪大人,叫纪大人帮着费些心,办案归办案,到时别传出什么对镇国公府不利的谣言便好。纪大人同二叔暗下有些私交,且此事咱们镇国公府乃是受害一方,为了家中姑娘名声考虑,谨慎一些,也没什么错处,想来纪大人也是乐意帮忙的。”
虽听来麻烦了些,但有些事情图一时省事,或许会埋下祸根。
柳宜好端端地一个人,突然没了,即便对外可以说得了急症,可总有人会看在眼里——更何况还有一个明知真相的占云竹在。
而到时真被人闹开了,镇国公府说是柳宜谋害府中姑娘,可谁又能作证?
倒不如大大方方地过了明面,不给任何人留下做文章的机会。
“至于阮氏,柳宜在公堂之上不会提及,即便她反口,也可以信口污蔑揭过。”许明意道:“我听阿葵说,府里的大夫今早已替阮氏看罢了,这半年来她过于依赖长眠草,表面看似精神好转,实则身子已经被熬尽了——本也没多少时日好活。”
一直没说话的崔氏若有所思地点头。
半明半暗,既保全了镇国公府的体面,也杜绝了日后未知的隐患。
她是个痛快人,同是为了家中考虑,明白了这法子更为可行,且十分周全妥帖,当下就道:“待你父亲回来,我同他商议商议。若无意外,今晚便将人送去官府,趁着天黑审了关起来,也干净了。”
崔氏话罢,看着坐在那里的女孩子,眼神却很有几分复杂。
昭昭这般思虑周全,家里多了个好脑子帮着她处理家事,日后打起马吊来也更加心安理得,按理来说,她该是感到轻松欣慰的。
只是——
目的达成,许明意心下放松,笑着问崔氏:“对了,母亲来寻我,可是有其他事?”
望着女孩子赏心悦目的笑颜,崔氏心神一阵恍惚。
不真实……
她总还是觉得昭昭冲她这么笑,极不真实。
而她此次来见昭昭,实有两件事情。
如意事 026 坚持
“昭昭,你别怪母亲多嘴,母亲也并无恶意……只是有件事情着实想不通,所以才想要问一问你。”崔氏先如是说道。
见她言辞小心,唯恐她生了气,许明意在心底叹了口气——瞧把母亲吓得,以往她就那么不干人事的吗?
“母亲可是想要问我,为何像是突然转了性情似得,待您和明时亲近了许多?”
听她主动提及,崔氏仍是有些不安地点头。
说实话,她本是不打算问的,生怕不问还好,一问再显得自己跟那不识趣的老妈子似得,惹烦了孩子,母女关系再回到从前那般僵硬的地步。
哎,为人父母,有时就是这么卑微的存在啊。
起初她私下猜测,会不会是昭昭又想出了什么新的同明时赌气的法子,故意同明时争宠……良性竞争嘛,她做长辈的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可又转念一想,万一争着争着不争了怎么办?——老天爷,到那时她可不见得能承受得住这种颠来倒去的打击啊!
除此之外,她脑子里又接连生出其它诸多猜测,以至于做梦时都在想着此事——
想她崔氏也是个痛快性子,怎能忍受这样患得患失的折磨呢?
所以,才下定决心一问究竟。
“说了母亲怕是不信。”
许明意认认真真地讲道:“那一日,我刚从一场极长的噩梦中醒来,梦中发生了许多可怕之事,且真实到我醒来之后,都分不清那究竟是不是梦。梦里像是过去了许多年,叫我慢慢懂得了许多道理,也看清了自己以往是多么地不懂事。”
说来,也确实是刚开始那股‘分不清真真假假’的劲儿,叫她分不出心神去想太多,才能无所顾忌地冲到母亲怀里。
回头她意识到不对劲,再去想自己那傻乎乎的突兀举动,私下还是觉得难为情的。
但她还是很感激那个突兀的自己。
那么难为情的头都开了,接下来再往下走,便也不难了。
崔氏听得怔然了好一会儿,才轻一点头道:“我信……”
对上女孩子一双清澈的眼睛,她一颗心落定下来,却是红了眼睛。
她仍是笑望着许明意,柔声道:“昭昭……实则,我同你很像。一样是幼时便没了生母,父亲再娶。我性子可比你坏的多,日子也就过得不怎么顺心。”
她那位后母,在外人眼中最是温柔无辜,她为此不知吃了多少亏,遭了多少罚。
“嫁进镇国公府,头一回瞧见你,你只是四五岁的模样,小小一个,便是皱着眉鼓起脸来生气,都可爱得紧。那时我便想,我定不能叫这样一个孩子再走我那样的路。”崔氏说着,复杂地笑叹了口气,“可我到底没能做好,全然不懂得该如何与你相处。”
“母亲很好。”
许明意朴实地称赞道:“性情好,长得好,马吊也打得好。”
崔氏没忍住笑了起来。
“我的昭昭也很好,哪里都好。”她拿帕子将眼角泪水擦去,笑着道:“既是说开了,旧事无论对错,就都不提了。往后,咱们一家人好好地过日子。”
许明意满眼笑,点了点头。
“对了……”
崔氏心情大好地吃了半盏茶,突然又想到:“还有一件事情——前院的那个年轻人,你可想去瞧瞧?”
许明意愣了愣。
“我的毒如今既解得了,还去瞧他作甚?”
按理来说,家中冲喜的念头该打消了才对。
“我同你父亲也是这般想的……可你祖父的意思,是再瞧瞧,只说那年轻人是个难得的。”
她也不懂老爷子是如何想的,昭昭痊愈在望,还冲什么喜啊——至于难得不难得,往后她家昭昭还会缺难得的夫婿吗?
“要不然去看看,万一觉得顺眼呢?”抱着那年轻人长得不错,昭昭看一看也不吃亏的想法,崔氏劝说道。
许明意无奈。
她同对方之间,压根儿不是‘万一觉得顺眼呢’,而是‘万一又克死了呢’的致命关系啊……
可祖父为何这样坚持?
这无疑有些不对劲。
……
临近傍晚,镇国公方才出宫归家。
换下官袍之后,先去了外书房,例行同孙刘两位幕僚先生议事——打了胜仗,今日面圣罢,论功行赏,战死士兵抚恤安置等,皆需要一件件去细理,而后呈上去,繁琐地很。
但也无需他来费太多心,养幕僚嘛,就是省得为了这些事情头疼。
如此听两位先生谈了半个时辰之后,镇国公靠在椅中,吃了碗茶,说起了今日在宫中听到的一件事情。
“老夫今日听闻,定南王世孙在入京的路上,遇到了山匪,至今下落不明,大约是凶多吉少了。”
虽说他同定南王那老家伙不合,但设身处地地想一想,这把年纪痛失爱孙,无疑是极不好受的。
“昨日也偶有听闻,只当是传言,没成想竟是真的……”一位幕僚道:“定南王世孙此番入京,本是为皇后庆贺诞辰,如今却出了这等事……”
“定南王世孙身份贵重,按理来说少不了家丁护卫相随,怎会连一伙山匪都应对不了?是这群山匪当真人多势众,还是说……”另一名幕僚未再往下说,眼神中却有诸多猜测。
有理由对定南王府世孙下手的人,暗下应也不少。
镇国公不置可否地道:“据查是一行人先在一家客栈里中了迷药,才会在动身之后遇到山匪时,无还手之力,穷山恶水之处,黑店与山匪勾连坑害过客,也没什么稀奇的。”
“叮!”
忽有铜钱与茶碗相击之音响起。
镇国公望向一旁坐着的身穿道袍、胡须花白的男人,随口问道:“姚先生在卜卦?”
姚净将铜钱收回,眉心突突直跳。
“贫道方才听得将军之言,一时手痒,便替那定南王世孙起了一卦,卦象模模糊糊所显,其人似乎已经脱险——”
“哦?”镇国公意外一瞬,后道:“这是好事!”
“那……贫道听说将军路上救下的那名年轻人昨日已经醒了,不知将军可曾问过他是何来历?”
“昨日问了个大概,还没来得及细问——”镇国公答着答着,脸色渐渐变了:“姚先生这是何意?”
如意事 027 莫非脑子不好
“贫道先前只观其面相,便可知是非富即贵……而今听闻定南王世孙所遇之事……”姚净未直言,只面色复杂地道:“想来未必没有可能啊……”
“荒唐!怎会有如此巧合之事!”镇国公紧握着茶碗,“若他真是定南王世孙,先生当时又岂会卜不出来!”
姚净眉头直抖。
“……”
这是在为难谁?
——他要有那逆天的本领,还坐在这里干什么!
镇国公亦是不可置信之下的回避之言,只一瞬间,便也恢复了理智。
对了,宁阳人士……
那小子昨日说他是宁阳人士!
“砰!”
镇国公重重地搁下茶碗,蓦地站起身来。
不成……他得去见一见那小子问个清楚!
书房外,早已是一片漆黑。
镇国公大步朝着前院客房而去。
仆从在旁提灯,几乎是一路小跑才能跟得上。
……
夏夜凉风习习,卷着阵阵花香。
镇国公府花园深处,一条横跨过蜿蜒溪流的朱廊中,许明意坐在廊栏上,背靠着廊柱在乘凉。
她面朝廊外,望着园中夜景片刻,忽而闭上眼睛。
闭目瞬间,又缓缓睁开。
如此反复数次,确认眼前景色无一更改,女孩子忍不出发出愉悦笑声。
她是真的回来了啊!
眼前一切如旧,犹如隔世重生。
许明意极安心地闭上眼睛,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手中团扇,嘴角始终上翘着,一阵夜风轻轻柔柔拂过发梢,便是这极为寻常之事,却仍又叫她不禁笑了出来。
不远处,渐渐走近的少年闻声驻足。
循声举目望去,只见皎皎月色之下,少女姿态随意凭栏而靠,月白薄衫,织金襕裙,鸦发半挽半为夜风所拂动,团扇遮去了半张脸,只有清脆笑声传出。
少年神情莫名地看着这一幕。
这般不远不近地瞧去,分明颇有几分画中仙子之姿,然独自一人在此傻笑许久……莫不是脑子有些不好吗?
他正欲转身离去,却见那廊中少女转过了头来。
廊下琉璃灯将少女面容映照清晰,可见肤色白皙,琼鼻菱唇,眉眼清澈却又矛盾地秾丽。
少年怔然一瞬。
倒不是看得呆了,而是他清楚地觉察到——他被发现了。
而下一刻,一支发簪不由分说地破风直冲他的方向而来!
利簪扫落半片木槿花叶,眼看便要刺向他面门。
少年动了动眉,却未去躲。
许明意从廊沿跃下。
只见对方已从木槿树后缓步走了出来,一身深色长衫,五官深刻英朗。
他右手中握着那支云脚珍珠卷须簪,夜色中稍显冷峻的眉眼平静之余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许姑娘不愧是将门出身,洞察力果然非常人可比。”
头一回见面便险些叫他破了相,倒也确实不负他先前所惧。
看清对方长相,许明意颇感意外。
“原来是吴世孙,我还当是府里溜进了小贼——”
吴恙看着她:“许姑娘怎知我身份?”
“吴公子一眼便可猜出我是何人,我猜得出在府中住了两日的吴公子是何身份,又有什么稀奇的?”
许明意以平静的反问来掩饰自己方才一不小心脱口而出的破绽。
她险些忘了,此时镇国公府中人尚不知吴恙身份。
吴恙不知信了没信,语气叫人不辨真假地称赞了一句:“许姑娘倒是聪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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